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飞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挫败。
望着挡风玻璃,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让谢天麟离开,但是那句话压在舌底的话,他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再等一秒钟,他对自己说,于是他在煎熬中度过了又一秒。
谢天麟探过身,他温柔地捧着单飞的脸颊,亲吻着这个不合格的员警绷紧的面庞,用湿暖的舌尖和柔软的双唇勾画着那俊朗的轮廓,细致而且撩人。
单飞疲惫地闭上眼睛,在温存里放松,他开启双唇,迎接谢天麟的到来,立刻被高超的技巧诱惑,激情的火花在身体的每一寸迸射出来。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顺从,而是开始享受进攻的乐趣,更多的需求闪现出来,一个吻显得太过单薄。
「最多能停留多久?」拉开一点距离,单飞近似于哀求地询问道。
「我不认为十分钟或者是两个小时,对谢擎来讲有什么区别。」谢天麟微微叹了口气,回答道。
他的眼睛因为激情而湿润,单飞的鼻息令他难以自抑,他用自己的唇轻轻碰了碰单飞的唇,然后才接着道:「他知道我只能是去做一件事。」
「非常好。」单飞说,用力地亲了亲谢天麟,然后推开车门,「楼上有房间。」
「应该有点庆祝仪式。」谢天麟略微调侃地道:「你终于明白哪儿才是适当的做爱地点了。」他随后跨出了车门。
「是的,有。」单飞扬了扬眉,「希望谢擎认为两个小时跟两天没什么区别。」他哼了一声,道。
谢天麟为他话中明显的暗示而颤抖——兴奋的,同时还包含着恐惧。无论如何,兴奋占主导。这让他忽略了除了单飞之外的一切,他不再去考虑谢擎,哪怕一闪念。
☆☆☆
房间还保留着单飞匆忙离开的样子,沙发垫横在地上,还没开封的润滑剂和保险套摊在床头。
谢天麟侧过头,斜睨着单飞,后者做出一副非常无辜的神情,「现在酒店提供的服务实在太齐全了。」他毫不脸红地说:「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想得这么周到。」虽然跟他离开的时候想像的不同,但至少,谢天麟此刻跟他在一起。
「唔……那是当然,」谢天麟赞同地点头,「而且,」他侧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单飞,「我对他们提供的这个尤其满意。」
单飞的视线中满是倾倒的家具,最后停留在他视线中的是天花板——他已经躺倒在了床上。
谢天麟温暖的身体覆着他的,他能感觉到谢天麟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
血液在那一瞬间沸腾起来,单飞用力地抱住男朋友的腰身,狂乱地亲吻着他每一寸裸露出来的肌肤,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头脑中闪过——这是他的所属物,他渴望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自己的气味,他会为他像头狮子那样地战斗,直到死去。
快感像岩浆那样在体内奔流着,蒸发了谢天麟全部的意识,只留下最原始的本能,令他饥渴地触摸单飞的身体,更多,他要更多!
极度暴力地,他脱掉单飞和自己的衣衫,不需要任何矫情的羞涩,他因被征服的快感而呻吟。
单飞无法抵挡谢天麟夹杂在喘息声中的喟叹,每一次,都让他接近高潮地紧绷,他用尽了他全部的自制力才能控制释放的冲动。
粗暴地抓住谢天麟的手臂,他把它们压在两侧,占有的欲望充斥着他的整个身体,单飞几乎不能够抑制自己的兽性——拜托,他不想让他受伤!他不是个混蛋,至少在床笫之间不是。
强迫自己放松了对谢天麟的箝制,单飞深呼吸,然后,他注意到了谢天麟手腕的伤痕。
青紫色的瘀痕,靠手心的一侧还嵌着暗色的血痕。左腕和右腕都在靠近身体的一侧伤得更重。
「不是我刚刚弄的,对吗?」单飞皱眉,恨声道。他熟悉那样的伤痕。
「是的,它们不是。」很显然,谢天麟被单飞突然的发现所打击,炙热的情欲像沙漏中的细沙那样迅速流逝殆尽,他的瞳仁几乎变成完全的深黑色,微微垂下眼帘。
他中断了与单飞的视线交缠,静静地道:「那是治疗。谢擎不欣赏我总是因为男人的……勃起……尤其因为你……治疗的本身不太令人愉快。」
安静淡漠的声音就像水珠一样,一滴一滴地落在单飞的心头。没那么性感,不会摄人魂魄,没那么冰冷,不会森寒入骨。但是,它令单飞随着每一个字颤动。
不管多么不愿意承认,他确实做了许多伤害谢天麟的事,至少,他提供给了谢擎许多伤害谢天麟的机会。他做了自以为理所应当的事,而他的男朋友跟在他的身后承受他带来的影响,和扭曲变态的怒火。
谢天麟真的有足够的理由推开单飞,憎恶这个很显然的白痴,发泄他满腔的怒火,但他甚至都没有真正地尝试那么做。
如果让单飞形容,那么是极致的宽容和完全的顺从,单飞相信,他永远都不会从其他人那里得到这种体谅和信赖,同时,这个黑社会也不会对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哪怕是谢擎——提供这种全然的付出。
还他妈的索求什么?单飞知道这一辈子,自己不需要另外一场恋情来装点他的生命!
