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通州城才发现事有蹊跷?」欧阳玉昭放下手中瓷杯,摇头咋舌,「啧啧啧,是我太高估你,还是你事关乎己则乱?我想是前者吧,唉,我识人的功力还得再练练、再练练。」她相当自省地说。
逸竹轩内,后倚繁密林木、前临曲桥莲池的扇面车中,年轻男子与一名老妪隔桌而坐,面对一整片的幽然美景,没有一丝吟咏山水的闲情,倒有些许唇枪舌战的火药味。
「玉昭,妳玩得太过分了。」
「玩?谁说我玩了?」苍老低哑的声音反问,「我可是在办差使。」
「长白山寻药一事分明是假。」
「它的确是假,但差使是真。」
「还提差使!」范儒鸿隐隐动气。
欧阳玉昭从怀里拿出信,递至他面前。「这两封信,你看看。」
范儒鸿先取出最上面的一封详阅。
敬启者:
代寻吾儿范儒鸿,年约二十六,原江州人士,十岁后迁籍杭州;若无意外或未葬身某处,应当眉清目秀,神采俊雅,酬金三百两。
范仲达上
「还若无意外或葬身某处哩!」他爹是在诅咒他么?读完信笺,范儒鸿只觉哭笑不得。
没想到他爹居然也知道江湖上有「找」这个组织,还寄来托帖寻他,令他讶异极了。
「再看另一封。」斑皱的手指向第二封。
他敢说,这封绝对来自江州,落款人必姓赵。
玉昭:
愚兄知妳所为,亦知范儒鸿在妳麾下,此事攸关舍妹终身,望妳相助,寻回赵家女婿,针对此事,愚兄心中已有一计,与妳参详……
扫见落款处,范儒鸿像是叹息,缓缓说道:「果然是他。」赵无垢,这个初见面时分外不对眼、如今即将成为他妻舅的男人。
先前柔儿坦言真相时,他心里便有疑问,因为以柔儿单纯的性情来看,她决计不可能想出这样的计策。
傻丫头,竟将一切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也不想想自己的小脑袋能放进多少尔虞我诈的纤巧。
「如何?对这整件事还有疑问么?」
「不。」他摇头,整个计谋在柔儿告知真相后,他已思前想后推敲出大概,阅信,只是为了确认,顺道确定谁是幕后主使者。
赵无垢,你等着接招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范儒鸿暗忖。
不过信里最后一句「此事可遇不可求,一切由天定」仍然令他意外。
「赵无垢绝非事由天定的人,若此计钓我上钩不成,他定会想尽办法,就算是派人强押我与柔儿拜天地,我也不意外。」
「我猜也是。」欧阳玉昭认同道,「但强押你娶亲是最后一着,对赵姑娘未必是福,非到最后,他不会冒然行事。」
范儒鸿频频颔首,表示同感:
所以,赵无垢才会想出让他们两人朝夕相处的计谋。一来,若彼此有意,则皆大欢喜,又或柔儿对他死心,就可解除范、赵两家婚约;若最后仍是柔儿有情他无意,赵无垢还可使出最后这一着,强逼他娶亲。
这男人城府深密,与柔儿的单纯天真根本是天壤之别。
他们真的是兄妹么?他不禁怀疑地想。
「总而言之,这项差使真正办事的人是妳,而被找的是我,」唉,不敢相信,她竟然连他都卖,也不想想这几年他帮她东奔西跑,忙了多少,又为逸竹轩赚进多少银两,真是--「好个狡兔死,走狗烹。」
「若阁不愿意纡算降贵当只走狗,我也无话可说。」啜口清茶解渴。
「玉昭,妳出卖我。」
