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重生的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日后登基的人是谁……
燕静的举动让他担心,燕静待关关的态度更让他兴起一阵莫名焦躁,但他脸上不显半分,微晒回道:“身为父母官本该好好治理地方、为民喉舌,此乃职责所在。”
意思是:不劳静亲王特意叮嘱。
但静亲王却误以为他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就好,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同云青兄说说,上回你交给我的那三本书册已呈御览,父皇想见见编撰此书之人,不知云青兄可否弓荐?”
听见此话,云青暗自庆幸,幸好当时留了个心眼,没在贺翔面前说出编撰参考书的是关关,但现在……
他转头与关关对视,如果他回答编撰者是自己,关关会不会以为他想抢功劳?但如果实话说出,燕静对关关……
他尚在考虑如何开口,关关已经抢快一步说道:“皇上喜欢方大人编的书吗?”
一句话,云青明白她的意思。
他顺着她的话接下,“不瞒王爷,那书是在下编写的,本只是为着明年春天要参加科考的弟弟所编,但弟弟不愿藏私,他愿有更多人能阅读这些文章,增广见识、开阔胸襟,替朝廷培养更多得用人才,因此下官才会把书拿出去,希望能将它付梓。”
“你们这对兄弟果然见识不凡,本王知道了,回京后必会将此事转呈父皇。”
然后,燕静和云青又聊了许多朝堂上的事,两人说话间,为了暖场,偶尔关关会插上两句话,但她一开口就惹得众人会心微笑,她的见解独到、视野不同,在在令人惊艳。
把云青看得全身快冒火的明月公主也试着加入话题,但明明她是身在那个皇宫里的人,可她说出来的话,似乎总是让人轻易略过。
比方在讨论最近查贿贪污之事。
云青道:“治大国若烹小鲜,为宽裕者,日勿数挠,为刻削者,日致其咸酸而已。”
关关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不挠也,躁而多害,静则全真。故其国弥大,而其主弥静,然后乃能广得众心。”
明月公主道:“御花园里的鱼又肥又大,煮出来的汤又甜又鲜。”
众人:“……”
比方在讨论御人之术时。
燕静道:“知人善任、恩威并施,御下是上位者必学功夫。”
关关说:“雕琢玉石需要刻刀,雕琢人需要苦难,予以磨练机会,一手培训出来的人,必会尽忠。”
云青道:“把棋子放在最明显的位置,就能看清楚它有什么用途。”
明月公主说:“父皇赐下一副墨玉棋子,这些日子我天天都在练棋。”
众人:“……”
唉,天真的人有天真的好处,肤浅的人有肤浅的可爱,但既天真又肤浅的人谨记,千万别在别人讨论有深度的事情时开口发言,否则好处没有、可爱没有,只会让人想寻把钉书机,往你嘴唇上敲几针!
然明月不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却认为是众人在排挤自己,她早已习惯所有人以自己为中心,可是在这个车厢内,她尝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不能说话,就只能看了,她的一双眼珠子全挂在云青身上,她看得专注而仔细,如果眼光可以吃人,云青早已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照理说,他们两人是不可能的,云青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就算有才有识有外貌,也轮不到他当驸马。
因此云青根本没把明月公主的打量放在心上,关关更没放在心上,比起只能纯欣赏的公主,那个想搞乱伦的蕥儿才是头痛人物!
只不过他们这时候都没想到,不可能的事可能了,就叫作意外,而意外处处有,即使云青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也逃不过意外发生。
第十章筹办幼稚园(1)
回家洗过澡,关关想做点面疙瘩,等云丰带蕥儿和杨大婶一家回来后,有热汤可以暖暖腹,便往厨房走去,却发现云青早自己一步梳洗完毕,已经在里头和面切菜。
关关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如果蕥儿这时候回来,看见他们窝在厨房里,不知道会不会又闹上一场?
她无意害人家兄妹阋墙,更不想没事招个狐狸精名头回来,她只是暂时客居此地,对于爱情,她看得不重,如果真是为难,她可以把喜欢减一点点、再减一点点,直到他们重返朋友身分。
虽然这个想法让她心头卡卡的,脑子糊糊的,鼻翼间有些小小的酸涩……很有点疼痛呢,但她知道自己会好的,经过多少竞争、历过无数风雨,她比别人的一世多了一世、再一世,她很清楚,爱情没有那么重要,真的!
方云青转头,发现关关的犹豫不决,岂能猜不出她心里想些什么?
放下锅铲,他走到关关面前,拉过她的手、走到炉灶旁边,关关下意识接过铲子,搅动里面的骨头汤。
沉默须臾,云青开口解释,“蕥儿不是我的亲妹妹,她是我和云丰进京住在大杂院时期认识的,当时她和祖母也住在大杂院。
“蕥儿的祖母对我和云丰很照顾,后来一场风寒夺去老人家的性命,我们便认下藉儿当妹妹。事实上,姓方的是蕥儿,不是我们兄弟,不过方恰巧是我母亲的姓氏,我们在被兄长驱离家族后才改从母姓。”
被兄长驱离家族?泉州南开城人?方云?考上进士的两兄弟?
蓦地,一根丝线串起所有的事,她霍地惊觉,猛然转头望向云青。
她想起来了,难怪觉得方云这个名字很熟悉,那是宋家的方姨娘,是宋怀恩他老爸的小三。
“避雨的宅子是太夫人给你母亲的礼物,是你们小时候住过的老屋,对不?”
太夫人?云青微哂,真聪明,她联想起来了。
如果不是蕥儿胡闹,云青根本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和宋家的关系,他们兄弟俩与宋家早已恩断情绝、再无牵连。
“对。”他点点头。
“你不叫方云青,你是宋家二爷,宋怀青?”她问。
前世,宋怀恩在父亲离世后,便将方姨娘和他们兄弟逐出家门,此事南开城里人人知晓,宋怀恩财大气粗,宗族里受过他好处的长辈不吭声,外人哪有说话的分儿?她不确定宋怀恩有没有后悔过,但这件事在他的名声上造成不可抹灭的污点。
她只是小通房,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奴婢,那堵墙圈住她也封锁了所有讯息,她不知道朝堂动向、不晓得国家大事,更不理解经济民生,她只知身处的朝代是大燕国,至于宋怀青、宋怀丰这两位爷,她见都没见过。
但即便兄长如此对待他们,在宋怀恩去世,王氏面临族人的巧取豪夺时,是他们挺身出来说话,没让宋家产业落入旁人手里。
那时的宋二爷、宋三爷已经当上官,他们不是以宋家子孙的身分说话,而是以官压民,换言之……关关屈指一算,明年的科考,云丰定会榜上有名?
知道云青的身分,所有和宋二爷、宋三爷的记忆全跳出来了。
“对。”
“所以那天你待在围墙外头,并非意外?”
“我刚回故乡当官,想看看旧时屋宅。”
“那堵墙,离你小时候住的院子很近?”
她猜错了,他停留在那里,不是因为小院离自己的旧居近,而是因为清楚那个小院是邵翠芳住过几十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