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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爱起飞 第五章 作者:简薰
    唐晓藤的心情平静下来后,跟灿宁说了很多关于钟澈的事——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只是校友,而不知道他们认识近十年。

    灿宁想起嘉升跟她说过的话,不由得奇怪起来,“嘉升说大家是进入旅游业才认识的。”

    “因为我跟钟澈都不想提。”

    她听了疑惑更大,这句话听起来好怪。

    一般人若是在工作场合遇到学生时代的朋友,不应该都是很高兴吗?为什么怕人家知道呢?

    该不会——啁,如果唐姐是铮澈心目中的理想典型,那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我跟钟澈没什么。”唐晓藤似乎是看出她的疑虑,“他之前在云游时就已经有一个当记者的女朋友了。”

    当记者的女友?该不会就是那个灵灵吧!

    她居然忘了问钟澈有没有女朋友,说不定他们已从“那时”走到“现在”,所以钟澈才会这么常跟灵灵讲电话,而且每次都是眉开眼笑,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可是若说他有女友,感觉上又不像啊!

    一个有女友的人,有可能每晚跟她到处玩吗?

    要不,就是记者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陪他,所以……

    唐晓藤丝毫没发现她的分心,自顾说着,“我们装做没什么交情,主要是不希望她误会,我不怕那些蜚短流长,可是她的职业让我有顾忌,我有一个孩子——我在履历并没有注明这点。”

    灿于看着她,双眼眨都不眨,她从来没听谁说过她有一个孩子。

    唐晓藤笑了,“很惊讶?”

    她坦承,“有点。”

    “我没结婚。”

    “现代女子有权为自己做任何决定,何况未婚生子不是大罪。”灿宁很认真的说,“我惊讶的不是‘未婚生子’,而是‘认识三个月的人突然跟我说她有孩子’,这是不一样的。”

    她点点头,表情颇为欣慰,“为了怕影响工作效率,有孩子或是已婚女性员工常常无法担任要职,可我不是一个人,我必须争取薪水较高的工作,那时有好几个人在争飞航线主管的缺,我不能赌,钟澈了解这一点,所以才假装和我没什么交情,免得女友醋劲大发去查她想像中的情敌,万一有孩子的事情曝光,除非我换工作,不然永远升不了职。”

    灿宁发现自己更喜欢唐姐了,也知道她为什么可以这样的温柔。

    她是一个母亲,一个完整的女人。

    唐晓藤还跟她说了很多很多大学时候的事情,他们一大群人怎么借车去露营,夜半溪钓,围着营火跳学长教的非洲狩猎舞蹈,众人玩到不支而露天睡到天亮;纵走中央山脉时,学妹骨折,他们如何做出克难担架带学妹下山……每多说一点,灿宁就觉得更接近钟澈一点。

    他的过去,她虽然来不及参与,但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唐姐还答应找一天回老家把那时的照片带给她看。

    回到公司,灿宁因为幸福过度,居然给了资玮一个大大的拥抱,松开手时才想到资玮是不跟人笑闹的。

    原以为资玮会用一贯的冷漠对她,没想到她却笑了。

    “资玮,你笑了耶!”

    她轻哼一声,“我是人啊。”

    “好少看你笑。”

    “江灿宁,你有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嗯,有啊。”只要一听到钟澈打电话给灵灵,她就心情低落,睡前必幻想一个名叫灵灵人,有时是长得像李嘉欣的冷艳女郎,有时又是长得像安倍夏美的小可爱……

    已经乱想过度,没想到安妮在知道她烦恼根源之后,居然跟她这么说:“李嘉欣或安倍夏美都没关系,最可怕的是万一灵灵就是你们唐姐的小名,原来她与钟澈相爱多年,那才叫恐怖。”

    灿宁惊得当场呆掉,这安妮,开起玩笑来真是六亲不认,若是她痛苦倒地,安妮会笑得更大声。

    “不可能没有啦。”

    资玮看着她,表情像是看到一种奇特的生物,”知道吗,我觉得你受到上天特别的眷顾。”

    灿宁心想,是特别衰的眷顾吗?