「说『出卖』就太过了,这只是巧合做成的买卖。范公托『找』寻他离家多年的爱子,赵家托『找』寻其逃家拒婚的女婿。一样是找,只不过找的恰巧是同一个人,且就在我眼皮底下,唾手可得,既然找的人得来全不费功夫,又能赚取酬金,我何乐而不为?」
「是,很是。再加上阁下的坏心眼与看好戏的打算,赵无垢所想的计谋不足之处就由妳补遗至完美无破绽。」而他,就傻傻地中计入瓮。
他终于明白当时他一踏进大厅,「她」为何会颇具深意地多看他几眼,谜底是:同情,「她」同情他即将踏进由欧阳玉昭与赵无垢联手设下的陷阱。
「告诉我,我是从何时起开始中计的?」
「在你当日一踏进大厅起。」
够狠!「不要说就连谷展笄都是……」
「不,谷展笄的出现完全在我意料之外,若无她,我依然有法子让你接下这差使,但她意外出现了,让我省了一番功夫。」说到这儿,还真不知道该嘲笑他还是可怜他。「该怎么说呢?若无你四年前对人家胡乱许诺的因,就没有四年后谷展笄出现逼你履行约定的果,因果报应,这是你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
「或者说是自作孽不可活。」欧阳玉昭很恶劣地落井下石。
再多的叹息声也无法排解他满腹的郁闷。「幸好最后的结果皆大欢喜,要不,万一损及柔儿的闺誉,你们定会后悔莫及。」
「除非你打算改行当起采花大盗,否则赵姑娘的清白十成十安全无虞。」
闻言,凄惨惨垮下的俊颜扯了记难看的笑。「我该感谢诸位对我武功及人品所给予的肯定么?」
「不,是因为我们一致认为你没那个胆。」
可恶!「不要逼我动起杀妳的念头,玉昭。」
欧阳玉昭懒懒抬眸,面对他的挑衅,她显得意兴阑珊。「你已经说了好几年,而我依然苟活在此。」
「言下之意,妳等我出手许久了?」咻!一粒花生米射向她喉间。
而她在此时抬臂整理衣襟,「巧合」地拍开袭来的花生米。「可以啊,只要你不怕江湖人耻笑你范儒鸿欺负一个老太婆。」
范儒鸿愣了下,旋即纵声大笑。「玉昭啊玉昭,我最幸运也最不幸的事,就是认识妳,哈哈哈……」
「是么?」
「正是。」敛笑端肃神情,才刚语带恐吓说要杀她的男人,此刻执杯,以茶代酒敬道:「一年前诚蒙相助,我范某人感激不尽,再加上今日妳的乱点鸳鸯--姑且不论过程,结果也是圆满,为此种种,在下以茶代酒敬妳,」
「真正的酒,就在你与赵姑娘的喜筵上喝吧!」欧阳玉昭笑着接下这杯茶,豪迈地一口饮尽。
「就这么说定。」
再对饮一杯茶,欧阳玉昭忽然好奇地问:「认识我是你最幸也最不幸的事,那么赵姑娘于你又是如何?」
「心之所系。」四字虽简短,却是最贴切的答案。
「儒鸿!儒鸿!」兴奋带笑的呼唤自曲桥传进亭心。
「阁下的『心之所系』来了,我这就告退,免得被人说我不解风情。」话方落,佝偻的身影疾速消失,快得让范儒鸿连留人的机会也没有。
范儒鸿面向曲桥,笑看一袭浅黄身影如粉蝶般,朝他翩飞而来。
男人的长臂左右开弓,等待蝶般的佳人自投罗网。
佳人先是一愣,旋即扬起会意的灿笑,奔入亭中,扑进他为她准备好的网。
一个令她无比安心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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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范儒鸿来到西安,进了一处名叫逸竹轩的地方,处处所见,都让赵柔柔好惊讶。