「那么,」他抚摸着谢天麟的肩背,像抚慰,更像是调情,「有效吗?」亲吻、轻轻地含咬着谢天麟的喉结,单飞悄声问。
「……谢擎会很生气……」谢天麟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点,因为抵在他震颤着的喉结上的单飞的舌尖。
单飞吃吃地笑,同时,因为需要抑制住自己在谢天麟优美的颈项上留下印迹的冲动而不满。足够了,他不想令谢擎再次抓狂而变本加厉。
他握住谢天麟的手,小心地避过那些显然是手铐的禁锢留下的伤痕,把那些修长、秀丽的手指送到嘴边,取代了颈项上细致的皮肤。
他用力地吮吸着谢天麟的手指,无名指、中指、食指,他把它们吞进口中,再吐出来,用柔软的舌头缠绕着它们,用牙齿轻轻地噬咬着指尖。
「证明给我看,」他凝视着谢天麟眼中重新堆积起来的,氤氲的情欲,「你有多坚硬。给我。」
那眼神是邀请的魅惑,跳跃的激情在漂亮的黑眼睛里闪动,分外诱人。谢天麟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几乎就在单飞要求的同时,他感觉到了灼热的快感沿着战栗的身躯下滑,来到鼠蹊部分。
「你不是那个意思,是吗?」他几乎是呻吟着道,狠狠地咬着下唇。天知道他多么想,无数次地幻想过单飞紧致、火热的身体——当这个影像划过脑海时,他完全勃起了。
「那个……约定……我们有个约定。」接近于语无伦次,他在单飞的大腿挑逗地触碰着他火热的下体时,发出了窒息一般的抽气声,「呃……该死的,你会后悔!」他紧握住能够触摸到的所有东西——床单,散落的衬衫,还有单飞的手腕,喘息着道。
单飞太确定了,再一次离弃会把他完全毁了,他没有更多的勇气,去面对那种足够他崩溃的痛苦。
「让我快乐,」贴近谢天麟,单飞的手指插进那柔软顺滑的发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们的鼻尖贴着鼻尖,他舔过他的鼻翼,亲吻他的眼睑,最后,他跟谢天麟抢夺着那被牙齿虐待着的红润柔软的唇,「给我。」他说,温柔而坚定。
他蜻蜓点水般地轻吻谢天麟,一下,两下,在第三次触碰的时候,他被狂暴的爱人用力地禁锢,饥渴的唇舌贴紧他的,顶进他的口中,狂野地缠绕舔舐,令人颤栗的快感从口腔扩散到肢体深处,酥麻和瘫软占据了整个身体。
就是这样。
单飞从前并不知道谢天麟有着这么强的控制欲——深度的激吻与轻柔的触碰交替着,谢天麟让单飞保持着高昂的情欲,更多的渴望。
真蠢,他应该有。他在本职工作上干得非常不错,不是吗?单飞轻声的嘟囔在舌底化成急促的喘息,他知道自己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有点怪异——平生头一次,他在性事上不是主动的那一方,但感觉真的不坏。
谢天麟无声地咒骂谢擎,这混蛋没有告诉他,他把单飞伤得这么重!
