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今天他该是同邵一道回去的见他家人的,一场争执免不了,但邵有他兄姊做后盾,相信会雨过天晴。
无奈事与愿违,此刻的他西装笔挺的坐在饭店一楼的咖啡厅,与「据说」是他大学社团学妹的女人相亲。
这将会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场的相亲宴。齐挹辰如此相信着,并勾划出一张漂亮的蓝图──有他和邵的未来。
「你,心不在焉。」一声软语拉回齐挹辰出神的心思。
齐挹辰回过神,朝坐在对面那面貌陌生的女子微微一笑,「抱歉,刚刚想到工作上的事。」
「工作还是情人?」简佩琛姿态优雅地执起咖啡杯耳,将杯缘凑近涂有唇膏的唇边,轻啜口,笑问。
「情人。」齐挹辰坦承不讳。
「既然有情人,还来参加相亲?」简佩琛的笑容加大,化着淡妆的脸蛋因这个笑容柔化,「挹辰哥。」
「我姊,你知道的。」既然他们家住得近──同在眷村,就应该听闻他姊姊的风评。「老实说,我对你没有什么印象。」
齐挹辰从一开始就对简佩琛毫无熟稔的感觉。
「当然,我小你两届,很少去社团,不像你一个人参加三四个社团。」对于齐挹辰大学的事迹,她倒是记得比齐挹辰本人还清楚。「后来挹辰哥你忙着毕业,忙着准备出国留学,我们可以认识的机会更少了。」
「是吗?」齐挹辰敛睫,注视着杯里那黑黝黝的咖啡,心思飘到有时邵早回来,他们会在邵洗完澡后一道喝咖啡,他说着今天工作的琐事,邵则说着他不懂的细胞生物、酵素、他的实验成果……
这是他们同居之后他最喜欢的一个时刻,这一点小小的幸福……
「挹辰哥何不说说你的情人?」简佩琛试图引回齐挹辰出走的心神。
齐挹辰望着浅笑盈盈的她,颓丧的垂下肩膀,他后悔答应前来,无力的问:「学妹,为什么你要答应这场相亲呢?」
简佩琛一愣,倒是没想到齐挹辰会对她的动机有所兴趣,留意到他刻意在称呼上分界线,不以为意的一笑,「因为挹辰哥是一个好人,而且我也没有男朋友,又刚回国,顺便交交朋友也是好的。挹辰哥不必防心这么重,何不把这这场相亲宴当成是交友的一种方法。」
他只要一想到齐美玲的耳提面命和邵时方就轻松不起来。齐挹辰眉头深锁,万分期待现在能有什么人事物把他从这儿「救」走。
「我坦白告诉你,我有一位交往至深的恋人,因为某些原因我无法告诉我家人,但我真的很爱他,我不愿意再伤害他,所以──」齐挹辰深吸口气,顿了顿,「所以……」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齐挹辰的告白,他低声道歉,按下通话键。
「不好意思。」齐挹辰结束通话,急忙起身,「我工作上有些事情,现在得赶去工地处理……」
「工作重要,我明白。」简佩琛明理的要他先离开。
「抱歉。」拿了帐单,齐挹辰先行结帐后才匆匆离去。
暗处,律守遥望着齐挹辰远去的背影,哀怨的回头看上官擎。
「真的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上官擎摊摊手,微笑反问。
「邵时方好可怜……」律守难过的整张脸全皱在一起,分不清五官。
「长痛不如短痛,让他们分手,一方面完成任务,一方面……」上官擎隐去话尾,不再说下去。
「一方面怎样?」律守追问。
「不告诉你,说了我就成不了变态。」上官擎立志要当一个变态,怎可能让爱猫得知「变态」的内心世界?
