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叔.」他招呼道:「有事吗?」
「堡主,外面有位姑娘带着一名家仆求见.」叶清鼎劈头就说.
「姑娘?」叶清鼎凝重的脸色,令冷傲霜察觉事有蹊跷.「清叔,有什么不对吗?」
叶清鼎终于说道:
「那姑娘自称是凌云庄主的女儿──凌翠儿.」
「翠儿!?」冷傲霜堂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还活着?」
凌家惨遭灭门,凶手手段凶残,多具尸体已面目全非,难以辨识.凌翠儿一介女流,又如何逃得过毒手呢?如果她没死,又何以隔了这么久的时日才现身呢?
「堡主,那姑娘给了我一块能证明其身分的玉佩,她说你见了自然会明白.」叶清鼎将玉佩递到他手上.
冷傲霜忙从小心收藏的锦盒里取出另一块玉佩,两仔细对,照渐渐地,他怀疑、沉郁的脸色尽扫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他明朗的笑容.
他两手拿着的,正是当年他爹特地聘请名匠打造,准备给他与凌翠儿指腹为婚的信物──一对相互辉映的「龙凤玉佩」,由他与凌翠儿各保有一.只凌家惨遭灭门后,他原以为这对龙凤玉佩再也无法凑成对了,没想到……
「清叔,她是翠儿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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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傲霜站在厅门外,悄悄打量着端坐厅堂中的凌翠儿.
他原希望藉此而勾起一些熟悉的感觉,但却始终没有,他完全无法将眼前的子和十年前的小翠儿联想在一块.
犹记得当年凌世伯为了治疗凌翠儿身染的哮喘病,而将她送往空气清新的乡间休养,转眼十个寒暑交替,他们就不曾再见面;如今,她俨然己从当年那怯生生的小头,摇身一变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她纤弱的身形依旧,但或许是乡间清静的生活真有助于休养,那秀丽的脸庞不再似以往般的苍白而毫无血色;还有……或许是长大了,也或许是遭逢家变,她那自小柔弱害羞的个性似乎变了,浑身散发出一种内敛而成熟的气质.
他终于走进大厅,柔声唤道:
「翠儿.」
「傲霜……」凌翠儿激动地飞奔进他怀里,泪水在瞬间犹如溃般泛滥而.「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的镇定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瓦解,冷傲霜觉得这才像他记忆中的凌翠儿,他心疼地轻拥着她,难掩激动地说道:
「翠儿,我一直以为妳已….」
她摇头,豆大的泪珠不断地沿腮而下,纤细的身子因那恐怖的回忆而轻颤不已.
「出事的那天夜里我被惊醒,见到庄里闯进一群蒙面的黑衣人见人就砍就杀,我吓得不知所措,躲在后花园的假山后面……没想到还是被一名杀手发现,险些成为刀下亡魂;所幸在千钧一发之际,福伯和数名忠心耿耿的家丁赶来救我……」她感激地望身后的老仆一眼,哽咽地接着说:「福伯拉着早已吓呆的我翻墙逃逸,而另外的几名家丁为了保护,徒手对抗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全都……全都惨死于刀下……」
冷傲霜和声道谢:
「福伯,真亏有你!」
老仆轻拭眼角的泪水,眸中溢满了自责.
「冷堡主,您快别那么说,老仆只遗憾能救得老爷和夫人……」
「你别自责,你能救出翠儿,相信凌世伯和伯母地下有知,也会感激你的.」
冷傲霜和声安慰,对这老仆的忠心敬佩不已.
「翠儿小姐,恕小的无礼!既然小姐逃出了黑衣人的追杀,为何担搁了这么长的时日才来望月堡?」叶清鼎开口,和善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剌探.
「是啊!翠儿.」冷傲霜附和地追问:「这些日子妳人在何处?为何不直接来找我,好让我放心?」
一提起往事,余悸犹存的凌翠儿又滴下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布满双颊.
「我和福伯逃了出来,没想到我却因为吓过度,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福伯又听说你在迎亲途中遭人暗算、下落不明、下落不明、情况不定,一时也不该如何是好.最后,福伯只好带我出了城,投奔他老家的亲戚;起初,我人不但未转醒,病况反而恶化,卧病在床好长一段日子,直到月初病体初愈,又听说你早已安然无恙地回到望月堡,且极力追查杀我凌家的凶手,伯才带着我赶来见你.傲霜,我爹娘死得好惨啊!」她声泪俱下,姽弱无助地哭倒在他宽厚的怀里.「如今我无依无靠、孑然一身,往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冷傲霜轻拥着她,柔声安慰:
「翠儿,我一定会找出凶手,替凌伯和伯母报仇.从现在开始,妳再也不必担心受怕,可以安心地待在堡里,让我好好地照顾妳.」
桑慕绮此刻正站在大厅门口,将这一幕全看进眼里.
她本来是听说冷傲霜那惨死的未婚妻竟奇迹地复活了,好奇跑来想一探究竟,没想到却看到这久别重逢、温馨感人的一幕.
温馨感人?她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嘲讽地反问着.
