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课结束了。凌夜结束打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起身。下节的体育课被借去做数理摸拟考,自己什么也没准备,索性跷头去老地方睡大头觉好了。
「班……我是说凌同学,你要去哪里?」
这个男学耳生似乎是凌日的跟班,没事总是喜欢问「你要去哪里」,凌夜嫌烦地回他一句「屙O便,你要跟来闻香吗?」后,便丢下被吓得目瞪口呆的男学生,潇洒离开。
「大头丁,你听到没有?班长说屙O便耶!我以为他嘴巴里头,绝对不会出现那么低俗的字眼,想不到……唉,我们校内最后的白马王子,是被鬼附身了不成?他怎么会变得那么多啊?」绰号胖大妈的男学生惊叫连连。
「大妈,你少恶心了行不行?又不是他校的女生,满口什么白马王子的?这世界上没有白马王子,只有凡夫俗子,了不了?」大头丁嘲讽回去。
担任本学期三年甲班班长的钱莒明,是个最喜欢聊不挂的人,当然不愿意被冷落在外,因此凑上前说:「可是我觉得大妈说到重点了。自本学期开课以来,凌日真的像是换了个人耶!」
数落着种种可以之处,钱莒明一样样地说:「首先是开学当天,大家选他当班长时,他却死也不接,和过去两年那种不多啰嗦的态度,有一百八十度的不同。接着就是一连传的逃课、上课打瞌睡的行为。还有、还有,以前的凌日就算和我们不很亲近,起码他还会整合班上的意见、担起统率的责任,可是现在的他……整个人的心思教人捉摸不定,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虽然是比以前多了点笑容,但我却觉得他和班上的距离比以前更远了。」
这些,众人都没有什么异议,因为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
「会不会是暑假期间受到了什么刺激?是女朋友被人家抢走,失恋了?或是大病一场,脑子烧坏了?要不然就是家逢剧变,心性大改?」大妈天真地推测。
「拜托~~你当这是在演『台湾屁屁火』吗?还有没有更惨的悲剧,是你没想到的?」大头丁一哼。
「要不然你说会是什么原因嘛!」被奚落而不甘心地一瞪,胖大妈嘟着嘴。
「老!我哪知?你不会自己去问他?」
大头丁不愉快地离开这两个喜欢兴风作浪的家伙,径自翻开课本。见状,有些自讨没趣的两人,只好摸摸鼻子,各自散开。
到头来,还是没人能研究出凌日「变了个人」的背后理由。
※※※
「天诚高中」的图书馆与大部分学校的比较起来,已经可说是藏书相当丰富,设备极为健全的了。
十几排的落地书柜,在靠窗的那一排,因为摆放的都是些沉闷的研究论文、文史资料类,所以平常很少人会走到这边来。最里面的那个角落,甚至还刚好卡进一张研读用的小桌,简直是特别提供人逃课专用的。
上课铃声响起,大部分的学生都三三两两的离开,剩下的几只小帽也不像凌夜是「公然逃课」,多半是利用班会空堂或体育课请假,跑来这边自习的学生。一到考试的季节,即使是严格管理图书室的室长,也会出于体贴学生的心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他们在这儿念书。
凌夜不懂这样拚命死读书的乐趣在哪儿?只是为了应付考试的话,那么现在背得要死要活的东西、计算过成千上百遍的表达式,也会在考试结束的当下,又一股脑儿地还回给老师吧?多可笑。
双手枕在脑后,凌夜把双腿高跷在小桌的桌面上,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隐隐约约中,传来了叽里咕噜的暧昧轻声。是谁在那儿说话啊?吵得人睡不着。凌夜抿唇往书架中间看过去……远远地,他认出那名拿着手机,站在窗边小声讲电话的家伙,不就是江尚楠吗?
