“打烊?”领头的男子扬起一抹淡淡的讥诮笑容,视线放在将头趴放在桌上的秦洁絮身上,“怎么我以为还有客人在,店家是不会打烊的?”
“呃,”店小二紧张的回头望望秦洁絮,移了移身子,尝试着想将她藏在自己的身影之后,“她、她不是客人,她是我内人,因为身子不舒服,所以我才会提早打烊,想让她早点儿歇歇。”
“哦?真是个体贴的丈夫呀。”男子眯了眯俊眸,微挑起眉。
“不敢不敢,您过奖了。”店小二双手在身前搓着,干笑了几声,又急急催促道:“呃,真是不好意思,各位大爷,请回吧。”
呵,瞧他那副贼头贼脑的模样,要说没鬼,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更何况是一向精明干练的靳檠贝勒?
靳檠朝身后的侍卫使了使眼色,几位侍卫随即意会的移移身子,不着痕迹的将店小二围在中央。
“呃,大、大爷,您还有什么事吗?”真是气死人了,这些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究竟什么时候才要滚呀?
心中懊恼的谩骂着,可衡量了下情势,脸上可是没有泄漏出任何的不满,只希望他们会“识相”的自己离开。
“呵,算你运气好,咱们主子恰巧精通医术,你家媳妇若真有不适,就让咱们主子瞧瞧吧。”一旁的侍卫朗声道。
“不、不用了,这是老毛病了,歇息歇息便成了;况且,咱们这种贫苦人家,哪付得起药钱呐?”该糟,怎么碰上这种爱管闲事的人,麻烦了。
靳檠哪管他说什么,随意的推开碍事的店小二,向前跨了步——
秦洁絮只觉有只宽厚的大手抬起她昏眩无力的脑袋,又激起了一阵漩涡散布在眼前。
“捧”着眼前软叭叭地脑袋瓜儿,靳檠不自觉的轻拢起眉头,映入眼廉的是张桃腮微晕、梨颊微涡的美丽脸庞,那半眯的眼眸仍微微的溢出晶灿的光芒,水波流转之间足以摄人心魂。
瞬间的心悸陡的闪过靳檠的胸口,而这种感觉让他的眉头更加的拧紧,嫌恶的眯黑眸,倏的放开手上的脑袋,让她又无力的坠上桌面。
该死……她已经够昏了,是谁还这么恶劣,把她当成玩具似的拿上拿下?
秦洁絮痛苦的拧着眉,想要开口抱怨,可任凭她怎么蠕动唇瓣,却依然无法说出只字片语,只能无助的叭在桌上,等待这恼人的无力感逐渐褪去。
“喂喂喂,你、你想对我的女人做什么?”店小二虚张声势的拉高声音,赶紧上前按着秦洁絮的肩膀,摆出丈夫的架式道:“你们最好赶快离开,否则我要喊人了。”这样应该可以吓走他们了吧?
无奈眼前的男子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还大咧咧的坐了下来,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好整以暇的扯着唇角冷笑。
“你喊吧。”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让店小二寒到了骨里。
“你、你不要以为我是唬你的,我、我真的会喊哟。”
靳檠摊了摊手,一副悉听尊便的神情。
店小二骑虎难下,忿忿的垮下了脸,该死,这一喊,不是反而会把自己的恶行给泄漏出来吗?
“嗯……”怎么这么吵?难道不能让她疼痛欲裂的脑袋好好的休息吗?
