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下来,想了一会的道:“你们说玉石匠与劳役是王兴业六年前任浙江布政使时才开始失踪和被杀的,这表示矿脉是六年前才发现的,不过我却早在王家调任浙江布政使之前就知道矿脉的存在了,这时间点好像不同。”她告诉他们。
因着齐香君这话,让雷青堂蓦然想到,毛家血案就是发生在更早之前的事。若是如此,就如自己猜测的,凤血石矿脉与毛家一族获罪有关联。
“你能将所知有关凤血石的事都详尽告诉咱们吗?”他急问。
“没错,请越详尽越好!”严文羽也一副十足急迫的样子。
齐香君点头,开始回想王同天喝醉后告诉她的那些事。
“这凤血石矿脉应该是早在三十年前就发现了……当时新皇刚继任,百废待兴,偏生国库虚空,新皇怒极,一上任便主力打击前朝贪腐奢靡的风气,不仅整治了一批贪官,且言明曾跟国库借钱的大小官员通通要还钱,上级筹不出钱只好压榨下级,但在死了一批贪官后,下级不敢再压榨百姓,只好想方设法的凑出钱,一时间人人自危。
“当时新皇的叔叔仁王是向国库借贷最多的一个,他本来处心积虎想夺朝篡位,可惜花了大笔银子收买许多盲贝仍没能成事,所幸东窗事发后新皇念在皇亲分上留了他一命,但立刻被催债,他只好让自己的心腹们筹钱还国库,而他的心腹之一就是那时候的杭州知府王通达,而此人就是王兴业之父,王兴业时年也已有二十岁了。
“而当年的临安县知县,勤政爱民,听下属报告昌化镇发现了珍贵的凤血石矿脉并亲自勘查过后,马上通报杭州知府王通达让他呈报朝廷,不料正被仁王催钱的王通达起了贪心,想将此矿脉收为已有,便跟仁王串通污蔑临安县知县为贪官……”
听到这里,雷青堂变了脸,水玉兰自是明白人,晓得这位勤政爱民的知县即是雷青堂的外祖父毛顺仁。
只是,雷青堂的反应她能理解,但当她瞧见严文羽竟也是一脸死白时,她顿时觉得奇怪了。
就见严文羽焦急的朝齐香君再问:“这临安县知县可是姓毛?!”
“嗯,我记得好像是姓毛没错……其实我也只是听说过这一段,事实如何并不清楚,似晓得这位知县下场极惨,一家人都受累——”
“是很惨,因为毛顺仁与其妻和长子均遭斩首,十三岁的二女毛淑芯沦为罪婢,毛家一二子毛文炎时年只有十岁,跟着老仆一起流放南洋蛮荒之地……”严文羽忽地潸然泪下。
众人见了心惊,那雷青堂更是倏然站起身,双目睁大的看着他。“你对毛家之事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急问。
“因为……我正是毛家那十岁便被流放的小儿子,毛文炎。”严文羽泪迸肠绝的说。
“什么?!”雷青堂愕然。
“若严大哥是毛家幼子毛文炎,那岂不是青堂的舅舅?!”水玉兰惊道。
严文羽倏然吃惊。“青堂怎会是我的外甥?!”
雷青堂面孔一敛。“你所说的毛家二女毛淑芯,即是我的生母!”
“你是姐姐的孩子……怎么会……”严文羽怔住。他们真是甥舅?