    “你看起来很快乐。”

    “因为我现在是真的快乐啊!”想到知道那么多钟澈的事,她就笑得很愉快,“刚刚唐姐说了很多我一直想知道的事。”

    资玮回到座位上,打开手中肋档案夹,许久,突然抬头跟她说:“唐晓藤的心机很重,你别太相信她的话。”

    灿宁一怔,资玮不是会说长道短的人,她相信她,但是唐姐……那个谈起孩子时满脸温柔,说到她的苦恼时,要她加油别放弃的人,难道又是假的吗?

    资玮脸上写着一种言尽于此的神情,明白的告诉灿宁,信也好,不信也罢,她是不会再说什么了。

    难得假日,钟澈还在睡,电话却不识相的响起。

    他只是翻个身,到响第四次的时候,他终于了解打电话来的人的意志,不起来接是不行了。

    “钟澈!”

    “是你。”他早该想到了,江灿宁。

    由于工作的关系,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国,朋友早随着日渐忙碌的生活而消失不见,这些日子来,只有她,会猛打他的电话,不过她似乎知道他不喜欢讲电话,总是三、五分钟就挂断。

    “什么事?”

    “没事啊!”

    他没好气的说:“没事打电话来干嘛?”

    “就是没事才打电话。”她振振有词的说,“难得假日,出来走走嘛!”

    “你的安妮与安琪呢?”

    “她们要上班。”

    “找嘉升。”

    “他去参加同学会。”

    “资玮。”才说完,他自己就笑了——资玮根本不是会和平民在一起的那种人。

    不是说她高高在上,只是她的嗜好异于常人,专长是芭蕾舞,闲暇时喜欢弹钢琴、听音乐会、看画展,去过不少国家,不过目的大多诸如为了亲眼目睹十九世纪法国画家柯洛的“静泉”系列画作。

    她全身充满艺文气息,怎么看都像是天之骄女才会有的才情,她不会跟灿宁出来,也不会跟任何人出来,除了公司的团体聚会外,她几乎不接受私下邀约。

    果然,灿宁也说:“她不会跟我出来的啦!”

    “我不想出门。”

    “那我去找你。”

    “随便。”

    挂了电话,钟澈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只好起身,墙上时钟指着八点半。

    拉开窗帘,阳光哗的一声争先恐后全涌进来,照亮那一方天地。

    从大学起,他就一直住在这层房东加盖的空间,整个顶楼,只用了二分之一的地方,剩下的二分之一完全露天,除了晒衣服之外,另有洗手槽、鞋柜及一张单人床,谁要是不高兴,可以到单人床上躺着看天空,那样的情境之下,再闷都可以过眼云烟。

    跟阿贤两个人难兄难弟似的过了几年,从先前嚷着一有钱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到后来,记忆太多,却舍不得走了。

    钟澈走到窗台边,在木柜上的咖啡机中放人咖啡粉及水,醒,来一杯提神咖啡是多年来不变的习惯。

    梳洗过后,咖啡正好。

    他喝咖啡时不加糖也不加奶精,就是一杯苦涩的黑色液体,倒不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有个性,而是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东奔西跑的结果,为求方便,他总是尽其可能的让生活简单。

    砰、砰、砰。

    随着敲门的声音落下,灿宁的声音也旋即扬起,“钟澈,你起来没?”