就逸竹轩外观来看,根本想不到会有如此深幽复杂的园林,且不只一处。
池畔亭榭,竹林曲径,假山流水……无一不是。
「这就是你六年来所住的地方?」
「借住而已,不常久待。多半时候我都四处游历,或接下玉昭派的差使寻找奇珍异宝。」
赵柔柔赞叹地环顾四周,对逸竹轩内一草一木充满好奇。
这地方奇特,人也奇特,她蓦然想起出面招呼他们的老妪。
「对了,那老婆婆是谁啊?」
「妳是说玉昭?」
「人家是长辈,为什么你直接唤她玉昭?」瞧见他打趣的表情,赵柔柔垂首,盯着自己紧张扭绞的手指*「不是人家要吃味,只是很好奇而已……」愈说愈小声,显见她赵大姑娘很心虚。
「玉昭只是朋友,她背后有许多精采的故事。」
「就像袭人姊姊一样?」她脑筋一转,想到花袭人的例子,「那老婆婆该不会是你失散在外的奶奶吧?」
噗!「哈哈哈……这倒新鲜!」天,她真可爱。「改日回乡拜见爹娘,我再问问爹。」
「你笑话我!」
「不不不,这是有可能的,呵呵……」他很努力抑忍笑气神色端肃地说,虽然还是不小心逸出几个笑声。
「你就是在笑话我!」
范儒鸿落吻在她手背,成功安抚爪在气头上的佳人,旋即牵着她穿过门洞,来到柳树林。
柳叶低垂,或落地,或点入池面,随风轻舞,摇曳生姿。
「哇,好美!」赵柔柔赞叹道,忘却上一刻烧得正旺的恼火,情不自禁冲至柳树下,纤影隐没垂柳中。「换作是我,定会留在这儿很久,久到看腻为止。」
「比起逸竹轩内的园林美景,江湖更吸引我。」他笑着跟上,与她同样隐身在柳条之中。
百尺垂丝,隔离出一方只有他俩的世界。
「你喜欢闯荡江湖?」
「说闯荡,那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连人带柳搂进怀里,他为她拨开挡在脸面的柳条,看见一张小脸神情凝重。「不,我已不闯荡江湖,只是游历其中,单纯地游山玩水,四处结朋交友,这要比闯荡来得自在多了,这是我的性情使然,我并个想在江湖上有什么威名。」无奈威名老是主动找上他,在他游历江湖的志向中添几笔乱。
「我终于明白为何你取得举人功名之后,却不再专注科举求取功名的原因了。」因为他生性淡泊。
她的知心解语得到他一抹带着赞赏的笑容。
而后就见她螓首低垂,似是想着什么。
「柔儿。」
「嗯。」应和的声音有些分心。
「我离家拒婚这事是否让妳……难过。」
「唉……」也许这样最好。
「妳听见我说的话了么?柔儿!」
「咦?」她表情茫然地抬头。「什么?」
她压根儿没听见。「我说,我拒婚这件事是否让妳难过?」
「难过?」赵柔柔偏着脑袋想,随着思考的时间愈久,她发现他的脸色愈沉重。
「妳不要顾虑我,我只要听真话。」
「比起难过,更多的是生气。」她老实说。
「生气?一气气六年?」
「三年。」小脸羞赧地红了。「我到十四岁才明白,原来我会想你,是因为喜欢你。」
「想我?」且慢。「妳只见过我一次面,而且当时以不欢而敌作结。」
「并非都不欢而散啊……」
「至少妳应该讨厌我的,毕竟我打了赵府千金小姑娘妳的尊臀……」
「哇啊啊!那件事就别提了!」尖叫突起,可惜来不及挡下他的快嘴。「讨厌讨厌讨厌!我最讨厌你了!」丢脸透了的旧事他怎么可以重提?
