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勤的温柔可亲,给他一种错觉。慎勤并非真想吃东西,而是察觉到他的别扭,想换一种态度给他个台阶下。
“你想吃就吃吧!”。
语冰仍觉别扭,可心底的某个地方,冒出了一点点芽苗,属于温柔的芽苗。
慎勤没再多说话,起身出去要人端东西进来。
语冰则乖乖缩在被窝里,他可没兴趣任人参观。
慎勤拿到饭菜之后,默默地替语冰盛饭夹菜,等一切弄好后才请语冰来吃。
语冰亦未曾多说什么话,只是……
望著这般温柔体贴的慎勤,他感觉到心底有个地方正在慢慢地产生变化,一种他也不甚明了的变化。
语冰回到盼萦楼时,已是次日下午的事。
跟昨日晴朗的天气完全不同,天空中虽有层层灰云,热度却不减反增,得令人难受,又没有下雨的预兆。
语冰的心情也仿若天气那般地沉重。
没有语冰在的盼萦接依旧生意兴隆,绋声的待客手腕一流,大家也各司其职,连星流都多接了几个客人。
一切如此安乐的情景,让语冰更加难受,像是有他、没他并无差别似的。
他总觉得跟慎勤过了一夜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或许变的只有他自己。
那天,打从他认命答应起,慎勤一直表现得很温柔,连在床上也极为细心。
事后不但帮他清理,还命人送来进补的膳食,甚至还亲自送他回盼萦楼,当作夜度资的金子,也比语冰想像中的更多。
从那日起,慎勤再也不曾出现在盼萦楼。已经足足十五天了……足足十五天。
语冰常常趴在房间的窗上,望著慎王府方向叹息,想著那一晚的情事。
慎勤很温柔,温柔到连他初夜该有的痛楚都未曾经历。
曾经让他气得火冒三丈的人,在那一夜让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对慎勤这个人不再那么厌恶,反而有那么一点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唉……”想着想著,语冰又是一声叹息。
“你要叹几次啊?”
老爱跟语冰斗嘴的绋声,忽然出现在房间中,在语冰第九次叹息时发出疑问。
“你不要突然出现来吓人好不好?轻功不是这样用的吧?”语冰斥责苦绋声。
语冰关起窗子,移坐到桌前,倒了杯热茶解渴,顺手拿起桌上的叉烧酥吃。
“不好意思,我进来前敲过好几次门,还站在这里听你至少叹了九次,你都没发现我的存在,实在不该是我的错。”绋声不以为然地说。
绋声迳自坐下,也倒了杯热茶,吃起叉烧酥来。
“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语冰吃完第一个,正要吃第二个时,开口问“有啊,小时侯很喜欢我娘,到现在还是很喜欢,虽然不太记得张相。”绋声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我不是说那种喜欢,而是……”语冰急着想表达他真实的想法,可却又说不出来是何种喜欢。
“叉烧酥好吃吧?”绋声问起语冰觉得点心的味道如何。
“满好吃的,湛忧的手艺一向很棒。”语冰诚心地称赞道,也放弃继续追问绋声喜欢谁的事情。
“慎王爷送的”绋声淡淡地说。
闻言,语冰则将刚塞入口的大半个叉烧酥,尽数吐出。
“他送的你也收啊?”语冰大声抗议。
他对慎勤的印象是有改变,但是不代表他愿意完全接受慎勤。
“有人送干嘛不吃呢?何况味道不错啊。湛忧也省了做点心的时间,我们也少了一笔支出,何乐而不为呢?”绋声说得理直气壮。
大富由天,小富由俭,是他的座右铭。
绋声吃完一块再拿一块,恩……好吃!
这慎勤也真够大方,送来的叉烧酥让盼萦楼上上下下都有得吃。
“非亲非故,受之有愧!”语冰赌气不吃了。
“不算非亲非故吧,他是你第一个男人不是吗?”
“那又怎么样?”语冰的怒火登时上升。
绋声哪壶不开提哪壶,看来前几次被他打,还没能给他足够的教训。
“思客付钱是天经地义的。”绋声满口青楼经。
“我问你,我出一万两银子买你一夜,你卖不卖?”语冰咬牙切齿地问道。
“不卖!十万也不卖。”绋声答得很快,表情是一派优闲,似乎已经想好要怎么回答语冰的问题。
“那不就对了,你都不想了,我怎么可能会想。”语冰得意洋洋,一时骄傲,他要说赢绋声的机会可不多。
一说完,语冰将已经变冷的茶饮尽,习惯性的拿起桌上的点心吃。
他见著叉烧酥后,又想到慎勤的嘴脸,便快速将手收了回来不肯碰它一下,为了一个语冰也不甚明了的原因。
“我以为你比我爱钱呢?”绋声故作讶异。
绋声一面说,一面大口大口地吃著叉烧酥。
语冰不吃是语冰的事,这么美味的东西他可不会放过。
“至少我不会一件衣服从夏天穿到冬天,连破洞要有人免费帮忙才要补。”语冰不甘示弱地反讽。
要比爱钱,绋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绋声丝毫不恼火,慢慢地吞下口中的叉烧酥后,喝几口茶顺顺喉咙,才出言给语冰致命的一击。
“可是,我至今仍是清白度日,而你可是被慎勤给吃了啊!”绋声笑吟吟的说道。