    “还没。”

    外头传来她轻快的笑声,“好,那我晚一点再过来看看你醒了没。”

    他微觉好笑,上前去开了门。

    时序入冬,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冬衣,微鬈的发散在肩上,一顶白色的绒帽将她的脸衬得益发明亮。

    一个可爱的小女生,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追着他不放的小女生。

    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或说,第一次听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唱歌,Tears。

    Sometimesourtearsblindedthelove.Welostourdreamalongtheway———

    她的声音算不上好听,但十分干净。

    办公室空无一人,他循着声音走到茶水间,看到一身白色的她站在窗前,自得其乐的哼着一句又一句的Dryyourtearswithlove,上午的阳光穿过窗户,削过她的脸,侧影像极了镶边的画。

    Tears是他大学时最喜欢的一首歌。

    一时兴起,他还装流氓的吓她,原本以为她会尖叫逃掉或是打电话叫警察,没想到统统猜错。

    娃娃脸,面对事情时却很强悍,不太服输。

    钟澈不认为自己的外表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不过,这个娃娃脸却从那天开始就追着他跑。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当然也不致笨到没感觉。

    “钟澈?”

    他回过神,将她疑问的眼光接个正着。

    他故意咧嘴一笑,“你没带早餐吗?”

    她拍拍肚子,“我吃过啦!”

    “我是说我的。”

    “你又没说你要。”

    “通常这种情况,应该是我打开门,然后你就说,‘看我帮你带了什么’,这样才对吧!”

    她不答,大大方方的走进来,像是在观察什么似的将他这层没有隔间的大阁楼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回头对他笑,“好乱喔!”

    屋子旧,东西也凌乱,钟澈自己不收,自然没人帮他收。

    跟阿贤住时,谁也不带女孩子回来。

    阿贤不住之后,他只与一个女孩子交往过,何纬纬。

    纬纬是电视台的记者,专跑社会新闻,敢爱敢恨,性烈如火,十分有个性,也从不愿为他牺牲什么,在旁人眼中,纬纬不够温柔婉约,但这正是他所欣赏的地方,如果同女子交往只是为了要找个小女人替自己打理家务,那他倒不如要个菲佣,至少他不用花时间陪菲佣。

    他跟纬纬在一起很愉快。

    虽然他同纬纬后来闹得很僵,但他无法否认她仍是可爱的。

    只是他们缘分浅。

    缘分?

    钟澈不禁笑了一下,以前他从不相信什么缘分,以为年轻就可以呼风唤雨,后来才知道人生有太多身不由己。

    纬纬没有错,他们结束的原因出在他身上。

    但这一次呢?

    钟澈看了灿宁一眼,突然有点不想待在这个有着复杂回忆的地方。

    他拿起外套跟车钥匙,“走。”

    “去哪?”

    “街上。”

    那天的行程让钟澈感觉像是回到学生时代。

    跟灿宁在西门町钻来钻去,逛万年的个性商店,跑去书局看杂志,在学生群集的泡沫红茶店里吃午餐,看电影,跟一大堆人在骑楼走来走去,然后在玫瑰咀片行前看某个新生代女歌手的首次签唱会,他原以为自己会不耐烦的,没想到感觉居然不坏。

    有人在路边跳舞,玩Cosplay的人亦不在少数,他从来不知道西门町已经变成这样,不太像台北,反而有点像东京。

    有点颓废,却又生气勃发。

    从戏院出来,手机响起,钟澈看了一下荧幕,是他自己设定的日期及时间,事项是订蛋糕。

    “哪里有蛋糕店?”他问,好几年没来闹区,已经有很多地方都跟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灿宁微觉奇怪,“你不是说过不喜欢甜食?”

    “干女儿明天生日。”

    “你有干女儿?”

    “不行吗?”

    她扬扬眉,面部有点扭曲的说:“当然可以。”

    “你这什么表情?”

    她也不避讳,直截了当的说:“只是很难想像而已。”

    之后,他们到了一家据说颇负盛名的甜品屋。

    钟澈订了一个十寸的蛋糕,是干女儿最爱的鲜草莓口味,还要了一支彩色的六岁蜡烛。

    当柜台小姐问他蛋糕上要写什么时,他说了干女儿的名字,没想到灿宁却啊了一声。

    声音不小,引得附近的人全回头看。

    “你发羊癫?”