轻轻地把唇烙在青肿丑陋的痕迹上,他小心地避免带来更多的痛楚,他知道单飞不满意他离开他的嘴——这个员警对着他皱眉,而且,在溢满欲望的眼中塞进了一丝指责。
「不,那不是全部。」谢天麟对单飞微笑,他轻声喃呢,轻柔而又沙哑。
在单飞滑动喉结有所反驳之前,他轻轻地啃咬他的下巴,直到喉结。他用柔软但却强硬的舌头用力地从齿间的缝隙中舔过,感觉到那突出的软骨因吞咽而颤动。
单飞想自己肯定说了什么,在谢天麟沿着他的锁骨一路往下舔的时候,更像是某种含糊的呻吟,他甚至挺起身体,在谢天麟啃噬他的乳头,同时用那该死的、灵巧的手指玩弄着另一边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很多被击打的瘀伤,但是他永远也想不到肿热着的受伤肌肤,能在感受到小小的刺痛的同时,得到更强烈的快感。他觉得不能忍耐了,因为到了极限的渴望。
谢天麟知道单飞在催促他,他用硬挺的器官摩擦顶撞着他,不,他认为还需要等待,他会用更多甜蜜的酷刑折磨单飞,直到他的快感堆积如山,直到他只剩下极度的渴望,那时,他会给他无可比拟的快乐——如果他想要。
现在,他来到单飞的双腿间,用温暖的口腔包裹住他。
这是绝对美妙的滋味,但,显然,并不是全部。单飞感觉谢天麟在作弄自己!「唔……该死的,动一动你偏瘫了的舌头!」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咆哮,把手指埋进谢天麟柔软的黑发中。就是那样……不,这个黑社会确实该死!他想,在谢天麟的舌尖应邀如羽毛般轻柔地刷过他敏感的尖端,紧接着叉淘气地躲起来时。
他想咒骂谢天麟,但那得在他不再感觉这么瘫软无力时——他可怜的肌肉维持着绷紧而颤抖的状态太久了,就像刚刚跑过一场见鬼的马拉松。
不够释放的炙热,也不够放弃的冷淡,这该死的温暖会害死人!在谢天麟坐起身,离开他时,单飞开始自暴自弃了,急切地想要摆脱这种无法满足的拉锯战。或许自给自足很不错,他混乱的大脑在想,甚至没注意到谢天麟又做了些什么。
他来到那两粒饱满的小球前,用舌尖勾勒描画它们,然后,就像是不经意地,湿软的舌头向下游弋,他舔过拘谨的洞口。
单飞身子一颤!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但绝对不是反感。
从心底升起了一种酥酥的麻痒,就像有一簇绒毛在他的体内骚动,更多的液体润湿了分身,他咬住了嘴唇——不,他不是一个会因为性欲而羞耻的人,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
谢天麟安抚地扶着单飞,他甚至感觉到了掌中躯体微微的战栗,有点不确定单飞是不是喜欢。
他抬起头,当视线碰到那双沉醉在欲望之中,润泽晶亮的黑眸时,他知道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他的爱人很喜欢这种触碰,无论是他的手还是他的舌头。而这种认知,天知道,让他胯下胀痛难耐。
当充分润滑的指尖探进身体中时,单飞全身的肌肉反射性地绷紧。他不是后悔……他只是……不,他不知道。
「放松,单飞,」单飞听到谢天麟柔声地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相信,真的。
他深呼吸,努力尝试放松自己,他不承认是害怕,但勃发的欲望有些萎靡,直到谢天麟再次将它含进口中。
这一次,谢天麟缠绕上单飞的茎体,他取悦着单飞,用他的所有。他感觉到单飞的兴趣重新回到身体中,挺动着盆骨企求更深入的接触,他满足他,应用他全部的深喉技巧,同时,轻轻地抽动着停留在单飞体内的手指。
诡异的运动没有带来什么痛苦,就像轻柔的按摩一样,它在自己的体内滑动,单飞粗重地呼吸,体会着说不上舒服的感觉。
蓦地,突如其来的僵直震颤袭遍全身!不是分身受到刺激的快感,单飞完全无法描绘!