「你这个世上绝无仅有的主治医生,等你找到命定之人后,我一定一定要向大神告状──」律守咬住他的手,死也不肯放。
「很痛耶,律守。」上官擎抬高手,律守整个身子便腾空,他有些好笑的看着爱猫。「我当了三百多年的主治医生都没遇到命定之人,相信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好好相处,你别太高兴的咬住我,我会害羞的。」
「哼!」律守咬酸了松口,别过脸不理上官擎。
久久,它闷闷的话语传来:「你这样做也好,我最讨厌墙头草,最讨厌不平等的爱情关系,最讨厌只有一方给予的爱情。分了分了,他们分了也好,说不定分了,他们各自的天空会更加的宽广……可是,以前没有先例……没有主治医生这样做过……没有先例……呜──」
上官擎捂住律守的嘴,挥个手,转眼间,他们身处之地由咖啡厅变为齐挹辰身处的工地。
齐挹辰正戴上安全帽,跟着工头爬上未完成的建筑鹰架。
「齐先生,你小心点,今天风大。」工头一边走,不忘回头提醒齐挹辰要小心自己的脚下。
「谢啦,我会注意的。」他还得感谢这通电话来得真是时候,将他从相亲炼狱里解救出来。
话才说完,突来一阵狂风,吹得鹰架嘎嘎作响,齐挹辰脚一滑,整个人往后跌,倒落阶梯。
一时间,他来不及反应,眼底残留的是工头回头想拉他的景象,掠过脑海的名字是邵时方……
一切归于沉寂。
上官擎在齐挹辰身旁站定,化为金色的瞳眸转回黑色,看不清他的表情;律守飘在齐挹辰胸前,倒映着他死白脸上的绿色猫眸满是遗憾……
***
黄色的计程车在医院前紧急刹车,邵时方顾不得身体因刹车的关系受到撞击产生的痛楚,抱着新养的猫儿付了钱,道了谢后,片刻也不停留地跑进医院,向询问台问明方向后又往楼上冲──
找到病房的位置后他门也不敲便打开,里头一堆人全数因他的到来而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邵时方一时间忘了说话,而病房内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开口。
「喵。」猫儿的轻唤唤醒邵时方的神智,也让他发现自己出现的多不适宜。
他推推镜架,理理凌乱的头发,缓缓过激的气息,环视病房内所有人后才勉强挤出一丝不像笑的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对不起……我……我回到家……听……听见答录机……留言……」
房内除了齐挹辰、上官擎、齐美玲之外,还有两男一女,他未曾见过面的,这让邵时方格外不自在,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不仅是唐突,也会为齐挹辰带来麻烦。
「猫好像是不可以带进医院的。」齐美玲皱眉看着邵时方怀里的猫,暗指他不懂规矩。
邵时方这才发现自己把猫带出来了,忍着扯动的伤口的痛扬起嘴角,「对不起……」
「时方,你先坐下吧。」上官擎起身招待他,拉了张椅子让他坐下,他的友善,让邵时方投以感谢的一瞥。
「谢……谢……」邵时方一双关不住焦灼的眼越过所有人胶着在齐挹辰身上,齐挹辰深怕教人看出端倪而选择回避,但他似乎瞧见邵时方右脸颊上有明显的瘀青,不敢太明目张胆的看他,只敢悄悄的打量他,终是确定他右脸颊有瘀青,也看见他嘴角微微的红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齐挹辰无法问,闪闪躲躲的偷瞄邵时方。
「邵先生真是有心,我们家挹辰真是幸运。」齐美玲露出个笑容,踞高临下的看着狼狈得像刚从难民营逃难成功的邵时方。
邵时方肩膀几不可见的一缩,抬起苍白无比的脸,右脸上的瘀痕被头发盖住大半,笑容僵在唇边,吞吞吐吐的回道:「挹……齐先生……齐先生没事吧?」
齐美玲想怎么损他,他无所谓,他现在只想知道挹的伤势。
「他没事,只是左大腿骨折很麻烦、背有些撞伤,住院休养就可以,倒是你,看起来像快昏倒似的。」上官擎代回,倒了杯水给他,「喝杯水,顺口气吧。」
那就好。这三个字邵时方说的低不可闻。
