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但不失优雅的建筑物依山而建,每栋建筑物是独立的,有三层楼高,从建筑物内部能眺望台北市的景色,环境清静,房价比阳明山差不了多少,所以居住在这里的人也不多,但跟住在阳明山的富商名流相较,这里的居民多为高级知识份子和学者。
“你想通了?终于肯改变你陶渊明式的生活了?”
这个江沂行老是把钱花在买书上和做研究上,对于生活条件根本不在意,丁翼常常劝他搬离那个隔音设备不好、出入份子复杂的鬼地方。
不过他总不在意,说什么这样才能深入观察社会现象,还说什么这是身为一个社会学家应有的科学观察精神。
丁翼哪知道这小于在说什么,管他什么社会学家还是什么观察的,他只知道保命比较要紧。
“没有,这房子是我朋友的。”江沂行回答道。
气朋友?”这小子哪来的朋友?他唯一的朋友就是自己啊!
“刚些日子认识的。前面那栋就是了。”
江沂行掏出钥匙开了门,丁翼则跟在他身后。进屋后的丁翼惊讶地发现江沂行的屋内居然有佣人和……保镳?
原本坐在沙发上,身著黑西装的两名男子,看到江沂行回来立刻站起身,甚至恭敬地向江沂行鞠躬问候,“江先生,您回来了。”
江沂行点点头,带著丁翼上二楼去,两名男子却露出慌张的表情。
“怎么办?要通知老大吗?”
“废话,老大不是说,只要江先生有任何不同于平常的表现,或有其他人来的时候要立刻通知他吗?”
“对喔,那我赶快打电话。可是万一老大在开会……”
“笨哪,哪一次为了江先生的事通知老大,老大没有立刻赶回来的的?”
“对喔,那我赶快打电话。”
“丁翼,你过得好吗?”江沂行把女佣刚才端上来的咖啡递给丁翼。
“你呢?”丁翼不答反问。
“老样子,到学校上课、看书、做研究,就这样。”
丁翼盯著他,“你该知道我把你当弟弟看。”
“我当然知道,唉……好吧,我招就是了。”
“这房子是顾泛森的。”
“顾泛森?”丁翼在脑子中搜寻这号人物,“你说的是那个人称“阎罗”,杀人不眨眼的黑道头子顾泛森?”
“就是他。”
“你怎么跟他认识的?”
“前些日子我在住家附近,因缘际会救了他一命,误打误撞就认识了。后来我的房子被烧了,他好心提议让我搬进他家,就这样。”
丁翼思忖,和顾泛森这个人扯上关系不是件好事,沂行的房子会被火烧了,绝对不只是电线走火这么简单而已。
“你怎么不通知我?”
“你是说认识顾泛森这个人,还是房子被烧了?”
“都有。”
“认识他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就是那个黑道头子,而且那时候我正在忙著准备开学的事。是后来他的手下找到他,我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顾泛森。没多久我的房子就被烧了,我本来想打电话请你帮忙,可是泛森说他刚好就住在在我任教的学校附近,而且一时之间要搬家也下容易。他还说这就当作是我救他的谢礼,等我找到新住处再搬也不迟,所以我就搬来了。”
刚好住在沂行任教的学校附近?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谎话,只有沂行这粗线条的小于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可是顾泛森为什么要对沂行这么好?依他的个性,虽说有恩报恩,但也不必费心思说谎,这到底是为什么?
“丁翼,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沂行,我要你向我保证不管你有什么事,或遇到任何问题一定要通知我。”
“是,我保证。可以了吗?”
“你一定要记住。”丁翼再次重申。
江沂行点头。“现在可以说说你自己了吗?”
“我?老样子。”
“你该知道我把你当哥哥看。”江沂行用丁翼说过的话回他。
江沂行的回话让他想起了晓阳——那个每天早上为了逼他吃早餐,然后用他说过的话采反击他的人,那个他用生命在呵护的人……
“你在想他。”江沂行对别人神经大条,对丁翼的心思可清楚得紧,“你又在想路晓阳。”
“是吗?”丁翼啜了口咖啡。
“你每次在想他的时候,你的表情永远都是温柔得吓死人。”
丁翼的背景和他和路晓阳之间的事,他从丁翼口中探了三年之久,丁翼才肯完全告诉他。
“他知道你爱他吗?”
丁翼怔了怔,“我不爱他。”
“那你没事干什么折磨你自己?”
