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刻钟后,主人领着丫头回来了,一进门见着了铁青着脸的雕像,衣玉露不惊,但第一次见到主子房里有人的晴雨可吓得不轻。
“啊!小姐,房里有贼——”这贼之后的话被消音了,但不是那个贼为了自保所为,而是她的主子亲自捂了她的嘴。
“别出声,这家伙不是贼。”衣玉露无奈的告知。
“不是贼,但是个男人——”她拉下小姐的手,焦急的又说,眼角不住瞄往那敢坐在小姐床榻上人的长相。“咦?这不是在茶宴上被撵走的颜家少爷吗?”看清来人后,她更惊愕了。“小姐……这人莫非对下午的事心有不甘,想对您不轨才会闯进来,好等着对您——”她慌得说不下去,看起来快要吓晕。
“晴雨,你镇定些,那家伙不会对我怎样的,你放心好了。”衣玉露不悦的瞪向那大胆的男人。这回居然夜未深,才日落就敢来,还吓坏她的丫头,真是不可原谅。
可那被埋怨的男人完全没一丝愧色,相反的还动也不动,脸色依然难看,像她欠了他几百万两未还一般。
“小姐怎知他不会对您不利?这人在茶宴上就对您无礼了——啊?难道小姐早与他熟识……熟到他可以随意进出小姐的寝房——”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小丫头倏然住了嘴。这话可是会败坏小姐名声的,胡说不得,胡说不得。
可她偷偷瞄了一眼主子,就惊见小姐脸上出现了难以察觉的红晕。伺候她多年的她自然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胡说八道竟然就说中了,小姐有男人了……这、这……该怎么办?
不,应该说自己该怎么办?
撞见未出阁小姐的情郎,还把他当成采花贼,这事可尴尬了……等等,眼下不是尴尬的时候,她成天跟在小姐身边,小姐什么时候有情郎的?
“小姐,您与他——”
“什么都别问,你先出去吧,记住这事谁也别说,连我爹那也不许提,等我打发这男人,回头会向你解释的。”衣玉露无奈的阻止小丫头追问。
晴雨纵然有满肚子的疑惑,但主子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留下,只好偷偷睐了床榻上那不发一语的黑脸雕像一下,才踩着小碎步离去。
“你打算怎么打发我?”小丫头一走,黑脸雕像就开口了。
衣玉露睨了他一眼,坐到铜镜前,迳自取下头上的玉器发饰。“你闹什么脾气呢?!”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现在说话的语气有多亲匿,活像在对付无理取闹的情人一般。
“闹?你只当我在闹,瞧来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吗?”颜敏申像是吞了一缸子醋,胃酸得很,脸色黑压压一片,大有风雨欲来的态势。
她这才转身面对他。“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将你放在眼里?你我既不是情人,也没婚约,又没特殊交情,称不上——好好好,我知道,咱们……呃,照你说的,滚过,但那又如何?不就那么一次,而且还是在错估形势下做的错事,既然是错事,就谁也别提起,当作没发生过,反正只有一次,谁也没欠谁,这不好吗?你干嘛耿耿于怀,比我这女人还放不开……”
虽然他之于她好像有些不同,但现在,那股“不同”还构不成个具体的形态,她也参不透,所以她打算好好跟他谈谈道理,盼晓以大义后,他会明理离去,她也不必再浪费脑力想些除了筝以外的乱七八糟事。
“我明白了!”他忽地眼神绽出了然之光。
“明白就好。”总算说通了,她欣慰的一笑。
“我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原来你嫌咱们就只滚过那么一次。”
“嫌……只滚过一次?我没用嫌这个字眼——”这家伙又误会了。
“没说,但你就是这个意思,我听得明白!”他找到“症结”套上了,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松套。
“你这人怎么——”
“有理说不通?”他露齿。
“原来你知道自己的毛病?”还有点救。
“我是说你!”他唇角扯出了诡笑。
“你……”
“那老骗子的破筝如何呢?”他憋了一肚子气,先转口问,至于她“嫌”只滚过一次的事,他后头再解决。
她身边那小丫头说的没错,他是被撵出茶宴的,而这该死的女人竟放任他们将他踢出去,自己再兴高采烈的在众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前往那老汉家去。
也幸亏这女人机灵,不至于真为了把筝昏了头,还知道找一票人一同前往,不然一个姑娘家只身到一个色老头府上,难保不会发生什么事,见她还算精明,他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没有继续跟上去。
可心中这股气还是咽不下,这女人真是太我行我素,也太不听话了,也不想想当众给自己男人难看,这像话吗?果然需要再教育!