她冷嗤,事实上那一点也不感人,至少她一点也不感动,反而觉得恶心透了!
冷傲霜那该死的混球!之前他还一脸诚恳地向她求亲,这会又怀抱着他失而复得的未婚妻,柔情蜜意地许下承诺,把她忘得一乾二净……难不成在他心目中,自己只不过是凌翠儿的替代品吗?
这会她就像刚灌下整缸的醋,心里酸得很,连大厅也不进去了,便怒气冲冲地转身跑开……
「堡主,有件事我不佑该如何处理,请堡主裁示.」
叶清鼎偕同儿子叶千雪来见冷傲霜,一向果断的他,竟难得地露出一脸为难.
冷傲霜不解地看着他们父子俩,问道:
「清叔,千雪,究竟何事?」
「近日陆续有村民跑来找我,全是为了……桑姑娘的事.」叶清鼎终于道出.
「慕绮?」他看起来有些无奈,却堪称平静,实在是因为他已对桑慕绮层出不穷的小麻烦见怪不怪了,苦笑地追问:「这回她又做了什?」
叶清鼎据实以告:
「村民反应,近日桑姑娘在村中到处找人赌博,不但软硬兼施地强要人下大注,而且非要赌到她赢为止,甚至有人逮到她出千作假.村民们敬重堡主,也知道桑姑娘与咱们望月堡的渊源,所以全容忍了下来没有为难她,但仍心有不甘,才会跑来向我投诉.」
冷傲霜轻松的心情骤逝,他剑眉紧蹙,不敢相信地脱口而出:
「慕绮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是率性、贪玩了点,但诈骗他人财物这种事……」他无法相信地直摇头.「不会吧?」
叶千雪也开口了:
「在来见堡主之,前我曾私下询问过堡内弟兄,他们证实桑姑娘也曾在堡内四处找人赌博,似乎极缺两;幸好堡内弟兄严守教规,即使面对桑姑娘的死缠烂打也不为所动,否则,咱们望月堡早就成为赌场了!」
冷傲霜哑口无言.他知道清叔为人谨慎,若非经过查证属实,他是不会来此向他告状的,但……但他就是理不清桑慕绮,何以要如此做的原汏.
果然,叶清鼎不但有人证,还有物证;在他的示意下,叶千雪将手中的包袱在冷傲霜桌前摊开,里面全是一些珠玉发钗和几个古董花瓶.
「这不是我送给慕绮的头饰和珠花吗?还有娘生前最喜爱的翠玉花瓶,这是怎么……」
叶清鼎回答了他未说出口的问题:
这些都是今(千祥当铺)的张老板送回来的,他说这些东西都是桑姑娘近日陆续典当给他的.」
冷傲霜再也沉不住气地推椅而起.
「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村民那边就烦请清叔替我安抚赔罪做些补偿了,我保证这种事绝不再发生!」
拋下话,他便气冲冲地直奔桑慕绮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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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怒之下,他连门都没敲便推门而入,桑慕绮正坐在桌前数着她努力「赚」来的银两;让他这么一惊,失手将小心翼翼收在珠宝盒的银两撒了满地.
她边捡银子,边恼怒地斥道:
「喂,冷傲霜冷大堡主,你知道这样不先敲门就闯进女孩家的闺房,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吗?枉费了你成天把仁义道德、教条规范挂在嘴上,结果你自己一样也没做到.」
冷傲霜完全王理她的嘲讽,只是一个径地盯着她看,冷冷地问:
「这些银子哪来的?」
他质问的口气立即引起桑慕绮的不悦,故意学着他的口吻说话:
「你管我哪来的,反正不是偷来的就对了!」
冷傲霜更加冷硬地驳斥:
「(偷)和(骗)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不同!」
该死!桑慕绮暗暗低咒.敢情有人输了银两不服气,在冷傲霜面前搬弄是非,告了她一状?
她将装满银两的珠宝盒紧紧抓在身后,似乎深怕他会一把抢走似的,振振有辞地替自己辩解:
「愿赌服输,这些都日是我赢来的!」
她这无异是不打自招,让冷傲霜整颗心都凉了.
「原来村民说的全是事实;妳不但聚众赌博,还出千骗人,更将堡内的古董摆设,以及我送妳的金钗珠花拿去典当,妳实在太教我失望了!」
这是冷傲霜头一回对她疾言厉色、大吼小叫,桑慕绮不但不伯,更不反省自,己,只觉得受了伤,而她也以一贯的强硬来掩饰受伤的感情.
「那些古董花瓶不是摆在(我)房里的吗?那些首饰不是你心甘情愿送(我)的吗?怎?难道我没有任意处置的权利吗?原来你冷傲霜是个小器鬼!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拿那些东西送我做面子呢?」她不但嘴硬,还反过来奚落他,偏偏就是不肯认错.
她的冥顽不灵、桀骜难驯,不禁令冷傲霜怒火更炽.
