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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痒 无责任前传 凤歌 作者:魈
    “凤羽,你要是个儿子该多好啊……”父亲长叹息着,温暖的大手覆盖在我的发辩上,轻柔的抚摸。那年我七岁,正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琢磨不透的年岁。奶娘告诉我,我是整个卓府的宝贝,是卓老将军唯一的孩子,掌上的明珠。可是纵横沙场,令无数外族望而生畏的伟岸的父亲,他每每凝视着我时,目光流露出的是隐约的脆弱,一种对未来产生不安的脆弱……

    父亲没有儿子,我不能继承他的衣钵,因为我是女儿身……

    我也不能学木兰代父从军的潇洒,因为母亲怀我时颠簸流离,造成了我天生的虚弱,练不成武,仅仅勉强维持着健康,仅仅在闺房的方寸之地,守着读到纬编三绝的书籍,静静地,顺应本能地,活着……

    按捺着胸膛中快要沸腾的波涛,状似平静的,活着……

    不是男孩就不行吗?

    不是男孩就没有作为吗?!

    不是男孩……就只能守着父亲的遗憾,看着家道的衰败吗?!

    不是男孩,不是男孩,不是男孩就不是被需要的吗?!

    我不甘心啊……铜镜里,看着我凹凸有致的身姿,我不甘心啊——

    难道苍茫大地,万里河山也是一位谄媚的新娘,永远只青睐于男性的英武……

    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父亲的叹息让我疯狂,母亲的三从四德让我愤怒——

    为什么要给我一个飞翔的名字,却不生就我一双擎风的翅膀——

    天空那么远,我要怎么样才能触摸到它,触摸到它……

    我清楚的意识到,在自己的身体里,雌伏着一头猛兽。

    我用欲望喂养着它,用理智桎梏着它,它不安分的沉睡着,直到……

    那年父亲远征蛮苗,带回了美丽的战利品,一位和我同龄的苗族女孩。

    他说,这个女孩是蛮苗十八洞最美最美的宝物,她有月亮河洗涤而出的乌亮黑发,星星用光辉装典的深隧明眸。他说,这个女孩是蛮苗十八洞最杰出的所有,她有着神母乳汁般白嫩细腻的皮肤,以及妖魔般妩媚玲珑的曲线。他说,这个女孩是蛮苗十八洞守护的尤物,颦眉足以遮蔽太阳的华彩,浅笑足以撩拨无限的春光……

    父亲没有把她献给皇上,怀着无人揣摩得透的心情,他把她带回了家。

    初见曼歌的时候,她纤细曼妙,天真烂漫,离开了养育她的沃土,这朵苗疆绚丽多彩的鲜花就像只受惊的小猫般缩在角落里,戒备的盯着我的走近。

    没有对话,我冷冷地高傲地俯视着她的瑟索。女性天生善妒,我承认自己折服于她的美丽,但这份美丽暗淡了我中上的容姿!我嫉妒她,但我在她的倾城绝色里,看到了希望的火花,燃烧在绝望的柴堆上,闪动着冷调的焰火!所以,我对父亲说,我要她……

    所以,她成了我的贴身侍女,一个比主人美艳许多,更像明珠的侍女。

    我听说苗女出生时便养了一种同生蛊,直到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爱人,她们才会把成对的蛊虫放出一只在对方体内,天涯海角,她们都会感应着对方的存在,生死悲欢,她们都不会背叛蛊虫的另一位伺主。那蛊是她们毕生的爱,也是她们致死不渝的忠贞!

    我逼她将另一只蛊给了我,我需要她这枚棋子,因为棋局太凶险,我要求绝对的忠诚!

    “求求你……那是我唯一剩下的了……求求你……让我留下它吧!求求你!万一遇到我喜欢的人……我还可以和他……和他……”她苦苦哀求着,跪倒在地,华美的青丝垂了满地黑云般的锦绣。可我不是男人,她的美,只能增加我的厌恶。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拍碎她少女的梦,我要她明白,她必须明白:“曼歌!你只是我们卓府的女奴!你只是我卓凤羽的侍女!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永远,都不属于自己!把雄蛊给我!听说雄蛊的宿主掌握了雌蛊的宿主,一旦受到伤害,雌蛊也会带给另一个宿主同等的,甚至加倍的痛苦对不对?把它下到我身体里,立刻!”