提起这事,她眼神一黯。“别提了,你说的没错,骗局一场!”她又失望了。
那老汉府上的筝乍看起来是有数百年历史没错,不过是赝品,而且还是粗制滥造的赝品,难道她真的找不到一把足以弹奏出绝世筝谱的好筝吗?
“我早说过了!”他冷哼撇嘴,“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一副教训人的口吻。
“你又来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这人真是自以为是到了极点。
他双臂环胸,冷冷的喷气。“我不是已经对你通知了?”
“通知我什么?”她一头雾水。
颜敏申狠狠地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拧发出了格格声,像是极想掐断她可爱的脖子,却硬生生忍住一般。
“咱们正式在一块了!”一忍再忍,捺着性子,他有肚量的再宣告一次。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妓院里的花姑娘一听就知道,而且听完哪个不乐得花枝乱颤?
“又是这句,你提得正好,我正好想问,咱、们、在、一、块、了,这句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他愕然。
她皮笑肉不笑。“嗯,不懂。”
“这么明了,真不懂?”
她嘴角一抿,头一晃。
“确定真的不懂?!”
“废话!”
他一窒,嘴角抽了几下。“瞧来,依你的资质得用行动才能说明清楚了。”经过须臾的沉思后,颜敏申忽然笑得诡异无比。
衣玉露倏地发觉全身寒毛竖起。“你别靠近我。”她警告。
这男人看起来一副想作恶的模样,不得不防。
可高大挺拔的他才不管她的警告,一跨步就轻易逮到美人,将之拥入怀中。
“你做什么?”惊觉已被人抱了满怀,她这才惊呼。
颜敏申笑得很乐。“不过是想告诉你,我说的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视线自她无瑕如凝脂般的颈项一路看上去,漆黑眸子直直穿透她的眼瞳深处,唇畔不住扬起一抹诱惑之笑,火热热睇着她。
“嗄?”乌黑清灵的眼眸有着惊慌,更奇异地,竟还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她怎么了?
“一次不够证明咱们在一起过,是吗?那咱们就多来个几次,反正……你要几次都成,我会竭尽所能的奉陪,你只要稍稍暗示就行了……”低下头,他霍地封住她的艳色美唇。
“不……”惊愕于他大胆霸道的举动,衣玉露下意识地要推开他,但双手一触及他坚实的胸膛,一股热度烫进心坎,勾起了在武夷山时,那天雷勾动地火的感觉……
“不要吗?”他邪恶的问着,加深了对她占有似的深吻,在她惊愕恍神间,已偷得先机,几乎完全占领她的口舌,尽情拨弄,加速的挑逗。
这女人有多热情,他曾享受过,虽然当时她才初尝禁果,但骨子里那份傲然的甜蜜却参杂着极致的热力,她是一个奔放的女人,除了他,没人知道……
“我……”随着他充满挑逗的深吻,衣玉露的神志逐渐不清,当置于她腰间那有力的指腹用力的揉捏进她雪肌时,几乎要失神呻吟了。
“你是我的,咱们是在一起的。”
她恍然的倒吸一口气。“你……”
大掌毫无迟疑地隔着衣物覆上她敏感的丰挺,两人双双倒上床榻,滚过纯丝被褥,滑过金葱绡帐。
衣玉露眼波不住流转,艳容甚是诱人。现在她终于懂“在一起”的意思了……
这一晚,晴雨在外头等了一夜,也不见主子出来对她说清楚,只能在房外红着脸,听着里头传来小姐一声声辗转低喃、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哼。