「想我当日在台北蒙妳收留照顾,虽然妳常把钱财挂在嘴上,但我一直以为妳有口无心,一直以为妳是个重情重义、热心善良的女子,没想到……没想到妳真如此市侩,而且视钱如命!」
「没错!我是视钱如命,那有什么不对吗?」她理直气壮地反唇相稽:「你了解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如何在台北那种现实的环境中讨生活吗?天大的事都得自己扛,受了委屈也只着眼泪往肚里吞;上学、打工忙得头黑天暗地的,也只能勉强养活自己.你尝过肚子永远处于半饥饿状态下的那种滋味吗?」她愈骂愈火大,气急败坏地止着嗓门对着他叫嚣:「你不懂!像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世,天生有人伺候得好好的,只等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公子哥,你凭什么资格教训我?」
她是爱钱,也从不曾费力掩饰她对钱财的渴望,但其实她真正渴望的也只不过是自己始终久缺的安定感觉;她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但冷傲霜的指责却深深地剌伤了她,让她整颗心如火灼般的疼痛.
冷傲霜凝视着她那倔强的小脸,心中一阵翻绞.他心疼她所承受孤单、现实的苦楚,但仍不认为那足以作为她拐诈骗的好借口.
「自从妳来到望月堡,我自认已尽了心力,努力让妳不虞匮乏.慕绮,妳不该那么做的!」他眼中净是满满的失望.
她以燃火的双眸迎视着他,丝毫不肯示弱.
「你以为我桑慕绮真的厚颜无耻,甘心一辈子当只依附别人为生的米虫吗?」
他驳斥:
「难道拐骗别人财物就是件光荣的事吗?好!就算妳要银子,大可开口向我要啊!为何要去骗那些无辜的村民呢?」
她是想过这么做,但凌翠儿的出现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到凌翠儿,就好象火上加油一样,她心中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尖刻地加以嘲讽:
「自从那惺惺作态的翠儿妹妹来了以后,你冷大堡主就像流着口水的哈巴狗成天绕着她打转,随时等着提供你那厚实的胸膛,好供她伤心哭泣、昏厥在你怀里,多美、多感人啊!你说是吗?我桑慕绮哪还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你冷大堡主这会还有心思关心我需要什么呢!」
「妳别净说这些推托之辞,无端将翠儿牵扯进来.」他眸中阴霾重重.「想当日我真心诚意向妳求亲,是妳无情地拒绝我.」
「哼!我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如意算盘,还不就是想左拥右抱、亨尽齐人之福.冷傲霜,就算我桑慕绮这辈子没人要,也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气疯了的她,口不择言地胡扯:「只怕你早晚被凌翠儿迷得神魂颠倒,连我是谁都给忘了,到时候,我不是连半点好处都捞不到了,只好早一步替自己打算,努力在外头(打拼赚钱),好早一日离开望月堡自食其力,免得待在这碍眼、惹人嫌.冷大堡主,你能说我错了吗?」
她的话令冷傲霜痛彻心扉,极至的失望像把利刃般无情地剌戳着他的心.
他英俊的脸庞,如今岩石般的严峻;一向温柔的眼神,也冷得似冰一样.
「好!既然如此,那我成全妳.妳大可上帐房去取银两,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想往哪去就往哪去!」
拋下话,他绝望地拂袖而去.
桑慕绮追到房门口,嘶声大叫:
「谢了,冷大堡主!我这就去拿,拿到我拿不动为止,最好是能让你冷傲霜倾家荡产、一文不值!」
他没有回头,桑慕绮瞪着他阔步离去的身影,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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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慕绮真依言而行,上帐房去取银两,只不言她没有完全实践诺言,搜刮尽冷傲霜的家产,只取了她需要的那部分.
既然话都说出口了,再也没脸待在这,她定这会就离开望月堡,再也不回来了.她唯一肯定的,只有身上这笔巨款的用处,至于往后她该何去何从……唉!她幽幽叹了口气,最多也只不过再回复以前自食其力的日子摆了!她强振信心、夸下海口,凭她桑慕绮,啥事难得倒她?因为,她早就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谷扬陪博士一早上山采药去了,这会连个挽留她的人都没,当然望月堡的人不用说了.她甚至敢发誓,他们个个面露喜色,一副恨不得她被扫地出门的模样;就算他们在她一脚跨出望月堡大门槛时燃放炮竹以滋庆祝,她也不会有半点惊讶.
难道她真的没人缘吗?桑慕绮忍不住自怨自艾.
好歹这些人也跟她相处了好一段日子了,虽然有时兴之所至,她会点小玩笑,偶尔捉弄捉弄他们,但她也时常告诉他们在台有的新奇事物,让他们大开眼界啊!怎么他们一点感情都没呢?只记得她坏的时候,优点全忘得一乾二净,就跟他那没心、没肝混蛋堡主冷傲霜一模一样!
哼!人情淡漠的望月堡实在没啥好留恋的,她如此安慰自己,却仍拋不开被剌伤的难过,心底浓浓的惆怅,让她怎么也潇脱不起来.
她拖着沉重如铅的脚步朝大门口走,没想到却前庭遇上了凌翠儿.
「桑姑娘,怎么妳真要走?」凌翠儿看着她的瞳眸中,明摆着有些怀疑.
