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躺下来。」哈勒玛小心翼翼地将宝龄安置在炕床上,见她气色不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委实担心。
宝龄强忍着晕眩,说:「我只是有些头昏,不碍事的。」
「去请大夫了没有?」哈勒玛回头咆哮。
「已经去请了。」贵嬷嬷指挥着婢女端来热水,好让哈勒玛先把脸上的血迹洗去,不然真要吓坏人了。「贝勒爷先梳洗更衣,福晋让我来照料。」
「我等会儿再去。」哈勒玛死守在炕床旁,根本不想离开,他盯着宝龄那比雪还白的小脸,忧心不已。要不是事态紧急,他直想把御医给请来才比较安心。
「我真的不要紧,你就听嬷嬷的。」宝龄温柔地安抚他,明白此刻只有自己才有办法劝得动他。
哈勒玛这才勉为其难地接过帕子,往脸上随便抹了几下,重新扎好发辫,再把袍褂脱下,换上干净的,一打点妥了,立刻又坐回床沿。
「除了头晕,还有哪儿不舒服?」他紧握着宝龄的小手,将它贴在自己脸上,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事,都会让他变得软弱,失去理智,他可以放下大男人的尊严,只求她好好的。
宝龄轻摇螓首,不想让他操心。「多半是太紧张了,现在一松懈下来才会这样,休息个一、两天应该就没事了,你别想太多。」
「嗯。」他依恋地吻着她柔腻的掌心,要等到大夫诊断过后才能真正的放心。
哈勒玛又喂她喝了些热茶,终于,外头终于有了动静。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府里的总管死拖活拉地,将年近半百的大夫请进寝房。
「回贝勒爷,大夫来了……」总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哈勒玛一手拎起瘦小的大夫,恶狠狠地低吼。「快看看福晋怎么了?要是没治好她,小心你的脑袋。」
「贝勒爷开恩,小的尽力就是了。」大夫心想这哈勒玛贝勒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可怕,早知道就让总管另请高明。
哈勒玛这才放手,让大夫过去把脉。
「怎么样?」他焦急地问。
贵嬷嬷在旁边数落道:「贝勒爷不要催得这么急,要让大夫看个仔细。」
「别吓着大夫了。」宝龄轻声制止,才将哈勒玛耐下性子来。
大夫沈吟了下,捻着灰白的胡子,再诊脉一次,就怕弄错了,脑袋真要搬家。
见大夫态度这么慎重,哈勒玛心急地来回踱步,又不敢催促。
「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大夫笑了,因为确定不会有错,于是起身向哈勒玛拱手,窃喜地想着,说不得等会儿还有赏钱呢!
哈勒玛一脸恼火地将大夫拎了起来。「她都虚弱成这副模样,分明是病了,你居然还敢跟我报喜?」
「咳咳……福晋……福晋……是有喜了……」大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全了。
哈勒玛呆掉了,不敢置信地说:「你再说一遍!」
「福晋……已经……怀了身孕……咳……」
待大夫快没气儿了,哈勒玛才怔怔地放下他。
「福晋有喜了,真是太好了,恭喜贝勃爷……恭喜福晋……」贵嬷嬷开心地抹着眼角的泪水,这一天终于给她盼到了。
「我要当额娘了……」宝龄不禁喜出望外,抚着自己的小腹。
「是啊,福晋,以后可得多注意点,别再发生像这次的事,幸好母子平安,可见这孩子很强壮,非要跟着福晋不可。」
宝龄很听话地点头。「嗯,我会很小心的。」
砰!
一声巨响吓得宝龄和贵嬷嬷同时看过去,就见哈勒玛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贝勒爷!」宝龄忘了身体的虚弱,急急地下炕,蹲在他身边。
「贝勒爷怎么了?」贵嬷嬷赶紧要大夫过来瞧瞧。
大夫帮哈勒玛把过脉后,憋着笑说:「嗯……没事,贝勒爷只是……吓晕了。」
闻言,两个女人都傻住了。
「真是没用,只是听到福晋怀了身孕就晕倒了,那等到生产时该怎么办?」贵嬷嬷真想骂他一顿。
宝龄捂着唇笑了,心里却觉得好甜蜜。「那是因为贝勒爷很担心我的缘故,不过,这次我一定可以顺利的帮他把孩于生下来。」
她相信自己办得到。
不过某人却没她这么有把握。
打从第二天开始,哈勒玛就满脸忧惧地跟前跟后,不时瞄着她的肚子,然后叹气,再烦躁地走来走去。
「我有喜了,贝勒爷不高兴吗?」宝龄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明知故问,就是要他把话说出来。
哈勒玛张开口又闭上,然后抹了把脸,回道:「不是。」盘据在心底的担忧,他说不出口。
「那么是不喜欢有孩子?」她又问。
他欲言又止。「当然不是。」
「还是怕我熬不过生产的痛苦,跟着孩子走了?」
听了,哈勒玛被说中了心事,激动地将她从座椅上拉进怀中,嘶声叫道:「不准你说这种话!你会撑过去的,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的……」
宝龄抚着他轻颤的背,幽幽一叹。「既然贝勒爷都这么认为了,为什么还会这么不安?」
「我……我好怕……」他亲口承认心中的恐惧。「真的好怕……」
「别怕……我在这儿……」她的心融化成了水。
「永远吗?」
「当然,直到咱们老了,孩子大了,还是会在一起。」宝龄不知道该如何弭平他心中的恐惧。
哈勒玛自然相信她想要与自己厮守到老,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很沈重,根本无法感受到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我不能失去你……」
「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她抚着他粗犷的脸庞,每一道刚硬的线条,都在诉说着心底的不安。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太杞人忧天了,深吸了口气,不