这位颜少爷居然能让清冷的小姐如此忘情享受……不简单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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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数儿啊,我瞧你别理会宋连祈那家伙了,到我府里来吧,我保证会比连祈更疼你的,你信不信?”大街上,颜敏申满嘴甜腻的闹着身旁的小姑娘。
这是他最爱玩的戏码——戏弄好友的女人,谁叫这丫头人老实,又可爱,一逗脸就红,真有趣!更有趣的是,如果宋连祈在身边,刺激到好友,瞧着他变脸,那就更大快人心了。
今天大街上巧遇小丫头,他打算一路闹到送她回家,然后让宋连祈那家伙见了跳脚,呵呵,谁叫那家伙近来老拿他搞不定衣玉露的事讥笑刺激他。
“嘻嘻……”李数儿照例笑着不答腔,她可是清楚得很,这位少爷有口无心,总爱闹她说笑。
“你别光笑不吭声,我游说了你那么多回,好歹你也给个承诺嘛!”他死皮赖脸的说着。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相公不会允的,而且我与他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又如何?休了他就是,好不好嘛?”他撒起娇来。
“不好。”她羞赧不已,说得极小声。
颜敏申夸张的皱了眉。“真不知宋连祈那家伙有什么好?嫁他得帮着宋家做牛做马,记帐、算帐,还得应付宋家一堆无耻的亲戚,一点也不轻松。”
“没关系的,这些我应付得来。”李数儿甜蜜的回话,脸儿红红,就是一副幸福女人的模样。
他叹息得更夸张了,就算为好友找到贤妻而开心,也忍不住要再破坏一下。瞧了一眼她手里捧着的辣肉干,这可是宋连祈近来最爱吃的玩意,伴着蒜快炒,相当可口下饭。
“早知道你对那小子死心塌地,今天咱们难得巧遇,好歹到我家坐坐,也为我炒一盘香蒜辣肉尝尝。”宋连祈要是知道数儿到他家去,铁定会赶来接人,正好再损他两句,谁叫那家伙幸运得教人嫉妒,不像他,那女人他总是掌握不住!唉,情长,路更长呦!
“可是——”李数儿有点为难。刚才相公缠着她做香蒜辣肉,这会还等着她回去呢,如果去了颜少爷府上,就赶不回去了。
“别可是了,走走走,宋连祈那我会派人通知他的,你别担心。”不由分说,他拉着人就要往自家方向去。
“站住!”忽然一道有些老态的声音爆出。
颜敏申一愣。谁啊?转身。
“断牙老头?!”冤家路窄!这老头想做什么?
老头这回没穿红衣,改穿大了一号的长袍大马褂,站在街上,看起来像小猴子穿大衣,样子有点好笑,而且门牙断了一枚,连说话都漏风。
他正想着是否要先开口向上回他断齿的事道歉,毕竟对方是老者……
“原来你不仅作生意不老实,人也无耻,竟然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还强拉人进府,你知耻不知?!”老头在街上一见他就气得想上前给他难堪。才一靠近,不得了了,瞧这小子对人家姑娘说什么鬼话!若没听错,这姑娘还已经成亲了,这样他也敢调戏,简直恬不知耻到了极点!
“你——”敢情这老头误会他了。
只是这一时也解释不清他跟数儿间玩闹的交情,只得皱着眉,想着该怎么打发这多事的老头。
“哼,轻浮的小子,丫头,别跟他走,他人面兽心,当心吃亏了!”老头猛地将李数儿拉过身边。
这丫头瞧来比他女儿要小一点,若就这样遭到狼吻,可要痛不欲生了。
李数儿一头雾水,只想帮颜敏申解释,“老伯,你误会了——”话未完,就被截断。
“我哪里人面兽心了?!”被说得如此不堪,颜敏申也火了。
“你的行径就够兽行了,还用多说吗?!”老头鄙夷的看着他。
“你!”
“今日我总算见识到杭州的祸害,人家周处被列为三害之一,你比他还不如,简直是杭州之耻!”老头原本就对他有着新仇旧恨,这回更是骂得凶,一吐旧怨。
颜敏申虽已气得青筋暴跳,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也不想把场面弄得更难看。“算了,我懒得理你。数儿,你就自己回去吧,下次再到我家炒辣肉好了!”教这老头一闹,连要戏闹宋连祈小俩口的兴致也没了,真倒楣!