    “不是。”看得出来,她笑得很由衷,而且是完全无法抑制的那种笑法,“我很高兴。”

    他研究性的看着她,实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好随她去。

    耶——

    灿宁在心中欢呼,灵灵是干女儿。

    她心中的假想情敌只是钟澈的干女儿。

    算不上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浪漫活动,但已经够了,她知道的事足以化为无穷的动力。

    高兴过头,怎么样都睡不着,晚上她拿着枕头去敲安妮的房门。

    安妮笑,也没多说什么。她们认识好几年了,总是这样,灿宁伤心快乐时找她,她伤心快乐时找灿宁,有时候说一整晚,有时候哭一整夜,或是讽刺对方,或是嘲笑自己,两人心中收藏的不只是自己的心事,还有对方的故事。

    两人并枕,听完灿宁说的事情,安妮取笑,“江灿宁,你越来越没出息了。”

    “早知道你会笑。”

    “不好意思,小女子我是自尊至上,看到有人为了恋爱而抛弃自尊实在忍不住。”

    她辩解,“我没有抛弃自尊。”

    “哎喔,现在是你先喜欢人家,抛弃自尊都不见得能得到爱情,何况是坚守自尊。”安妮笑说,“多努力吧,以前子盂学长对你这么好,你都没感觉,由此可见,爱情不由人,要多努力。”

    灿宁虽觉得她提到子孟学长的事有点怪,不过,那都算了,安妮可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她现在要加油的目标不是过去。

    虽然钟澈对自己还不是太在意,虽然他还不愿让自己靠得太近,虽然她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可她不会这么快就放弃,希望上天能偶尔给她一些鼓励跟动力。

    像今天一样。

    临睡前,灿宁暗自祈祷。

    星期一,灿宁心情极好,穿了一件红衣雪衣材质的长外套。

    嘉升看了就笑,“中奖啦?”

    她笑嘻嘻的,“没有。”

    比中奖还好。

    “好刺眼。”

    她微微一笑,知道嘉升的语气中有欣赏的成分。

    她今天的计划之一是跟钟澈一起去参加他干女儿灵灵的生日——她单方面想的。

    不管什么活动,她都想跟他在一起,当然,前提是钟澈愿意让她去才行。

    钟澈来了,看了她一眼,表情有点奇怪,不太高兴的样子。

    办公室人少,唐晓藤也还没来,灿宁隔着两张桌子问他,“你怎么了?”

    钟澈头也不抬,“没事。”

    语气之冷,让灿宁噤声。

    不管是谁,只要是心情不好,通常不会希望别人一再打扰,况且她很有自知之明,他们之间还没有熟到可以大大方方过去说:“有事告诉我啊,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他表现出不要人打扰的样子,那就是不要人打扰了。

    就算他们比普通朋友好一点,但她在他心中还不够特别。

    中午休息时间到了,资玮先离开,嘉升做了一个要不要一起出去午餐的手势,灿宁看了看钟澈,他还是一副带刺的姿态,她转身拿了外套,跟嘉升一起走出飞航的玻璃门。

    十二月了,天气转冷,一道又一道的冷风吹过,灿宁不禁打了一个喷嚏,很快的第二个、第三个接着响起。

    嘉升皱眉,“你穿得太少了。”

    “没事。”她吸吸鼻子,“在空调的房间待久了就会这样。”

    天气太冷,嘉升提议去吃小火锅,灿宁欣然同意。

    也许是看出她的小小沮丧,嘉升净说一些网络笑话逗她高兴,她听了笑得东倒西歪,可是一旦笑过,早上的挫败又向她袭来。

    是她努力得还不够吗?

    还是他真的离她太远?

    “等一下回去的时候,先去一下便利商店好不好?”灿宁要求,“我想买三明治。”

    “给钟澈?”

    “嗯。”

    他定定地看着她,“灿宁,钟澈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你?”

    “这还用问。”她理直气壮的回答,“因为他很温柔啊。”

    嘉升像是听到了什么怪话似的,“我没听错吧?”