「妳嘴里说讨厌,双手却紧抱着我,这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口是心非的丫头。
啊?她、她忘了收手!红火直烧上耳廓,透出鲜丽的瑰色。
「别放。」范儒鸿按住她,将小手强留在两侧。
「你嗳……」
「我还是不明白,难道妳喜欢挨打……哎!」腰侧突然扭痛,被一只小手给暗算的。「我后悔让妳抱着我了。」
「我……我会放手的。」刚刚一直想着的事,她终于想通了。
「柔儿?」她这个「放手」与他打趣所说的「放手」似有不同。
「我不会困住你。」她神情认真地说着:「即便成亲,我也不会将你困在家里。你依然可以四处游历、行走江湖……只要记得回家,我、我会在家等你,一直等你,只要你记得回家就……」
如果她话中没有抓忍的哽咽,如果她话说得再流利一些,他会被她信誓旦旦的模样所蒙骗,真的相信她这番话,
可惜,她的唇瓣颤抖得厉害,她的眼眸蓄满太多的水光,她欲哭又忍住不哭的表情写着「我在说谎」四个大字,唉!
「谁说游历江湖不能带妻子同行?」
啊?他的意思是……
「妳怎么以为我会让妳待在家中等我?」
那、那他是想……
「依妳活蹦乱跳的性子来看,让妳待在家中,很难不出问题。」
温馨的柔情蜜意,一下子便让范儒鸿实事求是的话给破坏殆尽。
葱白的食指戳上他胸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还是气呼呼的脸红模样好看,他笑着想。
「范儒鸿!快给我说!」
刁蛮的小泼妇样也挺可爱的。
「夫唱妇随,除非妳不愿意,认为自己还是比较适合待在家中莳花养鸟、绣花缝衣,否则我是带定妳了。」
「可……」
「家是会回去的,但谁说回去了就不能再离家?再说,妳放心让我一人独走江湖?」
「你武功那么好,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说钱塘多美人,也许接下来我可以……」
「休想!」啊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件事,他相貌属上上之姿,罗通、袭人姊姊都曾说过,他所到之处无不招惹桃花:「我、我跟你去……哇啊!」
她、她又变丑了,呜呜……赵柔柔捂住脸,转身背对他。
「怎么了?」
「人、人说妒妇丑颜,我……」
原来是想到这句话。「妳很美。」
「骗人。」
「我挺爱看妳吃味的模样。」
「真的?」
「只要不胡乱吃味。」
「……我真的可以与你同行?」
「我衷心恳请赵姑娘与在下同游江湖。」够诚意了吧?
「可我……我会迷路。」
「我不会让妳有离开我身边的机会。」
双手掩不住的小耳朵烧着绯红艳色。「万一还是迷路呢?」
「我只好委屈一点,让妳在城镇里为我宣扬大名。」都认命到这种地步,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若、若……」
「还有什么?」
「若我有孕呢?」她轻语,羞答答地偎进他怀里。
「有孕便返乡待产,我会陪在妳身边,直到我们的孩子出世,带个小娃儿游历江湖也挺有意思的。」想象一家三口的画面,范儒鸿不自觉地微笑,「妳说,回乡禀告爹娘、拜见岳父,忙完成亲的事情之后,妳想去哪儿看看?」
「暂时哪儿都不能去了。」她说,面红通透。
「为什么?」
「因、因为……方才在曲桥那遇见一位蒙着脸的姑娘,她握住我的手一会儿,跟我说了声恭喜……」
「我俩成亲在即,她说声恭喜是自然的。」
「不是因为成亲,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笨?「因为再过七个多月,我们就要带个小娃儿一同行走江湖了,笨蛋!」
且慢!范儒鸿愣了下,消化完她的话,吞进那声娇瞋的「笨蛋」,终于出现将为人父的男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妳有身孕了?!孩子是……啧,孩子当然是我的。可我们还未拜堂、未成亲,妳也没见过我爹娘,我尚未拜见岳父大人,还有……不不,赵无垢不必用『拜见』二字,总之,我要作爹了!」一开头的语无伦次到最后总算说出一句正常话。
范儒鸿一张俊脸从开始的不解,到知情的震惊,再到该有的兴奋,最后归于若有所思的深沉微笑。
「你……笑得好奸险。」她可以将之归类为他很高兴将为人父么?她好怀疑。
「不不,这只是陶有成竹的微笑。」范儒鸿纠正她。
「胸有成竹?」