看他讲得那么入神,连这边还有双眼睛在盯着他都没发现,不禁挑起了自己的好奇心。默默地离开位子,凌夜借着书架的遮掩,走到江尚楠的正后方,竖起耳朵。
「……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因为学生的事,所以才取消我们的约会啊!」
对着话筒,尚楠极力安抚着火冒三丈的女友。
「……好嘛,我答应就是了……没有,我没有半点勉强……我的声音哪有颤抖?……不是啦,因为我现在人在图书室代班,讲话当然得小声点啊!不是怕被别人听见……真的,我发誓……」
讲得嘴都快破了,好不容易话筒另一方的人不再那么生气,有了软化的迹象,尚楠高兴地点头说:「嗯、嗯,我知道,这次不会了。那就是这周五的下午两点,敦南站,我等你。」
呼地松了口气,把手机关掉,尚楠正想转身回到图书室的柜台时,却撞上了一双笑吟吟的灿灿黑眸,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原来老师已经有女朋友了啊?」两人之间隔着几本书,凌夜率先开口。
「凌……凌日同学?!你不在教师上课,跑来这里做什么?」起初怒气未消、音量过大的尚楠,即使想起他们身在图书室中,因此迅速压低声音道:「快回你的教室去!」
「不要!」一吐舌。
「你——」坦白说,尚楠还没办法走出「那一晚」的阴影。现在就要他用「平常心」来对待凌日,是强人所难。那些混杂着「愧疚」、「自责」以及相对的「厌恶」、「责备」、些微的「恐惧」等等的情绪,没那么轻易就可以平复下来。
「因为有女朋友,所以才不做我的奴隶啊?真是的。」
「嘘,你小声一点!」尚楠只希望能忘记那一夜,无论要花多大的功夫,他都非忘记不可。
「老师怕我声张出去吗?」
黝黑的脸微微一白,这句话带有相当程度的「威胁感」。
「嘻嘻,我还没那么缺奴隶,缺乏到威胁老师就范的程度。那天晚上我玩得很愉快,而老师你虽然不记得了,不过我可是很温柔地也让你舒服过了,因此我可不是单方面地玩玩哟!」
取下那些阻碍着他们面对面的书本,凌夜把手伸向江尚楠的脸庞,若有似无地摸着他的下颚说:「再说,拿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去外面张扬,我有什么好处?老师丢工作,我难道就不会被退学吗?我是挺喜欢老师的,可还没喜欢到为你身败名裂,前途尽失的程度。既然你不要我负责任,我也不会死缠着非要你做我的奴隶不可呀,呵呵!」
尚楠蹙起眉头,对他所展露的「时下年轻人」对爱情与性关系的轻浮、草率态度,感到非常的厌恶。
他非常失望。非常、非常的失望。
为什么过去一个规规矩矩、进退有度的凌日,也会和那些满口「要性不要爱」的年轻人一样堕落呢?
本来他所认识的学生凌日,该是个更有原则,更懂事、成熟,不会以「性」当游戏,不会做出这么不负责任行径的人。
「不要嬉皮笑脸了!有什么事那么好笑?」莫名的,一股怒火狂烧。
先是一僵,接着笑容从俊秀的脸庞中匿迹……一双静默的黑瞳眨也不眨地,凌夜在书架彼端凝视着江尚楠6。
沉没带来了尴尬,现实中只有一臂之遥,可是两人间的无形鸿沟正在扩大。
深吸了口气之后,凌夜恢复了淡漠、不在乎的自若神色,转为扯扯唇说:「我的笑,有那么的令你讨厌吗?江老师。」
尚楠被他阴暗的眸震慑住。
「是我笑得太开?还是我笑的角度不好,露出了太多牙齿?请您务必赐教,我会回家照照镜子,再多练练。」口吻虽然一派轻松,但这回凌夜脸上可没挂着笑意。
莫非……自己说得太过分,伤到他了?一瞬间,尚楠不由得怀疑着。
「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话。」
「不。我是真的不懂,还请老师指点我。」
是自己看错了吧?少年眉宇间的挑衅,有哪点像是被人刺中要害而受伤的样子?尚楠皱皱眉,说:「你的笑,像在嘲笑世界上的人一般,没有心。真心的笑,会让人觉得温暖,你的笑只给人寒冷、像个傀儡的感觉。以前的你虽然严肃、不苟言笑,可是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彷佛从高处睥睨着人,让人非常不舒服……总而言之,动不动就以笑脸遮掩自己真正的想法,这种习惯一旦养成的话,往后的你连怎么样真心地笑都不会懂了。」
「……」微挑了挑眉。「喔,原来老师这么关心我、这么注意我啊?我真是受宠若惊呢!」
「你是我的学生,老师关心学生是天经地义的。」一顿,尚楠觉得自己讲得太崇高了。
他不是完人,不可能关心注意到每一名学生。事实上,在过去凌日不曾惹出问题的时候,他也只是把凌日当成数百位学生中一名特别优秀的学生看待而已。
「现在的你,一点儿都不像你,凌日同学。你还是快点找回原来的自己,恢复以前的……就算做不到以前那样,至少我希望你能再更用心一点于学校的课业上。关于你课后的生活……就好好地和陈子美老师商量吧!她了解你们那圈子的事,会好好地辅导你。」
点点头,凌夜犀利的眼光射向他。「先是摆出老师的面孔说教,接着却是把问题学生丢给别人处理吗?我以为你能让我的日子不那么无聊呢,老师,你真是让我感到太遗憾了。到头来,你和那些喜欢用嘴巴说说,自己却全然做不到的老师也没什么两样嘛!」