    “不要……求求你……那是我们苗女最最重要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宝贝!求求你,只有这个不要夺走……其他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这是我唯一拥有的了……把它留给我吧……求你……求求你……”

    她嘤嘤的哭泣着,断断续续的颤音令我烦躁。

    我揪起她柔顺的青丝,指甲嵌入她光滑的肌肤,我威胁她要挖出她漂亮的大眼睛,我威胁她要让爹践踏她家乡的平和,我威胁她要让卓府最粗鲁的伙夫轮奸她的贞洁,我威胁她……如果不顺从我,我会令她一无所有!

    她自伤,我把她捆绑在床上,限制了她的自由。

    她绝食,我撬开她的樱红的朱唇,把参汤灌进了她的咽喉。

    我爹手握着她全族的安宁,我掌管着她的完整……

    挣扎了七天,这个女人屈服了。

    以她最高的礼节匍匐在我的身前,跪趴着,虔诚的吻着我的脚面。

    她把雄蛊给了我,给了我她的生命,和她一生的顺从……

    而我……则给了她……我的身份…………

    翔宇元年,由太子晋升为颐国君主的二十四岁的洛驰靳选妃。

    卓将军那养在深闺里,时人未闻的女儿也在秀女之列,婷婷玉立在众女之中,艳光四射,华丽如皓月耀夜。而她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侍女则打扮的朴素大方,默默守护在她的身旁。

    “曼歌,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卓凤羽了!男人重色,我没有吸引帝王的皮像,可是你有!所以,我给你我的身份,你代替我实现我的梦想……”

    “小姐……”

    “我会以你贴身侍女的身份随你进宫,监督你不要泄露马脚!记住,你体内的雌蛊受制于我的雄蛊,若是你敢背叛,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小姐……曼歌不会背叛小姐的……”

    “哼!现在也许不会,但愿荣华富贵前,你不会迷花了眼……”

    “小姐……曼歌不会背叛你的……苗女永远不会背叛蛊主的,永远不会……”

    “即便你恨我入骨?呵呵~”

    “……就算我恨你入骨也无法背叛的,真的,小姐……”

    “很好……你最好谨记你的誓言,不要让我再三提醒!”

    “……是的,小姐……”

    马车吱哑作响,在晨曦中越过边门,驶入了红墙绿瓦的深宫内院——

    车内的太监尖着嗓子重复着规矩,女孩们有的哭泣,有的暗暗期翼……

    此去,拜别父母,若无出头之日,便是生无重聚之时……

    因而,有的女孩掩面哭得肝肠寸断。

    此去,取悦了龙颜,便是飞黄腾达,母仪天下的高贵……

    因而,有的女孩绞着香帕,向幽深的重銮玉殿抛去诱惑的媚眼。

    曼歌紧挨着我坐下,从头到尾,怯懦而疑惑的缩在我的肩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颐国宫殿的宏伟。我听见了她不解的呢喃:“……凤羽,这个黄金打造的牢笼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白了她一眼,提醒她注意言辞,不要让人发现我们互换身份的秘密。

    顿了顿,我沉默之后,小声的回答:“是的,我必须得到它。”

    “为什么……我不懂,小姐……自由不好吗?”

    “自由很好……可我渴望的比自由还要多……”

    “小姐……”

    “我是女孩,我没有世人给予的翅膀,可我渴望天空,渴望它的苍茫……”

    “小姐……”

    “既然我天生注定了无法飞翔,那么……为了把天下囊括在眼底,为了看得足够远,我就必须要站在最高的那根枝桠上面!你懂吗……”

    “我不懂……小姐……曼歌不懂……”

    “你不需要懂这些,你只要记住,永远不能背叛我就行了。”

    “曼歌不会背叛小姐的……”

    “没错,雄蛊在我的体内,你就是想背叛也不行!”

    “是的,小姐……不会背叛的……苗人的女儿,永远不背叛同心蛊的宿主……永远……”

    永远吗?那是多远?有没有一生那么的漫长?

    还是……那要比一生……更加的漫长…………

    一群美女簇拥在一起,姹紫嫣红中每朵花都是艳丽的,但每朵艳丽又因彼此的艳丽而显得平凡无奇。我在角落里皱起眉头,最后入选的十名秀女都有美玉般无瑕的容颜,曼歌是优秀的,可并不能算出众。我要的是成功,我要她在第一眼便吸引住年轻的帝王!