“想走?调戏完人家姑娘拍拍屁股就想了事,没这么便宜!”老头拉住他,又倏地端出和善的脸转向李数儿,“丫头你先走,老伯会帮你治这恶人的。”
她担心的看向脸色不佳的颜敏申,见他摆了摆手,这才频频回头的慢慢离开。
“那你想怎么样?”看她远离后,他才拉回被老头扯住的袖子,臭着脸问。
“不怎么样,跟着我去衙门,我要报官。”
“什么?!”
“你这等恶徒当然得受到教训才行,跟我走!”
“你开什么玩笑?!”这老家伙搞不清楚状况,在闹什么笑话啊?
原本对他上回在铺里摔断牙的事还感到内疚,有心对他老人家低头道歉,但这会,这一丁点的歉意也荡然无存了。
“不去!”他甩开老头纠缠的手。
“不去也得去!”老头冲向他。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太过份——喔——喔喔!”蓦地颜敏申睁大了眼,怪叫起来。
因为,老头又跌跤了,这次是教自己的长袍大马褂下摆给绊了一跤,闷声一跌后,另一颗门牙,也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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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寝房里烛火还亮着。
一抹俐落的身影熟门熟路的由窗外跃进。
那女人果然还在研究她那用摩劳草换得的乐谱。
原本持有这份谱子的人并不愿意割爱,是她极力蛮缠,对方才开出条件要一片摩劳草交换,打着她是个姑娘家的主意,不可能涉险到武夷山去摘取这难得到手的神草,若真有心去了,那里长年有人看守神草,她也根本不可能将摩劳单带出武夷山,可那人小看了这女人的毅力以及对筝的痴狂,几经波折,她还是带回了神草,换得这份旷世筝谱。
那本乐谱破破烂烂的,听她说是当年秦将蒙恬造筝时独创出的筝谱,其音域可以辽远宽阔,可以细长绵延,转音奇特,艰涩难奏。
所以她终日研究如何弹出筝谱上难解的意境,用功的程度几乎到了废寝忘食,可以考状元的地步了。
瞧她又不顾身子的疲累熬夜研究,颜敏申不禁皱紧眉头。
悄悄的走近她身后,双臂轻轻圈上她的柳腰。
衣玉露身子先是微震,接着放松了下来。
“来了呀。”她漫不经心的笑,轻靠着身后的男人,像是很习惯他的出现了。
“别忙了。”
“你来了,我还能忙得了吗?”这男人老爱阻止她弹筝看谱,好像这么做多冷落他似的。
不过说实在的,最近一到夜里,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收心,等某人的到来,这筝,似乎不再全然占据她所有的心思了……
颜敏申扳过她的身子,瞪着她,然后竟不发一语的开始解自己的衣物,拉开襟口,露出厚实无比的锁骨,两眼一眯,凝聚起深邃诱惑的眼神,再摆出一个超级诱惑人的姿势,魅声朝她问:“难道我这美妙无比的结实肉体,比不上一把硬邦邦的破筝?”摆明争宠来着。
衣玉露见了不禁失笑。说这男人幼稚,又极为可爱,听晴雨说,他是众位名媛千金争相爱慕的对象,又说他是浪子里的真男人,这什么跟什么,她实在很怀疑,那些爱慕他的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吗?“比不上。”推开他,她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
“比不上?!”这可是严重刺激到他了。“你这女人竟敢这么说,我可是‘你的男人’,你的男人这意义你懂不懂?!”气结,暴跳如雷。
真是超级窝囊外加超级不爽,这女人到底何时才会了解他之于她,不是任何人或任何事可比拟的?!
瞧他又怒了,这男人真爱生气耶。“是,我的大老爷,我知道错了。”漫不经心的随口敷衍,她才懒得与他争辩,男人对这事小心眼,无聊得很。
“知错就好——欸,你刚叫我什么来着?”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颜敏申双眉齐挑。
“我吗?”
“你方才唤我‘我的大老爷’,是不是这样?”他想起数儿之前被迫人前人后总要恶心的唤宋连祈“我的少爷”,现下他们两人成亲了,那浑小子又要数儿改口唤“我的相公”,听起来恶心巴拉的,他几次听得都要吐了,心想宋连祈怎么连这等教人起鸡皮疙瘩的事都干得出来,为此还讥笑过他不下数百次,可他死性不改,坚持乐陶陶的凌虐众人的耳朵。
这会他听到自己女人这么叫,一颗心竟爽到不行,娘咧,他总算知道宋连祈为什么受尽嘲讽,也要坚持数儿这么唤他的理由了。
这爽劲原来这般舒爽痛快啊!