像是被连续踹中了数脚,尚楠倒退了半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吶,老师,你认为自己很了解我这个学生吗?」歪着头,装出无辜的脸色,遮着黑眸,凌夜问道:「我这个人,你认识有多深?还是说,你不过是把自己喜欢的那个我,强压在我身上,希望我恢复成那个样子罢了?要是我说,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你又怎么想呢?是觉得我这个人无可救药,是世界上的废物,还是不值得被你教导的人渣?哪一个答案才对呢?」
尚楠还在咀嚼他所提出的问题时,凌夜已经抛出了下一个。
「我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老师你知道吗?不知道吧!连这些都不明白,还端架子要教训我,告诉我什么才是我应该过的生活方式——恕我冒昧,老师是不是有点儿『自以为是』了呢?」
想反驳,又不知该从何反驳起。
越是去思索脑海中有关「凌日」这个学生的资料,却愈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直到今日之前,他所认识的「凌日」,都没有此时此刻的凌日来得鲜活、鲜明,强烈得像是一道刺眼的悍光。
「真可怜,想不出来,对不对?没关系,我来告诉老师,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好了。」
他从书架彼端消失。
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绕过了阻隔两人的书墙,重新现身在尚楠面前的少年,挂则一抹蛊惑的微笑,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
期间,尚楠竟无法把视线由这名似天使、似恶魔的少年身上移开。
「老师……」歪头,不解地看着尚楠。「你干么一直后退?你怕什么?这里是图书室,旁边还有人呢,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闻言,自少年释放的魔咒中清醒过来的尚楠,清清嗓子。「我们不应该在图书室内讨论这些事,我们的说话声会吵到其它想用功的学生,你还是跟我到外头——」
以一指大胆地堵在尚楠的唇上,弯弯两边唇角,凌夜轻声细语地说:「不必麻烦了,我要讲的话不多,只要老师不要泄了气,喊得太大声的话,就不成问题。」
困惑地用眼睛盯着他,尚楠正想问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时,耳后根蓦地一湿。哈啊地倒抽口气,那软滑的舌头已经钻进自己耳内蠕动,而且少年还吐出热气,甜甜地说道:「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了。」
咯咚,欺压到自己身上的少年,把他卡在书架与身体间。一手熟练的如同卖春妇般握住尚楠的下体,指尖临摹着它尚未变形的形状,巧妙地施以刺激。
「你、你在干什么?」想要大吼,却只能用小小的声音恫吓。尚楠扣住他的手腕,企图将他的手扳开。
「老、师~~」少年眨眨眼。「你最好是不要乱动喔,若是让人发现了我们在这边做什么的话,你可是会背上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罪名喔!」
手指轻易地解开尚楠的皮带,拉下了拉链。「吱」的一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你快住手!」
基于不想惹出麻烦的心态,尚楠无法做出大规模的反抗,凌夜便是捉住这一点,很容易地「登堂入室」。逃出了蓝色四角内裤中,自己曾经品尝过几次的欲望后,他没半点迟疑地蹲在男人的面前,双手握着那话儿,吊起眼仰望着男人说:「看仔细了,老师。我有多喜欢这个。」
红舌淫亵地舔上了柔软的欲望。
火焰急速攀升。
不受控制的身体本能反应,使得一施予刺激便会诚实以对的充血海绵迅速地勃起跳动着。
「唔……唔唔……」
胀红着脸,尚楠咬着下唇不想让呻吟流窜出口,可是急促的呼吸与怦跳的心脏噪音,却在书架与书架间激荡着,像是随时都会被人发现……
在这种情境下,紧张催化了情欲,恐惧挑起了张狂的喷张血脉。
高高屹立的部位,开始分泌着珠晶液体。
沿着凸筋来回磨蹭着唇,缓慢地将它整个纳入口中,收缩着唇,深深地绞纳到潮湿的丝绒深处。
「哈嗯……」忘情的喘息声,是尚楠再也无法顾及周遭的证据。
凌夜的手也加入了征服的行列,在双唇无法爱抚到的囊袋处,揉弄、搓搔着。
一各极待迸炸开来的热力蓄积在后腰。
双膝很没面子地发起抖来。
不行了……不可以……可是已经撑不下去了……脑海中才晃过这些挣扎抗拒,就已禁不住软舌在顶端铃口的施压。尚楠按着凌夜的后脑勺,向他温热的小口做了两下穿刺的动作后,便在无声的高吟中,恣意地解放。
咕噜咕噜地,好不造作地饮下。
凌夜用手背擦擦唇角后,若无其事地起身,俊秀的脸庞没有半点「欢愉」,只有无尽的「怜悯」与「蔑视」。
「至于,我最讨厌的事,则是——听到一些自以为了不起、自以为是伟人的家伙,道貌岸然地教训我。老师。」