秦洁絮迷迷糊糊的嘤咛了声,麻痹的神经此时已经稍稍的回复正常,不再像方才那么的浑身瘫软。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想要将自己颓软的身子撑起,却在移动的同时被握进一只大手内。
跟刚刚的触感不同的是,这只大手黏黏腻腻、沁着泛凉的汗水,让她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放……我……”颤颤的声音终于可以自干涩的唇瓣中逸出,可却仍破碎而不成句。
“娘子,你有没有好一些?”店小二一发觉秦洁絮的异样,赶紧做做样子将耳朵凑上她的唇边,装出一副聆听的模样,“喔,你说这里很吵,想进房躺躺?好、好,我马上扶你进去。”
“各位大爷,你们也听到我娘子说的话了,不管你们想走想留,至少先让我将她扶进去再说吧。”店小二边说边搀起了秦洁絮,见没人阻止,轻吁了口气,急切的往里面走去。
好险,这丫头转醒的还算是时候嘛,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送走这群挡他财路的人呐。
才这样在心中暗暗庆幸着,店小二的身子已经因为突来的力道而飞了出去,重重的摔上梁柱,然后才缓缓的滑坐在地。
“呜……我、我的鼻子……”店小二不敢置信的贼了睇手上的血迹,一脸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靳檠冷眼瞧了瞧狼狈不堪的店小二,抱起在方才瞬间抢过来的秦洁絮,转身走出了客栈。
“你、你们敢抢走我的媳妇,我、我一定要上衙门告你们。”捂着断裂的鼻梁,店小二仍嘴硬的逞着口舌之快。
正转身鱼贯走出客栈门口的侍卫朝坐在地上的店小二讽刺的笑笑,不在乎的道:“请吧,不过别忘了说是靳王府的靳檠贝勒爷干的,还有,也别忘了把你下迷药的事顺便提一提。”
语毕,数名往外走的侍卫霎时仰头大笑,追赶主子的身后而去。
靳檠贝勒……天呐,原来他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敢惹上“京城四少”之一的靳檠贝勒……
传言中这四少内,就数靳檠贝勒最为冷酷无情,就算面对自己的阿玛,也从不讲情面,更别说那些跟他无关紧要的敌手了。
天呐天呐,这么说,今天他可以只留些鼻血,断了根鼻梁,那还真是祖上积德、老天庇佑呀。
店小二拭了拭自额边沁出的冷汗,也顾不得鼻血直流、鼻痛如绞,慌张狼狈的收拾着细软,逃命去也。???
“启禀贝勒爷,属下已经搜遍了城中各处,并没有发现叛贼的踪迹。”一名侍卫军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禀报。
靳檠并没有把视线放在面前的侍卫之上,无谓的挥挥手,“下去吧。”
侍卫对于贝勒爷的淡漠愕然的顿了顿,不过旋即利落的应了声,动作迅速的退了下去。
这还是贝勒爷第一次没有详细问过有关叛党动向的事呢,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因为这次的搜索失败而恼怒,真是奇怪啊,跟以往要求完美的他似乎有些儿不同。
侍卫虽听令的退了下去,可还是不由得纳闷的喃喃自语,偷偷地回头望了眼主子。
只见靳檠根本没有理会他,依然把视线放在炕上女子的身上,仿佛眼中只有那个女子似的。
咦,难不成贝勒爷对这个姑娘有兴趣?嘿,这倒是一件喜事呐,这么一来,或许他们这些下属就可以松口气,不用被严厉的主子盯得这么紧,没天没日的搜查叛贼的下落。
侍卫窃喜的笑笑,踩着轻快的脚步走了开。
对于自己的失常,靳檠并非毫无察觉,可他不想去掩饰什么,或强迫自己去忽视这种异样的感觉——他想要她。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碰女人了吧?他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初次谋面的女人吸引,甚至连话都还没说上一句,便有股想要占有她的冲动。
是男人的本性吧,这样一个绝色女子,是该勾起男人熊熊的欲望。否则,那个店小二也不会下药迷昏她,甚至谎称是他的丈夫了。
靳檠像是终于找出自己失常的原因,俊薄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满意的笑痕,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上秦洁絮白嫩的脸庞,碰触着那扇漆黑浓密的长睫,赞叹那完美扬起的弧度。
这双眼,如果清醒时该是如何的魅惑人心呵……
仿佛要印证靳檠的话似的,原本紧闭的双眸倏的睁大,幽黑的瞳眸中闪着困惑的星光,像层雾似的渲染成一片朦胧夜色。
他没有想错,那的确是双引人犯罪的眼眸啊。
“你、你是谁?”短暂的困惑逸去,换上了警戒的墨色。
天,她的头好痛,仿佛有人拿着捶子狠狠地敲打过她的头似的,几欲涨裂。
“你醒了?”靳檠轻轻的按住她本欲坐起的身子,淡淡道。
“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她还记得她被下药,然后便昏眩不已,该死,她实在是太大意了。