“怎么,不行吗?”她冷睨他。
“行,怎么不行?!”他赶紧涎着脸贴了上去。“我说小娘子啊,你以后也都这么唤我好吗?”
“为什么?”
“我听了受用。”他笑嘻嘻。
“你受用我不受用。”偶尔叫叫无妨,常叫,恶心。
他脸儿登时一板。“不过叫叫这么难?”
“是不难,可我不愿意。”她又推开他。
“真不愿意?”
“嗯。”不想理他。
他抿起唇,生闷气了。“不愿意就算,我走了。”呜呜……还是宋连祈的数儿好,贴心又受教。
“喂,等等。”她唤住他。
他停了脚步,没回身,显然还在闹脾气。
“就这么走了?”瞧来他真的很不高兴呢,真是小鼻子小眼睛。
“留下惹人厌,留着做啥?”他施施而行,哀怨的反问。
衣玉露咬咬唇。他们“正式在一起”数个月了,这家伙总是死缠烂打,什么下流手段都使过,每晚就是要赖在她寝房里过夜,等天亮时晴雨来前才被她踢下床,百般不愿的离去,这会居然说没两句就垂头丧气的主动求去,还真不寻常,让她有些不习惯……
“那好吧,要走就走吧!”她也不开口留人,只是拉着裙摆往床榻方向漫步而去,掀开被子,脱了绣花鞋,溜进被窝里。
这悉悉窣窣的声音听进颜敏申耳里,自然知道她上床了,一只脚向后轻挪,下意识的也要跟着上,但才扯动脚跟——不成,尊严尊严,志气志气,忍耐忍耐!
不能教那女人瞧扁了!
他咬牙又要走。
咻!
衣服落地声。
娘咧!有道是,凉伞虽破骨骼尚在!骨骼……尚……在……
斜眼瞄了眼床上的春色,完了,这女人去掉了鬟髻,大片青丝披于脑后,露出一张清丽绝美的容颜。
杏红轻纱眼看就要被垂下……
“别垂——”
“什么?”她声音比之平常还要娇脆。
“我说,等等。”颜敏申不中用的气虚起来。
“等什么?”她抚媚慵懒的审视着轻纱帐外的人,好像有些明白自己对他越来越“宽容”的原因了。
“等……”咽气,咽气,无用的家伙,无用至极!
“嗯?”
“等这个……”他自我挣扎,吞吞吐吐。
她一翻身,单衣一边滑落,香肩露出。“你还是走吧,我睡了。”
“等我回……”
“真累。”又丢出一件短兜。
“不累,等我回床上就不累了!”这回没坚持,没尊严,没骨气,有的只有俐落跟猴急。
哼,既然其他地方占不了上风,唯有在床上这女人才能任他摆布,这回他决定了,输在床榻外的事,要在床上讨回来!
俗话说的好,怒龙操兵,风雨都凶,今晚这绡帐里果真风雨交织,凶猛异常,不禁让衣玉露后悔留下一只淫兽大闹她的暖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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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黎明时分,大老爷舒爽了,也懒得跟女人计较了。
但他显然兴奋过度,竟睡不着觉,想谈谈心了。
“喂,咱们该筹备筹备成亲了。”他突然冒出这话。
“成亲?”窝在他怀里,衣玉露蹙着眉。“现在咱们这样不好吗?何必多此一举?”
“现在哪里好?偷来暗去的,一点也不光明磊落。”
像这样每天半夜摸上她的床——是没错啦,日子过得既惊险又刺激,一开始也颇能满足他好刺激的性子,但现在这情形逐渐教他不能痛快了,像这样暗渡陈仓,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色魔,专淫人家姑娘,而且,对外也不能与这女人光明正大的谈情说爱,还得避人耳目装不熟,她明明是他的,却得见她老对着别的男人巧笑倩兮,自己却无法可管,这种种,总教他心下不甚舒坦。
不成,还是得快将人娶进门,然后昭告天下,这女人是他的,窥觑者,死!