一颗心全然放松又被提至喉咙口,他强自镇定地微笑下,接过杯子,搁在手心,此刻的心情就像当初研二论文面试一般的紧张,更有种穿错鞋的极度不适感。
「我来介绍一下,齐爸爸;还有挹辰的弟弟,齐谦冲;简佩琛,挹辰大学的学妹;这位是挹辰的房客,姓邵,叫邵时方。」上官擎「好意」的介绍让邵时方成了齐家人的公敌。
齐父与齐谦冲脸色大变,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邵时方;简佩琛因迅捷转变的气氛不明所以,但聪明的不出声。
「齐伯伯、齐先生、简小姐,你们好。」邵时方未曾预料自己会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之下同挹的家人见面,他拨拨落至腮边的头发,笑容强撑着。
「挹辰,人家特地来看你,你不说句话吗?」齐美玲盯着邵时方低垂的头颅,怒气快速聚集着,她转向病床上的齐挹辰,强迫他说话。
齐挹辰脸色灰败如土,心下明白姊姊已经知道他和邵时方之间的关系,他措手不及,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姊姊,甚至不敢再将视线投注在邵时方身上。
「谢谢你。」齐挹辰好不容易才自干涩的喉咙挤出这三个字。
「不客气……」邵时方急急起身,手中的杯子泼了自己一身,怀里的猫儿敏捷的跃开,躲过灾难。
他朝众人露出一个微笑,「对不起……齐先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轻咳几声,弯身抱起猫儿,「我想……我该告辞,齐先生……」他匆匆凝望眼齐挹辰,用眼神确认他真的没什么大碍后才道:「你保重,我再来探望你。」
「谢谢你……慢走。」齐挹辰想叫他别走,却无法成愿;想问他脸上的伤怎么来的,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我想我也该走了。」简佩琛在此时起身欲离。
「佩琛,你再多留一会儿嘛!」齐美玲换上一张和霭的笑颜迎上简佩琛,她拉住她的手,「难得你跟我们家挹辰聊得正愉快,郤发生这种事,真是对不住。」
眼角窥探着邵时方的背影,转眼又是热络的笑脸。
「那儿的话,美玲姊,这是意外,谁也不能预料的呀!」简佩琛不知自己卷入了什么样的暗潮汹涌,笑着道出残酷无比的事实:「今天的相亲宴我和挹辰哥……」
完了──
邵!别走!
齐挹辰只觉天地崩裂,顾不得旁人的看着人己走到门口的邵时方,强烈希望他能回头看看自己,希望他听见自己心头的呐喊……
没有。
他只看见邵时方脚步微颠,背一直,没有稍加停留的转开门把离开病房,隔绝病房内的一切,也隔绝他与自己……
不!
齐挹辰突然掀开被子,整个人用力过猛的摔到地上。
「挹辰,你在做什么!」齐父大叫出声。
邵!别走!对不起!对不起!
齐挹辰颤着身躯,发寒的瞪着那扇门扉,希冀自己有超能力能用目光烧穿那扇阻去他和邵的障碍。
他有预感,邵时方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他不会原谅他了!不会!
他无视于伤处传来的痛,四肢并用的想爬到门边,去叫邵时方回来。
「哥!」齐谦冲赶紧扶住他与上官擎一道将他架上床。
「放开!别拦着我!」齐挹辰失控大吼,受制于齐谦冲和上官擎的钳制。
「挹辰哥?」
原谅我!原谅我!别走!别走!
「啪」的一声,打痛齐挹辰的脸颊,打回他的理智,却打不平他的懊悔和袭卷全身的剧烈痛楚。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瞧你这是什么模样!」齐美玲喝斥着,她痛心的看着弟弟,碍于家丑不可外扬,只能用凌厉的瞪视遏止齐挹辰。
齐挹辰低垂着头,喘息着,必须抡紧拳头,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压制朝自己的姊姊狂叫的冲动。
他多想现在就跟他们说他是同性恋!多想跟他们说邵时方不是他的房客,是他的恋人,他想牵他的手到老到死的恋人!
漫天的恐惧化为一阵阵的潮水将他淹没,邵的离去,让他面临无比的惊惶。
怎么办?怎么办?
