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小七的吵闹,车内打早上开始便安安静静的。
从昨日在客栈里白云风宣布分两路走后,小七便缠着她问个不停,最后还是惧于他五哥的冷眼才乖乖地回房去了。
说也奇怪,打从山上回来,白碧波便总是跟在她身后,除每日到了时间去睡觉外,便总是无声地跟着她。开始并不太在意,近几日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往日这人是无声无息的,便是跟着,存在感却也不那么强烈,如今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喜于他不再无感无觉的,却有些头痛。难道因为自己用对了方法引出了他的反应,所以才会这样吗?
手里拿着书,心思却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
分开走是她提出来的,想要调查又不能引起怀疑,跟着白云风这个大目标,无疑是最坏的选择。只是没想到那个白云风居然如此放心地就这样将宝贝弟弟交给了她。
要说起来,她也刚刚在白家工作几个月的时间,他倒也不怕她把人给卖了。
而且,照现在白碧波的状态,估计被卖了也会乖乖的吧。
轻轻笑起来,水遥叹了口气,这白云风是吃定她对白碧波的心软了。
她自顾地出神,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除了早上起来时,那一声问早,她便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只是看着便觉得心里有什么要涌出,却碍于一层高高的屏障无法越过。
也许是从她第一次靠近带来的温度,也许是因她淡定对待自己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她那温暖坚定的眼眸,静静地等着他吐出久违的第一句话。
不知从什么时起,他便只能看着她了。
四哥说她是个不同的女子。
他并不知寻常女子是什么样子的,最最亲近的母亲见到他便泪水涟涟。以至于心疼的父亲这几年总是带着她出去游玩,以免总是见到他便伤心流泪。
有多久没有想起了?
是从不再对母亲的泪水心痛时?
还是渐渐淡忘了母亲的疼爱时?
他抚着有些郁结的心口,想不起,想不清。
却也发现,往日无波的心底泛着不知名的骚动,只要在她身边,他便会不停地想,心里也总是莫名地骚动着。
紧紧的,算不上舒服,却让他无法停止,想要更多。
感觉到他的波动,水遥抬起眼,却吓了一跳,那一直平静无波的眼中清晰地写着困惑与焦躁。不再一闪而过,那样明明白白地映在其中。
小小的牛车不比白家的马车,两人本就坐得极近。
微微平下心情,她拉起他的手,静静地展开笑容。
“五爷想说说话吗?”
“嗯……”手上传来的温软触感让他不再那么难受,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五爷觉得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吗?”轻轻的,如同在抚着一只不安的猫儿,她一下一下地轻轻抚过他的手背。
“气闷。”空着的手抚在心口,他不知这是什么感觉。却知道与她肌肤相贴让他感觉十分的安适。
“讨厌吗?”
“不。”摇摇头,目光落到她的手上,想起她早起为他梳发时的感觉。空着的手下意识地拉了上去。
脑中闪过年幼时母亲爱怜地抚摸他的情景,他宛如神游一般伏下身子。
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愣,呆呆地看着他缓缓滑下身子,伏在自己膝上,拉着她的手放在头上,像一只温驯的大型犬等待着主人的安抚。
水遥下意识地抚过他的发,见他双手环过自己的腰,舒服地闭上眼睛。
不由失笑,看来他很喜欢自己摸他的头发嘛,早知道也不用老是借着梳发的机会偷偷摸了。虽然这个大个窝在小小的车里有些好笑,却对于他的主动亲近心中涌上莫名的满足。
有人分享体温是一件很奇妙的感觉,从小到大,她没有一个可以拥抱的人,暖暖地缠在腰间的手,贴于膝上的身体散发出来的温暖让人精神有些恍惚。
下意识地抚过散在膝上的美丽长发,与这人认识以来的过往渐渐在脑中回放着。
他有一双美丽的眼眸,却深深的让人看不到底,有如沉潭,深不可测,却引人欲陷入其中,害怕他的人想必就是被那种不由自主的吸引吓到的吧。
那么美丽的人,却因为生在这个年代而变成这样,心疼总是在看到他时涌出。
才二十岁吗?尽管他的身材,神态并不觉得比自己小,这怜惜却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想要见到他的眼中出现神采,想要看到他被那被白四形容为温和害羞的笑容,想要他成为一个正常喜怒的人类。
不知不觉间,白水遥迷惑了,从来不为人所牵的心总是为其所动。
怜惜也罢,心疼也好。是在那个年代,努力生存,努力淡然的自己,从未出现过的感觉。
她有怨,有恼,有不甘,有隐忍,为心软而自嘲,为保护自己而忍气吞声,却从未有过如此明晰的疼惜之情。见多了世情,她会感叹却不会去关心,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便只当是没有见到,而今涌上心头的心疼却是那样的明明白白,白水遥迷惑了。
空旷的路上,只有一辆牛车缓缓地前行着。
秋风吹过窗,带来几片落叶飘下。
暖暖的体温让人沉醉,带着两颗困惑的心,慢慢地,慢慢地,向前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