“我没有。”
“你昨晚又失眠了,对吧?”
为什么在这时候,他就变得跟略晓阳一样敏锐?
丁翼有些恼怒,“我没有。”
“你知道你的神情有多疲惫吗?还有你的黑眼圈,你以为你在骗谁?你以为你把所有的苦都往自己肚里吞,别人的日子会好过一点?还有你为他做的一切,看到的人都知道你爱他,我知道,你知道,我相信他也知道。”
“够了!”
“不够,丁翼,你一向是个诚实的人,为什么独独这件事,你硬是要欺骗你自己,你在怕什么?怕伤害他?还是怕伤害你自己?”
“别说了!”
“你怕周遭的人对他闲言闲语,你怕他的名声被你毁了,但是你最怕他给你的答案是他不爱你,所以你折磨你自己!”
“该死的!沂行!”丁翼吼他。
江沂行软化下来,他走到丁翼面前蹲下来,握住丁翼的手,“丁翼,我要你幸福……”
“沂行……”
“你知道每次见面我看到你为情所伤,我有多心疼吗?我知道你怕,你怕他不爱你,你也伯其他人的目光会伤害他。算我求你,我求你给自己也给他一个机会,你不问他,你怎么知道他爱不爱你?”
“他说过他只把我当家人……”
“那是他八岁那年说的,那时候他还小,他当然把你当家人。经过这么多年,他有一再强调他只把你当家人吗?他没有,不然他不会在他十八岁之后改口叫你翼,你有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他……”
“别再告诉我,他只是想跟你站在平等地位!丁翼,他爱你,如果他只把你当哥哥,他为什么要要求跟你站在对等的位置?,只有相爱的人才会想要站在平等的地位,如果他只是要把你当哥哥,他何苦这么做?如果他只把你当哥哥,他就会毫无疑问地尊敬你,然后永远叫你翼哥哥!
“他爱你,不然他为什么让你一直待在他身边?总裁助理对你来说根本就大才小用,我信他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为什么不放手让你走?因为他私心地想要把你留在他身边。
“还有,他为什么又把你送给他的戒指戴在身上?一个成年大男人没事干什么戴著另一个男人送他的戒指,就算他们的关系再亲密都不可能。丁翼,为什么,你想过吗?
除非他爱你!你看过他交过女朋友吗?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我不相信他没有动心的对象,除非他已经心有所属了。
“丁翼,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了解吗?他爱你,就如同你爱他一般深,你们都害怕一但把这份感情说出口,得到的是令自己心碎的答案,你们的关系也会就此改变,甚至没有办法再维持像现在这样的关系。
“但是,难道你就要这样蹉跎下去,直到有一天你们其中一人为了使对方安心,就找个女人结婚,等一切都太迟的时候,才发现彼此是相爱的?”
丁翼刷白了脸,他不敢想像那一天会是怎样的情景,但要是晓阳也爱他,那么晓阳的地位和名声……
“别人的目光算什么?你要是在乎,你就不叫丁翼了,而且你安要是没办法保护你心爱的人,你也不叫丁翼了。更何况,你们的关系只要你不说,路晓阳不说,请问谁会知道?就算有些揣测,安没有证据,依路氏的势力谁敢造谣?就算真的有一天你们的关系曝光了,只要路晓阳不在乎,我不相信会有什么太大的伤害。同爱性恋这档事在现今社会已不是什么禁忌了。更何况,你们不偷不抢,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还有那些贪污尹的政治人物才该死。”
丁翼看著江沂行,突然觉得不认识眼前的人,他什么时候变得渲这么敏锐?
“我不知道……”
“我知道要你一时之间做决定是太过于勉强,但是,丁翼,你要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不要再因为一些莫名奇妙的原因胡思乱想,耽误自己,也耽误路晓阳。”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丁翼陷入交战。
“听听你内心的声音,它在呐喊,它要你诚实面对它!”
江沂行把丁翼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卜,他看著丁翼,“答应我,你要幸福,拜托……”江沂行的声音有些哽咽。
“沂行……”
二一十二岁以前的我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乎,所以我也学会不去对人有所期待。
上天可怜我让我在二十二岁那年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被关心是多么串福的一件事。
丁翼,你让我尝到了幸福的滋味,我敬你爱你如父兄,你怎么忍心我看你痛苦?”