淡淡地,凌夜附上一抹讥讽到不行的微笑说:「刚刚我们的行为当中,有『心』在里面吗?假如我是没有心的傀儡,那也不过正好说明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命运傀儡罢了。老师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好,我希望你不要再干涉我要怎么生活、我爱怎么笑了。你再怎么看我不顺眼,毕竟也只剩这最后一年而已。到了明年六月,我们就互不相干了,所以彼此都忍耐着点吧。」
尚楠难堪地把裤子重新拉好,狼狈地抬起视线,疑惑地问:「你……做这种事……真的觉得快乐吗?」
「真是个学不乖的人。」嬉笑着,凌夜耸耸肩说:「你就别再管我了,老师,我已经厌倦了和你讲这些无用之论。在我眼中,你真是无聊透了。快从我的眼前消失吧,我也会努力地不碍到你的眼的。」
然后,一旋踵,不留情面、尽情把话都说完了的凌夜,迈着大步离开了图书室。
仔细想想,凌日所说的话虽然偏激,可是……
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特别是他指责自己端出老师的架子,嘴巴上说关心,却把问题丢给其它老师去解决——嗯,这点真的让尚楠没有反驳的借口。
我干涉得太多了吗?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一的存在,不就是应该要教导学生如何选择正确的生存之道吗?老师不应该只是传授知识的存在,不然老师随时都可以被取代的。
知识的取得在这个年代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网络、书籍、报章杂志,许多管道都可以获得想要的知识,惟独人生的道理,是没有办法依靠这些文字来传达的。人与人的交流,是无法被机器、纸张取代的!
我知道自己是凡人、是俗人,我无意用伟人的角度去教训他,为什么他就不能好好地听进我的苦劝呢?
唉,难道这便是所谓的代沟?是自己的脑袋硬化到无法和时下的年轻人沟通了吗?倘若是这样,往后他还要怎样教导这些后生晚辈?
不,说不定我早已没这资格了。一次也就算了,可第二次的错误还是发生了……
尚楠动了动身子,双腿之间那不知检点的部位,跟着回忆中的热度,起了不应有的骚动。真要命!凌日那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练出那样「出神入化」的技巧呢?或许他比自己交往过的历任女友,更加深谙取悦男人的方式。
不可以,要把这件事给忘记才行。一定要忘记!
忙着训斥自己的尚楠,听到一旁传来的暴怒声——
「我说江尚楠,你到底还想不想继续约会下去啊?你要是这么喜欢发呆的话,那你就回家去把门关上,一个人发呆到死好了!」女友拍着桌子怒道:「把人约出来吃饭,却一个人坐在那儿像根木头似的,这是什么意思?!」
赶紧把杂乱思绪甩开,尚楠陪笑地说:「抱歉、抱歉,我想到一些学生的问题,想着想着就出了神。不要生气了嘛,萱萱。我跟你赔不是,都是我不好,求你原谅我喽!」
在某一次教师与公务员联谊的场合,他们认识了彼此。她是市公所的职员,与高中老师的他,称得上是环境接近、知识水平相近的一对。联谊中配对成功后,两人出来单独约会过几次,彼此都觉得和对方还挺但得来的,因此尚楠就一直持续和她交往到现在。算了算,成为男女朋友的时间也有一年多了。
近来不知是不是进入了倦怠期,两人对于出来约会不再像初期那么热衷了,一个月见面的次数,从最高的每隔两天就约会一次,到现在已经是一、两周才出来一次。尤其是最近这两、三个月,好几次不是他忙,就是她忙,弄得约会泡汤。
除此之外,最明显的还是两人通电话时的感觉。以前聊什么都很有意思,拿着话筒可以讲上三、四十分钟。可是在初期热度过后,尚楠多半都是虚应故事地听女孩子说话,自己则一边修改作业,一边随口安慰两句抱怨着在市公所受了委屈的她。女方不知道是不是也穷于找话题,近来主动拨电话的次数也少了,甚至在接到他的电话时,也是一副有气无力、意兴阑珊的口吻。
开始有点危机感的他,上周本想好好地修补一下两人间疏远的气氛,于是约了她出来吃饭。难得的是她也爽快高兴地首肯了,不料最后却因为他临时取消,而让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早知道取消约会后会导致那场悲剧发生,再怎么样,我都应该坚持约会,而不是跑去那间夜店的!唉。
人家说,喝酒容易误事,他可是连「人」都赔进去了。
「你这个人真是……」气得瞇细眼,容貌不算出色,但也端庄、中上的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好机会!尚楠见她脸色稍微和缓,急忙招来服务生说:「麻烦给我们账单!」接着向女友献殷勤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你就消消气嘛!」
无奈地一抿嘴,警告地瞪瞪尚楠,她说:「先跟我约法三章,我不许你在约会时,又想着什么学生的事而把我冷落在一旁。你要是又犯下这毛病,我可会马上走人!」
「遵命!」
又哄又呵护的,送女友上了车。尚楠早已经打听到一间新开的购物中心,里面游乐设施完善,从电影院到她最爱的名牌商店街应有尽有。只要自己牺牲一点儿、忍耐隔天的脚痛,陪她逛街血拼到她满意为止,应该就能让她笑逐颜开了吧!