靳檠轻挑起眉,嘲讽的弯起唇,“你的精神不错,那迷药应该没有造成什么后遗症。”有些药如用量失误,往往会让被下药之人产生某些残缺。
秦洁絮紧蹙着眉,挣扎着道:“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放开我。”
“卑鄙无耻?”靳檠锐利的瞳眸忽的缩小,俯身凑近她道:“小心点,如果你不想激怒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就不该这么说话。”有意思,从没人敢当面这么骂他,除了他那个“敌视”他的阿玛之外。
他的提醒稍稍安抚了秦洁絮激动的情绪,的确,以她现在居于劣势的情况之下,激怒对方并不是个好方法。
深吸了口气,她尝试着镇定的面对他道:“听我说,我不知道那个店小二跟你做了何种的交易,不过只要你肯放我走,我一定会双倍奉还你的损失。”
“怎么还?”他悠哉的扬起唇畔,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包围在自己的身下。
一种莫名的恐惧霎时升起,占据了秦挈絮的思绪,这是她第一次仔细将目光放在眼前男子的脸上。
那是张线条坚毅的英挺脸庞,她从没见过这么浓黑的双眉,更没看过这么深邃的黑眸,在他的注视之下,她仿佛要坠入一泓幽静的深潭,忘却了所有。
那是双足以囚人魂魄的魔魅瞳眸呵……
“你还没回答我。”一抹明白的笑意飘上靳檠的眼底,让瞧得失魂的秦洁絮霎时回神,尴尬的臊红了粉颊。
“呃,他收了你多少银两?我可以还你双倍。”该死,她真巴不得这里有个地洞可以让她钻下去。
“如果我说我要的不是钱呢?”他十分清楚自己对她造成的影响,而也满意于这种现象。
“你大可以告诉我你要什么,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见他似乎对自己的提议感到兴趣,秦洁絮连忙接口道。
“满足?嗯,听起来不错。”靳檠的身形更加的俯低了,暗黑的眸底闪着点点光亮,让秦洁絮瞧得心惊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那、那就请让我走吧。”自己已经该死的失态了,如果再继续留下来的话,真不知道还会闹出怎样的笑话了。
“等等,我还没告诉你,该如何‘满足’我呀。”靳檠将唇移到她的耳畔,吐气低喃。
这个女人的确让他渴望之至,或许,他可以跟她谈场交易,一段不伤大雅的风流韵事。
“呃,你可不可以先移开身子,否则我要不能呼气了。”他的身影是如此的庞大,遮挡了她所有的视野,引起她的轻颤。
“放心,让我帮你……”靳檠的话还未说完,双唇早已经攫取住那双他觊觎许久的红唇,迫切的吸吮着那不断骚动着他的芬芳馨香。
这突来的接触震呆了秦洁絮的思绪,一双美丽的水灿大眼不敢实信的陡然圆瞪,唇片上那陌生的湿热怪异的搔痒着她的心,焚烧她所有的理智。
是因为迷药仍在作用的关系吗?为什么她几度想要扬手推开他这违反礼数的亲密接触,可却又使不上力,整个人仿佛瘫软了似的,只能任由他在她的唇上掠夺、辗转。
仿佛过了一百年似的,那双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双唇才缓缓离开她的唇瓣,改以修长的指头取代,轻轻的在她肿胀的唇片上摩挲着。
新鲜的空气因他的离去而霎时灌进她的肺部,秦洁絮陡的大口喘着气,浑圆的胸部因她的喘息而上下起伏着。
靳檠惊讶的扬扬眉,眼中闪过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怜惜,“可爱的家伙,怎么会忘记呼气了呢?”他将手移到她仍剧烈起伏的胸部,轻拍着道。
“啪——”忽的,一道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毫无预期之下响起,震慑住两个人。
五道红色的指痕清晰的印在靳檠坚毅的脸颊上,凝住了他的表情。
“这是你欲擒故纵的招数吗?”他粗暴的攫住她纤细的手腕,神情陡然冰冷。
“你这个背信的家伙,我不该相信你的。”按捺着心中的恐惧,她仰首强迫自己直视着他。
犀利的目光仔细的在她的脸上梭巡着,他没忽略那只攒在胸口轻颤的小手,或许真是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所谓的“满足”是那种满足吧。
“罢了,你走吧。”跨离炕床,他冷淡的抛下句话,便无视于她而随手取了本书册,埋首其中。
“你、你愿意无条件让我走?”秦洁絮怯怯的问,心头却因为他的淡漠而突然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
靳檠没有回答,只是冷淡的扬扬手,旋即又恢复原状,仿佛她是个隐形人似的,不再理睬她。
他讨厌她了吗?秦洁絮因为自己莫名升起的挫败感而惊跳了起来,这不该有的情绪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侵袭着自己?他可是个侵犯她的坏蛋呀,怎么现在反而像是她在祈求他多看她一眼,多跟他说一句话呢?