    沉吟片刻,我冷冷一笑,抢在皇帝驾临前有了主张……

    既然每块玉都是无瑕完美的,那么在这其中,最夺目的,反而是有缺陷的那块,不是吗?

    将惶恐不安的曼歌拽进更衣的地方,我手掐线香,不顾她的惊恐,扯紧她的长发,强迫她仰起想要闪躲的面庞!她美丽幽深的眸中浮起淡淡的水雾,可怜兮兮地跪倒在地,嗫嚅着泛白的薄唇:“小姐……不要……求求你……不要……”

    无视于她的悲伤,我的目光穿越她的美貌,看到的是统率六宫的高高在上,是我们卓家的兴旺!所以,我拽紧她的发,她痛得落下泪花。所以,我将线香燃烧的红光熄灭在她的眉间,在她如玉的脸庞上烫下抹不去的伤疤——

    “呀啊——”她凄凉的惨叫了一声,随即很乖巧的立刻张口咬住我的手臂,咽下了会惊动人的声音。我在痛,她也在痛,可是为了我的梦想,这些痛是值得的!我要父亲明白,我要他明白!我这个女儿,给他的绝对比一个儿子要多得多——

    不愧是天生丽质的尤物,我甩开她,她跌扑在地,柔若无骨地幽幽凝视着我,痛折磨得她失去血色,只有眉宇间的一点疤痕渗出殷红,残缺,点缀出了她更高的完美……

    果然不出所料,我赢了。

    在千篇一律的白璧无瑕中,她率先抓住了帝王欣赏的目光。

    凭借她的倾城之姿,我父亲的盖世功勋,她,或者说我卓凤羽,册封惠妃,入主朝阳殿!

    欲望只要寻找到缺口,就会无限制的膨胀……

    贵妃只是我的踏脚石,我着眼的地方,是洛驰靳这位真龙天子同衾的尊贵,是卓家世世代代的荣华!一个儿子可以立下赫赫战功,光宗耀祖。一个女儿则可以让卓家权倾天下,融进皇族的血脉里!我要父亲认清这一点,我要卓家再没有人叹息我不是男儿身——

    洛驰靳的后位是空虚的,没人明白他究竟心仪哪位妃嫔,没人猜得到这个城府深如汪洋的男人那平和温吞的眸子是不是看清了很多笼罩着迷雾的事实。我恪守着侍女的本份,伺候着临幸朝阳殿的他,也伺候着风姿绰妁的惠妃娘娘。只是朝阳殿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到临幸时,便燃起醉人的香熏,云遮雾绕中,皇帝的眸子在曼歌的挑逗下迷离了,而我则解开衣衫,让比脸蛋完美许多的身体滑进他温暖的怀抱。

    是的,自从曼歌半年前怀了龙种,我生出了危机感,我不能让她有所依仗,我不能让她有背叛我的契机!她永远是我的替身,卓家的血脉才是要与王族纠缠的高贵!

    几个月前,我彻夜踢踹着曼歌的小腹,她痛苦的咬着丝帕,牙缝渗出了血丝,哀怨地凝视着我,绝望地淌着泪水。她没有求我饶过她的孩子,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奢望。可是母亲的本能却让她的手紧紧护在腹部,宁可延长痛苦,也不愿放弃慈爱。

    天明时,她终于痛得又一次昏厥过去,而她的孩子,已经是她裙上干涸的一片血渍了。

    也许是厌恶她的流产吧,皇帝好些时日不肯驾临朝阳殿,眼看着下贱的一名侍女生下了皇长子,一向关系不好的秀妃生下了皇次子……没有后位的保障,我惟恐卓家的梦断送在眼前,便不懈催促曼歌施展她浑身的媚数,利用一切机会诱惑皇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努力争取到皇帝的怜惜,半年之后,皇帝又连续临幸朝阳殿了。

    而以自己流产的心伤为借口,朝阳殿燃起了可以迷惑人心,美其名曰凝神定心的苗人奇药。洛驰靳是个韬光养晦的男人,可是我们出奇的幸运,他竟然应允了这个不敬的要求。顺其自然的,翻云覆雨的美人,也换成了我……

