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皇上把他推到风尖浪头上来推论,皇上是要他选择后头的路了。
而他,该选择哪条路?
让徐贲将谢问和应多闻送走后,他还思索着这个问题,就连谈瑞秋走到身旁,他都未察觉。
“王爷在想什么?”
秦文略回神,见她正在斟茶,随口问:“需要我帮谈家说话吗?”
谈瑞秋疑惑地睨他一眼,径自喝着茶。“王爷都快要自身难保了,还想保谈家?”
“你把我想得这么不堪?”
“不是,是不希望你自找麻烦,况且你要是帮谈家说话,说不定会将谈家害得更惨。”
时局正乱,有时不动比动还好。
秦文略掀唇笑得自嘲。“我倒是成了瘟神了,届时是不是人人见我都得闪避?”
“错了吧,王爷一上朝,记得多带几件裤子,我怕一堆人巴着你的腿,不小心巴破你的裤子,多带几条备换吧。”这世界上最强韧的植物首推墙头草,不管何时何地皆有,野火再炽也烧不尽。
秦文略后知后觉地低笑出声,接口道:“记得袍子做好了,替我多做几件裤子。”
谈瑞秋啐了声,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竟还得免费替他缝制裤子,真是自找麻烦。
月底,秦文略上了早朝,正式接下五军都督一职,然而,皇上只字未提以身护七王爷的宋綦,造成朝中风向难测,流言四起,一面倒的认为是七王爷清醒后,真相乃是宋綦贪生怕死,未护七王爷,才导致七王爷昏迷不醒。
这些朝中的风风雨雨,只要秦文略那日下朝早,又无政务在身时,大抵都会跟谈瑞秋聊上两句。
但他初掌军务,政事倒也繁杂得紧,三天两头不回王府也是常有,谈瑞秋乐得轻松,一方面也和谈家连系上,敲定了与谈三互换身分的好时机。
日期就订在大年初四。为何挑选这天?因为那天是孟寄兰生辰,她跟苏嬷嬷央求设宴。
孟寄兰的要求谈瑞秋一点都不意外,毕竟秦文略身子已经好了大半,还领了差事在外走动,而孟寄兰也领了封号,成了孟侧妃,当然要顺便庆贺。
苏嬷嬷提起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允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谈府进不去,但皇上没说谈家女眷不能出门,再者,打她出阁至今也没回门,如今七王爷府设宴,谈家女眷上门是天经地义,绝对挑不出毛病。
这事就这么定下,谈瑞秋更是大方地任由孟寄兰大肆采办,自个儿落得轻松,只是不知道怎地,苏嬷嬷脸色不太好。
“嬷嬷怎么了?”谈瑞秋刚用过晚膳,却见苏嬷嬷沉着脸进房。
“娘娘稍稍管束一下丫鬟吧。”
“怎么了?”
苏嬷嬷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了口。“近来府里流言四起,就说娘娘的贴身丫鬟趁着出府时与其他府邸的下人接了线,王府规定下人不得和其他府邸下人接触,就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谈瑞秋闻言,下巴都快掉了。“搞错了吧,怎会有这事,玉露一直跟在我身边的。”
“娘娘的贴身丫鬟只有玉露?”
“呃……”听雨还在养伤,那就是指数雨啰。“这事我回头会问个清楚,让嬷嬷操心难为,我真是过意不去。”
“不碍事,就是怕……惹出事端。”
谈瑞秋见苏嬷嬷一脸欲言又止,可后头不见下文,待了一会便走了。
谈瑞秋真是一头雾水,原以为苏嬷嬷是因为她把事都交由孟寄兰处理而不快,如今看来似乎事有蹊跷。
她要玉露把文嬷嬷和王嬷嬷找来,想不到竟是一问三不知。
谈瑞秋垂眼沉思半晌,摆着笑脸问:“嬷嬷,听雨的伤势养得如何了?”