「让家人为你担心受怕提心吊胆,就是不孝!」齐美玲的责备穿不透齐挹辰的心,他的心早教离去的邵时方带走,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
回廊安静无声,与病房内的喧闹成强烈对比,邵时方缓步走着,避开人多的电梯改走楼梯,慢慢的,一阶一阶的走着,放空自己的脑袋,抽离自己的思绪,好让自己什么也不想。
「锵」「啪」两声,让邵时方停步,他先是因眼前一片模糊而摸摸自己的脸,发觉眼镜不见后才低头寻找,最后在自己的脚底找到被自己踩碎的眼镜。
他放开猫儿,坐上阶梯,拾起眼镜,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清掉碎裂的镜片,只有一眼的镜片被他破坏,还有一眼的镜片仅有裂痕。
发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而努力的深呼吸着,邵时方盯着自己空泛的手,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了……
碎了就是碎了,只能换新的,补不好,破镜难以重圆,何况是破碎的心?
「咪──」猫儿爱娇的将头往自己的腿上摩蹭着。
邵时方眨眨视线不明的眼睛,微笑着抚上它的头颅,自己的手发抖得厉害,他将原因归就在冷气太强。
「放心,碎了,再配一副新的眼镜不就得了?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是吗?」邵时方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哭泣,自己的笑容扭曲不成样,也没有发觉自己的视线不清有大半是由于瞳仁蒙上一层薄翳的缘故。
「喵呜。」呜呜呜,他们分手真的能够得到幸福吗?为什么它只感受到邵时方周身笼罩的浓厚哀伤?律守眼角湿润,忍不住为邵时方掬一把同情之泪。
死上官擎干嘛没事接这种CASE啊!
「我似乎错了,一再的体让宽容似乎是错的,我不该要求挹能像我一样对自己坦白,他不能跟我一样得到兄姊的支持,不能像我一样掀起家庭革命……」他曲膝,将脸搁在膝盖上头,笑望猫儿,扯动嘴角的伤,痛得他龇牙咧嘴。
右脸颊的钝痛与心头的刺痛相互辉映,他抬手捂住右脸,感觉眼睛湿湿的,「好痛……真的好痛……」
他是不孝子,难得一天全家人聚餐的日子,却让老父动了拳头。
他说服自己没关系,还有挹以及兄姊的支持在,母亲在兄姊的疏导之下也会明白同性恋不是一种疾病,得到家人认同指日可待。
但似乎很多计划中的事都会有一些意外,不能尽如人意。
恋人欺骗自己,无法遵守诺言,那么,他们之间剩下什么?
他知道齐挹辰将会被自己的家人接受,那他呢?今天病房里的情况让邵时方醒悟──原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差异不止是「坦不坦白」、「信不信任」、「守不守诺」,还有双方家庭对「同性恋」的看待方式。
是他太天真,太天真……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想要借此缓合胸膉间那似乎失去功能的心脏的强力压缩。
「喵呜──」律守伸出舌头来舔他的手指,低低哀泣。
「没事,用蛋揉揉就会没事。」重新戴上眼镜,站起身,邵时方怕猫儿被看不清前方事物的自己连累而要它跟着自己。
他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却不能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为感情的事情落泪的人是傻子。
但邵时方宁愿他是那个傻子,也不要当强撑的英雄,然而,他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他没有勇气对着挹的家人说他是挹的恋人,没有勇气破坏他们家庭的和谐。
齐美玲的眼神像是看穿他所有的一切,挹的父弟看他的眼神像毒蛇猛兽,他终于了解什么叫做「千夫所指」……
「喵──」
邵时方抹抹脸,低头对着猫儿说:「我们回家吧!」
是呀,回家,回去那个不属于他的家。