    为怕洛驰靳中途发现端倪,我侍寝时,曼歌自始至终陪伴在侧。

    我不关心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我和洛驰靳翻滚,只是每次在她压抑的哭泣声里,我体内大概是雄蛊的存在就盘居在胸口,一阵一阵紧抽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买通了御医,掌握了周围每一个下人的弱点,借故杀害了皇长子的下贱母亲,陷害二皇子的母妃被打入冷宫悬梁自尽……

    我和曼歌一明一暗,精诚合作着,用最古老却也最有效的手段,渐渐在后宫稳固了自己的位置。洛驰靳依旧不肯立后,即便他也承认惠妃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我怀疑是因为没有产子的缘故,不惜重金,搜挂着各处的秘方……

    太过频繁的纵欲和药物的烂服摧毁了我本就不好的体质。

    那天,我思索到如何设计目前皇帝宠幸的胡姬,故意派人装作胡姬聘请的刺客,在百花宴上把刀刺入了曼歌的身体!悲哀地惨笑了一下,她中刀倒在我的怀里,意味深长的望了我许久,不甘心的合上了眼眸。真是的,说好让刀刺偏避开要害了……她又死不了,何必用那种解释不清的目光调动我体内的雄蛊,让我的心也跟着抽痛!

    太痛了,那胸口翻腾的雄蛊像是要捏碎我的心脏一般!我拒绝了别人的帮忙,在一片混乱中,寸步不离的守在受伤的惠妃身边,一次次在她高烧中拧来湿帕,在无人时搂紧她无意识的呻吟。仿佛这么做,胸口内的雄蛊就会稍稍安分些……仿佛这么做,痛,就没那么明显。

    洛驰靳赐死了胡姬,那个碧眼的美女至死哭喊着冤枉——

    我则在几天后曼歌清醒的同时昏倒在榻边,相熟的太医代来了期待以久的答案……

    “小姐……你……怀孕了……”醒转时我躺在惠妃的床上,曼歌跪在一边,脸色惨白的握着我垂在外侧的手。

    “……这不是很好吗?你哭什么,嫉妒?呵呵……”终于实现了愿望,心有种莫名其妙的空虚,我谨慎的确认没有外人在场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但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小姐……呜……荣华富贵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吗……”

    “废话!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卓凤羽!”

    “……可是,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哈哈,多少男儿血洒头抛,为的就是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后之名……”

    “你已经是贵妃了,已经是皇上最宠爱的惠妃了……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什么意思!难道……曼歌你想背叛我?!你要是敢把秘密泄露——咳咳——”

    “我不会背叛你的,小姐……不会的,苗人的女儿不会背叛她认定的主人……”

    “那就好……那就好……若是你敢有二心……我一定会饶不了你……”

    “……小姐……”

    “什么事?我好累,你不要烦了!再让我休息一会儿,等一下把陆太医他们叫来,商量偷梁换柱的事情,你也需要假作怀孕才好……”满脑子都是烦恼,偏偏我的威胁曼歌似乎没听明白。小心翼翼地轻拍着我的肩膀,她边试图让我睡得安稳些,边用哄孩子般的温柔呵声询问,问得像个天真的孩子:“小姐……这么争来夺去的……你真的快乐吗……”

    “……呵……你应该去问问天牢里谋反待斩的九王爷……问问他……这颐国的江山……是美在哪里……”

    “小姐……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满意,我们才能安心的睡个觉,不去想什么欺瞒呢?”

    “……那种事,大概只有死后才能获得吧……”

    “可是……生命好长啊……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错,是生命太短,因短暂而精彩,想做的要做的该做的~努力那么久,还有那么多……”

    该死的,我不禁怀疑是天要亡我了——

    孕吐的稀里哗啦,面无血色,浑身无力的只想倒个地方躺一会儿,还不得不撑起精神应付开始怀疑我们的晴妃。那个死女人也怀了龙种,三不五时的跑到朝阳殿来踢馆,曼歌当然有精神应付她,苦就苦在她的眼光总是瞥向我微隆的小腹,越来越频繁的借故支使我当面做些体力活儿爬上爬下……

    为了不让她看出端倪,我咬紧牙关乖巧的顺从了她的刁难。

    今天她也不想放过我,皇上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来了,故意听不懂曼歌的逐客令似的,喝着茶,要我去给她扑窗外花丛间的蝴蝶?!真是风雅……

    好想吐——恶——

    实在忍不住头晕目眩了,我蹲下身在花丛中干呕起来。

    曼歌见状吓得语无伦次,越抹越黑的向笑得像狐狸的晴妃解释:“她、她最近肠胃不好,可能吃坏了东西……呃……不是你想的那样……”

    “呦?一个小宫女,我还能怎么想她?呵呵~~”皮笑肉不笑的呷了口茶,晴妃射过来的目光闪着阴险:“总不能是怀了龙种吧~~”

    “当然不是——”笨曼歌!回答那么快非奸即诈啊!