一向不屑虚伪矫饰的她,亦大方地点点头,一点也不想掩饰话里的嘲讽.
「没错!我这会就走,以后妳就不必在冷傲霜每次看着我的时候,费神地装病、装痛来博得他的注意力了,那可真累人啊!」
「看来,妳把我当成眼中钉了.」凌翠儿不怒反笑,但笑意根本没有传进眼中,透着精光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悻悻然说道;「其实傲霜贵为一堡之尊,将来三妻四妾并不为过.桑姑娘,妳实在太急躁了点,只要妳按捺得住,在我和傲霜拜堂成亲之后,我会大方地让傲霜纳妳为妾,咱们可以做对好姊妹,一起伺候夫君,难道不好吗?」
凌翠儿的愚昧无知和故作宽大为怀的模样,让桑慕绮气得恶心想吐、七窍生烟.
她跳脚、火辣辣地驳斥:
「妳这个傻女人!我桑慕绮可是堂堂二十世纪的新女性,可能如此贬损自己,跟别人分享老公?就是妳们这些不晓得尊重自己的女人,才让男人自以为三妻四妾是件天经地义的事!」
她气得忘了自己此刻是身在数百年前的时代里,「男尊女卑」乃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反倒是她的言论偏激得令人瞠目.
「看来,妳是不甘心当小的.」凌翠儿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她背在身后装满银两的布包,夹抢带棍地说道:「我了解妳对钱财的渴求,想必如此,才不肯屈居于我之下.桑姑娘,妳真的太沉不住气了!你现在能拿的也只有眼前,只要肯等,好歹将来也是望月堡的姨奶奶……我相信自己有雅量,会做个好姊姊,绝不会亏待妳的.」
「凌翠儿,妳省省吧!」桑慕绮咬牙切齿地冷嗤:「少装出那副施舍的嘴脸,我根本不屑!」
「桑慕绮,妳独占欲实在太强了,注定要失败!」凌翠儿终于卸下虚假的面具,露出得意的笑容.「傲霜那个人妳是知道的,他有高贵的情搡又守信诺,他是绝不会舍弃我这个自小就定亲的妻子的.」她再次强调:「永远不会!」
桑慕绮伶牙俐齿地反唇相稽:
「凌翠儿,看来妳根本全搞错了!告诉妳吧,冷傲霜曾千方百计地恳求我嫁给他,我却连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是我根本不想要冷傲霜,如果我要,恐怕永远都轮不到妳!」
眼见自己所说的话教翠儿听得脸色铁青,她本该志得意满、开怀大笑,但心底却连连回响着凌翠儿方才说的话……她没说错,冷傲霜是永远不会违背承诺,舍弃凌翠儿的.她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在乎,但这事实却真真切切地令她的胜利感在瞬间如泡沫般的破灭.
凌翠儿不再掩饰,以充敌意的眼神瞪着她.
「既然如此,妳快走吧!希望妳心口如一,别再来破坏跟傲霜,相信少了妳兴风作浪,我与傲霜很快就将拜堂完婚.」
「妳放心,我桑慕绮不会那么没人格!我这下踏出望月堡,绝不可能主动回头,除非冷傲霜派八人大轿来抬我!」
她信誓旦旦地拋下话,便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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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见到凌翠儿将自己湮没在一片花海中,冷傲霜忍不住心中一阵惊讶.
「翠儿,妳怎么……」
凌翠儿起身,轻轻拍掉手上的泥土,笑脸盈盈地迎上他微讶的眼光.
「是我自己抢着做的,平日除了剌剌绣,我最爱莳花弄草了.傲霜你瞧,这牡丹开得多美,这些可都是我亲手照顾的呢!」
「看来,妳是个爱花之人?」一抹淡淡的剌探,闪过他刚毅的脸庞.
「嗯.」她摘下一朵盛的牡丹凑近鼻端,满足地嗅着淡雅的花香,露出如花般娇媚的笑靥.「我自小就爱花,尤其是牡丹.」
「是吗?」冷傲霜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吃惊.
凌翠儿自小就染有严重的哮喘,对花粉尤其过敏;凌家更为了她,偌大的庄园不曾栽种过一花一草,她这会却说自己自小就爱花?
冷傲霜不禁茫然了,是他记错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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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谷扬痛快高呼、得意地看着冷傲霜,这可是他与冷傲霜对奕不下百次以来,唯一胜利的一次,怎不教他开心?
「看来我被困住,无力翻身了.」冷傲霜认输地轻叹.
「困住你的不是谷扬,而是慕绮那丫头.」汪富贵不带恶意地调侃他:「那丫头一走,你成天就魂不守舍的.」
「我真不懂慕绮为什么要做那种事?」谷扬也不禁为他叫屈:「你对她这么好,甚至想娶她为妻,她却不要,宁愿以那种手段去外头偷拐诈骗,真想不透慕绮心里在想些什么.」
「可不是嘛!」叶千雪自然与他同一个鼻孔出气.