「这下妳不嫁我也不成了。」搂她入怀,大掌珍惜地轻抚她住有范家小娃儿的下腹,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本来还在想赵无垢会怎么刁难我,现在我不必担心了。」
「哥哥不会的。」
「也许。」他可不这么认为,这次在没见面的情况下,他也不惜千里设计他,真正见面不为难才奇怪。
个过,他现下有了王牌,不怕赵无垢不将柔儿嫁给他。
柔儿腹中的胎儿,他的孩子,就是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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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小姐捎信来了!」何总管一路从大门喊到内厅,兴奋完完全全写在他那张老脸上。「小姐捎信儿来啦!」
「嗯。」人正在内厅的赵无垢平静接下。
在书房的赵洵之听见何总管的吆喝,丢下书册奔进内厅。
「柔儿捎信来了?!」
「是的,爹。」赵无垢拆开信笺,让父亲先阅。
赵洵之兴冲冲摊信一看--「什么?!」老人家身子突然一晃。
「爹。」赵无垢急忙上前扶住,以自己的胸膛作为依靠。「柔儿在信中说了什么?」
「柔儿说……柔儿说……」「说」了老半天,紧张得冷汗直冒的赵洵之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唉!赵无垢只好暂时登上一家之主的宝座,重掌主事大权。
接过信笺阅读,他漠然的表情未因信中一字一句有所变动。
原来如此。
「爹,你可以昏了,不必硬撑。」
赵无垢最后一个「撑」字还未说完,赵洵之已经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
唉唉,他家老爷就是这样。当起夫子来,是学富五车、有条有理,但要处理其他事情就……唉,就腹笥甚窘、乱七八糟。何总管叹着气,摇了摇头。
「少爷,小姐信中说了什么?」还是少爷比较可靠。
「没什么。」赵无垢平静地折好信笺,放进腰间暗袋。
「少爷?」不可能没什么,否则老爷不会昏得这么快。
「柔儿要回来了,爹太高兴,以致昏厥。」
原来是这样啊!何总管吁了口气,放下心。「那小的立刻将老爷送回房中歇息。」
「不用,我来就好。」赵无垢将父亲打横抱起,动作之熟练显见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你先退下。」
早看惯了的何总管颔首遵命,退出内厅忙自己的事去。
抱着父亲步出内厅,赵无垢确认四下无人,微微地笑了。
「范儒鸿,你这算盘无论有心或无意都打得好,只可惜柔儿有孕不表示我就会让你顺利娶妻,总是要有个人来惩罚你六年前逃婚离家的自私行径。」
而他,非常乐意。
在此同时--
「哈啾,」
远在西安、未来娇妻在抱的范儒鸿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怀中佳人关切地问着。
「没什么,大概是天候转冷的关系。」他运劲调息,收臂抱紧她。「妳要注意天候,别着凉。」
「嗯,我知道。」赵柔柔红着脸,偎进他变得更加暖和的胸膛。
确定将她抱得紧紧的,范儒鸿重启方才的话题,「若这胎是个女娃儿,妳想给她取个什么名字?」
「你决定就好……」她羞赧地待在他怀中,小女人地柔声应道。
「妳也想几个供未来夫君我参考参考……」
浑然不觉江州有人正筹划着另一计谋等着整治他,此刻,范儒鸿正不知死活地与心上人、他娃儿的娘讨论着取名的问题。
风拂纤纤垂伤柳,情话绵绵不觉长。
逸竹轩内,难得今口春意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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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洵之的视线来回看着眼前两名年轻人,眸中温和依旧,只是掺杂几许无奈与不赞同。
见到女儿与未来的女婿相亲相爱,身为人父,的确是很高兴没错,但他女儿云英未嫁便有身孕……一想到这,他又想昏倒了。
「爹。」站在他身旁的赵无垢赶紧靠近他,提醒道:「您振作点。」
「呃、呃?是、嗯。」没错,他身为人父,要振作一点才行!
