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幸运,在行动受限之前已经把重要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单飞并没有感到特别不安。而且,他也并非没有私人的时间。
杨帆虽然很不解,但还是帮他联系了一个心理医生。而蔡航对此并不惊讶——如果单飞真的遭受到了巨大的挫折,那么明智的方法就是求助于心理咨询——于是他也认可这一行为,毕竟他需要维持他的正面形象。
而单飞,他在静候一个时机,在端木至少发挥了一点作用之后。唯一令他不安的就是谢天麟。
在可控的范围内,一切都在计画中,但单飞无法控制谢家。他不知道谢擎已经做了些什么,对谢天麟。他理智上能够理解谢天麟连续几日没有出现的情况,但是感情上无法接受!
他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请杨帆偷偷地用公用电话联络过谢天麟,但是得到的却是超出服务区的结果。
他在哪里?
「算了。」杨帆宽慰道,这几天为单飞守夜的都是他。虽然蔡航安排了其他同事照顾单飞,但只要杨帆下班,那么他就会自觉地肩负起这个重任——尽管他没有表示出对其他人的怀疑,但是他不会允许出错。现在是非常时期。
「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自己不是也想过,这几天你从来都不是单独一个人,或许他来过,只是没法接近你。」
单飞想了想,将令人本能的戒备的期待目光投向杨帆,「或许你会有什么好主意?」他抱怨地说。
「或许该让你死得更快一些。」杨帆模仿着他的语调,道。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罗密欧。」截断了单飞暴躁地指控,杨帆耸了耸肩,「或者是茱丽叶?不管是什么,你应该做的就是好好保护你自己,我帮你是为了让你……呕,你们『生同裘』而不是『死同穴』,对吧?」
「……」单飞张开了嘴,「我不知道你居然还看莎士比亚。」
「我当然不看,」杨帆否认,「我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个经典的白痴死法。令人印象深刻。」
单飞嬉笑着,「你不是为了这个故事才接受我们的吧?」
「正相反,」杨帆哼了一声,「原来我一直以为莎士比亚纯粹是胡说八道,不会有人这么傻。」
「老莎泉下有知也会替你高兴,」单飞反击道:「虽然迟钝一点,但也并非不可教化。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让一切看起来没那么蠢?」
「……」杨帆瞪了他半晌,「我要疯了。」他说:「直说吧,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很简单,」单飞为自己获得的胜利而得意洋洋,「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不知道,自己能想念一个人到这种地步。如果像之前他有些事情急需去完成,还能好过一些,此时的静候简直令人难以忍受。他甚至都不敢走进曾经和谢天麟亲热过的厕所隔间,回忆中的那种感觉几乎能让他烧起来!
杨帆惊讶地瞪着单飞,「……你怎么知道?」半晌,他干巴巴地问。
「我了解你,你对未知的事物好奇心超出常人。还记得吗?在你告诉我谢天麟的手机打不通的那天?当时你跟我一样迷惑,而且自告奋勇去打探一下消息。」单飞笑了笑,「然后你就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从此对这个问题保持缄默。你知道了什么?」
杨帆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分析回避问题的可能性。最后,他放弃了。「我看到他在泡妞,」他说,很是带着些不以为然,「就是那个什么狗屁议员的女儿。」
☆☆☆
华安琪希望选择一套钻石项链,好在他们期望的情人节的订婚典礼上佩戴——尽管她的父亲还在犹豫,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那一天的憧憬。
她拿起一条白色碎钻众星捧月式地,环绕着海洋般幽蓝的水滴型蓝钻坠子的项链,转头充满希望地看向她的男朋友,「你觉得这条怎么样?配不配那件晚礼服?」
谢天麟喜欢蓝色,她认为。除去之前送她的玉雕,今天早上参观他的房间时,她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谢天麟从她手中接过项链,帮她戴在颈上。幽兰的钻石显得安琪的颈项纤长而白皙,妩媚动人。
「很漂亮。」他评价道:「不过颜色与那件礼服不太相配,这没什么要紧,我们可以再选择另外一条。」
华安琪喜滋滋地接过售货小姐递来的镜子,端详着,她相信谢天麟对于时尚的品味,不过最要紧的是他喜欢她戴上这套项链的样子。
老实说,她的外在条件非常好,一般的珠宝饰物穿戴在她的身上都不会难看。稍微偏转了一下镜面,她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男朋友漂亮的眼睛,唇边展开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互赠定情信物?多动人的场面。」
蓦地,一个听起来相当刺耳的声音,刀锋般地插进了温馨祥和的气氛,华安琪惊怒地转过头去,看到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两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大剌剌地站在谢天麟的面前,稍微靠前的那一个挑衅地看着谢天麟。
「那么,现在是不是有时间借一步说话?」
惊讶,确切地说是惊喜的微光迅速划过谢天麟淡漠无波的眼睛,他注视着单飞,但尚未开口,就被欺身过来,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的华安琪打断。
「他们是什么人?」她紧张而且戒备地问:「不要跟他们走!」
「香港员警。」半是调侃半是张狂,单飞的声音本能地充斥着极度反感,「阿帆。」他向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杨帆愤怒地瞪视着单飞,但,终究掏出了警员证——单飞还在停职阶段,他的那一份还躺在蔡航的怀里——出示给华安琪和迅速靠近过来的保镳们,「O记探员,小姐,我们可以告你,如果你妨碍我们办案。」他说,同时对自己和身边那个混蛋生气。
如果事情闹大,那么下一次他和单飞这对难兄难弟,就只能靠诈骗和恐吓来震慑闲杂人等了。他是怎么会见鬼地答应了单飞的请求的呢?