他美艳的脸庞在此时看来,格外令人厌恶。
闻官,语冰气到脸涨得通红。“无功不受禄,我现了就会把这些叉烧酥全部还给他。”。
语冰抓起桌上剩下的叉烧酥就往外走。
“要还就还全部,已经有一堆被分到各房去了,”绋声大声喊道。
绋声在语冰跑到房门口时,刻意说了这么一句话,示意语冰要到各房把叉烧酥收回,好还给慎勤。
一想到语冰要每一房、每一房去“回收”,得要忙得气喘吁吁才能将东西还回去,他就觉得有趣。
待在盼萦楼实在没什么消遗,语冰就是最好的捉弄对象。
语冰没应声,只是怒气冲冲地回到绋声身边,一把将绋声拿在手上的叉烧酥拿去。
“要还就还全部。”
语冰丢下这句话之后,便往各房走去。
绋声望着突然一空的手,他开始有点痛恨自己的多嘴,叉烧酥实在很好吃,就这么被拿走真可惜。
若大家知道是因为他多嘴,叉烧酥才会被语冰收走的话,未来的日子可就难过罗。
“拜托,千万别去收星流那间的,不然星流会剥了我的皮的。”绋声朝著语冰离去方向合掌析求。
至于语冰,他才没傻到去各房收回叉烧酥,他拎了几个烧酥,便往慎王府奔去。
跟上次一样,满怀怒气的语冰,轻易地见到了慎勤。
不过,上次是因为慎勤有交代总管,这次则是因为慎勤恰巧要出门,两人在慎王府门口相遇。
慎勤身著轻装便服,骑在马上不知正要往何处去。
语冰捧着几个叉烧酥,远远地便瞧见慎勤的身影,心中的怒气竟一点一滴地流失掉。
他步伐渐渐减缓,在距离慎勤五六步时,他停下脚步,望著离他很近又仿佛很远的人,发呆出神。
过了一会儿,慎勤察觉有种不寻常的目光在凝视著他,他转头望向语冰方向。十分讶异语冰的出现。
自从那日之后,这是两人初次见着面。
慎勤笑容满面地下马往语冰的方向走去,语冰则有几分尴尬,又逞强地不肯逃跑。
“怎么有空来?”慎勤像个老朋友一般打招呼。
“来还不该出现在盼萦楼的东西。”语冰口气冷淡。
语冰将怀中的叉烧酥塞到慎勤怀里后,旋身就想问人。
“有没有空?”
慎勤瞄了叉烧酥一眼,聪明得没在这事儿上头打转,刻意地换了话题。
语冰突地回身,戒备地望著慎勤。
“跟我到街上溜达。”
慎勤一箭步向前,态度强硬地抓住语冰。
“上街,骑马去吗?”
语冰瞄著正由下人牵著的马儿,热闹的西市又不远,骑著马儿去逛街,简直可笑。
“走路去。”慎勤不假思索地说。
“那马呢?”语冰反问,就是不肯如慎勤的愿。
“本来有事要出门。”慎勤依旧笑著。
他越看越觉得语冰可爱,无论是生气或羞怯,都各有韵味,都好看得很。
“还说要跟我逛街,你不是要出门了吗?”语冰的口气仍旧不客气。
“不去了。”慎勤浅浅地勾笑。
语冰倔强的表情也染上些许犹豫,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他还懂的。
“挑几匹料子来做衣裳如何?”慎勤继续游说。
慎勤仍是笑著,让语冰无法猜出他的企图。
慎勤明明说过,他买下他的目的是想来个好结尾,而他也真的没再出现在盼萦楼中。
可是慎勤却送了不少东西到盼萦楼来,今天还说要跟他去逛街,这样子算结束吗?
“我不希罕。”语冰翻了翻白眼。口气又开始强硬。
“没说是送你的、我做来自个儿穿不行吗?”慎勤觉得故作逞强的语冰很有趣。
“一点好处也没有的事,我为何要做?”语冰仍不肯轻易答应。
他并非真的想跟慎勤要些什么东西,只不过平常当钱鬼当习惯了,不讨点好--总觉得心里不舒坦。
“我带你去绣坊,你看上的全都搬回去。”慎勤爽快地说。
他原本的确是打算一夜之后就收手,从此不再买孪童。
可是语冰让他动了心……如果父皇都能专宠男子这么多年,而后又立后,他又怎么不能收个男妾?
一个家世显赫的正妻能帮他得到他想要的地位,再加上一个干娇百媚的男妾,人生足矣。
“如果我说不要呢?”语冰倔强得不肯直接应允。
语冰瞪著慎勤,往后退了一步,打算情况一不对就逃跑。
“那我就……”
慎勤没把话说完,一个箭步上前,便将语冰打横抱起,往西市走去。
“喂!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语冰拼命挣扎,可惜撼不动慎勤看似纤细实则有力的手臂。
他们身后不远处,慎王府的下人们都在摇头。
大家都知道慎勤正在和北威将军谈婚事,可他却在此时招惹了盼萦楼的语冰,这岂不是存心两个都辜负吗?
下午时分,语冰跟昨日一样依旧待在房间里。
他右手屈著,让头枕在上面,左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著桌上的布料、绣品等。
昨天下午,慎勤拉著他逛了不少家绣坊、布庄。
那时,他一直不给他好脸色看,也表现出对布料没什么兴趣,就连慎勤送他一把折扇和扇袋,都没能令他展开笑颜。
一天过去了,慎勤送的布匹现下全堆在他房里,绣坊的人还说今天会来跟谈论样式。
绛的、蓝的、绿的,蓝地百花锦、绛地牡丹绸、绿地绣缎……在五颜六色门上,还绣了一些语冰看不懂的东西。
“才一天下午,收获真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