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伊恩垂涎欲滴的看着左前方的小贩和客人,希望他们能给他食物,就算是吃剩下的也可以。
阵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伊恩猛吞着口水,肚子咕噜咕噜作响。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以前他还可以在餐厅后门的垃圾桶找到食物勉强充饥;但是有个白痴的小鬼头在翻找食物后,竟然未把他翻找出来而丢在地上的垃圾收回垃圾桶内,因此餐厅的老板大发脾气,从此他再也没看到那对他来说是宝库的垃圾桶。
在这里生活的人分三种:一种是原本家庭生活不错,因遭逢遽变而落魄者或者是逃家的;另一种是原本就生长在这风化区的小孩;最后则是被人口贩子卖到这里卖淫的可怜家伙。
他是属于第一种类型的人。
自他出生以来,他就住在贫民区,虽然生活过得很辛苦,但至少有爱他、疼他的母亲在,一切是那么的美满。
可是在一年前的一场大雨里,母亲为了救一名跑到马路上捡球的小孩,丧生在车轮下,顿失亲爱母亲的他,一夕之间他的世界骤然崩垮。
他在亲戚之间像颗皮球被踢来踢去,要不就是成为他们发泄怒气的对象,到最后社会局把他寄养在一个五十初头的大学教授家中。
原本以为从此之后他真的能拥有一个家,没想到在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待他亲切如自己孩子的教授竟爬上他的床想侵犯他。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他当初收养自己,只是为了以养子这正大光明的身分来掩饰他只爱男人不爱女人的性向,当然更想藉他来解决他的需求。
在挣扎间,他随手拿件东西用力的往他头上砸去,推开他笨重的身体,连夜逃离那可怕的地方。
自此之后他就四处流浪,来到这地方不知不觉也待了二个多用,或许是因为这边有太多跟他遭遇类似的苦命人,让他有种熟悉安心的感觉。
可是他真正想要的仍是一个温暖的家,一个能让他安心的避风港。
"伊恩,你真的不打算下海吗?单凭你是个处子之身就可以多一半的价钱出来,说不定遇上一个好心的人会多赏给你一笔医疗费用。"
小欧刚从三流的旅馆回来,经过餐饮店顺便替伊恩带份食物回来。
"我没有钱,小欧。"
"兄弟一场,还谈什么钱不钱的,若不是你长得像我夭折的小弟,我才不鸟你的死活。"小欧干脆拿起一个刚出炉的面包直接塞进他的口中。
"谢谢。"
"跟你说别那么客气,每次只要你跟我道谢,就显现出我是多么没教养的小孩,我只有在客人给钱的时候才会用到那个字眼。"
小欧顾不得刚买的新裤子,一屁股坐在骯脏的地上,当然那不是他出钱买的。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公子哥儿出身的,虽说这边有很多从贫民区出来的小子,但就是没一个的气质可以跟你比,你是不是瞒骗我什么没说?"
小欧指控道,单单从两人吃饭的样子就可以看出伊恩跟他是不同类型的人。
"这怎么可能,大概是收养过我的家庭中,有一户是教书的吧!多多少少我也读过一点书。"
"你知道吗?有好多客人都向我打听你的事。"小欧抽出一句廉价的香烟,点火抽着。
"咦?"伊恩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这是他第一次听小欧这么说,没想到自己瘦骨嶙峋的身材、脏兮兮的脸竟可以引起那些人的兴趣。
"你不知道吧!"
小欧吐口烟圈,悠悠说道:"你是一块璞玉,只要稍微打扮一下,一定可以成为这地区人气最旺的抢手货,来这里寻欢的人,其中不乏商场上的名流人士,他们挑人的眼光可是一流的。"
"你是说他吗?"最近常有一个体面的东方人指名要小欧的陪伴。
"谁?"从伊恩的眼中读出他所指的对象,小欧情绪激动的喊叫:"你说那个浑球,他根本瞎了狗眼,分不清楚上等货跟瑕疵货的不同。"
"吵架了?"