冷傲霜只是说:
「不论如何,她总是救过我.」
当然,这只是个借口,事实上,桑慕绮的影子早烙印在他心上,而她的颦一笑,时时都浮现眼前;一想到刻她不知身在何处,是不是又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却无人可帮她时,他自然愁眉不展、抑郁寡欢.
「放心吧!傲霜.」叶千雪终于不忍地道出:「其实,我已经查出桑姑娘人在哪了.她一进了城,就在「吉祥客栈」里落脚,我已经派人守在客栈外保护她.」
「千雪……」冷傲霜喜出望外,却也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叶千雪看出了他的讶异,不禁轻笑道:
「我与你自小一块长大,你的心思我岂会不懂.虽然我认为桑姑娘是咎由自取,但为了让你安心,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谢了,千雪.」他简单地致意,两人之间如手足般的情谊是无须其它多余的言语的.叶千雪的细心和办事效率,让他紧揪着的心疼于稍稍地放了下来.
「你们不觉得事情有点奇怪吗?」汪富贵沉吟地问道:「如果我没记错,「吉祥客栈」是不是位在扬州城尾,那间很破旧,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小客栈?」
叶千雪点头道:
「它也曾风光过,但因为年久失修,已沦为三流客栈,现在只有落魄的过路客肯投宿了.」
「这就对啦!」汪富贵信誓旦旦地接着说:「我肯定这件事另有隐情.你们想想,慕绮有那么一大笔银两,又怎么会住进最破旧的「吉祥客栈」?」
谷扬抢着道:
「该不会她一出望月堡,就被人抢了吧?」
「不,不!」汪富贵不以为然地摇头.「我倒觉得那丫头千方百计地弄了那么一大笔银两,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大用处,绝非只为了「享受」;博士我也算经历丰富、阅人无数,我看得出来那丫头绝不是个贪婪现实的女孩,相反地,她是个率性的性情中人.」他愈说愈加肯定.「没错!这事另有蹊跷,只是慕绮那丫头太拗了,不肯明说.」
博士的话令冷傲霜心中燃起希望,会不会他真误会桑慕绮了?
他不禁回想起与桑慕绮相处时的种种……她曾收容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男子,供他吃穿,甚至舍身相救;这种种,令他因失望而空虚、冰冷的心,霎时涌出一股暖流.
博士说的没错,桑慕绮确实是个率真的性情女子,当初不就因为她这些特质才吸引他的吗?或许……他该去找她好好问个明白.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当儿,一名家丁进来通报:
「禀告堡主,门外有一住叫柳如嫣姑娘求见.」
月红楼的如嫣姑娘?她找他何事呢?他暗忖.
略为迟疑,他终于说道:
「快请柳姑娘进来吧!」
家丁衔命而去,叶千雪忍不住嘀咕:
「她竟然大剌剌地找上门来,究竟想什么呢?」
很快地,柳如嫣在家丁的带领下,走进了望月堡宽广、庄严的大厅.
本是满脸敌意的叶千雪,在见到她的剎那,强烈的惊讶迅速取代了原来的敌意.
柳如嫣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她白晢的脸庞上没有半点胭脂水粉,身着一袭鹅黄色的素衣,活脱脱像个朴实无华的村姑,没有在月红楼时艳丽眩目的装扮,却多了一分脱俗的清新气质,无异更加地可人.
「如嫣见过堡主.」她屈膝行礼.
「柳姑娘别礼,快请坐.」冷傲霜和颜以对.
她摇头,以充满感激的眼神望着冷傲霜道:
「堡主宅心仁厚,如嫣无以回报您的大恩大德,只愿终生在望月堡为奴为仆,以报点滴之恩.」
「姑娘何出此言,在下并未有恩于妳啊?」
冷傲霜闻言一惊,其它人也同样面面相觑、疑惑不解.
「堡主同情嫣的遭遇而慷慨解囊、出手相助,更可贵的是「为善不欲人知」的情操,但我怎能平日接受堡主如此的大恩呢?恳请堡主成全,让如嫣留在堡里为婢吧!」见冷傲霜还想否认,她很快又接着说:「桑公子受托至月红楼替如嫣赎身时,已说明了一切.」
「慕绮替妳赎了身?」冷傲霜讶异地追问.
她点头道:
「桑公子说了,冷堡主您同情如嫣为治父病而沦落青楼的无奈,特托桑公子取了银两替如嫣赎身,这一切都该感激堡主的仁心!」
她的话彷佛乍现的朝阳让冷傲霜看清了一切,并扫尽他心中重重的阴霾.
释然的喜悦排山倒海般的朝他袭来,沉寂已久的他彷佛重注了一股生命力,教他显得生气勃勃.
「千雪,先暂时安顿好如嫣姑娘,一等我回来再作打算.」
拋下话,他便阔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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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叩门声,桑慕绮忙从那摇摇欲坠的窄床上爬起来.
一定又是那抠门的掌柜来催讨房钱了!她奈地呻吟,勉强堆上笑脸,硬着头皮将门拉开,却意外地看见冷傲霜站在门外.