「没事的,」谢天麟柔声安抚着华安琪,「明天再联络,好吗?」他无法克制住自己将惊讶的目光,落在杨帆那悲愤欲死的脸上——不同于叶利的严肃,杨帆表情向来丰富多彩——他不知道,这个员警在这次神奇的偶遇中充当什么角色?
华安琪隐约地记起这对讨厌的员警——上次无故将她带入警察局的就是他们!那还是她平生第一次走进那种地方!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了,事后她只模糊地记得一丝半缕的场景,但这也足够让她气愤。
「这一次又是为什么?!你们这群饭桶只会胡乱抓人!」她愤怒地守护在男朋友身边,拒绝离开。
谢天麟轻轻地搂了搂她的肩膀,「听话,这样好吗?去我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到。」他蜻蜓点水般地亲吻了华安琪的面颊一下,在她耳边低声道:「相信我,嗯……你们送安琪儿回去。」转过头,他对自己的「保镳」道。
华安琪忧虑地望着他,咬着下唇。
只不过是肩膀而已。单飞对自己强调说,除了他,谁也不可能见到那般燃烧着的谢天麟。他是为他燃烧的,只为他。
不!不是亲吻!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席卷了单飞的整个身体,尽管他的理智完全能够接受,但是不适的感觉并没有因此而减轻。「这里你照应一下。」他急促地对身边的扬帆道。
「我很好奇,」杨帆垂头丧气地道:「阿利跟你一起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
「他面对的比你艰难得多,」单飞耸了耸肩,「相信我。」
「发誓?」杨帆抬起了一根眉毛,感到安慰多了。
「发誓。」单飞道,再不跟他啰嗦,上前两步,粗鲁地抓着谢天麟的胳膊,把它从华安琪的肩膀上拉下来。
「吻别结束了,」他断然道:「你跟我来。」
没收到什么反抗,他顺利地拉着谢天麟走出店门。
「你、你、你,」杨帆闪身挡在企图跟随出去的保镳身前,「还有这位小姐。」他示意几乎追出去的华安琪停住脚步,「如果你不想吃一场官司的话。」
「什么?!」华安琪愤怒地道。
「不是我,」杨帆向她的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努了努嘴,「不过可能大福珠宝的老板有这个打算……你们几个,关掉手机,身分证拿出来。」
☆☆☆
「还好吗?」走出珠宝店大门,单飞首先急迫地问道——他该死的更憔悴了,明显的黑眼圈和过分苍白的面色,清晰地显示着这段日子的艰辛程度,他令单飞心疼。
「还撑得下去。」谢天麟淡淡地道。没有太多的暴力惩罚,除了他自己想去撞墙之外。
虽然不是单飞希望的那个答案,但至少他稍微放了点心。他还能期待什么呢?谢天麟面对的是谢擎!假如他能够通过GPS定位找到谢天麟的车,进而找到他的人,那么谢擎便不会不知道他们医院的会面。而那个老杂种不会为此高兴。
身后嘈杂的脚步声和杨帆喝止的声音响起来,单飞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推谢天麟坐进了他停在路边的车子后座,「现在,」他顺势也挤了进去,转头对着谢天麟,「我知道了。」他板着脸道。
「什么?」有点紧张,谢天麟吃了一惊,迅速地猜测着单飞指的是哪一桩——他有许多事情不想让单飞知道,尤其在跟谢擎的数次「交流」之后。
他已经很后悔那晚没有控制住自己,将幼年的痛苦剖白出来,如果有可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回单飞那晚的记忆。
老天,不要再多了!剩下的秘密一件比一件更污秽,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单飞是否能够承受更多。
「为什么你那天会那么恶毒的嘲讽我阿姨?」单飞闷闷地说,因为忙于化解自己的负面情绪,而没抓住谢天麟近似于恐惧的紧张,「她没有那么糟糕,是吧?那个女孩也没有那么恶心,我想。」
因为放松而惊讶,谢天麟竟忘记了嘲笑,「……你吃醋了。」过了两三秒钟,他才权威地定义道。
就似时光倒流,回到在阳光俱乐部的那一天,他看到单飞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唯一不同的是,两个主角的位置相互交换。