"没有!"小欧停了一声,别过头直咒骂那没良心的混蛋。
"你看那边。"小欧用手肘推推用餐的伊恩,叫他注意那名刚下车、穿著休闲服的男士。
伊恩懒懒地抬起头,注意到街上的人都停下动作看着那个不该在这地方出现的人,有几个姿色中上的女人甚至公然向他调情,见他不为所动之下,一旁的男孩开始主动上前攀谈。
每个人都希望今晚能跟这魅力十足的男人,共度一夜的激情。
"好帅的一个人,还是头大肥羊。"小欧吹起口哨,直盯住那名绅士。"要我做白工也行。"
一向嗜钱如命的小欧,开口要做赔本的生意,不难想象这人的容貌、体格、气度皆是上上之选,谁也无法抵抗他所散发出来的魅力。
那人直直走向他们,停在他们面前,两人不安的看着他。
"有什么事我可以效劳的吗?先生。"小欧率先镇定下来,漾开迷人的笑容,眼中写满对他的兴趣。
"我要你!"那人拉起畏缩的伊恩站起来,锐利的目光将他从头至脚打量一番,那目光让伊恩心生惧意。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那男人最后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不容易察觉的笑意。
"我不卖身的。"伊恩一说完,背后的一只手马上拧了他一把。
他转过头看着小欧,不悦地蹙起眉头。
"先生,你可以等一会儿吗?我跟我兄弟好好的沟通一下。"小欧一把拉着想抗议的伊恩到墙角。
"你做什么?"
"白痴,你不能放过离开这种生活的大好机会。"
"可是我不卖身的。"
"就算你今天不卖身,也难保日后你的贞操不会出问题。"
"小欧……"听出他话中的严重性,伊恩锁着眉头。
"伊恩,你应该知道,在这地方你出了事是不会有人理你的,在我的保护之下你现在还安然无事,但难保有人不会趁我不在时对你下毒手。"
前几天他就把几个蠢蠢欲动的小伙子修理个半死,那些人越来越大胆,境敢动他的人。
"你是说……"怪不得他最近发现有一道道的目光状似无意的打量着他,原来那些人都是……
"没错!单就你不经人事这一点,就足以勾起他们的歹意,毕竟你是这地区的异类,既不偷不抢又不卖身,老实说有很多人早就看你不满。"
"连你也……"
"说真的,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不屈服于恶劣环境下的个性,就像一个高贵的王子即使在困苦的逃亡生活中,仍保有他皇家的尊严,哪像我们这些人!"
"对不起,对不起,小欧。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竟带给你痛苦。"伊恩自责的哭泣,泪珠滑落他的双颊。
"懂吗?伊恩,你我是不同世界的人,就连你的泪水也是那么的纯洁、晶莹剔透;你就像是一面镜子,每次看着你就好象映照出我本身的堕落、丑陋的灵魂,趁我还能控制住对你的恨意,还能保护你之前赶快离开吧!"
双手覆上他哭泣的脸,小欧低下头吻去他所有的眼泪,轻声的跟他道再见。
"将来若是飞黄腾达,在路上遇到我,可别嫌恶的避开哦!"
"不会、不会的!"伊恩飞扑进他的怀中哭喊着。
对于这个一直保护他不受伤,像哥哥一样照顾他的小欧,伊恩真的有太多的愧疚和说不完的感谢。
谢谢你!小欧。
我不会忘记你的。
黎明破晓之际,一个身材比例完美,有着宽阔的肩膀、窄窄的腰、结实的臀部和健壮的大腿的男人下了床,弯腰拾起一地的衣服慢条斯理的穿上。
"嗯……"床上传来一道如野猫般的低吟。
翻个身露出大半雪白的背部,黑色的羽毛被因他的动作而滑落至腰间,呈现迷人的画面。
睁开睡眼,一对琥珀色的眸子瞧向床边高大的背影,以慵懒低沉的嗓音说道:"要走了吗?时间还早得很。"
清晨四点多而已。
男人没回答,如同往常一样地从公文包拿出上头系着金色缎带的绒盒放在桌上。
然后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转身离去。
从头至尾,他对于床上爱人紧盯着他的灼热视线视若无睹,连个早安吻也没有。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良久,伊恩才把目光移开,若有所思的看着桌上的绒盒。
他没有收到礼物的喜悦,也不想知道他送给他什么东西。
十五岁那一年被他买回来,原本以为要帮他解决性方面的需求,没想到那个人只把自己丢给一群家庭教师,逼迫他学习各种商业课程;然后每到一个时间他就要验收那个月的学习成果。
完全跟他当初所想的不一样,让自己以为重新回到学校生活般规律,似乎要把自己荒废的学业补回来。
那一年间,他有空就会带他出国旅游,或者他出差时会让自己跟在身旁,有时给他钱自己去打发时间,有时则让自己跟着他去见客户。
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感动,就像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细心呵护的那种幸福感觉。
一年后,他拿了份契约要买下伊恩的工作自由权,以不带勉强的口吻问着刚洗完澡出来的他,并向他透露这一年会让他学习各项技能,主要是看中他的能力想揽为他的得力帮手。
签下那份合约书的隔天,那男人搬进这栋公寓跟他同住,他的新老师就是当初在街头买下他的这个男人——狄蒙。
那时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老师也是朋友,更进一步,他觉得狄蒙是他的家人,是爱护他的大哥哥。
直到他发觉自己对他抱持的不是一份兄弟的情感,而是情人间的感情,他简直吓坏了。
他竟爱上一个男人!?多么残酷的一项事实!