***
「您拨的号码目前无法接通,可能原因如下:使用者在收讯范围外,使用者关机中,请稍后……」齐挹辰挂上公共电话的话筒,再次塞进电话卡,按下一串号码,这回话筒那端传来的是:「我是齐挹辰,现在不在家,有事请留言……」他等候哔声到来后开口:「邵,接我电话好吗?别这样对我,求你……」
「哥,原来你在这儿!」齐谦冲在病房找不到齐挹辰,料定他又跑到这儿来打电话。
齐挹辰没有给齐谦冲好脸色,一脸漠然的挂断电话,伫着拐杖一拐一拐的走回病房。
「哥。」齐谦冲跟上他的脚步,为他推来轮椅,扶助他坐好,收起拐杖,推他走在长长的回廊上,「别这样,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说什么?」齐挹辰冷冷的回应。
「说说今天的天气……」齐谦冲的话尾隐去,一脸苦意的看着兄长,吐实:「姊姊要我看着你,我不能不从……」
「姊姊要你去死,你也会去死吗?」齐挹辰怒气冲天的回问,因牵动肋骨的伤而痛得倒吸口气。
「哥,你明明知道姊姊的话像圣旨,你自己还不是一样……」齐谦冲抱怨兄长将怨气发在自己身上。
那日邵时方离去后再也没有来过,齐挹辰的焦躁与日俱甚,在齐美玲和齐谦冲的「看顾」下,压根儿没有行动自由,连打通公共电话都是他嘴都快说干了才让齐谦冲偷渡一张电话卡给他。
齐挹辰回头瞪着弟弟,眸光由尖锐转为软弱,他回头,盯着自己微颤的手,「没错,我一直是个懦夫……」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齐谦冲看他这样,也不好受。
「不,我一直知道自己太软弱、太自私,自以为是的以为什么事都可以在我的掌握之下,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到原谅,明知这是他第一次求我,我却连守诺也做不到……」发觉自己曝露过多真心,齐挹辰忙停口,他没有向家人吐露心事的习惯,现在一慌,什么都抖出来,就是说不出自己是同性恋这个事实。
「哥……」齐谦冲不知该怎么说,才能安抚兄长。
他们全知道他是同性恋,在他背后耍手段,他浑然未觉,齐谦冲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从小就很照顾自己的兄长。
那位邵时方先生……那天他来的时候,齐谦冲有看见他右脸上的伤,不知兄长是否有看见?
「那个……」齐谦冲清清喉咙,很困难的的开口:「那天来的邵先生……」
齐挹辰快速回头看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这一个星期,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兄长「炯炯有神」的目光。
「邵先生怎样?」齐挹辰等不到弟弟自己回神,不耐烦的拉回他的心思。
「他……呃……右脸上好像有受伤的样子,不知道怎么了?」齐谦冲发誓他看见兄长脸上一闪而逝的心痛。
「我怎么会知道!」他手机没开,不接电话,人没再出现,像消失在空气中一般,他要如何得知邵的情况!
恐惧像蝗虫过境,横扫万军的主宰他的心,邵时方这回铁了心,他却想不出任何方法挽留他。
「呃……」齐谦冲额冒冷汗的吞吞口水,兄长的火气不是普通的大,但他能理解,「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我得去你那里拿你的换洗衣物,你有没有什么想拿的?」
齐挹辰被黑闇笼罩的脸庞突然点亮,他满怀希望的看着弟弟,数度开口,又数度闭口,思忖着该如何说才是最恰当的。
他不愿自己的形象在弟弟面前破裂,齐美玲知道他是同性恋,并不代表其他人都知道……
「哥?」齐谦冲的声音递送入耳,齐挹辰忙以笑容搪塞。
「帮我看看邵……邵先生脸上的伤好些没,可以吗?」终是抑不住满心的焦虑,齐挹辰要求弟弟替他看看邵时方,说不出口的是希望他看看邵时方是否还在家里。「可以的话……请他来看看我,他……我有些东西寄放在他那里……」
拙劣无比的借口,却是齐挹辰空荡的脑袋所能想到最好的理由。
「好,我知道了。」齐谦冲没有多问,这让齐挹辰松口气。
从公共电话到自己病房的路途不远,齐挹辰走来,却倍觉路遥犹若美国那一望无际的公路。
他忐忑不己的心,就像在公路上开车,可以历经晴──阴──雷──雨──晴的气候一般的不稳。
求你……来看我……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