他为他那么嫉妒,那么多忐忑,那么多无望的期盼。
他无法忍耐地向他提出了一个交易,他给他权力羞辱他或者……爱他,而无论如何他都没有资格拒绝。
然后,他经历了那么多……残忍的痛苦。
那么现在,谢天麟不敢确定,他得到了什么,但,他赢得了与他等同的感情……这是不是真的?
他无法……平息心脏的悸动,就像一个女人!
他让他变得这么脆弱!
这个……该死的员警。
他没法抹去嘴角的那丝微笑。
「如果你承认那天在阳光俱乐部,你是的话。」单飞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为自己开脱道:「礼貌性的……嗯,你对她没什么,是吧?」他看着谢天麟,期盼着一个令自己放心的答案,带着完全不必要的紧张。
杨帆说过谢天麟的行踪——在那个好奇的员警跟踪之后,发现的是卿卿我我吃饭、看电影喝咖啡的一对「奸夫淫妇」——而单飞对此的回应是:他知道他的男朋友在干什么。
但事实上,不,他不知道。
至少他并不确定——如果谢天麟对父亲妥协,重新回到黑道少主的位子上,并且按照父亲的意愿跟那个女孩子结婚,那么他该怎么办?
他无法不为这个想法而紧张。见鬼,他现在无法想像失去谢天麟他会怎么样!
谢天麟微笑地看着单飞——他享受着这种感觉,从没经历过的幸福,他感觉自己被需要,被渴望,被爱,而对象是单飞—一高傲地抬起下巴,嘴角的弧度是促狭的得意和满足。
那是单飞看到的最炫目的神彩,比任何火焰都美丽,它们闪动在谢天麟漂亮的眼中,动人而且诱人,令他想去亲吻。
「你没有一点什么要跟我说?」他问,声音是不太满意的,但是手指以与强硬的眼神截然相反地,轻柔触感落在谢天麟的脸颊上。
温软光滑的肌肤承载着他的手指,如同磁石般地吸引着他,令他无法放手。有那么一会儿,他有点分神。「……我当然……」他叹了口气,「也不能阻止你去约会她,是吗?」
「确实不能。」谢天麟轻声说,有点不确定告诉单飞是不是一个好主意,燃烧着的快乐有些畏缩地动摇。「不过,绝对不会比利用更多。」
但是他真的很累了,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灵。他现在唯一渴望的就是,能够在单飞的怀里安稳地睡一觉。这或许能够帮他聚集足够的力气,去面对下一轮风暴。
他的手温柔又温暖。
单飞或许可以让他靠一下,喘一口气。如果他允许。
「你需要从那个见鬼的地方走出来。」单飞点了点头,并没做过多评论,「……对不起。」迟疑了一会儿,他说。
「什么?」谢天麟挑起眉毛,不解地看着单飞,带着点忧虑地戒备着。
他恨自己这样的敏感。
「我应该进行得再快一点。」单飞内疚地道,他找到谢天麟的手,握住它,「让你从那个变……你爸爸身边脱离出来。」
谢天麟给了他一个虚弱的微笑,「你以为我是谁?」他扬起一边眉毛,「白雪公主?」他调侃地说:「我正在做这件事。」他正色补充道,他可以证明自己并非那么……没用。他应该证明自己值得单飞去爱,即便是有那么多……无法想像的过往。
「你是我的白马王子。」单飞笑道:「那么,你有什么计画能走出来?」立刻地,他为自己的脱口而出感到抱歉,「我不是怀疑,不过你现在很显然在软禁中。」他解释道,局促不安地转头望向外面的行人,他不想伤害了谢天麟的自尊。
八个「保镳」,这很明显,而且谢擎切断了谢天麟任何可能的联系方式,他甚至不能用他的手机。
只有华安琪,确实,他可以通过约会华安琪走出家门,但这没用,除了既定的「约会路线」,他不再有机会踏出车门一步,接触一个人。显然,谢擎比之前要强硬许多,单飞真的很担心他会对谢天麟做什么,除了这些表面上能够看到的。
「我想……」谢天麟迟疑了一下,「我会结婚,近期里。」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淡漠。
「!」单飞身子一震,如同被电击了般地转过头来,瞪视着谢天麟。
「我必须要走出谢家,而且要以谢家少主的身分!」谢天麟的精神跟随着身体一起绷紧,他急切地为自己辩护道,紧张地看着单飞,目光动摇但又骄傲。
「……用婚姻?」暧昧的温馨消失殆尽,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单飞缓慢地说:「和一个本来与这团乱麻全无关系的女孩?」他素日光彩夺目的眸子此刻灰暗阴沉,已经并不单纯是愤怒或者不满。他痛恨!
