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看着整艘染上狂肆艳红的扁舟,映在她眼底,像一团烈焰蹿烧,却无法替凉如水的眸心染上半点温度。
她冷冷地看着,有着事不关己的漠然。
比起四周发出讨论的人们来说,她也许更冷血许多吧。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无法将那一叶扁舟看成火烧船,在她眼中更像一朵怒放的红花,既张狂又孤挺。
“花雁——”
陷入沉思中,她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
是谁?
“扁舟上有人哪!”有人在她身旁指着扁舟大喊。
这次,黑润的瞳孔终于清楚地映上扁舟的影子。
的确有人,还朝着这儿挥手。
“花雁——”长啸呼喊,偏偏独漏了一个字,不用想也知道在扁舟上的人是谁。
小小的人影,举高双手挥舞着。
齐壬符?!
“哎呀!是十一王爷!”
“谁呀?他在叫谁?”
寻芳客大多仅知晓色妓名,能够得知色妓真名的一定是在色妓心中占有特别地位的。
没心思解释也不想解释,花雁行脸上退去了漠不关心,紧紧抓着船栏瞅着那艘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水波的扁舟。
他在干吗?求救吗?
“快!去取水!”这下她再也无法维持置身事外的淡然,扬声娇喝。
从未听过花雁行说话的声音如此之大,四周的人有片刻寂静无声,全愣瞠着她。
“还杵着做什么?快去取水呀!”最后是被人通知赶来的绿映唤回众人的注意。
花雁行给了绿映一记感谢的眼神,连忙回头对着齐壬符喊:“游过来!”
这种时候还顾着船干吗?
“花雁——”孰料他还是叫着,并没有照做。
不死心,花雁行再喊:“弃船,快游过来!”
“十一王爷……会不会是不谙水性?”在一旁的月季突然问出某些人的心声。
……不谙水性?
心跳失了一拍,花雁行几乎没有工夫多想,就要往下跳。
“阻止她!”是绿映早一步反应,要旁边的人拉住花雁行。
“放开我!”她不住挣扎着。
“冷静点。”绿映要人把她带离开船舷边,“你这么冲动跳下去又能游多远?再等等,等靠近一些我会要人去帮忙的。”
尽管心头纷乱,花雁行也知道绿映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扁舟看起来虽烧得严重,却没有沉船的疑虑,或许能撑得到划到画舫边的。
霎时间,人手一桶水等着救援,画下也放出小船,试图靠近营救齐壬符。
“爷!小心桨呀!”
同样在扁舟上的老总管在主子伸出双手挥舞时,千钧一发之际抓住被放掉的船桨。
早知道就该由他来掌桨的。
“花雁——”齐壬符压根没听见老总管的叮咛,眼尖地捕捉到画舫上花雁行的身影,满心欢喜地喊着。
“爷,别跳啊!”齐壬符开心地手舞足蹈,使得整艘扁舟摇摇晃晃的,船身吃了好多水,老总管忙着用手把水舀出去,以免这艘早已超载的船更增加重量。
“老莫,你看!”他突然指着画舫,“人越来越多了耶!”
停下手边忙碌的工作,对自个儿劳碌命已经看开的老总管一瞧,不觉奇怪。
“大概是您大呼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吧。”
得到了解答,齐壬符满意地点点头。
“快划过去吧。”他要早点让花雁行看到一船的红花。
一开始不是他说要自己划的吗?
“是。”想是这么想,老总管还是乖乖地撑桨。
画舫的船尾聚集的人似乎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而且人人指着他们不像评头论足,倒像谈论着什么。
“他们在干吗?”听不见画舫上人们的声音,齐壬符终于察觉不对劲的地方。
接着他看见了花雁行朝他不知道喊什么。
“花雁!”以为她是要他快点过去,齐壬符频频催促道:“老莫,再快些。”
“爷,这是最快的速度了。”只有一个人,又载着满船的花,想快也快不得。
连日不见她,他的欣喜和焦急可想而知,只见他东张西望想找出第二支桨,和老总管一起划船。
“桨给我。”末了,不是出自体贴,而是认为老总管上了年纪体力不够,于是他决定自己划。
“可是,爷……”老总管不知如何劝退他。
“给我。”齐壬符圆亮的眼里闪着不容拒绝的光彩,下一瞬,娃娃脸上换回温和的笑容,“老莫,你尽管休息吧,接下来看我的。”
知道主子下的决定不会退让,老总管只好交出桨给他。
如愿夺回船桨,齐壬符开始卖命地划,朝着华丽的画舫划去。
“过来了!”
“快、快,所有人就位,准备泼水!”
越接近画舫,他终于听见众人呼喊的话。
泼水?为何?
齐壬符诧异地看着画舫上站了一整排拿着水桶准备朝他倒下的人,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靠过去。
“等等!”站在画舫上目不转睛注视着扁舟动向的花雁行阻止了其他人的动作。
那不是火烧船,那是……一整船的红花!
凝神细看,花雁行认出是上次他为她找来的红花。
“不要泼水!不要泼水!”齐壬符高声呼喊。
扁舟靠向画舫,在黑夜里借着画舫上的光亮,众人得以看清楚那不是火,而是花。
“王爷,您这是在干吗呢?”虚惊一场,绿映差点被折腾得发疯。
唉,以后她再也不插手管这两人的事了。
“花雁,我来找花雁。”齐壬符露出招牌笑容,准确地掳获住花雁行的视线。
花雁行早被那一整船的花儿给愣住,一时片刻说不出话。
“花雁!”
扁舟依靠着画舫若即若离,他站在船首望着她,颀长的身躯腰杆打得很直,迎着夜风吹抚,他看起来清新如往,但神情却有着隐约的不同,不似以前的他。
“王爷……”退离开船舷一步,她微微福身。
“跳下来。”孰料他下句发言忒是大胆。
“嗯?”他说什么?
“跳下来,我会接住你。”定定地望着她,齐壬符没有犹豫,眼里的光彩比天上任何一颗星子还要闪亮。
他为什么还来?
“你……不讨厌我吗?”声音沙哑,她问出最害怕的问题,每个字出口,喉头便能感觉一阵刺烫。
“讨厌?为什么?”齐壬符的神情转为不解,“我很喜欢你呀!不然干吗去摘这些花?”
若是不喜欢她,何必为了讨她欢心大费周折地到京外近郊去采回这些花儿,全是为了送给她呀!
他的话化成一粒石头投入湖中,在花雁行心中引起阵阵涟漪。
甜得泛酸的感觉在心头泛开,像是有人打翻了蜜,甜腻浓郁的香气散满四周,她既是感动又难过。
好久好久,没有听见有人说过喜欢她了。
“为什么……”他的话总是能轻易地攻上她的心头?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轻易地爱上任何人,偏偏他带着温暖的温度不断侵袭她的心,让她防不胜防。
“紫阳姑娘要跳下去了!”和绿映躲在一旁偷看的月季轻喊。
“我什么也没看见。”绿映转过身,纵容她到底。
看来,她该去向这次出借画舫的主人好好道歉了,他们的紫阳姑娘不喜欢这艘太过显眼的画舫,对她来说,那艘载满了真心的扁舟比较适合她。
月下,只见一道纤细的人影纵身跃下。
她,准确无误地跃进他的怀中。
他永远都是带着真心来找她。
这次,他带了一整船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