他以为自己在射精,但又不完全一样,射精前的骚动充斥全身,单飞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涣散,他喘息着,有点痉挛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谢天麟。
在单飞放松了身体的时候,谢天麟又再添加了一根手指。他贪婪地注视着迷乱在情欲中的爱人,根本不能够做到移开视线哪怕是一秒钟。
他感觉自已就快爆炸了,但他不想冒险。他探过身去,用空闲的那只手拉扯着、抚摸着单飞的乳头,他们的唇舌跳着最野性的贴面舞蹈,他无法控制深入单飞的手指运动的速率。
不行,他要疯了,撤出手指,谢天麟慢慢地进入了单飞。
他居然在干单飞!
就像他无数次幻想的那样!
「嗯……老天!」推挤压力带来的痛楚,和摩擦点燃的星星点点的快感综合在一起!单飞低声呻吟着。他用力地握住谢天麟的手臂,短促地喘息。
谢天麟的眼中满是忍耐的痛苦,他等待着,询问着单飞,直到他允诺地点头。
本能比技巧的性爱占了上风,在单飞适应地接纳了谢天麟之后,极度狂野而猛烈的交欢拉开帷幕。应和着单飞的需求,谢天麟提供了快速而深入的穿刺。
短促、低沉地呻吟、咆哮,脱力地喘息。两具汗湿的身体交叠纠缠在一起,直到丧失发音能力的高潮。
完美。如果让单飞评价。
梦幻。谢天麟这么想。
☆☆☆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漆黑。
下午进门时是那样匆忙,并没能分散出一点精力来拉合窗帘,单飞能藉着窗外的光亮看清整个房间,还有……依偎在身边的人。
小心地移动自己的身体,他不想惊醒额头抵靠在他肩膀上的爱人。显然他的男朋友还处在睡眠中。
单飞可以判断谢天麟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侧卧蜷缩着身体——当然这不是因为房间过分寒冷。一张床单足够了,单飞同样躺在一张床单下面,这温度相当惬意——这是一种力求保护自己的姿势。
平稳的呼吸轻轻地冲击着单飞的肩膀,这在单飞醒来之前可以忽略不计,但此刻,天哪,这绝对是恶劣的性骚扰——虽然犯人主观意思并不明确。
难以忍受的酥痒一波一波地,攻击着单飞本来就已经十分脆弱的心脏,更别提那只随意地搭在单飞赤裸着的腰胯上的手,带来的灼热。
缓慢地,他抬起手,犹豫着落在了谢天麟的下颔。
他的自控到此为止已经消耗殆尽了,OK,他头脑中现在所能想到的就是……FUCK及其相关,只有这一件事。
有些粗鲁,但却尽量放轻动作,他托起那张低垂的脸孔,在看到原本幸福地闭合着的,薄薄的眼皮轻微地颤动起来的时候,单飞吻下去。
「呃……」谢天麟的半声惊叫被淹没在密合的四片唇办中,但是,他很快就扭转过头。
这是单飞绝对没料到的,他得到了狂乱的抗拒。谢天麟保持着沉默,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挣扎,动作是如此地惊慌而杂乱无章,以至于除了把自己卷进床单,他没得到多少有效的结果。
「是我,是我!」单飞迅速清理掉懵懂迷惑的神情,把奋力挣扎的谢天麟抱进怀里花了他不少力气,但谢天谢地,他还是做到了。「别怕,是我,单飞。」他轻声地在谢天麟耳边呢喃,「不要怕。」
谢天麟的推拒软弱了下来。「是个噩梦。」他的声音低沉而干涩,「没吓着你吧?」
谢天麟不是在询问,因为他自己实在是比较像被惊吓到的那一个,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无论如何,他是在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把呼吸和心跳都拉回正轨。
「我吓着你了,嗯?」把额头抵压在谢天麟的额头上,单飞轻声、但却固执地追问道:「为什么?」
「就像我说的,是个噩梦。」谢天麟坚持道,开始了下一轮的,不太激烈但是很强硬地挣扎。他要脱离开单飞的拥抱,至少退缩到床的另一头去。
「你猜怎么着?」并不买帐地哼了一声,单飞拢紧了拥抱着谢天麟的手臂,「你的男朋友恰巧是个经验丰富的员警,他知道什么是假话。」有点气恼地在男友的耳边命令道:「告诉我,让我帮你。」
「我说过……」
单飞用嘴唇盖住了谢天麟的嘴唇。他不想听更多的谎言,或者,更糟,是伤感情的话。
不,他不会给他说出这个的机会,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自己的爱人即便在睡眠中也这般惊惧惶恐,又是什么令他一边拼命地抗拒,但却一边维持着不合常理的沉默。
或许,这就是谢天麟一直这么苍白而憔悴的原因,又或者是它把他推向单飞,一个跟他背景完全相反、甚至是矛盾的人跟前。是它令他这么渴望单飞?