    “嗯。”灿宁的唇角逸出一抹笑,“没人发现吗?他虽然看起来很流氓,可是却有一颗很柔软的心。”

    论外表,嘉升比他好看太多,论背景,七楼外贸公司那个对她数度示好的年轻经理也比他强,他跟风度翩翩之类的形容词沾不上边,看起来一副很坏的样子,交通工具是辆改装摩托车,可是这些都不要紧,因为她是最直接感受到他温暖心的人。

    嘉升自嘲似的笑笑,“我想,我们也许有代沟了。”

    “我就知道你会觉得奇怪。”

    “我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把你吓得半死。”

    灿宁笑,她当然不会忘记。

    钟澈扮坏人耍她,自己还出手自卫,而他为了怕拿在手上的烟会烫伤她,没挡,白白挨了一下,后来,她把一笔十一点要用的资料忘在家,是他在盛暑的烈日下载着她在车阵中狂奔补救错误。

    甚者,可以追溯到更早,那个皮夹被扒的面试日,他们在黄槐树旁边的窗边共桌用餐,他让她不致陷入窘境——虽然他们已不记得彼此的长相,可是她却从那把打着中国结的伞认出来是他,而且,唐姐也证实了,钟澈之前的确是留着金色的中长发,带团到埃及的前一天才剪掉的。

    很多很多,若真要说,非要一整个下午才行。

    嘉升是个有风度的人,可是她不认为他有时间听她说这些女生心中的奇特想法与感觉。

    于是,她只是简单的回答,“就是喜欢了嘛。”

    嘉升笑笑,“你真坦白。”

    “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希望我有你一半的勇气。”

    咦?这,他的意思是——

    “嘉升!”她好想知道他喜欢谁。

    看着她专心注视的脸,他不由得一阵好笑,“别追根究底。”

    虽然有点扼腕,她还是点头了。

    回公司的路上,他突然问:“想不想听故事?”

    “嗯。”

    “听过就算,我不想被人认为多话。”

    灿宁点头。

    “昨天参加同学会,有个同学是登山社的,我们聊起,他说有个学长在升大四那年休学跑去爬艾佛勒斯峰,然后,他跟我说了这个学长的名字,是钟澈。”

    “我知道这件事。”唐姐跟她说过了,“好像是跟一群美国登山家。”

    “他不是一个人从台湾出发的。”

    她一怔,唐姐明明跟她说是“钟澈自己一个人”啊!

    “六个美国人,钟澈,还有一个姓曾的学长,一行八人全数攻顶成功,可是才离开顶峰不到一小时,那个姓曾的学长就因为滑倒而受伤,严重骨折。”嘉升顿了顿,“你知道结果怎么样吗?”

    灿宁默然。

    她知道攀登世界高峰时,一旦有人受伤,大家必须将伤者留在原地任其自生自灭,不许抢救。

    这是高山守则,所有的人都必须遵守。

    如果在连一个健康的人都难以生存的环境下试图运伤者同行,只会连累所有的人一起陪葬。

    “很多征服过高山大川的人,都有失去队友的创痛,钟澈是其中一个,他们一起挑战过海峡急流,感情很好,但他在那次挑战中失去最好的朋友。”嘉升顿了顿,“更糟的是当他从外国回来时,好友的女儿已经出生三、四个月了——那个学长的女朋友在他们出外前已怀孕,为了怕男友分心,所以没说,那个女孩子原本是等着一家团圆的,没想到等到的却是天人永隔。”

    灿宁脑海一闪,猛然想起,钟澈那个六岁的干女儿灵灵——一定是那个学长的孩子!

    今天是小女孩的生日,可是却没有父亲为她唱生日快乐歌。

    虽然人无法对抗面对自然考验的生存选择,可是他仍会不好受……对灵灵的内疚,还有,对好友的思念。

    小女孩已经六岁了,也就是说,这六年来,钟澈都在承受这样的自我煎熬。

    灿宁眼眶一湿,突然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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