「她不是全无关系!」谢天麟自卫式地反驳道:「她父亲是谢擎此刻唯一希望拉拢又无法控制的人,我们需要他的权势来庇佑,如果不想你,或者我们在下一秒死去的话!」
「她跟你的关系就是她值得你利用,这就是全部!」单飞冷冷地道:「这就是你的意思,是吗?」他的反应比他应该的更激烈,「当然,还有一个先决条件,因为她迷恋你、爱你,所以这是她应得的。」
谢天麟可以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做任何事,诱惑、性、爱,什么都可以,而且,认为是理所应当。是不是这样?
「那又怎么?!我不是圣诞老人慈善家,你早知道我是个黑社会了,还指望我能多高尚?」单飞鄙视的讥讽态度令谢天麟痛苦而激怒,「这是最便捷可行的方法!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更好主意能摆脱这该死的处境吗?!」
很好,他说对了!单飞恼火又苦涩地想,我是没有!「便捷?醒醒!」他哼了一声,反驳道:「你当华仲是白痴?他会将女儿迅速地嫁给你,就像你期望的那样?」
「迟钝、混乱、没计画,那是警队的显著特征,不是我的。」谢天麟找回了他熟悉的语气,因为单飞充满攻击性的质疑。
这就是员警跟黑社会的分别,不是吗?他大概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单飞想要的那个——一个热爱着安全屋,奉公守法而且诚实善良的好市民,难道单飞不知道吗?他已经尽了力,做了所有他能够做的,跟谢擎抗争,也跟自己。
「我当然有我的方法令她迫不及待!」他骄傲地,同时又尖刻地说。
「毒傻华仲那个老家伙,」单飞用同样暴怒而又尖刻的语气不以为然地道:「他就会欢天喜地的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了。」
「或者,是把她从火坑里拯救出来。」谢天麟冷漠地接口道。
单飞一愣,「别告诉我还有什么比跟你在一起更像火坑。」他恨得想抽自己的嘴巴,在他看到谢天麟面上仅余的微薄血色蓦然抽离的时候。「我的意思是,华安琪走进一场完全是欺骗的……」
「虽然不多,」谢天麟冷酷的声音截断了他,「或许因为被歹徒轮暴而受孕成为未婚妈妈,可能是。」
那样的冷酷而残忍,他能够若无其事地将一个爱着他的女人推下深渊。
单飞根本都无法想像谢天麟竟能构思出这样的法子!
这么……缺乏人性!
下意识地,他松开紧握着谢天麟的手,扬手狠狠地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你不能因为自己被强奸过,就对别人做出这样的事!」单飞嘶哑着说,只觉得胸口如同被大石重击,难以呼吸。
这就是心理医生指出的,遭到暴力对待的孩子长大倾向于以暴易暴;幼时遭受过性虐待的男孩子,易于成为强奸犯的理论吗?谢天麟会不自觉地将自己所遭受到的痛苦折射到他人身上?「……你疯了。」
还是说,他的信念里只有自私,只有利用,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不知道去冒险爱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
爱上他的人,犹如自己走上祭坛的祭品。
他们等待着被残忍杀戮,比死更残酷的是,他们无法甘愿却又不能自已。
单飞愿意相信,他只是在鄙视谢天麟,可怜华安琪,而不是他自己。他从未担心过自己,他根本不会害怕,因为他从未怀疑过谢天麟对他的感情……他应该如此。
他斥责他,甚至头一次这般狂怒地打他,只是因为他无法忍受谢天麟卑下的人品,而不是……因为无边的恐惧。
谢天麟没有感到一点疼痛。
疯了?