不……单飞感觉到一种难言的苦涩。他不想去猜测,但却无力制止自己的探寻。
那到底,该死的,是什么?
谢天麟不想合作,他真的一点也不想。但是单飞温柔地吻他的时候,所有的力气和狂躁的挣扎登时化为乌有。
四肢绵软地被包裹在被单里,他微微地张开嘴,被动地接受单飞。意识里非常明白自己软弱无能得令人感觉可耻,但是,他可悲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完全属于自己——每当单飞向他贴近一分,他便沦陷一尺,让他怎么抗拒?
亲吻从口唇渐渐攀爬到了眉梢,单飞安抚着怀中顺从的爱人。每当谢天麟收回全部冷硬的戒备、表现出这样的柔弱时,他都会感到心脏怜惜地紧缩。
「我爱你,宝贝,我爱你。」他宣誓般地轻声说。他不知道,他只让安抚自己的爱人,无论是因何而来的惶恐,他都不会畏惧。
☆☆☆
「那是很久以前。」谢天麟轻声地喃喃道,从紧缩的被单中伸出手,他环拥住单飞的肩背,宽阔,强悍,而且如此地温暖。「我不懂,什么都不懂。他走进我的房间……」
把面孔埋进单飞的颈窝,他平静着不自然的呼吸。如果还能够控制,他绝不愿意多展示出一分该死的脆弱。
这没什么,这没什么,这不算什么!恶狠狠地,他对自己说,早已经过去了!
「我让他对我做了……那么下流的事……许多次。」声音依旧维持着冷漠,但是没办法抑制,那一丝水汽凝结在上、下眼睑绞合在一起的睫毛上,沾湿了单飞的肩膀。「我没法反抗。」
单飞不知道该说什么。谢天麟儿时曾经遭受过性侵犯,他确实想过这种可能,就在上一次医院的病房里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过后,神志不清的谢天麟泄漏过一丝半缕这个可怕的经历。
但那不一样,你知道吗?
那时候单飞以为是一个该死的什么变态,他侵犯了年幼的谢天麟,一次,你知道吗?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许多次!那很痛,即便是单飞这样一个成年人,即便是他的恋人这么温柔,但那依旧很痛。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身体尚未发育成熟的幼儿能够承受的痛苦,他肯定受伤了,但是,这该死的侵犯并没有终止!
他身边的人居然让这种事情一再地发生?!他们都他妈的瞎了!不,别傻了,谢天麟学会了不呼救——因为根本没有人能救他,不会有人帮他!
「那混蛋是不是谢擎?嗯?是不是他!」还能够再明显吗?对谢天麟,谢家的少主暴力侵犯,没被千刀万剐,居然还活蹦乱跳地活到下一次侵犯,再下一次,除了他妈的谢家的当家还能有谁?!
暴怒的火焰和海潮般席卷而来的心痛,撕裂了单飞的理智,他立时就要跳起来,去弄一把枪,接下来非常他妈的简单!
好,他就这么做!