    “那就好~~我刚刚在树上看到一朵新开的花,正想叫她去摘呢~反正也不是有孕,爬上爬下应该无所谓吧~~~”晴妃笑眯眯的瞥了脸色煞白的曼歌一眼,不轻不重的封锁她的后路:“还是惠妃娘娘有什么隐衷,舍不得一个小宫女?嗯?”

    “若是要摘花,让太监去也就是了……”难得强硬起来,曼歌挺起胸膛与晴妃互瞪着,既要想法给皇帝留好印象与对方和睦相处,又一脸想要下毒药死对方的模样~实在别扭。

    “可是~我都点中这个小宫女了~~~惠妃娘娘不会不给面子吧……”

    “惠妃娘娘当然不会为一个贴身的侍女坏了和晴娘娘的姐妹情谊。”生怕气得发抖的曼歌说出什么破坏大局的话来,强咽下不适感,我摇晃着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向高耸的大树走去。但愿……不会有破绽…………

    哼!晴妃这个死女人,等这阵风头过去了,我绝对不会让她逍遥法外!

    “等等……”

    “?”挽起袖子,我正要拖着疲倦的身体爬树,曼歌突如其来的冷傲嗓音适时的炸响在死寂的午后。

    “惠妃姐姐~~?”甜甜的叫着,晴妃若有所思的白了我一眼,不知为什么有些焦急:“去啊!还愣着干什么?!一个下人敢违背娘娘的话了,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呀啊——”

    “啪!”地一声,晴妃未出口的欲加之罪哽在了喉咙里!瞪大眼睛,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婷婷玉立在前,月眉含怒,星眸冷若冰霜的曼歌,迫于那地府罗刹般的气势,纵使脸憋得通红,仍然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我吓得绝对不比晴妃轻多少……

    拼命向变得陌生的她使着眼色,我的头已经够昏了,不要再填乱了好不好!也不想想我为了大计做了这样的牺牲还没说什么,主子不发话,她逞什么英雄?!

    但曼歌没有理会我,她恶毒其高傲地俯视着晴妃,优美的声线一字一顿的冻结了在场其他人的呼吸:“我朝阳殿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你、给、我、滚————”

    僵硬在原地,我在大脑一片空白的同时非常想畅快的大笑一场。

    既是笑晴妃自取其辱的狼狈,也是笑自己养了几年的猫,现在才发现对方还留有爪牙。

    可是我无法笑出口了,精神的刺激催垮了强撑的顽强,又一阵伴随着反胃的眩晕后,我在曼歌嘶心裂肺的尖叫声里,嘴角挂着诡异的讽笑,倒在了花海之中…………

    “以她这样的身子骨……若是强行生产,必会血崩而亡……”

    醒来时,陆太医正小声的向曼歌解释着我早已清楚的事实。只是我这个即将要赴死的人还谈笑自若,她一个要解脱的替身却哭得不能自已?有些好笑的瞪了跪在床边缩在我身旁抽泣的曼歌半晌,没能在如玉微瑕的娇颜上捕捉到半丝方才的高傲与冷漠,我不禁怀疑她对晴妃的训斥只不过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而已……

    然而下一秒,美人云袖抹干泪水,又一次拧眉眯眸,让我见识了她的强势!

    “既然如此,陆太医,有没有药可以打掉这个孩子?!”

    “什么——”

    “你疯了?!”我的惊呼与陆太医的低呼同时响彻,挣扎着坐起身,我不知哪里迸发的潜力,护着小腹想也不想的闪避开曼歌想要拥抱的手臂,戒备的退到后方:“你敢动我的孩子?!信不信我要你的命——”

    “我信……小姐……我信啊……”绝望地笑着,她一步步向我款款走来,美得不可方物,却让我首次心寒齿冷:“那小姐你呢?你信不信我一定会让你弄掉这个孩子……”