最后的最后,免不了的自然是无微不至地在床上讨好她、取悦他,使出浑身解数地让她陶醉在自己怀中,忘我的呻吟连连……到时自己这阵子失败减分的表现,也或多或少能再拉回来喽!
危机处理靠的就是自己的男性魅力与高超手腕,尚楠胸有成竹地打着如意算盘,想道:一切都会很顺利的,没问题!
※※※
……问、问题大条了!
把自己关在爱情宾馆的浴室里,尚楠看着浴巾底下一蹶不振的「宝贝」,喃喃自语地说:「为什么会这样?这种事还是第一次,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啊!伙计,我拜托你,你什么时候不好罢工,怎么偏偏挑这种时候罢工呢?现在正是你大展雄风的时候耶!快点醒醒啊,伙计!」
原本一切都照计划进行的啊!
在他花费了不少钱买下一条Gucci的银链送给女友当礼物,还陪她看了一场自己频频打呵欠的八股爱情电影,并走断两条腿全程伴她逛完购物中心后,女友的心情已经恢复了百分之七十,剩下的这最后三十分,他正急需击出「全垒打」来画下完美句点之际,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该死的!问题的原因出在哪里,尚楠其实很清楚。
千错万错,都怪自己的记忆力……当他先体贴地让女友洗完澡,自己也仔细地做完应有的清洁工作,来到床畔,温柔地亲吻女友的双唇时……但这边都很OK,当时伙计也进入了应有的备战状态。
于是乎,尚楠解开女友身上的睡袍,捧起浑圆丰满的乳房,轮流舔吻之际,不知怎地,一段早该被遗落在黑暗角落的记忆却突然冒了出来!
「哈啊……哈啊……」
洁白的肢体在昏黄灯光下暧昧地晃动着。
「唔……再来……」
柔韧纤细的腰,淫猥而妩媚地款摆。胸膛上起伏的两粒殷红果实,沾满着唾液的水泽,红润润的,诱人一亲。
「啊嗯……不……不要停……」
深邃的眸,在激情中发散着使人晕眩的虹彩色泽。
美丽不可方物。蛊惑。
霎时,尚楠整个人都僵愣住了。蓄势待发的部位,忽然失去了力道,在他体内骚动的血液,也一口气降温。
「楠?怎么了?」同样是潮红着的脸,却与记忆中那张异样冶艳的脸无法比拟。「你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不对、不对!他根本不可以拿这种情境相互比较啊!尚楠一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比较着女友和凌日的模样,心头的寒意更冷更澈,结果就做不下去,用「我想要去上个厕所,你等等」的理由,把女友抛在那儿,逃入了浴室中。这一躲,就躲了五分钟。
无论他怎么努力尝试要把那些记忆撇开,努力要再把「伙计」叫醒,却偏偏一点儿效果都没有,怎样都没有办法达成目标。
越是焦急,那话儿越是欲振乏力。唉……
「楠。」冰冷的,女友敲着浴室门,喊到:「我要回去了。」
「咦?萱萱,你等等!」急忙把门打开,尚楠高噶地说:「你、你怎么忽然说要走?我、我们不是还没有……」
一张媲美晚娘的冷脸,向着尚楠。已经重新穿戴整齐的她,淡淡地说:「我以为你掉进马桶了,看样子你没事嘛!也好,省得我去报警。」
「呃……我知道临时……全是我不好……可是你再等一下,我马上就可以……」他努力募集着空白的脑中所有能想得到的台词。
「你不必勉强了,尚楠。」冷静地打断他,女子的脸上没有半点温柔之情地说:「这样刚好,我总算可以下定决心了。」
「什么……决心?」有点害怕听到答案。
「是到了我们该分手的时候了,尚楠。」她一撩长发,甩了甩头。「今天的情况让我学到了一件事——下定决心要趁早。其实在更早以前,我就有分手的想法了,那时候我就该干脆地放弃这段关系才是。可是我总是想再给你一点机会,所以一直拖拖拉拉到现在,才会弄出今天这么难堪的场面。既然你已经对我没有兴趣了,又何必带人来这种地方,当面羞辱我呢?」