堂下,见爹亲久久不语,与兄长同谋的赵柔柔内疚且心虚地开了口:
「爹,您不希望女儿回来么?」
瞧见女儿欲哭的表情,爱女心切的赵洵之急忙道:「希望,爹当然希望妳平安归来,更高兴见到儒鸿与妳回来,但是……」说到伤心处,再瞧瞧女儿微隆的小腹,隐隐水光在瞳中酝酿,「爹更希望在做爷爷之前能先做岳父……」
范儒鸿见状,终于明白心上人那对水光艳潋的眸子是承袭何人。
「世伯……不!岳父,这都是小婿的错,这趟回来,一是向您请罪。二是向您提亲,希望能在近日内迎娶柔儿为妻。」
「这个嘛……」赵洵之按按眼角,犹疑的目光移向爱子。「无垢,你说呢?」
「爹,您还记得他六年前离家逃婚的事吧?」
「呃,嗯嗯。」
「我们怎能将柔儿许给一个弃未婚妻不顾,擅自离家的男人?」
「赵无垢!」
「哥?!」怎么回事?哥哥应当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才对啊!
「难不成……你反对?」赵洵之瞧着儿子,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咱们柔儿有孕,不嫁给儒鸿怎么成?」
「哥,柔儿今生非儒鸿不嫁。」
赵无垢哼了哼,「谁知道范儒鸿是不是非妳不娶?据我所知,范公子的红粉知己遍布五湖四海,不是么?」
「这……」理直气壮的赵柔柔缩了下身子,无法反驳。他的红粉知己多到令她吃味不已,怎么反驳?
「赵无垢!」没想到他会如此刁难,范儒鸿恼火极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怎么样你才肯答应我与柔儿的亲事?」
「我说得出,你就做得到?」
「我知你是因六年前我擅自离家逃婚之事故意刁难,我理亏在先,是该受点教训。只要你开出的条件在我能力所及之内,定会做到。」
「很聪明,在这情况下还能为自己留点后路。」
「面对城府深沉的你,不得不如此。」
「无垢啊……」赵洵之扯着儿子的衣角,皱眉道:「别太为难儒鸿,看在爹和柔儿的面子上,你就……」
「爹请放心,孩儿就是看在爹与妹妹的面子上,才愿网开一面,或者,爹是希望妹妹未婚生子?那也无妨,孩儿有自信能将这孩子教养成人中龙凤。」
「这这这……」赵洵之让步,回头对女儿及未来女婿道:「那、那你们就多担待点就是了。」最后这句话,是对他未来女婿说的。
「小婿明白。」范儒鸿朝长辈抱拳一躬,随后朝赵无垢问道:「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
是么?这疑问,同时浮上在场三人心头。
只见赵无垢扯唇一笑,淡声道:「黄榜提名日,娶妻入门时,很简单不是?」
「你……是故意的么?」范儒鸿咬牙道。明知他不想作官,还故意拉他一块投身宦海,摆明为难他。
「不故意、不为难就不是条件了。」赵无垢老实承认。「没办法,官场少你一个太无趣,我等着与你在官场上较劲。」
「你……」头一回败阵,向来气定神闲的表情教藏不住的恼火取代,范儒鸿气呼呼地与站在堂上的赵无垢玩起瞪眼游戏。
「儒鸿……」柔腻的嗓音带了点委屈,添了些撒娇,低声唤着他。
循声回头,范儒鸿看见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蛋望着自己。
「儒鸿,我未来的贤婿啊……」堂上,赵淘之哭丧着老脸,由上往下,俯睇着他。
面对这一老一少,范儒鸿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明知是陷阱不可跳,明知山中有虎不该行,但……但……
可恶!
「我知道了。」他妥协接受。
为了妻儿,他也只能这样了,唉……
【全书完】
*欲知薛霞飞如何误打误撞找到良人,请看幸福饼087《碰!碰上鬼灵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