这个问题早已经很清楚了!
倘若不是疯了,谢天麟也根本解释不了自己现在为什么会陷入绝境!
每晚他都能够想出成打的自杀方法!
倘若不是疯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一条……明显的死路去走——员警,黑社会;直人,同性恋;光明,黑暗;快乐的回忆,污秽的噩梦。他以为他能够理解他,真正的去爱他,体谅他,还有……
绝路,绝路,绝路!
「我真是疯了,我居然以为你会……」他自言自语地道,只是口唇的开合,几乎没有真正发出声音,「你猜错了,其实我那不算强奸,」随即,他仰起头,声音如冰凌般冷硬,「那只能算和奸。」
视线里是一片黑和白的组合,没有彩色。
他看不到任何色彩。
完全熄灭了,曾经在谢天麟眼中跳跃过的火花,消失得无影无踪。单飞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是灰暗的,燃烧过的灰烬。不是黑社会残酷的冰冷,也不是恋人激烈的炙热,他只是慢慢冷却,死寂。
「谢天麟?」比之前更加沉重的感觉压迫着单飞的心脏,就像被锋利的网锁兜紧,每一次呼吸都更深地割进血肉中。他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可能是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他要开口说话,但谢天麟没有留给他一秒钟的时间。
谢天麟迅速地拉开车门,走出去。
他甚至没有回到店里,只是随便拦下一辆计程车,在单飞能够阻拦之前离去。
他感觉就差了那么一步!
单飞能抓住的只有车尾的废气。
身体快过了思维,他转身回到车里。
「阿飞!」杨帆快得如同一阵风一样地卷了过来,他打开车门,半个身子探进车里来,拿不准是不是应该让肩膀上带着枪伤的家伙开车,「会谈不太顺利?」
「不,非常顺利!」单飞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所以,挪动你的屁股上来!」
杨帆挑了挑眉,「我说过什么?」他从车里把身子抽出来,扭头对珠宝店门口跳脚的华安琪道:「不要参与到他们单独的谈话中……呐,你们几个的身分证。」他把手伸过去,等着几名愤怒的保镳奔过来,从他手里抢走自己的身分证,「看什么看?想袭警啊?」然后,他等着单飞从驾驶座挪开,跨进去。
「等等!」单飞忽然伸手夺过了钥匙,「你去送那只小白兔回家。」他瞥了一眼跟谢天麟的保镳一起奔向劳斯莱斯,茫然无知的华安琪,阴沉地道。
Fuck!他想撕裂了自己!
他他妈的在干什么?!
他想走,他像疯了似地飙车去追赶谢天麟,然后把他从那辆该死的计程车里拖出来!
他会把他带回家,去他妈的华安琪和谢擎,让他们都去死!
为此,他需要立刻就启动汽车!
但是,该死的但是!
难道他能够眼看着华安琪那个白痴,就这么跟着几个禽兽的亲信走远?看着她为自己的愚蠢掉入深渊而不施以援手吗?
这是个多好的时机,弱智都知道,接下来如果发生了什么,谢天麟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他不在现场,他被员警打击了,他怎么他妈的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不幸发生在他女朋友身上?OK,他负责任,他娶她,这可以了吧?!
我真是伟大!
单飞恨不得用头去撞车门!
他他妈的不是一个大英雄,他根本不是!
他只是……他只是没办法弃之而去。
「什么?!」杨帆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别以为我是你,分不清什么时候执勤,什么时候泡妞。」
「Shit!」单飞怒道,无暇反击,拉开车门,大步走到正在对他跳脚的女孩跟前,「我带你去找谢天麟。」他简洁地说,然后,把不停地朝他叫嚷着的女孩子推进车子后座,「别吵!如果你不想让他出事的话!」他厉声道。
天知道,他恨不得掐死她!他已经够了,不需要任何人给他带来多余的烦恼。「追上去!」他催促道。
「你到底在搞什么?!」杨帆不想看到单飞脑溢血,他急速发动了汽车,「你付损失费,如果我们没被撞死的话。」他嘟囔着,「现在趁着我的车撞烂之前,告诉我到底你该死的搞什么鬼,需要保护的白雪公主?」
「去他妈的白雪公主!」单飞气急败坏地道:「看在老天的分上,快一点!」他看到谢天麟的计程车愈行愈远,就像个黑点似地在他的眼前移动。那感觉就像有人挖空了他的身体,再用冷风一点一点的填满。
痛,绝望,恐惧。
他没时间了!