「你来做什么啊,冷大堡主?」
她立刻冷冷地质问.想到当日独自落寞离开望月堡时的情形,她便怒气难平.「咱们不是恩断义绝、毫无瓜葛了吗?怎么?难不成你心有不甘,后悔让我带了一大笔银子走,现在想来要回去?」冷傲霜根本还来不及开口,她很快又凶巴巴地接着说:「只可惜本姑娘已经花光了那些钱,要钱没有,大不了命一条!」她一副誓死如归,全豁出去的模样.「我知道你冷大堡主武功高强,要不高兴,你就宰了我算了!」
瞧她那撒泼的模样,才是真正想将他生吞活剥的一个.
冷傲霜无奈地摇头,明知他舍不得,她这分明是……「恃宠而骄」嘛!唉,只可惜自己就是拿她没辙.
「慕绮,如嫣姑娘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心疼地柔声数落:「妳为什么早不说?反而宁愿让我误解妳呢?」
沉冤得雪了,要换作他人,早喜极而泣,但她可不是普通人,她是与众不同的──桑慕绮.
她毫不淑女冷嗤,故意轻描淡写地曲解自己的善行:
「替如嫣赎身只不过是我有钱没处花,没什么好提的;再说以你的名义送钱嘛,也只因为那些确实是你的钱罢了!我桑慕绮可不是那种借花献佛、强要居功的小人.告诉你吧,冷傲霜,我现在不但荷包满满,最重要的是有「自由」,就像只冲出围笼的鸟儿一样快乐.你请吧,别再来烦我!」
「是吗?」冷傲霜不禁为她那明显的谎言而失笑.「既然如此,妳又怎么会住进这老旧的吉祥客栈?而且,方才掌柜还告诉说:妳这两天的房钱和菜钱可全是赊来的.」
「大嘴巴的死掌柜!还有你!」桑慕绮恼羞成怒地斥骂,却仍不肯示弱,非要嘴哽地气他.「哼!这都是暂时的!凭我桑慕绮招摇撞骗的本事,很快就能吃香喝辣的,不劳你冷大堡主操心啦!」
冷傲霜无奈地摇头,真不知该拿这倔强的小妮子如何是好.
「慕绮,当我不该对妳大发脾气,但妳知道吗?我之所以失控,也是因为我太在乎妳,我无法相信妳会是个贪婪成性的女子.」他凝视她的眼中充满了柔情.「但我庆幸自己是对的,因为妳不是,相反地,妳心地善良、热心助人,只是方法不对,如果妳早开口明说,这一切误会就不会发生了.」他赶在她开口打岔前,又很快接着说:「现在总算真相大白,妳快跟我回望月堡去吧!这几天担心妳,我食不下咽、睡不安枕,根本无心理事,妳还忍心继续折磨我吗」
听到如此诚心、动听的话,就算顽石也要点头,更何况是她桑慕绮,强硬的也只有那张嘴,她的心却像豆腐一样软.
她强压下那抹差点忍不住迸出唇际的笑意,故作淡漠地问:
「你来求我回去,难道不怕凌翠儿吃醋吗?」
「我想翠儿应该了解,妳在我心中的地住与意义不同.」
「真的?」冷傲霜的话教她听得窝心极了,竟像个爱争宠的平凡女人一样缠着他追问:「好!那你说,在你心目中的我和凌翠儿,究竟哪一个重要?」
桑慕绮对他的重要性已无庸置疑,但凌翠儿……
略为沉吟,他终于说道:
「至少目前她与妳同样的重要,毕竟她可能是我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桑慕绮没有听出他话中深具的含意,只听见他说凌翠儿跟她同样重要,不禁打翻了醋坛子,又再度引燃了怒火.
「冷傲霜,你好样的!说穿了,你就是想「享齐人之福」嘛!你给我滚!就是我桑慕绮会饿死在这,也绝不跟你回去!」她活像刚咽下十斤大蒜似的,冲得很.
他知道桑慕绮误会了他的意思,却不急着解释.心想把她蒙在鼓里也好,倒不是怕她守不住秘密,而是怕她太冲动,怕她的冲动足以破坏他的计画.
「妳真不跟我回去?」
「不!」她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好,那么我就不勉强妳了,不过,我原本打算应如嫣姑娘所求,让她留在堡内与妳作伴,但既然妳执意不肯回望月堡,她留下来也没意义了,反正她又不肯平白接受帮助……看样子,我只好收回那一大笔银两,将她送回月红楼去了.」他轻笑着说出威胁的话,或许是跟桑慕绮在一块久了,他也变得「精明」多了.
「冷傲霜,你……你敢!」她急得跳脚.
「当然敢!」他强调地点头.「俗语说:送佛送上天,妳救人也该救到底.如嫣姑娘的去留就取决于妳了,妳自个斟酌吧!」
她拿一双几乎喷火的双眸瞪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栽在他手上,栽在那个刚正不阿的冷傲霜手上!?
看样子,她是被骗了,这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贼得很!不过呢……她心念一转,其实这也顺了她真正的心意,在这充满霉味和老鼠的破客栈跟望月堡比起来,简直可得像地狱,除非是白痴才宁愿待在这,因为事实上,她想念极了望月的温暖和舒适.