    “你疯了……你绝对疯了!别忘了!我体内的雄蛊还操纵着你的生命!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居然敢违背我——”我失去镇定自若的风度了,因为眼前逼迫我的,是不久前还会为我默默牺牲的,我以为完全掌握的棋子!喝止她的靠近,我不知所措了,但我没有逃,我和她的命运拴在一起,除了朝阳殿,我无处容身。

    “小姐……若你死了,雌蛊也会吞噬我的生命的!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我也不一定就会死……”被曼歌恐怖的执着吓到,我编了个可笑的谎言。显然,这安抚不了她的偏激,被骤然扑上来的她狠狠按倒在地,她不顾一切的捶打我的小腹我全部的寄托,而我则拼命地抵抗着,狼狈地咬住她的侧颈,痛得满口血腥,咬到牙床发麻!

    “可我赌不起……我赌不起……”曼歌疯了,她疯了!她竟然在捶打我小腹的同时吻住我的唇,不停的纠缠着,不停的呢喃着,就算我咬破她的舌头,咬烂她的嘴唇也执迷不悟!

    “曼歌——”我不记得她是如此怕死的人啊?!为什么现在却这样失态,宛如泼妇?

    “我赌不起……我输不起……只有你……我输不起啊……”

    “你疯了!呜!住手!”别打了!谁来拉开她!我的孩子!我们卓家的孩子!不许碰他!不许!我不能失去他!我努力到今天!我不能失去他!否则我这一生……是为了什么?!

    “弄掉他!弄掉他!你什么都可以夺走,我什么都不要,都给你——除了他……除了你……他不能留,你不能走——”吼完之后,曼歌又开始卑微的向不为所动的我哭泣,无助的哭泣:“求求你……我这辈子就求你答应我这一件事——求求你……弄掉他吧……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你是那么耀眼……就像照耀着十八洞的红月亮……明明只能霸占夜晚,却偏偏效仿太阳的光芒……我不要你死……红色的不祥的月亮……我的月亮啊……我的不祥啊……我的主人……我的灵魂早已迷惑在你赤色的没有温度的光彩之下了……我把我的一切给你,我顺从你,我是那么的顺从你……可你却要抛弃我!我不许!我不允许——”

    “住手!住手——啊啊——好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场面失了控,我撕扯着曼歌的头发,坚强的缺口逸出冰冷的泪光!没有人敢阻止发了狂的女人,也没有人能轻易夺去母亲的孩子!我蜷缩着身体,尽可能护住腹部!我们俩像两个未开化的野兽般撕咬着,披头散发!人都说苗女热情如火,一生只爱一次,那仅有的爱轰轰烈烈,可以燃烧所有,甚至燃尽她自己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要夺走的不是我的生命,她要夺走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她要的代价是我的荣耀,我的信仰——

    是我……决不可以失去的全部————

    “住手!”恍恍惚惚中,一只有力的手扯开了我身上的曼歌,在曼歌被扇翻在地的悲鸣声里,我看见了洛驰靳,帅气英武的帝王,明如水镜的眸子把一切尽收眼底却唇边含笑的帝王!在他轻而易举的抱起我的刹那,我顿悟原来从开始……所有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么……

    “为……什么……”你这个男人啊,你胸中是怎样的沟壑,竟纵容我们千方百计的除去你的每位爱妃,丝毫不加阻止?!或者说,你的所爱,根本不在这些女人之中……

    “一个男人总是期待一个好女人的。”仿佛洞察了我的迷惑,他笑了,目光望向扑跌着追过来,绝望的扯着他袍角,拼命的磕头,却是为我在讨饶,磕到伤痕破碎了白玉般的面庞,指甲扣住青砖,指缝鲜血淋漓的曼歌……疯狂的曼歌……为所爱什么都可以不要的苗女!

    “……但是,颐国所期待的,却是一个可以母仪天下,坐镇后宫的娘娘!”他冷笑着,郑重其事的补充道。

    “你认为我是吗?”自嘲的笑了笑,曾经我为这个问题骄傲,现在我却汗颜。

    “你不是……”他也笑了,若有所失。

    “那她是了?”瞥了一眼被皇上心腹的太监总管拖下去,又挣脱桎梏再度爬回来抱着他腿不放,求他放过我,弄掉孩子的曼歌,我笑。

    他也笑,笑着拒绝曼歌歇斯底律的苦苦哀求,笑着把我抱离夕阳下的朝阳殿,笑着为这场闹剧划上句点……

    “……遇见你之前……她也不是……”