「你听说什么了?」杨帆奇怪地看着单飞,没有动,余光看到车外——那辆劳斯莱斯的性能显然好过了他们的车,而且对方也在玩命地追,虽然启动的晚,但很快车头就超过了他们。
「再快一点!」单飞回避了他的问话,又或者他确实很急,他的目光紧锁在正在不断放大的计程车身,掏出了手机。
不是拨打电话,他只是记录下一组号码。「车牌号。」他对杨帆后视镜中的迷惑眼神,道。
「你到底对他做什么?」被绑架的女孩从惊吓中缓过神儿来,怒道。
「……你闭嘴!」单飞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才粗声道,现在恨不得掐死自己。
「他妈的!」打断了这对情敌的怒视,杨帆忽然插口道:「他们哪儿来的?」
车身猛地一晃,单飞几乎从座位上栽下来。「怎么?!」他怒道,然后发现车身已经被不知何时插过来的两辆黑色丰田左右包夹。「……套牌!」粗略地瞄了一眼左边落后自己半个车身的那一辆,他判断道。
「不是套牌,是安全带!」杨帆哼了一声,「还有你,小白兔。」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正在狼狈地爬上后座的华安琪,「脖子断了的话,拿什么衬托那条钻石项链的俗气?」他挑了挑嘴角。
「那项链一点也不俗气!」华安琪怒道。
「很显然,这就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它,而你之前那么多有品味的珠宝玩家却不肯购买的原因。」杨帆耸了耸肩,一副「就是这么回事」的神态,用力地踩着油门,间或转动方向盘,着力阻止那两辆可疑的丰田超车的企图。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熟悉被顶撞,好一会儿华安琪也没有想起什么像样的反击,她生气地抓着面前的椅背来固定自己,「放我下去,你们这两个混蛋!」
「我赞成一半,」杨帆一边从观后镜中观察着紧随其后的车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别对着我嚷嚷,让我们一起向真正的混蛋抗议……他妈的!还来!」
迅速地向左一偏,他躲过了一次有预谋的撞击,百忙中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单飞。后者两只眼睛就像被强力胶水黏到了那辆计程车上一样,紧紧地追随着它。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终究是要靠车轮而不是眼睛去追逐。
「见鬼的,这是什么计程车?!」单飞怒道:「居然还不停车!难道现在开计程车不需要驾照?!」他憎恨着这辆敢于跟劳斯莱斯飙车的计程车,他敢肯定,现在路上追逐的这五辆车全部都已经超速,只要再过一个街口,整个车队后面就会增加两辆交通组的铁骑来助兴。
那可真的过瘾了!
「我猜谢天麟该对这个怪象负责。如果他想,牛车也得给他超速。」杨帆不以为然。「他是那种人。」
「天麟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华安琪插口道。
「不干你的事!」单飞狂怒道。
「为什么不?你这个死员警!他是我的未婚夫!」华安琪用同样大的音量吼了回去。
「……我猜这就是原因。」杨帆恍然大悟,「绑架了他的未婚妻,他会自动回来吗?要不要我们正式通知他一下?」
「收起你的想像力!」单飞忍无可忍地道。沿着海岸线拐过去就是谢家的别墅。单飞可不可以猜不到,谢天麟是去哪里?!
「OK,那么就告诉他,如果他再不回来我们就跟不上他了,行吗?」杨帆翻了翻眼睛,道:「我们需要路过一个加油站而不是……坐到阿飞后面去,小白兔!」蓦地,他大叫道,猛打方向盘,车子迅速地转往右侧转过来。后面的车子看起来明白了自己无法超过来拦截,于是选择了一个更可行的方法。
如果必须要撞一下,那么好,扬帆会选择一个不会让自己感觉愧疚的角度。
左侧忽然加速的丰田几乎紧贴着车身擦过去,但没那么好运,右侧车身被另一辆丰田激烈地「强吻」了一口。
车子失控地在路上打了几个转,斜着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