怒气转眼消逝,她不禁窃喜起来.冷傲霜这摆明是给她楼梯下,她岂有不顺着楼梯往下爬的道理.
她故意装出一脸勉强、无奈的模样道:
「好吧!既然你软硬兼施,为了如嫣,我只有妥协了,不过,当时我走时曾跨下海口,除非你用八人大轿来抬我,否则我绝不会回去,你现在该不会要我自掌嘴巴吧?」
冷傲霜毫不犹豫地应允:
「好,我立刻安排──」
「不、不!」桑慕绮摇头打断他,双黑白分明的瞳眸骨碌地转了转,漂亮的唇际缓缓绽开一抹贼贼的笑意.「不必八人大轿,只要你一个就够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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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材民们眼见最受大家敬重、爱戴的望月堡堡主冷傲霜,放着好好的马儿不骑,却交由身后的随从牵着走,反而亲自背那个平日言行不良的桑慕绮,自村头走至村尾.村民们莫不面露讶色,尤其少数几个知道桑慕绮其实是女儿身的人,更是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
冷傲霜虽然仍装不在意地沿途朝村民们点头寒喧,其实他一张黝黑刚毅的脸早已涨得红,甚至连耳根子都是红的.
桑慕绮舒服地趴在冷傲霜宽厚的背上,心情亢奋地朝讶异的大众挥手招呼,很显然地,她是唯一自这件事上得到快慰的人.
她这会可真的露脸啦!她要让大家知道是冷傲霜舍不下她,可不是她死皮赖脸死缠着冷傲霜不放;当然,她真正想示的不是别人,而是凌翠儿.
一路走至望月堡,她果如预期中的又在堡内引起一阵骚动,尤其是看到凌翠儿气得涨红了脸,以妒恨交加的眼神瞪着她时,她更是乐不可支.
她故意要冷傲霜背着她朝凌翠儿走去,露出一脸陶醉的模样好进一步剌激她.
「凌翠儿,我向妳保证,冷傲霜宽厚的背比起那八人大轿,可要来得舒服多了!」
气得凌翠儿杏眼圆睁,不依地跺足离去.
冷傲霜无奈地摇头道:
「好了,这下妳可如愿以偿了吧?」
「嗯!」桑慕绮坦然地承认,挣扎着从他背上跳了下来,促狭地笑道:「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现在要去找如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拋下冷傲霜,她直趋柳如嫣暂时被安置的客房而去.
轻叩门扉,她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一见是她,柳如嫣立刻漾开如花般璀璨的笑靥.
「桑公子!」
「如嫣?」她奇地打量着脂粉未施、一身素色的她,掩不住几分讶异.「哇好个清秀佳人!」她赞地轻托起她小巧的下巴,露出一派风流倜傥的潇洒模样.「在月红楼的时候,妳娇艳得像朵盛开的玫瑰,如今尽铅华,倒像朵清新脱俗的莲花.反正总而言之,如妳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
「公子过奖了!」他的赞美令柳如嫣颊生芙蓉、樱唇含笑.
桑慕绮拉着她坐进椅中,迫不及待地透露:
「告诉妳一个好消息,冷傲霜已经答应让妳留在望月堡了,而且还要将妳爹也一起接进堡里住,好方便妳照料.我还打算请博士替妳爹治病,或许能药到病除也说不定哦!如嫣,妳说好不好?」
柳如嫣兴奋地直点头,感动的泪水却已沿腮而下,抑不住激动地说道:
「堡主真是它心仁厚,而桑公子你对如嫣更是恩重如山,如嫣不知该如何报答两住的大恩大德,只愿今生今世做牛做马以回报你们.」
「傻瓜!」桑慕绮体贴地替她拭净泪水,故意露出色迷迷的笑来逗她.「谁要妳做牛做马了?望月堡有成群成队的奴仆,才不差妳一个呢!妳冷大堡主已经把妳赏给我了,而且专属于我,今后妳谁也不必伺候,只需要伺候我一个.」
桑慕绮不经意地说了这玩笑话,柳如嫣却当了真,一张粉脸霎时嫣红似火.心想,敢情冷堡主真将她给了桑公子?
即使曾身陷青楼,她却仍守身如玉,不就为了等待有缘人的出现吗?桑公子对她有情有意,不就是她始终一心等待的人吗?
她早已对桑慕绮暗藏愫,这会他的话无疑已在她不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阵阵涟漪;汹涌的情潮教她忘了一切矜持,认定桑慕绮就是她今生唯一想要的男人.
柳如嫣雪白如玉的脸庞满含着爱意,灿若星辰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直视着他,情意切切地倾诉情衷:
「公子对如嫣情深意重,如嫣有幸得公子垂青,甘愿委身于公子,伺候公子辈子!」
桑慕绮脸上的笑容迅速冻结,惊疑不定地看着柳如嫣那娇羞却又无比认真的模样,不禁暗叫不妙.
敢情她这是……是在向她献身吗?
天啊!她们可同是女人啊!桑慕绮实在哭笑不得,看样子她戏演得太逼真,玩笑闹得太过火啦!