“沂行,我…”丁翼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就被人打开,撞击力之大,连书房橱一柜的玻璃都匡啷作响。
江沂行和丁翼转头望向门口,一个身形高大到几乎可以填满整个门框的男子,一脸阴郁地盯著他们瞧,锐利的眼神在接触到丁翼放在江沂行脸颊上的手时,甚至还露出杀机。
江沂行没发现,丁翼却瞧见了。
“泛森?你怎么回来了?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呃……你所谓的总部,不是吗?”
江沂行站起身,朝一脸杀气的顾泛森问道。
“你在生气?为什么?事情处理得不顺利吗?”
“沂行,你不跟我介绍这位先生吗?”顾泛森的目光在看向江沂行时转为温柔,但在把目光调回到丁翼身上时,却又是弑人般的恐怖。
该死的,这男人是打哪来的?他在电话中听到手下说江沂行带个男人回来时,他差点没气疯,丢下手边急待他处理的事情一路狂飘回家,却又在回家后看见江沂行手中握著一个男人的手,还亲密地贴在脸颊上,脸上还露出他从没见过的表情,有点可爱,却又带点…妩媚?可恶,他想杀了这男人!
“他是丁翼,我跟你说过,我唯一的好朋友。”
该死的,他哪里记得什么丁翼?
对了,他曾经在江沂行的书桌上看过江沂行和这男人的合照,那时候的他们很年轻。经过多年,江沂行没太大改变,这个丁翼却历练得更成熟、更有魅力。
“丁先生,久仰。”顾泛森伸出手。
“彼此彼此。”丁翼回握,却发现顾泛森的手正在用力地使劲中,乖乖,他的手劲还不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这顾泛森对江沂行……
不明究理的江沂行还呆呆地问著他们:“你们握这么用力,手……不痛吗?”
“不会。”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说著,同时把手抽回来,但眼神却仍是死盯著对方不放。
“沂行,我想我该走了。”
“你才来没多久。”
“我们下次找机会气单独”见面再说吧厂丁翼看向顾泛森,果然,顾泛森是一脸吃醋的模样,紧握在身侧的双手显示出他的怒意。
丁翼又看看江沂行,发现这迟钝的小子,好像对于自己正深陷贼窟之中而浑然不觉。而他身边的顾泛森却是想把猎物一口吃掉,却又怕小兔子受惊吓的矛盾模样,这……还挺有趣的。
丁翼故意亲昵地又揉乱江沂行的头发,惹来江沂行的抗议,“别这样,你又来了,告诉你几次不要老把我当小孩的!”
果不期然,顾泛森还是以他那快要喷出火的眼睛紧瞪著丁翼的手。
“沂行,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哪天被人吃了还傻呼呼地帮人说话。”
丁翼别具深意地看了顾泛森一眼,顾泛森则是回瞪著他。
说完,丁翼转身就走。
“等等,翼,你在说什么……”不等江沂行追上丁翼,顾泛森一把抓住他纤细的手腕,“泛森?你干什么?你跟翼都好奇怪……”
离开江沂行的家后,丁翼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只好开著车到处乱绕。不过这样也不能平复他紊乱的思绪,因为江沂行对他说的一席话;在他的心中泛起不小的涟漪。
当他回到路家后,已夜幕低垂。
丁翼没有惊动任何人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当他一开门时,没想到他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人正在他的床上,不过却……睡著了,这让丁翼松了一口气。
丁翼轻步地走进房间关上门,他在离床边不远的椅子上坐下来,若有所思地盯著床上的人看。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晓阳的?