只是这女人跟她滚那么久了,也没暗示过一次要他娶她的话,看来她先前不是说说的,是真的不想嫁人,现下人是给他骗到手了,但得再想想法子,将人给骗回家去才成。
“你在乎这些?”与他“在一起”后,她开始“不经意的”会注意外头关于他的风风雨雨了,大家都说他与绸庄主子宋连祈两人哥俩好,自小就经常一起流连花丛,性好渔色。
又说,他纨绔子弟一枚,到处撒钱胡乱买卖产业,后来众人才得知,他这么做是为了掩护宋连祈夺回宋家产业,还帮着好友娶得了美娇娘,但这期间,面对外头的流言蜚语他从没解释过,所以她以为,他是个不在乎外人眼光的人,也应该不会在乎两人成不成亲这种不是问题的小问题。
“怎能不在乎,我希望你里里外外都属于我的!”颜敏申毫不掩饰的说出他的期盼与占有欲。
“可是成亲很麻烦的,将来婚后还要伺候公婆,这么一来,我就没有时间研究筝谱,寻找相配的好筝了。”
又是为了她的宝贝筝,自己真的争不过这些个破筝了!“可是你不嫁,你爹不会逼你嫁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不急,就不信她爹不急!试问天下有哪个没脑袋的爹会任由女儿长留身边,让其老死也没个依靠?
“我爹很开明,从不逼我嫁。”
“这是开明吗?这是放任女儿走上孤独终老的绝路!”原来真有没脑袋的爹!
“才不是呢,我娘过世得早,我是爹唯一的掌上明珠,我若说不嫁,要留在他身边孝顺他,他虽不愿意,也不会强迫我。他总说我相貌像娘,生得好,除了短寿外,遗传了娘所有的好福份,上苍自然会为我安排良缘,缘份到了,我自然就会出阁,至于何时,就顺其自然了。”
“原来如此。”他拢着她的香肩,忽又得意的笑着。“那我算不算你爹口中的良缘?”是时候了,改天他得制造些机会,向未来的丈人下点功夫献献殷勤。
她美目一瞅。“你吗?”
“不算吗?”
“哼,我劝你最近别要想点子靠近我爹,他近来心情不好。”她转个眼,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了,想找爹下功夫,哪那么容易!
“咦?这么巧,我最近运气也背,遇到一个老头,专找我晦气,搅得我心情也不甚舒畅。”
“喔,你被一个老头找晦气,而我爹听说是被个浑小子气得脑门充血。”
“啧啧啧,果然是翁婿,两人遭遇都一般。不过我问你,我和你爹都受气了,你说你心疼谁啊?”躺在床榻上,他耍赖的问,就爱比较。
她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摇头。这家伙连她爹都要争宠,真是……幼稚到很有趣。“当然是我爹,他都摔断两颗门牙了。”
咻~咻咻~~
颜敏申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不知怎么,忽然感到全身发凉,一道道冷风灌上他的脑门,他松开揽着女人的手,全身僵直,在骨头格格作响中坐直身子。“你刚是说……断了……两、两颗……门……牙……是吗?”不会这么巧吧?
发觉他的异样,衣玉露略蹙起眉。“怎么了?”方才还像大爷似的好好躺着,怎么他突然坐直身子,还变了个样?
“我问你,这个……你爹的门牙该不会是昨天断的吧?”他浑身发毛,声音也飘忽不定起来。
“不是。”
这一瞬间,他僵硬的脸庞软趴趴了,用力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就说不会这么倒楣的,只要不是昨天就不是了。
才要放心伸手将额头上的冷汗擦去——
“不是昨天一起断的,前阵子跟人吵架先断了一颗,昨天下午在街上又遇见同一个恶棍,听说那家伙当街向人家姑娘伸出魔爪,我爹见义勇为,要将恶狼扭送法办,在与那恶狼扭打时,又摔断了一颗牙。”
擦汗的手顿时卡在空中、眉间,接着冷汗泉涌而出,汗如雨下,犹如江水溃堤般,手已如千斤重,擦不了,不,根本动不了,完了,完了——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