「不是的!萱萱,你误会我了!」
斩钉截铁地,她一瞪他。「不要再说谎了,尚楠!今天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虽然你极力不让我看出来,可你太小看女人的第六感了!你在碰我的时候,脑子里也是有别人的影子,对吧?」
「不,我没——」
「反正已经是最后了,我就跟你说清楚好了。你是个不及格的男朋友,除了外表及格以外,其它项目都是鸭蛋!你以为我没发现,你每次听我说话时,总是右耳进、左耳出吗?还有,我要的不是表面上的体贴!你有口是心非的毛病,讲道理你很行,但自己却不懂得怎么实践,更糟糕的是,你老是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一点儿都不会看看现实状况是如何。我对你已经忍无可忍了,江尚楠!」
深吸口气,用指尖戳着他的胸口,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原以为你会是个更高尚一点、更有分寸一点的男人,可是让女伴尝到这种前所未有的耻辱,让我对你只有一个字可以奉送!江尚楠,你是个『烂』人!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了,再见!」
高高地拿起皮包一甩,还甩到了尚楠的胸口,她冲向门口。
「萱——」
砰!门当着尚楠的面被大力关上,差点没把尚楠的鼻头给撞扁。
呜呜,揉着鼻子,他悲惨地蹲在地上。天底下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吗?悲剧怎么可以一个接一个地降临在他身上呢?这全都是因为凌日的关系!都是他把煞星带到他的生活里的,因为从那天开始,自己的日子就没有半点平静可言了!
被迫开了莫名其妙的「眼界」。
一根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八成被下了蛊的命根子。
最后,女朋友也跑了。
可恶!这股说不清、理还乱的窝囊气,只有喝它个痛快才能消灭了!自暴自弃地,尚楠打开房间里的小冰箱,把里面所有的街类都搬出来。今天,他再也不要管什么为人师表应有的行为规范了,他要喝到爽为止!
※※※
周五夜晚的「J@KE」里,震耳欲聋的电子舞曲乐声一如往昔,可是今日的凌日并不像往常一样在舞池中奔放地舞动着,相反地,他静静地坐在吧台边,端着一笨淡酒,冷眼旁观着。
「怎么了,RIN?你今天不想跳舞吗?」已经和这名小兄弟很熟的调酒师花花,好奇地看着他问。
「偶尔也想坐着喝笨酒啊!花花的手艺这么棒,我怎能不好好品尝呢?」懒洋洋地一笑。
「啧啧,瞧你这小嘴甜的,我不会被你勾引的啦!是说,当个人见人爱的天使很累人的哟!你可别把好货色全抢走了,留几个给别人嘛!」一边擦着酒杯,花花一边说。
「你听过一句话吗?花花。」
「什么话?」
「我爱的,不爱我;爱我的,我不爱。」咬着翠绿橄榄,凌夜惆怅地拨弄着杯中的酒液,苦笑说:「有时候,我连爱不爱,自己都不知道了,又哪里管得了别人爱我不爱呢?」
「嗳,小鬼就说些像小鬼的话。少在那儿装老成!」故意开朗地揪住凌夜的鼻尖一扭,花花咧嘴一笑说:「你还年轻,人生还有许多值得探索的事,不要老困在同一个地方烦恼,想开点吧!」
凌夜笑笑,决定喝完这杯酒之后,今夜要难得地回家睡觉去。这样的夜晚即使找到伴,多半也是互相啃噬寂寞的空虚行为。再多的快感,在隔日阳光照射下,就会像雪融后的烂泥,徒留原形毕露的残渣。
「RIN,来跳舞嘛!」
是个经常死缠不休,声名狼藉的家伙。一看到他,凌夜立即蹙起眉头,用着少见的冰冷口吻说:「我不想跳,你去找别人吧!」