他记得他认识晓阳时,晓阳也不过才八岁,那时候的他对自己来说应该像是个弟弟吧?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家人。
晓阳给了他机会,一个重生、脱离黑暗的机会,所以他发誓要用生命来守护他,所以他甘愿接受路镇宇的提议。
当别人是在和同侪疯狂的年纪时,他除了把时间用来陪晓阳,就是没日没夜地拚命念书、充实自己,每天睡不到六小时。如此,他才能在短短时间内,把过去自己没有机会学到的知识给补回来。
他按照路镇宇的安排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大学时主修企业管理,副修经济、财务金融,硕士念的是人力资源管理。路镇宇了给他最严苛的训练和考验,他也知道路镇宇之所以栽培他都是为了晓阳,但是他心甘情愿。
他记得小时候的晓阳很爱跟他撒娇,总是跟前跟后,翼哥哥、翼哥哥地叫。
晓阳是个温柔体贴的孩子,不过在整个路家中,他唯一会撒娇任性的对象就只有自己。
晓阳也老是半夜抱著他的小枕头,站在自己的房门口,要自己帮他开门,因为他想跟自己睡。
可能是因为从小父亲跟他不亲、母亲又不在的缘故,所以晓阳特别黏丁翼。他们房间中间的那道门,就是为了避免晓阳半夜老跑到他房门口而著凉,管家特地请人打通的。
自此之后,晓阳不只半夜往他房里钻,更自动地往他的床上爬。
上了国中的晓阳下再在半夜往他床上钻了,可能是因为长大了,知道不该如此任性了的缘故。
不过,他赖床的习惯还是无人能敌的,没人叫得醒他,除了自己,而那道门,倒变成了他叫晓阳起床的最好通道。
他二十二岁修完硕士学位那一年,路镇宇曾经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让他免除兵役的困扰。他拒绝了,因为当兵除了是他应为国家尽的义务之外,也是一个磨练自己的好机会。
他还记得晓阳为了这件事,强忍泪水不让自己看见他哭泣的模样。分离是必须的,不过却让他惊觉晓阳在他心中的定位究竟为何。
他从来不知道思念的滋味是会蚀骨的。入伍一个礼拜,他思念晓阳,他担心晓阳身体好不好,有没有人叫晓阳起床,半夜会不会踢被。
每当夜深人静,晓阳的影子总缭绕在他的脑中,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是很单纯地在挂心一个亲人。
直到他接到张伯的电话,张伯说晓阳因为没有他在身边,气喘病又发了,甚至还进厂医院。晓阳下让张伯告诉他,就是怕他在军中会心神下宁。
他永远记得当他听见这个消息时,他的心有多痛,那种痛到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怪自己为什么执意来当兵,他更恨自己不能立刻放下一切奔到晓阳的身边照顾他,他吃不好也睡不著,他惊觉晓阳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越了一个亲人该有的位置。
晓阳已成为他生命的全部,他愿意牺牲一切来换取晓阳的幸福。
这个觉察震惊了丁翼,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晓阳才十六岁,自己怎能告诉他,他一向敬重的翼哥哥爱上他?这是多么可笑的事?
于是丁翼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一时意乱情迷,是因为和晓阳的距离太远、思念太深,所以他把亲情错认为爱情。当他回到路家后,他就会发现一切都会跟以往一样。
不过他错了,他开始觉得待在晓阳身边比和晓阳分离更令他痛苦,因为他对晓阳的爱恋一天天加深,晓阳的二日一行、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绪。他极力克制自己的行为,但是他没有办法抗拒自己的心,他没有办法忍受自己最爱的人在自己眼前,却不能有任何行动,甚至还得扮演亲人的角色。
他觉得好痛苦,但是他无法想像要是晓阳知道他的心意之后,那种尴尬的场面要如何自处。
晓阳会鄙视他吗?也许不会,因为晓阳是个善体人意的好孩子。但是他一定不能接受这种不见容于世的感情。
所以他极力克制,在晓阳面前,扮演好应有的角色,从哥哥到助理,该做的他都做了,一直很称职,不曾腧炬。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孤独和寂寞便会来侵袭著他,他变得没有办法成眠,只能坐在窗前,感受隔著一道门外的人,舔舐著自己的伤口,甚至得靠药物来帮助睡眠。
床上的人儿翻了身,有醒来的迹象,丁翼走过去,低下头唤著眼前人儿的名字,“晓阳……”
“翼……你回来了?”路晓阳坐起身,揉著惺忪的睡眼。
“为什么睡在这里?”
“我在等你……”
“有事吗?”丁翼顺势坐在床沿。
路晓阳沉默了一会儿,仍是决定说出口,“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过丁翼仍然知道路晓阳的意思,他在说今天早上的事。
“我说了,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下午请假?每次遇到这种事你总是不高兴,你没说,但是我知道,翼,我真的知道。”
“我不是在气你……”
路晓阳不待丁翼说完,“我知道你不高兴我处理事情的态度,我也知道你觉得我温吞懦弱。但是我不这样做,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会说你摆架子,他们会趁机羞辱你,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不要你忍受这些,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好怕万一哪一天你受不了了你就会离开,你不要生气,我求求你……”
话完,路晓阳哽咽了。
丁翼看到路晓阳这样,他再也不顾什么礼教,一把就将路晓阳抱在怀里,别说了,我没有怪你。我怪我自己,为什么老是让你惹上麻烦。我讨厌看到你为了我跟那些人道歉,而我却没有办法做些什么。那些人我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是我也把你拖下水,你知道我真正的心情吗?我怎能忍受你一个堂堂的路氏总裁,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助理而跟人道歉?我怎能?”