「不是!不是他。」惶恐地否认着,谢天麟狂乱地摇头,但对那个混蛋的身分保持着缄默。
「而且那也不重要,」他感觉不行了,控制不了颤抖的声线,「我……很没用!我不能……如果我能推开他,就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一切就会……完全不一样……」
单飞知道谢天麟在拼命地屏住呼吸,他不想发出可耻的呜咽声。
「别傻了,」员警是如此地痛恨着自己词汇的匮乏,以至于他想咬掉自己嘴里多余出来的这块低效的软肉,「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对自己的伤害。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他记得自己做军装的时候,是听师姐对强奸案的受害者这么说的,FUCK!混乱的杀气,丝缕的抑郁,跟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怜惜和心痛冲乱了单飞的整个大脑,他想不出来还能够说什么。
更紧密地,他抱着谢天麟,轻轻地拍打着这个屏息勉强忍住啜泣的爱人、理顺着他后脑的发丝,「过去了,嗯?都过去了。现在你很好,非常好,相信我。」
更汹涌的酸痛感冲进了鼻端,谢天麟恨单飞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他说话,跟他讨论十余年前,甚至在这十余年间一直都没停歇地折磨着他的不堪经历,然后告诉他,他很好,非常好。
他恨单飞!
作为报复,他放声大哭,就像个小孩子那样,就像他十余年前应该做,但却没能做到的那样。
滴落在皮肤上的咸涩的水滴,就像熔岩一样灼烧着单飞的灵魂,他觉得胸部闷痛,很真实的气促的感觉,他得非常用力才能争取到一丝空气。
「我在这里,嗯,是不是,宝贝。」他的声音沙哑,但是轻柔,他亲吻谢天麟的头发,反覆不停地那么做,他那股急火收敛到身体最黑暗的角落。
是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抚他痛苦的爱人。他不能令他更痛苦,在他无法分担其中哪怕是一小部分的时候。
☆☆☆
他需要面纸,或者类似的东西,但现在只有单飞的肩膀和胸膛。并不太吸水,但是很温暖,很舒服。
谢天麟靠在单飞的胸口,还有点抽噎。他的男朋友的手仍然在他背上轻轻地抚摸着,企图理顺他郁结在胸口的气息。
单飞实在是……太好,难以想像的好,但他仍然怀疑,自己说出这个秘密是不是正确的。
开始的那年他十一岁,将近十三年,他一直生活在极度的痛苦中,折磨他的不光是这个秘密本身,还有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问题,无论如何,它们都与这段令人羞耻的磨难有关,因它而起,而且似乎永远都不会终止。
它简直已经毁了他!
或许,他不该说给单飞听。
他还记得,最初单飞是用怎样的眼神斜睨着他,说他「恶心」的,那一幕这么清晰,就像刚刚发生过。而他,谢天麟,现在比那时还要令人恶心一百倍。
性很美好,它令单飞迷醉,但这能够改变单飞对同性恋的看法吗?
还有……他拒绝说,不光是为了家族的声誉,比同性恋更加污秽的乱伦,还有……仍然还有……更多的……令人作呕的过往,它们是一种无法抹杀的存在,永远,都不能。
或许,单飞很快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抽身离去;或许更糟,他会伤害他,因为他那么污秽,那么龌龊。
谢天麟很害怕,之前他以为自己的恐慌已经达到了极致,但现在他才明白这种忧虑根本没有极限,很显然他刷新了峰值,因为谢擎,也因为单飞本人。
除此之外,谢天麟也感觉非常迷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后悔,更不知道是不是能找到任何补救措施。
而他此刻也无力去做任何事——无论是袒露多年的隐痛、痛哭还是之后的惶恐都极为耗神,足够令人疲惫不堪。
☆☆☆
单飞轻拍着恋人的后背,就像哄一个夜哭的幼儿一样,安抚着偶尔会小小的抽噎一下的谢天麟。
他不知道从前的自己看到这样痛哭着的男人是什么感觉,但现在,他感到异样的沉重同时落在肩头和心头,他有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一样,不知何时,他蜕去了混小子的外皮,逐步开始学习成为一个男人。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仅属于自己,一个对他而言非常特别,同时又如此重要的人走进他的生命。
他必须去呵护他,照顾他,爱他,胜于自己的生命,这很沉重,令人惊慌,而同时,又是这么的令人渴求去做,带着兴奋和喜悦。
温柔地低下头,单飞把脸颊靠在谢天麟头顶柔软的发丝上,感受着他沉沉的鼻息,慢慢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