「不要说那么无情的话嘛,陪我跳,我这边还有好康的喔!」男人掏出一小包透明塑料袋,里面有数颗药丸。
八成是摇头丸之类的禁药,凌夜对这种东西最没兴趣了。「跟你说人话,你听不懂吗?滚!」
恼羞成怒的男人,立刻破口大骂:「操!给你一点颜色,你真以为自己是帝王啊?不过是个贱——」
不等他把话说完,凌夜就把杯中的酒泼洒过去,浇了对方一头一脸,然后睨笑着说:「没本事净会吠的狗,真是让人想踹之而后快咧!想要我陪你跳舞?撒泡尿照照镜子去吧!不过你要是想打一场的话,我就当是在活动筋骨,大发慈悲地踹踹你这条垃圾狗,教教你什么是一条狗该有的礼仪!」
「他O的!你这个小贱人,我非O得你哭爹喊娘,OO裂两半不可!」
男人扑了过来,凌夜灵活地闪开,并且把吧台的椅子踢倒,男人没注意到而被椅子绊了一跤。在对方还没爬起来前,凌夜蹬着马靴的鞋跟,狠狠地踢向他的下颚,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男人立刻哀嚎着满地大滚。
「……好痛啊……痛死人……偶要告泥伤害……」
「去讲啊!如果你有脸告诉警察,你向未成年少年兜售禁药的话。」凌夜哼的一声,懒得再理他。点头向调酒师打个招呼说:「花花,不好意思,打破的东西算我的。改天我再来跟你结这些帐,今天的钱我放这边喽!」
「啊、嗯……」已经见过了不少类似场面的花花,迅速地点头说:「没问题,你小心点回——喂,后面!」
凌夜反射性地向旁边跳开,磅!重重砸下来的椅子失去准头,打到吧台上,那名下颚流血不止的男人,目露凶光地再次举高椅子,高吼着:「偶要杀了泥!」
一咋舌,没想到他会死缠烂打到这种程度,这次是他失算了。
就在男人又拿着椅子要打过来的时候,一道黑影宛如一头蛮牛似地横向直冲男人的侧面,将男人撞倒杂第毫,并且坐在男人身上就是一阵乱拳狂舞,还夹杂着愤怒的声音说着:「你想对他的学生做什么?该死的东西!」
凌夜错愕地张大眼,江……尚楠?他怎么又跑来了?
不对,得先阻止他!照他这种打法,会闹出人命的。「可以了,老师,这家伙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你可以住手了。」
「什……么?」抬起泛着红丝的眼,江尚楠醉醺醺地望着他。「可以不用打了吗?」
哇,真是酒气熏天啊!凌夜一边把他拉起来,一边要花花料理善后。「你又来这边做什么?」
「我……我是来找你负责的!」反手扣住凌夜的手腕,江尚楠口齿不清地说:「都是你的错……我被你害惨了……是你害的……都是你……你要怎么赔偿我……」
「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对喝醉酒的人,讲什么道理都没有用。「你获得我的道歉,这样可以了吗?」
「不行!」摇着头,颠颠倒倒地移动着脚步,江尚楠两眼失焦地瞪着他。「你一定要给我负责!是你害得我不举!是你害得我被女朋友抛弃!是你害得我变得不是男人了!我、我是男人……你不可以……把……」
他发出呕呜的一声,凌夜脸色倏地一变,想要摆脱他的纠缠,但却慢了半拍。哇啊地张开嘴巴,江尚楠竟吐得他全身等候市脏污。
呿,这真是最倒霉的一夜!
※※※
又一次的天旋地转中,尚楠慢慢地打开了眼皮。
「早安,你还好吗?宿醉是很要命的,头痛不痛?」
吓!这、这个亲切大可怕的陌生男子是谁啊?该不会他又做了什么蠢事吧?
年约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子,和气地笑着,一边系着领带,一边说:「你不用介意,我就要去上班了,你可以好好地在这边休息,阿日会照顾你的。」
阿……日?恍惚中,尚楠依稀记得自己拚命灌酒后,因为还是非常的气不过,所以冒出了要找凌日算帐的念头——我,付诸行动了不成?