路晓阳没看过丁翼这么激动的表现,不过他却充满了感动,“翼,我不在乎,只要你不误会我就好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晓阳……”
“那我们和好了吗?”
“当然。”语毕,丁翼突然发现他们俩现在的姿势太嗳昧,于是松手放开路晓阳,“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关系。”
丁翼看见晓阳胸前挂的那条戒指项练,他想起稍早江沂行告诉他的话。
三个成年大男人没事干什么戴著另一个男人送他的戒指,就算他们的关系再亲密都不可能,丁翼,为什么,你想过吗?除非他爱他!”
“他爱你,不然他为什么让你一直待在他身边?”
“你看过他交过女朋友吗?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我不相信他没有动心的对象,除非他已经心有所属了。”
应不应该趁机问晓阳,他是否也爱自己?就像江沂行说的,给自己也给晓阳一个机会,还是就这样维持现状就好?
但要是沂行猜错晓阳的心意,他又该如何自处?
丁翼来不及细想,他已问出口,“晓阳,在你心中,我究竟是什么位置?”
话—出口,两个人都呆了,丁翼是被自己冲出口的话给吓到,路晓阳则是被丁翼突如其来的问语给震住了。
怎么办?他发现了吗?
路晓阳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慌,但是他随即压下惊慌的情绪,故做镇静地问,“翼,你为什么这么问?”
丁翼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被自己的鲁莽给吓到了。
他站起身,背对著路晓阳,试图掩饰自己尴尬的表情,“没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别太在意。”
该死的!看他给自己找了一个什么样的麻烦!
“如果你如果不想回答就算了……”
“不!翼在我心中比起任何人都重要!”路晓阳冲口而出。
“真的吗?”丁翼很高兴,他转身看著路晓阳,脸上兴奋的表情像是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不过路晓阳接下来的话可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当然是真的,翼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一样,当然重要。”
像个家人……
“是吗……”丁翼仍是笑著,不过他的笑已经转为苦涩的笑。
就说吧!他何必痴人说梦?晓阳视他如家人,根本不像江沂行所说的,他早该知道的。
可是为什么心却是如此地痛,就像是一把利刀插在心口上,他想拔,却无力。
“是啊,翼像是我的守护神,无论我做什么事,翼永远都会在我身边支持我,翼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路晓阳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丁翼。
“所以我对你来说,就像个是个哥哥吗?”既然要死心,就彻底一点吧!所以他把话给问绝了。
“思。”路晓阳察觉到丁翼的情绪变化,可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翼,你怎么了?”
“像个哥哥,是吗……”丁翼像是没有听到路晓阳的问话,他被巨大的失落感给吞没了。
“翼…”
“你知道……算了。”丁翼没有说出口—那句我爱你……
像哥哥是吗?那就哥哥吧,“时间不早了,你该回房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现在只想孤独地面对自己的伤口,他不知道这次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平复伤痛,不过既然晓阳都明白地说了,把他当哥哥,所以他也该死心了。从明天起,他会扮演好自己应扮演的角色。
“那……我先回房了。”路晓阳起身,走到房门口,丁翼却叫住他。
“晓阳,你要记得开空调。”
他还是那么温柔,“我知道,翼,你早也点休息。”
路晓阳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靠著门板滑坐在地上。