她这才想到该避嫌,赶紧放开原本紧拉着她的手,急急解释:
「如嫣,我无法接受妳的「好意」,因为我──」
柳如嫣摇头打断她,轻柔却坚决地说道:
「如嫣知道自己出身卑微,不敢高攀,只要能常伴公子身边心愿已足,绝不奢求名分,只盼公子能疼惜……」
放弃一切矜持,柳如嫣柔情蜜意地偎进桑慕绮怀里.
「不……」
桑慕绮差点把自己的头给摇掉了,这是她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惊慌得说不出话来,无措之下,只能一把推开柳如嫣,猛然跳了起来.
「桑公子……」柳如嫣以受伤的眼神惊讶地看着他.
「不……」
她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像惊弓之鸟转身冲出厢房,逃之夭夭.
柳如嫣追出门口,却意地看见叶千雪手上捧着一床薄被站在外头,显然已将方才房里发生的一切听了进去.
「妳可真傻!」叶千雪率直地说出心里的感受,那张刚毅的脸庞依旧冷冰冰,不见点的软化和同情.
柳如嫣潸泪下,羞得无地自容.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这下你心里可高兴了吧……」
她眼中的责难和哀怨,不知怎地剌激了他,让他更加冷漠地说道:
「妳竟然会傻得爱上桑慕绮,实在既可笑、又可怜!」
羞怒交加的柳如嫣想也没想,一扬手便狠狠掴了他一记耳光.
桑慕绮的拒绝早已让她的心碎成片片,叶千雪的嘲讽更等于是在她伤口上抹盐巴,令她痛彻心扉,痛得失去了理智.
叶千雪一动也不动,只是以燃着怒火的双眸看着她.
柳如嫣显然被自己激烈异常的行为吓呆了,哭着朝客房里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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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嫣带着万般复杂的心,缓缓朝桑慕绮的厢房走去.
经过昨夜的事,她实在不知该拿什么脸去见他,但他既派人来召唤,她也只能依言而行,总不能……总不能真把自己关在房里逃避一辈子吧!
她终于走进厢房,却只瞧见一名婢女正在收拾房间,却不见桑慕绮的人影.
柳如嫣客气地颌首行礼:
「桑公子召唤我来,不知他人在何处?」
「哦,她正在前面的凉亭等妳呢!」
轻声谢过后,她走出厢房,转往凉亭而去.
远远地,她只瞧见一名身着轻纱袖裙的女子端坐在凉亭里,却仍不见桑慕绮的人影.
当她走进凉亭,正为不知对方是谁,该如何招呼而苦恼时,没想到那姑娘却己先露出友善的笑容开口唤她:
「如嫣.」
柳如嫣微感诧异,她来望月堡也不过第一个晨曦,怎么就有人认得她呢?而,且就她记忆所及,自己从不曾跟这名陌生娘照过面.
陌生!?
不、不,她暗暗更正.她对这初次见面的姑娘并没有全然陌生的感觉,只因为……她的声音与桑公子十分相像;再仔细一看,她不禁更加意外了,他们两人……竟连容貌也有八分像!
「姑娘认得如嫣?」她回予一笑.
「嗯.」桑慕绮忙不迭地点头,等着柳嫣认出她来.「妳不觉得我很眼熟吗?」
「可不是.」柳如嫣径自猜测,心里甜滋滋的.「我想姑娘一定曾听桑公子提起如嫣吧?由姑娘与桑公子极为相像的容貌看来,您一定是桑公子的家人吧?难道姑娘是桑公子的姊妹?」
「这……应该算是吧!」她的笑容转为尴尬,就是没勇气直接揭穿事实.
柳如嫣无心去玩味她话中模棱两可的意味,一心只想见到桑慕绮,遂问道:
「姑娘可佑桑公子人在哪?」
「他……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桑慕绮脱口而出.这是昨夜那「意外」发生后,她忍痛作下的决定.
「什么?他为了躲我,竟不告而别……」泪水迅速溢涌而出,颤抖的嗓音就像风中的柳絮般脆弱,令人心生爱怜.
「不是的,如嫣,我……他……」眼见她那伤心的模样,罪恶感一点一滴地啃噬着桑慕绮,教她也乱了方寸.「哎呀!事实上,妳的桑公子根本就不存在嘛!」
隔着泪雾,柳如嫣疑惑不解地望着她,期待着她的解释.
「如嫣,妳看仔细点.」她终于下定心说出一切:「将妳自张大富手中救出的,是我!我就是桑慕绮──一个道道地地的女儿身!」
柳如嫣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如雪,活像有人硬生生在她心口上剌了一剑.
「如嫣,我不是故意女扮男装来骗妳,只因我太贪图扮男人的方便,才……我实在没想到妳会爱上我啊!」
「不……」
柳如嫣不愿相信直摇头,无力地瘫靠在凉亭柱上,彷佛脆弱得不胜负荷,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看得桑慕绮于心不忍,自责不已.
「如嫣,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吧!」
她想趋上前安慰,谁知才伸出手,柳如嫣却彷佛躲瘟疫似的急急避开,哭开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