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座捎了消息回来。」隼卫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
闻言,龙耀矾蓦地眼睛一亮。
「喔,那家伙要回来了吗?」
看着眼前突然摇身一变、从漫不经心的模样转变为像是狗儿在等待奖励、只差没吐舌头兼摇尾巴的主子,隼卫平静地、一字一句清楚道:
「不,副座提及有要事要前往北境一趟,短期之内不会回来了。」
「什么?」原先兴奋的表情顿时如丧考妣。
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隼卫续道:「堂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等等!」龙耀矾眸光倏敛。「你说那家伙要去北境?」
「是。」察觉气氛不对,隼卫不敢怠慢道:「虽然副座未交代细节,但属下认为,也许……」
「和紫阳门那小子脱不了关系是吧?」龙耀矾冷嗤了声。「话虽如此,要能让那爱闹别扭的家伙愿意走一趟北境,也不是件容易的辜呢。」
北境,那处因满布花妖之毒而成为生人禁地的区域,在遥远的记忆里,他也曾经造访过一次……
「隼卫,你相信那些妖精鬼魅的存在吗?」
「咦?」突如其来的询问,令隼卫不由得一愣。「这……您是指眠绯塚的花妖吗?」
「这个么……」
据传千年寒玉,能使持有者得到操控风雪的能力……
当年消失在风雪中的瘦弱身影,没由来地自脑海中浮现,久未忆起的过往,竟与不久前才教他嗤之以鼻的委托之词有着意外的交叠……
「堂主?」
将思绪从记忆中硬生生拉回,龙耀矾沉凝的目光移向一旁的隼卫。
「你听过『千年寒玉』这玩意儿吗?」
「千年寒玉?」隼卫将这词放在口中咀嚼了会儿。「如果属下没记错,这应该是属于北方的传说吧。」
闻言,龙耀矾徐然勾起唇角。
「我瞧你似乎闲得发慌,既然如此,不如就去帮我好好调查一下它的来历吧。」
我会替你看顾这片赤艳,不会让人有机会破坏它……所以请你一定要回来,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是夜,原本暴雪纷飞的北境山岭,如今风雪静止,万籁无声。
一阵轻柔的夜风拂过,带动遍地飘香的红花摆荡,惊触了沭浴在银白月光下、合眼伫立在花丛中的少女。
她倏然睁眼,戒慎地观察了下四周,确定一切毫无异状后,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只是错觉……
习惯了镇日胆战心惊的防备,这些日子以来的平静简直像是幻象一般,让她难以适应。
环顾着静谧的四周,孤寂的惆怅感再度涌上心头,沉重的叹息自花丛间响起……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叹息了。
双手紧揪着心口,身躯微微发颤,眼眶忍不住开始泛起泪光。
虽然自己当初信誓旦旦地表示,会代为照顾好这满山遍野的赤艳花,但当真被独自留下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后悔了。
眠绯塚的血色山头,一直是人们视为花妖存在与否的象征。虽说霜雪幻象暂时掩住了红花影迹,令那些三不五时带着恶意杀念的除妖客无从循迹上山,让她获得了难得的平静,但谁能肯定危机不会在下一刻到来?
倘若哪天出现了能够不被幻象所迷惑、前来赶尽杀绝的人呢?
思及此,她不由得再度抱头、蹲缩在冻结成根根冰柱的花枝间苦恼哀叹。
一向胆小的她,哪来的勇气面对未知的一切呢?
良久,那股苦恼挣扎的呻吟逐渐转为低泣的呜咽,满是泪水的小脸埋在自个儿的臂弯里,瑟缩成一团的身影可怜兮兮地一颤一颤。
早知道就该不顾一切把人拖住留下,说什么也不让她走,好过现在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儿胡思乱想、让恐惧把自己淹没啊。
反正她就是胆小、就是没用、就是不敢自己一个人独处嘛!
「呜呜……秋姐姐,你快回来啊……」
第2章(2)
「雪族?」
书房里,龙耀矾疑惑的目光瞟向站在桌前的隼卫,听他将这阵子所查到的结果娓娓道来。
雪族,遗世独立、拥有雪发蓝眸的一族,深居于杳无人烟的北境深山之中,只有在下雪的日子才会在山间出没。
由于那异于常人的外貌,加上他们的出现总是伴随着风雪,因而遭人们影射为「带来冰雪诅咒的不祥之人」。
「北境吗……」龙耀矾忍不住低喃。
「『千年寒玉』据说是该族用来呼风唤雪、借以掩饰行迹的圣物,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们出现,关于此族的一切行踪至此全成了谜。」
「……可信度呢?」
「全是口耳相传的传说,没有任何文献实物可供佐证。」
「没其它线索?」
「尚未查到,但……」隼卫略微迟疑了下,道:「似乎也有人在积极打听此物。」
龙耀矾眉头一挑。
「是上回那个女人吗?」那个遮头掩面、怎样也不愿露出真面目的诡异女子。
「是。」
「她还真是不死心啊。」兴趣缺缺地搭腔。「算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事就到此打住吧。」反正他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另外,属下在探查的过程中,北境正巧发生了件大事。」
又是北境?龙耀矾斜瞟向他。「跟独行有关?」
「尚未确定。但……」隼卫迟疑了会儿,遂道:「眠绯塚上的红花消失了。」
「消失?」龙耀矾愣了下。「什么意思?」
「北境山脉如今已恢复过往的白皑,不见半点红,据传是因为花妖遭人消灭的缘故……」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敲。
「堂主,属下有事相告。」
闻声,龙耀矾敛起神色,沉默地朝隼卫瞟了眼,后者顿时一凛,随即颔首,将人唤了进来。
「什么事?」龙耀矾睨向半跪在前方、垂首看不见容貌的来者。
「报告堂主,孙副座回来了。」
「喔,终于肯回来啦!」还真是说人人到呢。「不过,有必要这么急着来通报吗?」
「副座他、他还抱了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回来啊。」
闻言,龙耀矾不由得微怔,随即朝同样一脸错愕的隼卫望去——
那个打死不近女色的家伙「抱」了个女人回来?
唔……就某种意义上而言,确实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啊。
「另外,这个……」对方支吾了会儿,小心翼翼道:「副座刚才无视众人的阻拦,擅自将人给带进了竹园……」
龙耀矾倏然眯眼。
刹那间,一旁的隼卫突然出手点住那人的穴道并将其制住。
「隼卫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那人一脸愕然,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堂主?」
只见龙耀矾一派悠闲地起身离座,缓步走到他面前。
「嗯……这张脸我没印象,但举止应对都不算生疏,可见应该已经潜入有段时间了吧?」他貌似无害地勾起唇角。「伪装得着实不错,是谁派来的?」
「这……属下不懂堂主的意思……」
「必须在此功亏一篑,真是难为你了。」
「堂主?」
「现在,我问你什么,你就给我乖乖答什么。」大掌轻缓地放在他头上,警告性地一压。「劝你实话实说喔!假如非得由我亲自找出答案的话,那可不是你随便自我了断就能了事的喔。」未达眼底的笑意中夹带着不言而喻的威吓。
见状,那人顿了顿,随即一脸不甘地咬牙道:「胆敢请教龙堂主,何以认出我是假冒的?」
他对自己的易容术相当自豪,甚至在江湖间闯出了不小的名号,再者,双龙堂内的上下堂众,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他不认为龙耀矾会有这等闲工夫去记住所有人的脸孔、性情或习性,而他也自认已将堂内规矩给摸个透彻,不可能会出错才是,那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