翼怎么了?为什么他又不高兴了?自己把他当成哥哥有错吗?难道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爱丁翼。打从他上国中时他就发现了。他小时后因为身体不好,父母又不在身边,所以他最亲近的人就是管家张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爸爸不爱他,他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他常觉得孤单,直到遇到丁翼。
丁翼的出现对他来说,就像是生命出现了救星。丁翼疼他、宠他,对他百依百顺,他的所有喜好、所有情绪,只有丁翼才能完全知道。他常常黏著丁翼,他喜欢看丁翼那种对他宠溺又莫可奈何的表情,他觉得只有在丁翼身上,他才能够感受到被宠爱的幸福。
他也知道他替丁翼找了不少麻烦,包括他让丁翼必须熬夜才能念完书,’因为他把丁翼白天的时间都给占据了;还有他让丁翼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陪他,所以丁翼的生活圈很小,朋友也寥寥可数。
他觉得对不起丁翼,可是他却放不开手。
小时候他半夜常去敲丁翼的门,要丁翼陪他睡。上国中之后,在他发现他爱上丁翼之后,他就不再去敲丁翼的门了。因为他怕自己半夜会忍不住偷吻丁翼,让丁翼发现了可不好。
爱上丁翼对他来说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他不觉得自己奇怪,也不认为这只是一时的迷恋。对于自己的心,他可是坦率得很,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他不会去抗拒,更不想隐藏。他只想等待适当的时机,告诉丁翼他爱他。
然而他不知道丁翼怎么想的,丁翼跟他有相同的心情吗?依他了解丁翼的程度,丁翼要是发现自己爱上他,无论丁翼真实的心意是什么,丁冀也不会坦率地面对他。
丁翼会找千百万个理由来说服他,这只是一时冲动,不是爱情,然后这一切就会这样随风而逝。
所以他不敢先开口跟丁翼表明心意,以免吓跑丁翼,他要等,等丁翼确认自己的心意,然后他就会告诉丁翼,其实他早就爱他好久了。
为了让丁翼早日确认自己爱不爱他,他做了不少事。例如他不交女朋友,他把丁翼送他的戒指戴在身上,他想办法让丁翼留在他身边,甚至他每天早上赖床要丁翼叫他起来,这一切,无非是想让丁翼早日开口对他说“我爱你”。
可是丁翼那头固执的驴,不知道是想不通,还是硬不开口,到现在都还是沉默得像个蚌壳。
问他有没有想过,要是到最后丁翼发现自己不爱他,那他要怎么办?
他不是没想过,他觉得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幸福。所以假使丁翼到最后拒绝了他,他会笑笑地让丁翼离开,他会祝福丁翼跟他所爱的那个女人。
丁翼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会带著他和丁翼共有的美好回忆,继续面对未来。
也许有一天他会遇到一个更爱他的人,然后跟他一起生活,因为被爱比爱人幸福很多。
爱一个人会伤心、会痛,被爱却是被呵护、是幸福的。
除了丁翼,他不想再花心思去爱另一个人了,因为很痛、很辛苦,那种刻骨铭心尝一次就足够了。
所些丁翼刚刚的反应让他有些高兴,这是不是意味著丁翼也有那么一点爱他?丁翼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爱他?
路晓阳的心情大好起来,他的等待终于有了眉目,他辛辛苦苦种下的情种似乎开始发芽了,他真的很高兴。他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向浴室准备洗澡,独留另一扇门外的人暗自伤心。
丁翼变了。
虽然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体贴,不过路晓阳仍感觉到了,丁翼对他更疏离了,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灵上的疏离。他好像是在逃避些什么,难道是因为上次的谈话?
路晓阳有些气恼,不过他更心疼丁翼,因为丁翼又失眠了,而这次,比过去都还要严重,每天他都能从丁翼身上闻到烟味。他知道丁翼抽烟,不过丁翼总是会顾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尽量不让烟味留在身上。
然而最近,丁翼身上的烟味愈来愈浓厚,路晓阳知道这是他失眠的习惯,他会藉著大量抽烟来发泄心中的烦躁,难道丁翼没发现最近他身上的烟味,已经不是靠冲澡就能掩盖的?
