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火族属魔,生于浑沌厉息,在纯净天界中生存本就辛苦,公主凭靠爱情与毅力,虽得以如愿留下,却已耗损大半魔力,一朵魔境之花,在天界逐渐枯萎,面庞清晰显现削瘦病态。
封释是恋色之徒,当初招惹公主,正是喜爱她极其妖魅的艳容,如今面对她离水般凋零的花颜,又岂有耐心包容守护?自是再度寻花问柳,在另一张美丽芳容间,卖弄多情。
仙魔岁寿漫长,她仅得他二十年不到的眷恋,于人间,等同是数日尔尔的宠爱。
炎火族一向性烈如火,付出全心全意换来虚妄一场,公主怎堪吞忍原谅,见封释手挽另名女仙出现眼前,状似爱呢恩爱,竟引燃炎火族魔焰,意与两人同归于尽。
那场火,烧得天界宛陷火海,奇花异草、神树仙鸟毁灭泰半,公主亦在魔焰中化为灰烬,封释仙术护体,勉强保住一命,那名小女仙便没这么幸运,烧得连渣都没刺下。
未普见过火势的仙族后辈,无法想像那是多猛烈的绝望之火。
炎火族为火魔一系,王族人的胸口深处不似凡人是跃动的心脏一颗,而是一簇火苗,火不灭而命不休,非到危急或至险时分,他们不会动用心火力量,可一旦发动,心火燃烧,以宿主身躯为引,每根发、每寸肤、每颗眼泪,甚至是呼吸,皆能僚原烧毁。
那一日,公主哭尽了熔岩般的泪水,泪珠坠地,在她脚边绽出一朵朵熊熊火莲,火莲丛生之中,女子身影渐渐模糊,吞噬她的火焰,烧红半边天际,血色铺天盖地,妖艳又悲哀。
此事,本该随公主殒灭而结束,给炎火族的交代和道歉,也已试图补偿奉上,却不曾想到,公主的族兄野火不愿善罢干休。
野火爱慕公主的时间,已漫长不可考,许是从她一出世,生得特别粉嫩可爱,又或者是梳着童髻的她,全然不怕他貌丑,愿意同他一块玩耍……
野火自知面貌狰狞丑陋,配不上他心中最艳美的花儿,他愿意祝福她觅得真爱,只要那人可以细心呵护她……当她告诉他,她爱上了仙孙,但父兄并不允,她哭求他助她逃家,让她得以和心爱男人双宿双飞,她会一辈子感谢他。
野火帮了,他亲手将此生的最爱,送到封释手中,痛如剜心,看着她幸福美丽的笑,他告诉自己,今日的割舍,他不后悔,只要她快乐。
可是,他捧在掌心的珍爱女子、他希望永远笑容无忧的女子,竟落得自焚一途死去,野火看着漫天晕染的无情血红,火泪淌了满脸,胸口间的心火,几欲烧灭他。
悔极,恨极,怒极,野火立誓追杀封释,将其碎尸万段,至死方休。
也才有了封释入世历劫,投胎为魏倾城后,野火仍寻找机会,杀之而后快。
魏倾城的前一世,正是死于野火手上,被火焰活活烧死,岂知人类的死亡,不代表神族的殒灭。
野火哪里甘心,这一世,当然不容封释善终,他得知要完全灭去仙魄,最快的方法,是将神族吞食入腹,遭魔族食下的神,化为魔族血肉,永不超生。
财神泰太极天皇大帝所托,派孙子鎏金前来,保封释不受野火所噬。
这世的魏倾城不能死,他所背负的天命,是以自身万贯家财相助,拥戴废王之子登基,若不然,在暴政阴影之下,君王一怒便下令屠城,千千万万生灵的惨死哀号,将无人能挽救。
近期,鎏金隐约感觉到野火的出现,魏府远较帝城任一处都更加燠热,便是其中小小征兆,炎火族的带火体质,虽可靠术法隐匿,却无法完全藏住。
越是这种紧要时分,越不可大意,不该离魏倾城太远,偏偏这几日,魏倾城出府谈生意的机会,变得太过频繁,像是有人刻意安排,要支开魏倾城,或说,是要支开他。
果不其然,他今天就在魏倾城合作(交往)物件的后颈处,发现了一块烧完的星火灰烬,上头泛有炎火族的气息。
鎏金动手解去那人所中的驱使术,并将「速速返回魏府」的命令,灌注于魏倾城意识中,让魏倾城匆匆结束这场聚会,急速返家。
怎也料想不到,一切情况竟演变至此,全然失控!