    ***

    “哇——哇——”孩子在哭闹,血在止不住的流失。

    曼歌终于被放了进来,我避人耳目躺在冷宫待产的时候,她被锁在了朝阳宫里,听说,她的执着抓烂了厚木的门屝。

    “不——”她的眼眸睁大了,倒映的全是我染血的残影。看到她推开拦上去的太监们的那疯狂的力道,我讽刺的笑了起来:“看来苗人的同生蛊不过尔尔,你很精神嘛……”真是的,还以为最后能把她带走呢。把这个用不共戴天的仇恨看着我初生的孩子的疯女人带到死亡的安息中去。

    “蛊?哈、哈哈~~你说同生蛊?哈哈哈哈——那东西怎么可能存在?!同生蛊就是每个苗女一生一次的感情啊!除了心……还有什么能拴住忠诚?!除了爱……还有什么可以让烈火般的苗人顺从如水?!没有同生蛊,一开始就没有!有的……只是那闯入我眼中的不祥的红月……璀璨夺目的红月……点燃我生命的黯然!本来我不想给你的……可你那么的执着,那么的自信,那么的期待……我抵抗过的,可我拒绝不了……我拒绝不了……”意识渐渐飘远,我顽固的维持着清醒,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不停的叙述:“你说你要飞翔……我就给你翅膀!你说你要触摸天空,我就把你举上枝头!你说你要万人簇拥的荣耀,我就给你卓氏的一门荣华!我什么都给了你……可你的棋局中,我始终是颗弃子……”

    “谢谢你……”原来如此。

    “你——你说什么?!”她的呼吸明显滞住了。

    “我回报不了你什么……”狡猾地微笑着,我颤抖着唤来躲得远远的宫女,回光反照般坐起身,亲手把哭累的孩子抱过来,塞到她僵硬的怀里:“我给不了你什么……只有我的孩子,还有我的名字……当作你爱过我的证据,我留给你……”

    “凤羽……”

    “没有曼歌了……现在开始,天下只有你一个卓凤羽……你活着,我就还算是活着……我的孩子活着……我就还算活过一遭!”

    “……你……你好卑鄙!你好卑鄙——”紧紧抱着初生的婴儿,曼歌很用力,虽然她试图控制了,可她的恨还是传递到孩子的身上,敏感的婴儿再度哭泣,哭声微弱。

    “……对不起……”没办法,谁叫你要爱我,谁叫你的这份爱注定是我的筹码。

    “你好卑鄙!你明知我恨这个孩子!我恨他夺走了你——”

    “……我卓凤羽这辈子就求你一次,求你照顾他……用我的名字,替我好好照顾他。”

    “我做不到——我恨他啊啊啊啊啊啊————”

    “你做的到……因为……你爱我…………”

    我应该是断气了吧,身体好轻,游移不前,仿佛飞翔的翅膀正被放不下的梦所羁绊。

    曼歌,不,现在是卓凤羽了,她正抱着孩子蜷在我死不瞑目的尸体边哭喊着,而始终微笑的明君则弯下腰,在尸体的耳边呢喃了一句什么……

    我听清楚了,所以我闭上眼睛,身体沉入了永恒的睡眠,灵魂翱翔在天空之上!

    冥冥中,我听到了记忆的长河里翻涌出曼歌当年进宫时意味深长的那个问题……

    “凤羽,争来争去,你真的是快乐的吗……”

    ……快乐与不快乐,我到还真的不知道了……

    不过,这一生我过的很精彩,我没有遗憾,真的,没有遗憾,就好……

    翔宇四年八月中旬,朝阳殿惠妃顺利产下太子洛云舟,母子平安,圣上龙心大悦,当即册封惠妃为后,统率三宫,掌管六院,母仪天下……自此,卓氏一门飞黄腾达,旁系十一支,位及人臣三十九人,成为颐国八大旺族之首,权倾一时。

    完

    PS:现在大家知道为什么太后对皇帝喜欢男人的事丝毫不介意了吧?也知道为什么太后对皇帝爱恨交织,帮他得到天下又处心积虑的想要拉他下台了吧?汗水……

    其实皇帝像他生母,信仰坚贞不屈。

    其实皇帝像他养母,心底致情致性。

    其实皇帝像他父亲,所系颐国江山。

    其实皇帝谁都像,谁都不像,他是他自己,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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