今天晚上,路晓阳必须参加一场重要的宴会,按照惯例,丁翼会陪同他去,他很想让丁翼留在家中休息,不过丁翼却坚持要陪他去。路晓阳拗不过,只好答应。
加长礼车停在白色建筑物的广场前,丁翼偕同路晓阳下车。今天的丁翼穿著三件式的黑色西装,头发服贴地梳理好,脸上虽有连夜失眠的疲惫痕迹,却不减他英挺的锐气。
“翼,如果你下舒服的话,你可以先走,我自己可以应付。”路晓阳仍是担心丁翼,他觉得丁翼在逞强。
“我没事,我们走吧。”
“翼……”路晓阳莫可奈何,只好跟著他进入屋内。
标准的上流社会排场。水晶吊灯悬挂在挑高的天花板上,高级的料理排放在以白色桌布装饰的长桌子上,身著白衬杉、黑色西装裤外加红色领结的服务生,个个端著上放鸡尾酒的餐盘穿梭于宾客之中。在舞池中央,是一对对精心打扮的名流淑女在共舞,而演奏音乐的,则是闻名国内的交响乐团。
丁翼和路晓阳一进入会场,所有的目光就集中在他们身上,撇开他俩出众的外貌不说,他们显赫的身分地位总是吸引一太堆趋炎附势的人。路晓阳有些无奈地苦笑,不过他这一笑,对于搞不清楚状况的富家女来说,可是迷人得很。
丁翼看著身边的人,觉得心更痛了,为什么最爱的人在自己身边对著别人笑,他却不能阻止。他想独占路晓阳的一切,包括他的笑容,可是他不能。
“开战了,翼。”路晓阳总是在进入宴会会场时,对丁翼这么说。
丁翼没有多说,因为在这一刻他只想享受他们之间独有的默契。
等不及路晓阳和丁翼跨下阶梯,已有一大堆入朝他们的方向前进,其中包括不少想藉机认识他们,然后和路氏做生意的人,也有不少想趁机吊到金龟婿,一辈子不愁吃穿的富家女。
“路总裁,久仰久仰……”
“路总裁,好久不见,这是小女刚从美国回来……”
“路总裁,关于这次的案子还望您多多提拔……”
路晓阳对于这些攀龙附风的人皆以微笑做为回礼,虽然他不想搭理这些人,可是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所以就算疲于应付,他还是尽量以温和有礼的方式应对。
而一旁的丁翼也不闲著,他除了要替路晓阳挡开一些黏人的八爪女之外,他自己也得应付一些想藉由他引见路晓阳的人,还有一堆对他有兴趣的饥渴女。
整个混乱的秩序直到宴会主人的出现才告一段落,宴会主办人是扬声科技的董事长齐扬声。
齐扬声的爸爸和路镇宇是多年好友,只不过齐家定居于德国,两家甚少联络。齐扬声也是近几年到了台湾之后,才跟路晓阳开始熟稔起来的,今天路晓阳就是冲著齐扬声的面子才来参加的。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是否能将路总裁借给我一下?”齐扬声假笑地对著他面前的一堆人开口。
“既然齐董都这么说了,我们怎么好意思拒绝?”虽然不情愿,不过主人都开口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那么就先谢谢各位了,宴会的餐点很多,希望大家尽情享用,不要客气。”
话完,齐扬声左手拉著丁翼,右手握著路晓阳的手腕,将他们俩拖出人群中。
“你怎么这么慢才来?”路晓阳仍是以和煦的笑容迷倒一票人,不过他的口气却是咬牙切齿的。
“我办这场宴会已经够累人了,不看看你们俩出丑的样子我怎么甘心?你说是不,路总裁?”齐扬声存心呕路晓阳。
等三个人离开那一团混乱后,齐扬声带著路晓阳和丁翼上二楼。
“我总会找机会报仇的,你走著瞧。”路晓阳威胁。
“我拭目以待,阳阳。”阳阳是路晓阳的小名,他长大之后就不准任何人在这么叫他了。
“你怎会知道我的小名?”路晓阳不记得告诉过他。
“你忘了我爸爸认识你父亲吗?”齐扬声大笑。
“够了!”路晓阳恼怒。
“齐董,您就高抬贵手吧。”一旁的丁翼开了口。
“喔,有人英雄救美罗!”齐扬声调侃丁翼。
“齐扬声!”路晓阳火大了,谁都不能欺负丁翼。
“是是是!”齐阳升高举双手投降。
“我们进去聊聊吧。”齐扬声说的是专属于他的休息室。
“你们聊吧,我去阳台透透气。”
“翼,你不舒服吗?需要叫医生吗?”路晓阳担心地看着丁翼。
“我没事,待会儿我再来找你。”说完丁冀便走向阳台。
路晓阳的眼神跟著丁翼离去,一旁的齐扬声都看在眼里。
“还是一样吗?”关于丁翼和路晓阳的事,他也略知一二。
路晓阳沉默以对。
丁翼站在阳台边,双手靠著栏杆,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觉得好累,可是他就是睡不著。自从决定要对路晓阳死心后,他就开始失眠每天晚上躺上床闭上眼后,他的脑子里就充斥著路晓阳的脸,他的笑容、他的怒气,缠绕著他,让他挥之不去。
就算是靠安眠药,他也顶多睡个两小时,然后就开始睁著眼睛到天亮,不得已只好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