“毛姨娘沦为罪婢后,分配去了御医世家,也就是雷家太太未出嫁前的娘家,成了太太的陪嫁丫鬟,之后到了雷家,太太安排她做了雷老爷的妾,这才产下了青堂,所以你们是甥舅没错。”水玉兰替雷青堂解释。难怪之前她一直觉得他们两人有几分神似,原来这是有亲戚关系的。
“所以姐姐是嫁到祁州雷家了,难怪我在南方怎么也寻不到她的消息,那她……她现在……”多年得不到亲人的消息,而今有了姐姐的下落,严文羽激动不已。
水玉兰难过的瞧着满怀期待见到亲人的他,不禁叹了口气。“毛姨娘生下青堂就过世了。”
“过世了?!”他闻言惊愕不已。
“雷家有个善妒的方姨娘,因为争风吃醋害死了毛姨娘,不过,青堂已经替毛姨娘报仇了,日前己让方姨娘伏法问斩了。”水玉兰告诉他这件事。
严文羽听了流下泪来。“姐姐小时候最照顾我,有糖第一个就给我吃,夜里睡觉总担心我会踢被,每夜都来给我盖被子,还说家里有大哥主持就好,将来她出嫁时,要带着我走当陪嫁……多年来,我一直在寻她,想不到竟连一面都未能见到,她便己去了。”他非常失望伤心。
蓦然,一只手掌落在了他的肩上,他仰头望去,雷青堂亦是眼眶泛红的望着他。“你到昌化,不是追查失踪的友人,查的其实是毛家的血案对吗?”雷青堂哽咽问。
严文羽将自己的掌覆在他上头,点头后起身用力抱住他。“你除了为兰儿的爹而来,也想为毛家平反,咱们都是为毛家!”他泣声。
这一说开,彼此立刻就明白为何对方会,路追查到昌化来,他们皆没想到彼此竟有血缘关系。
“其实二爷晓得毛家还有一个血脉,自己还有一位舅舅,这些年来,暗地里都在找人,得到的却都是生死未卜的消息,二爷为此难过不已,却没人能料到,二爷费心找的人,竟就是严爷您。”朱名孝抹泪说。
在座的所有人见两人终于相认,无不为之鼻酸。
“我十岁就因毛家遭罪成了官奴,流放至南洋蛮荒之处开垦,年少时靠着想为毛家平反的意志撑了下来,后来买通官府,改名换姓的回到浙江,成了杭州茶商,可多年来我还是不死心四处打探消息,想知道当年毛家为什么会获罪?!”严文羽含.泪诉说起自己的事。
“没错,严爷多年来四处搜证却毫无进展,为此他还立誓,若不能为家人平反冤情,他此生绝不成亲,因此他至今未娶。”赵英也说。水玉兰感动至极,此人为了毛家,前半生过得颠沛流离,后半生只想努力找回家人,并且为家族申冤。但亲姐姐已无缘再相见,如今只剩平反冤案一途,替毛家上下的冤魂找回公道正义。
齐香君听了严文羽的遭遇,也十分同情,觉得此人是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
“照齐夫人所言,那仁王与王通达把一干知情人都解决了,应该就会开采凤血石了,可为何这么多年来均没下文,直到六年前才由王兴业主导开采?”朱名孝抹去泪,不解的问。
“这件事我倒是有一次不小心听见王兴业父子私下对话时说过,本来仁王已要王通达主导开采矿脉的事宜了,不料当时新皇颁下了两项政策,才让这事耽搁下来。”齐香君说。
“新皇颁了什么样的谕令?”唐雄追问。
“一是因还钱一事让皇亲们极度没面子,众人反弹,其中一个没落皇亲还因此自杀,新皇不得己只得延长了众人的还款期限,仁王的急需也因而缓下了:另外,王通达突然遭到调职,在管不到临安昌化的情况下,又不想让第三人知道矿脉的存在,因此开采事宜便也得缓下,不过仁王允诺迟早会让王通达回来杭州任职,不料王通达这一调走便是二十多年,期间仁王病死,仁王府无人知晓此事,只剩王家人心心念念着,这之后——”
严文羽双拳一握,重重击了桌子,愤恨难当。“这之后的事,不用你说也己能猜出,当年血案发生时,王兴业己是二十岁少年,自然是知晓此事的,可当年的血案被掩下,直到六年前,王家再度回到杭州。这时的王兴业己是地方上权力滔天的浙江布政使,他贪念不减,下了决心要开采凤血石矿脉,可矿脉不好采,产出甚少,进度缓慢,另一方面,他私下找玉石匠让其隐密的为他工作,不听话的便下手杀掉,而兰儿的父亲就是第一批惨死在他手中的玉石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