第九章 池畔(1)
早知道,用尽一切强硬手段,绑了、捆了、扛了、敲昏了,也该将她赶回家去,不放任她置身险境而不自知。
早知道,就不该轻易被旁人察觉他对她的重视,宁教她误解他冷漠无情,因而伤心难过,也好过让她沦落此时此刻……
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像只被扯坏绞烂的布娃娃,喉间伤势最重,犬牙先贯穿后撕扯,鲜血淋漓,妇妇流出,将她的衣发染得湿稠通红,相较下,破损的衣物半揭半露,手臂与腿肚那些大大小小撕裂伤,显得微不足道。
而见血发狂的犬,仍争相扯咬嘴边猎物,犬眸倒映血腥,闪烁着狰狞可怖的红光。
鎏金不顾任何天界禁令,在人界严忌擅动仙法,他周身一圈炫目金光乍闪,如剑芒般震散而去,金光所触及的凡间众生,皆难敌强烈仙威震撼,纷纷倒地,包含失控的犬群、行径诡异的虹姑娘,以及同样目瞪口呆的魏倾城,全在一瞬间失去意识,不省人事。
鎏金步伐未曾止歇,奔向怀财,所有动作皆在眨眼间进行,明明已经够快了,这一刻,他仍觉难熬得宛如冗长神岁,流动得太慢太慢。
野火的气味方离不远,若此时追踪而去,要擒获野火应非难事,但他不可能、也绝对无法抛下她。
怀财静静仰躺,胸口平静,近乎毫无呼吸起伏,侧颜合眸,一如她枕在他身畔沉睡时,恬然乖巧,可面庞双唇雪白,不见血色,那些代表生命力的红润,正一地蜿蜒,汇聚成血河。
她躺在那条河中,娇小脆弱,可怜孱羸,几乎要被血河吞噬,沉入河底。
鎏金不加思索,对她施以治愈术,细碎金光笼罩她一身,发肤间镶染薄薄光晕,朦胧得不甚真切,如虚如幻,教人害怕她下一瞬,便会消失无踪。
大概冥冥天意注定遇上她,须为她劳心劳力、悬念操烦,才会学得一手极好治愈术,而他无法不感激当年勤奋好学的自己,否则此刻如何能及时救她?!
若眼见她在面前殒灭,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她身上的伤,逐渐愈合,狰狞伤口全数消失,连最严重的咽喉牙洞亦半处不存,徒剩血迹濡染衣裳。
明明已无伤势,雪白肤上再寻不到丁点血口,可是她迟迟未转醒,他轻拍她面庞唤她,嗓音竟有一丝颤抖,她虽有呼吸,却仍一动不动。
他开始心急,治愈术不敢停下,源源不绝在她身上施行,然除此之外,他必须尽快再做些什么,绝不能只是傻等……
她身子不同往常,容不得半点闪失,对,找个能治疗她的人……找大夫……
找梅无尽!
梅无尽偕同爱徒,正在厨房里捏饺子——徒儿捏的是饺子,他捏的是爱徒纤腰,然后爱徒边捏饺子、还得拨冗捏他的手背,阻止他动手动脚——其乐融融,既羡鸳鸯更羡仙,霉神的人生,也能过得很舒心畅快。
当鎏金抱着怀财闯入,坏他调戏爱徒的雅兴,梅无尽是颇有怨言的,但看见怀财一身血迹未干,亦知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