文嬷嬷的眼神微动了下,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个贱蹄子,不值一哂,小姐何必将她挂在心上?”
谈瑞秋轻点着头。“之前玉露说,听雨的伤好得慢,我给嬷嬷十两银子给听雨买些滋补的药材,可有照实给她熬去?”
“那点小事我都交给数雨去打理了。”
“还有,我让厨房特地给听雨熬的——”
“小姐,来顺方才已经回府了,老爷肯定带了什么话,倒是先让我去问个清楚。”文嬷嬷脸是笑的,眼神却是冷的,不耐到了极点。
谈瑞秋只好让她和王嬷嬷先退下,待两人都走远了,才道:“玉露,再去跟厨房叮嘱一声,就说给听雨的膳食必须差人亲自送进听雨的房里,绝不假他人之手,那膳食所需的银钱,全都挂在我的帐上。”
玉露应了声,像是想到什么,又问:“要不要我去跟数雨姊姊探探口风?”
“去吧。”
待玉露一走,外头的丫鬟教谈瑞秋全都给撤下,要她们各自上厨房领些点心,一会她便就着房里的凉水卸去脸上的粉,取出以往在谈府所穿的旧衣裳换上,沿着屏香苑后头的小径而去。
这些日子,她都假藉饭后消食在屏香苑附近走动,知晓这里有条小径,听说是可以通往后角门的。
今儿个是个绝佳的好日子,反正文嬷嬷教她给问烦了,加上王爷至今未回王府,王府里根本不会有人盯着她,只要她快去快回,绝对不成问题。
可这附近没有悬风灯,她又不敢提灯,只能凭月光引路,夜里寒风迎面袭来,冻得她直打哆嗦,暗恼自己穿得太薄。不行,路都走一半了,她非把通往角门的小径给走熟不可,已经不能再拖,她决定在大年初四那晚,就在宾客离开之际,便利用角门先逃。
走着走着,突地听见阵阵琴声,脚步一顿,朝声音来源望去,就见树丛间竟有光影。
不会吧……屏香苑和主屋隔了座园子,而孟寄兰和巩云栽的院落都在西边,她听文嬷嬷提起过,这后头该是没有宅子的,毕竟府里的女眷也就这么多,秦文略也没必要在后头另辟一室吧。
她朝光源而去,经过一座小巧园林,便见一道月亮门,里头确实是座小宅院,堂屋大敞,琴音就是从里头透出的。
到底是谁在里头?难道秦文略另外养了侍妾在这里?可真有侍妾的话,苏嬷嬷该足知情,也会知会她一声的……想不透的谈瑞秋不多细想,绕过了小宅院,直往北边的方向走去。
然而才走了一小段路,她就瞧见了角门,她躲在树后,瞧角门边上有位婆子在打盹,心想得趁这几天跟婆子打好关系。她心里暗暗盘算,正要离去,却听见敲门声,回头望去,就见打盹的婆子赶紧开了门,一名丫鬟从怀里掏了什么给婆子,随即便从另一头小径而去。
谈瑞秋挠了挠脸,要是她没记错,这丫鬟应该是巩云栽身边的……打从秦文略复职以来,王府的禁卫卸除了近一半,门禁似乎也没那般森严,但下人要出府,得要领着主子的命令,而且走的也是侧门,怎会选走角门,而且又是这种时分?
她边走边想,回想苏嬷嬷难以启齿的神情,还有近来两位侧妃的安分,不知怎地,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想得太过入神,压根没察觉先前走过的小院落前站了个男人,目光冷鸷地盯着她。直到来到他的跟前,她还是垂着眼边走边思索——
“谁允你在这儿出入的?!”
谈瑞秋当场吓掉了魂,只因这嗓音……她抬头望去,不禁暗咒了声,难以置信怎会是秦文略?!
“我……”谈瑞秋脑袋快速运转着,还没想出如何搪塞,便听他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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