「请问……这里是?」胆战心惊的,尚楠紧张地开口。
呵呵笑起来的男人,模样十分类似凌日。「这边是我家,不过这么说你大概还是不懂。我是凌日的父亲,凌恩。凌日你应该认识吧?阿日只告诉我你是他的朋友,说你喝醉了,要借住我们家一晚。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房间就两间,所以让你在我的房间屈就一下。」
天啊!这也就是说,自己不仅叨扰了学生的家人一晚上,还占用学生家长的床?冷汗从额边冒了出来。
凌日用「朋友」介绍我,是不是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有个离谱、失常到了极点的老师?
唔!良心好痛。
不管尚楠一个人在那边变了好几个表情,凌恩套上黑色西装后,掉头对他说:「阿日的朋友不多,有朋友到家里来,我是很高兴的。你就把这边当自己家,好吗?」
「是,谢谢,我……」还迟疑着要不要表明自己的身份之际,就看他走得很急促,尚楠也不好意思再耽误他的时间了。「很抱歉打扰了你们。」
「小事一桩,不用放在心上。」拉开房门。「我顺便把阿日叫过来。」
待凌父前脚一跨出,喉头的尚楠便用棉被把自己的头都包了起来。真的,他发誓一要戒酒!再不戒酒,哪天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呢?老爸跟我说,有个人醒了,但我却只看到床上隆了座棉被山。喂喂,山底下有没有人在啊?」
调侃的笑声,即使盖着棉被,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你不用管我,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出来见人了。」
此话刚出,凌夜的话便接踵而至。「喔,是这样啊?那么麻烦你付一下占用棉被的钱,也不昂贵啦,一辈子算你一百万就好。」
「你坑人啊!世界上有哪条黄金被这么贵?居然要一百万?!」怒得掀开被子,尚楠从床上跳起来说。
敛敛眉,没什么表情的凌夜,漠然地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老师,麻烦你表现得成熟点,像个大人,快点下床。你的衣物送洗了,还没拿回来,所以我已经拜托老爸借一套给你,可能有点小,你就忍耐着点先换上。另外,早餐已经在外头的桌上了。」
公事化地讲完后,他作势要离开,尚楠立刻喊住他,说:「等等,关于昨天晚上,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瞇起眼,凌夜冷冷地道:「倘若你是指像上次那样的事,我说到做到,你已经引不起我的兴趣了,所以我自然也不会对你出手。」
「我不是在怀疑这个……」都把自己搬回家来了,尚楠当然知道凌日无意再与自己发生关系。「是我喝多了,那时候又有点生气,所以……我没动手打人,或什么的吧?」
「噢,你指那个啊。」点点头,一讽笑。「老师做了很多,也说了很多。就是不知道你想问的是哪件事?」
「我都说了什么?」急急追问。
「这件事不急,等你吃过早餐后,我们可以一一讨论,看老师是想要我怎么为你负责?虽然我不知道何以老师的『不举』、『女朋友抛弃你』以及『您是不是男人』和我有何关系,我又为何要为这些事负责任?但……我想老师一定会给我一个答案的,对不?」留下意味深长的一眼。
尚楠看着凌日的背影,呻吟着颓倒在床上。
我的舌头为什么这么长?可恶!
手一挥出,本来想打自己的脑袋,却先扫到床头上的某样东西。它掉了下来,盖在尚楠的脸上。
这是什么?相框?摸索着,把它拿起来,对着光线仔细瞧。照片里面是微笑的三人组。中央的父亲,是方才打过照面的凌恩。站在凌恩两侧的,是一对极为酷似,酷似到难分轩轾的「双胞胎」!
双……胞胎?凌日有个双胞胎的兄弟啊?
咦?不对啊!他的学籍上数据上,并没有另一个兄弟的存在啊!他们家不是单亲的父子双人家庭吗?那么,怎么会冒出一个双胞胎的……
且慢!
照片上左边的,不苟言笑的少年,与右边笑得灿烂的少年,怎么好像都是尚楠所熟知的「凌日」呢?这两边的表情他都见过,只是一个是「从前」的凌日,一个是「现在」的凌日。照这样推敲出来的结论,那不就是说……
尚楠张大嘴,扣住那个相框,往房门外冲去。
「凌——你真的是凌日吗?」
对着坐在客厅中看报的少年,尚楠举高相框,朝他高声问道:「你,你不是真正的凌日吧?你是凌日的另一个双胞胎兄弟,对不对?」
别无更合逻辑的解释,能清楚说明开学这个月以来的凌日,为何会表现得如此荒腔走板,一点儿都不像是过去的他了。
「快点回答我!」
扯高了唇角,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有结结巴巴,他非常爽快地承认。「是,我是凌日的双胞胎弟弟,凌夜,不是你的学生凌日。这样,你满意了吧?江尚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