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是她自己掉进水里去的,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过!”杜宇气苦地道,“为什么你们一直都不肯相信我?”
“你要我们怎么信你?袁姑娘好端端的在家,是谁冒充大哥,写信约她出去见面?她又不是疯子,见了你的面,无缘无故就要跳河?哼!”杜霄突然搡了杜宇一把,生气地背过身去,“这么多年来,大哥跟爹因为你这件事,没少怄过气!不错,爹是说过要杀了你的气头话,可是你失踪九年,他就为你禁足在家中九年。母亲更是为你夜夜落眼,茶饭不思。才四十出头的人,已经满头白发。你在外逍遥这么些年,有没有想过他们?你小的时候不爱习武,喜欢学人家弹三弦,结果跟了一个下九流的琴师,做了他的徒弟……”
“二哥,你不能这样骂我的师傅!”杜宇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
当年翠华山下教书先生的女儿袁秀清,与他的大哥杜凌私订终身。可袁秀清的父亲贪图浙江富贾孟员外的钱财,坚持要把女儿嫁去孟家。袁秀清托人带信给杜凌,请他尽快向自己家中提亲,谁知杜凌已被父亲杜孟雄软禁起来。
原来,杜孟雄认为杜凌与袁秀清相恋,事先没有得到他的首肯,已属不孝,现在袁家又不同意这门婚事,他杜家何必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因此不肯同意。但袁秀清与杜凌都很着急。于是杜宇的师傅李三郎想出一个主意,让杜宇冒杜凌之名写信约出袁秀清,商量她与杜凌私奔的事。不料袁秀清到了翠华山的碧水潭畔,见面与杜宇说不到三句,突然失足掉进河水中。杜宇来不及相救,已被私自逃出来的杜凌,及尾随杜凌而来的杜孟雄发现。
如果说当时情势危及,令杜宇辩无可辩,只有逃走的话,为什么事后袁秀清得救,也不肯替他辩白呢?杜宇实在想不明白!
“好吧,不管怎么样,我这一次,是真的很想回家了……我想母亲……”杜宇噙泪说道。
他十四岁离家,做了事实上的孤儿,到如今虚岁二十四,已经在江湖上飘泊近十年!
明明有亲人而不得相认,这种滋味,试问世间有几个人能承受得起?!
莫说飞离翠华山后,他只一个位列朝堂,官封五品的西厂掌刑千户,即使做到谷大用的位子,权倾朝野,他也毫不稀罕!
唯一让他觉得为难的是,他应该怎么给云萝一个交待呢?
第二日午后,周汝昌亲自打开陆安女牢的大门,一上来就对云萝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小云,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什么,怎么这么快?是兴王回来了么?我就知道,我落难了,王爷府的人断不会坐视不管的!”云萝惊喜地站起身来。
“不是,新娘家的嫂子忽然改了口供,她说没有与你窜通,你也没有收过她的银子。”周汝昌道。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杜宇搞的鬼。她郁郁地想。
但不管怎么样,能出去总是一件好事。
先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襦裙,摸到头上有两三根杂草,刚想取出怀里的小铜镜子照一照,才想起那面小铜镜,已经被杜宇拿去给了谭一妹!
不行!他要喜欢谁,她是勉强不了!可那玩意儿是属于她的宝贝,不能白白让他拿去便宜了其他的女人!
第九章花开人始还(2)
“杜宇呢,他现在人在哪里?”
“早知你有这一问。”周汝昌指指她的鼻子,笑道,“他在城西郊的官道路口上等你。”
云萝闻言想也不想,飞快奔向西郊的官道。到了路口,远远地见到一个穿着鸦青色袍子的人正骑在一匹白马上。
那马儿蹭蹭蹄子,刚要起步。她已经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及时抓住马儿的尾巴,往后一拽,再冲骑在马背上的人把手一伸。
“好啊,姓杜的不要跑呀!先赔我的镜子!”
“呵,你吃什么了,好大的气力!”马嘶声中,那人回首赞道。
“少废话!我的小铜镜呢?快把它还来!”她叫道。
“为什么要还你?”他促狭地一笑。
“你把它还我,我就……”想了想,从怀里摸出麒麟玉佩,“我就把它还给你。”
杜宇看到那玉佩,脸色一沉。
“这东西我不要了,你若不高兴存着,扔了便是。可是它好歹也比你那块镜子值钱,你怎么舍得拿它来换?”
“我前几天问过当铺的人了,他们说我的铜镜也是汉代古物!”她眨着眼道。
“如果是汉代古物,你这个小小捕快是怎么弄到手的?又是从哪里收受的贿赂吗?”杜宇摸着马鬃,不信地笑道。
“那可是‘猪肉圆’送我的宝贝!”她不满地高声叫道。
“‘猪肉圆’?”杜宇眼珠一转,“你是说,兴王朱佑杬?”
“没错!就是兴王朱佑杬。”云萝得意地扬起下巴,“怕了吗?他跟我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哦!”
“我怕个屁!”杜宇尖声蔑笑道,“哎呀,不瞒你说,我来陆安之前,万贵妃才在宫里替他摆过生日宴。他过十一岁生日,他的哥哥,也就是当今太子朱佑樘,托我以后要好好教他习武,如果不肯听话,该打则打,该骂则骂,千万不要客气了!”
“什么!原来你……”早就知道他只是一个小孩子!
云萝“哼”的一声,缩手松开了马尾。心中暗道:云萝啊云萝,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小气呢!强扭的瓜儿不甜。与其弄到大家相见两相怨,还不如就此成全了他的心意吧,他喜欢谁就是谁了!
瞬间想起午时从大牢出来,迎面撞见到那个被冤枉成“采花贼”的秀才孙敬。
他两颊深陷,眼圈乌黑,腮上布满了青色的胡渣。
一个外乡人,在本地没有亲属,困在大牢里一个月,没少吃过苦头,但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握着一只秃笔,神采奕奕的。
她有些愧疚地上前道歉,虽然抓他的人并不是她,她只是负责看管别的捕快捉到的人。
她问他:在里面饭也吃不饱,你为什么还有兴致在牢里练字?
孙秀才告诉她:周家小姐自幼喜爱草圣张旭的书法,他当初也是凭着写得一手漂亮的草书,临了一份《肚痛帖》托人相赠,才与她结下情缘。
“我想得到周小姐青睐,只能想出办法来引得她注意。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凭什么让一个富家小姐来看上我这个一穷二白又没有功名在身的书生呢!”
云萝闻言顿悟。是啊!原来一直都是自己不懂,只知道要求杜宇来喜欢自己,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能让杜宇来喜欢!
杜宇是前武林盟主的公子,又是当今炽手可热、权势熏天的西厂厂公谷大用跟前红人。
而她呢,只是一个乡下女捕快。除了自己的名字,多余的大字一概不识。除了容貌尚算凑合,她还有什么?
可笑她一直在责怪杜宇,只是喜欢她的漂亮!更可笑的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喜欢杜宇。难说这一切,不是因为杜宇也长得漂亮呢!
“我走了!”想到这里,她几乎是黑着一张脸,低下头来对杜宇说。
“不要走,有东西给你看。”杜宇探手入怀,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前晚那老鬼打中我胸口,它恰好在那里替我挡了一挡。虽说起不了多少作用,但它依然算是功臣!”
“原来你没有把它给一妹?”云萝回头惊叫道,眼中泛起一片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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