家人跟情人之间是有天壤之别的。
狄蒙对于家人可以完全付出他的关爱,对于爱上他的人却连少少的爱都吝惜给予,连同情他们的甜言蜜语及谎言从来没说过半句。
唯一付出的只有大笔金钱所买下的贵重礼物,送给让他在床上满足的爱人,但是物资的丰饶永远满足不了一群渴望他心的情人们。
他曾见过一个痴心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到后来因为她无法遵守两人之间的游戏规则,开始疯狂的想掌控他所有的行踪,对他紧迫盯人,甚至因他的风流恨到想与狄蒙同归于尽。
最终那女人的下场竟是在精神病院割腕自杀,病房的墙壁上留下她对狄蒙深深的恨意及血淋淋的诅咒。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因为爱而嫉妒疯狂的女人睁着大眼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表达她的不甘愿……
若是让狄蒙发现到自己对他已经改变的情感,他该如何是好?
当他开口向他表白的时候,就代表内心要有一个将来会失去他力认知,又或者他会成为另一个丧命在他冰冷心园里的人。
一个月后,伊恩签下了两人的爱情契约游戏,在这场游戏中他是个一生中只能默默等爱的奴隶。
除非对方主动提出分手、撕毁契约,否则他这一辈子只能像童话故事中的长发公主被巫婆锁在森林里的高搭上,等待王子解救公主,从此两人过着幸福的日子。
只是对他而言囚禁他的巫婆是狄蒙,夺取他一颗心的王子也是狄蒙,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个未知数……
重重的叹了声,伊恩的目光落在绒盒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肯定里头的东西是什么,内心却有剩余的一点点希望里头是他所想要的东西。
即使那只是小孩子玩家家酒的玩具他也高兴,他所想要的是一只戒指,一只象征爱他的证物。
一打开绒盒,琥珀色的眸子立即黯淡下来,他抿唇看着那镶着精钻的劳力士手表。
再一次的失望与伤悲。
这是第几只了呢?
前几天的会议上他听着下属的例行性报告,发现他的左手腕上空无一物,那原本应该戴在手上、法国名设计家设计,全球限量发行一百只的纪念表不见了。
当会议结束只剩他们俩时,狄蒙对整理笔记的他问起手表的事。
那时他还以为在遗失数十只名表后,他终于在意自己消极的抗议,可是抬起头却看见他不痛不痒,如问天气好坏的表情。
当下伊恩知道自己再次失败,以懒懒又不负责、存心气他的语气回答他掉了。
狄蒙沉默的看着伊恩,最后潇洒的去下一句"算了。"便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及冷酷的态度,伊恩背过身偷偷的拭去伤心的泪水。
气自己的不自量力,气自己傻傻的为那种人失了心……
拉开床头柜最下面那一层抽屉,伊恩把那钻表像去垃圾般的一扔,让它跟一群同伴作伴。
里头的手表总价已经超过美金七位数字。
小欧可知道他从狄蒙的身上所捞到的金钱,足够让他们这辈子不愁吃、不愁穿。
若是告诉他这件事。他是否会气得扼腕当初狄蒙看上的为何不是他,而是他这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鬼呢?
小欧,好久没看到他了!
他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