这莫名的情愫让秦洁絮羞愧欲死,用力的紧咬着下唇,她倏的转身狂奔而去,只留下弥漫着一室的淡淡馨香。
这只是秋日午后的一段插曲,当夜降临时,所有的遐思都该随着夜幕而隐匿在记忆的深处,不覆忆起……???
他的唇是这么的柔软,仿佛轻柔的丝绸似的,滑嫩温湿的叫人舍不得抗拒;他的呼吸是如此的芳香馥郁,带着令她沉醉的浓浓麝香。
那张线条坚毅的俊挺脸庞,洋溢着不言而喻的高贵气质,犀利的黑眸显示出他的沉稳睿智,高挺的鼻梁点出他高傲的个性象征。
他实在不像是一个会做出这种鸡呜狗盗之事的下流之辈呀?可为什么自己却会在他的房中醒来?那个店小二呢?
都怪自己太不小心,才会惹出这种风波,让她跟他在这种情况下相遇,真是糟透了。若他们不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相识,是否会有不同的结果?他是否会对她温柔多礼些……
意识到自己现在所思所想,秦洁絮的双颊霎时飞上一朵嫣红,少女怀春的娇羞模样全数呈现在脸上,让人一瞧便明白,真是纯洁的可爱。
“洁絮小娃儿。”一个厚实的大掌倏的拍上秦洁絮的肩膀,让她整个人倏的惊跳了起来。
“呃……”秦洁絮收起漫游天际的心神,在抬头的瞬间隐藏住自己困窘的神情,努力维持平常道:“阿爹,你来啦?”
被唤做阿爹的男子和蔼的笑笑,跟着秦洁絮坐在草地上,“昨个儿就来了,不过寨里唱空城计,除了几个留守的兄弟之外,其他人全都不见了。”
“啊,我们昨天刚好进城里去晃了圈,难怪阿爹找不到人了。”阿爹是自小看着她跟哥哥长大的老人,也是当初将他们从抄家之祸救出的人。
听说他是当时某位丫环的未婚夫婿,那位丫环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他们交给他之后,便魂归西天,而阿爹因为对未过门妻子的承诺,为了好好照顾他们,也就没有再娶,一直到抚养到他们成人为止,才放心的云游四海,过着四处漂泊的日子。
“是吗?重豪怎么会肯停止操练,让大伙儿进城享乐呢?”在他的记忆中,这个男孩自小便只想着报复,一直到长大成人,跟端亲王结上线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改变了以往打游击的零星开战,转成了有组织、有规模的作战计划。
秦洁絮苦笑的扯扯唇,轻声道:“阿爹,哥哥有他的理想与坚持,我们是无法改变他的了。”在秦重豪的眼中,她跟阿爹应该都算是没用的胆小鬼吧。
“如果坚持错误的理想,届时受伤害的可不只是他了。”阿爹感慨的吁了口气,他不知向重豪解释了多少遍,他家的惨案必定另有隐情,绝非如端亲王所言,可愤怒的大男孩却根本听不进他的劝言,再说什么都只是枉然罢了。
“阿爹,当年我仍是个襁褓中的小娃儿,没有亲眼看到惨案的发生。”秦洁絮垂下眼睑,难过的问道:“是否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没有办法跟哥哥一样,抱持着坚定的报复心情呢?”她始终希望过的是平和安详的日子,而非打打杀杀的生活。
“傻丫头。”阿爹温柔的摸摸秦洁絮的头,怜惜的道:“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本就不该由下一辈的子孙来扛担,你不须感到自责与罪恶感,我相信死去的人们盼望的也只是生者的幸福安康,却不会愿意看到你们为了已逝的人赔上自己的人生。”他是真的这么相信着,所以才会努力好好过活,放弃原本有如活在炼狱般的复仇心态。
秦洁絮感激的抬起眼睫,望着那双充满着温暖智慧的眼眸,鼻子不由得酸了起来,“阿爹,如果没有阿爹的话,我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变成怎样的女孩了。”或许也会跟哥哥一样,将自己的灵魂囚禁在复仇之中吧?
“当然是一样的美丽善良呀。”这个小女娃儿不只有着出色的绝丽容貌,更有一颗善良体贴的心,是他最大的骄傲呢。
秦洁絮嫣然一笑,顾盼生姿,展现出无法隐藏的美丽。
唉,这小女娃儿本该生长在单纯朴实的家庭,而今却因为他而牵扯进这一段上下两代的纠纷之中,再加上这倾城倾国的绝美之姿,怕是想要平平稳稳也不得安宁了……
阿爹暗暗的喟叹了声,淡淡的愁虑爬上早已白灰的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