想让自己的沮丧也影响到她的心情。「我爱你。」
「我也爱贝勒爷。」宝龄不禁羞赧,却也坦然地向他表白。
「我会陪在你身边,一直到你平安生下孩子为止。」哈勒玛难以想像这么娇小的她正怀着他的骨肉,但是孩子既然来了,就不能逃避。「他最好别让你吃太多苦,不然他一出生,我就先揍他一顿。」
「好。」宝龄顺着他的话回道,只要能让他不再烦恼,她什么都听。
他吐出积压在胸口的郁气,温言交代:「那么就从现在开始,你要多吃一点,让身子变得强壮,到时才有体力生孩子。」
「我全听贝勒爷的。」宝龄偎在他怀中,笑着答应他。
哈勒玛稍稍放松心情的笑了。「你真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呢?看着那把剑架在你脖子上,我都怕死了。」
「其实我一点都不勇敢,是为了你才撑着,就算心里害怕得直发抖,也不能让他们拿我来威胁贝勒爷。」她噗哧一笑。「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都很意外,原来我的胆子有这么大。」
他哈哈一笑。「只是吓破我的胆了。」
「呵。」宝龄喷笑出来。「所以咱们连这种生死关头都能平安度过了,还有什么撑不过的是不是?」
「你说得对。」她的话让哈勒玛直点着头。
没错!谁敢把她抢走,就算是阎王老子他也照砍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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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
毓谨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有了些结果,这才拨出空暇,带着自己、以及伊尔猛罕和格日勒的贺礼,亲自送到哈勒玛府上。
「真是恭喜,这可以说否极泰来了吧。」
「多谢。」哈勒玛咧开大嘴,心情平定下来之后,才有了要当阿玛的自觉。
「那几个乱党打算怎么处置?」
毓谨把玩着手中的摺扇。「格日勒的意思是先关着,要铲除日月会,说不定还需要用他们当饵。」
「他顾虑得也对。」
「那天还抓到那个叫方澜的男人,说是尼满派他去日月会当眼线,不过被尼满全盘撇清了,说根本不认识方澜。」毓谨泛出一缕冷笑。「你该瞧瞧尼满紧张的样子,生怕被咱们找到他和日月会有任何关系的证据。」
哈勒玛嗤哼。「咱们不是有那封密函吗?就算尼满再否认,只要那个叫方澜的指证历历,尼满想赖也赖不掉。」
「不过还是得人证物证俱在才行,可惜当初被尼满派去找空一道长的心腹前几天突然死在家里,说是得了急病,这病来得还真是时候。」他着恼的用摺扇敲着右手的掌心。「就怕尼满会说那是有人假冒他的字迹,不是他亲笔所写。」
「那不就没办法扳倒尼满了?」哈勒玛说得咬牙切齿。「就差这临门一脚,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毓谨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消消气。「只要逮到空一道长,他就是最好的人证,不过这事你就先别烦了,我和格日勒会想办法,你只要陪着嫂子就好,我可不想再看你发疯的样子。」
「我只是着急而已。」哈勒玛嘴硬地说。
毓谨俊目一睨。「是,只是着急。」
「你要留下来用过午膳再回去吗?」
「不了,我还有事。」毓谨整了下袍摆起身。
哈勒玛也不跟他客套了。「那就不送了,我得去陪你嫂子用膳。」
闻言,毓谨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跟伊尔猛罕一样?现在想找他喝两杯都难,真是把咱们男人的脸都丢光了。」
「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子算什么。」哈勒玛回得很理直气壮。「反正你不懂,等你遇到那个女人就知道。」
毓谨啐了一口。「别诅咒我,我可不想跟你们一样,好了,我回去了。」还是快快离开,免得也染上疯病了。
待毓谨走后,哈勒玛才来到寝房,婢女正在外头的花厅准备膳食。
「怎么不留他下来跟咱们一起吃?」宝龄见他进门,堆满笑容地走向前迎接他,她的双颊又渐渐恢复红润,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哈勒玛拥着她的肩头。「他不想跟我一样,为了个女人什么都不要,所以不敢待太久,好了,别理那个人,待会儿要多吃一点。」
「是,贝勒爷。」她嗔笑地说。
哈勒玛搔了搔后脑勺,多虑地问:「你不会觉得我烦吧?」
「为什么?」
「我老是在旁边唠叨,你会不会厌烦了、不想看到我了?」哈勒玛突然患得患失起来。
宝龄一怔,旋即噙着抹娇媚的笑意,忍着羞意,大胆地拉下他的头,用唇告诉他答案,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丫头……你别勾引我……」他粗喘地含住她的小口。
这几天他都不敢放纵自己的欲望,只是搂着她睡,就怕伤了她和腹中的孩子。
「可是我想勾引你。」纤白的手指解着他袍褂上的盘扣。
「噢……」哈勒玛难忍欲望地低吼。
她小声地问:「贝勒爷不要吗?」
「我……我会很轻、很小心的,要是肚子不舒服得跟我说……」哈勒玛将她抱上炕床,褪去彼此的衣物,轻怜蜜爱地亲吻着她的唇、她的笑,还有她的心。
「孩子很强壮,不用担心。」
哈勒玛放下床帐,用手肘撑住自己的重量,才不会压到她。「我好想这样碰你……这种感觉真好……」
忽地,她羞窘地问:「外头的人会不会知道咱们在做什么?」
他低笑两声。「应该知道,不过她们不敢进来的。」
「那……那小声一点……」宝龄还是会难为情。
他进入她,让两人之间没有距离。
「好……小声点……」哈勒玛也很配合。「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我知道……也没有人可以分开咱们……」她全心全意地吻着他,抚平他心中所有的忧虑。「我还想帮贝勒爷生好几个娃儿,你等着看吧!」
「好,我会等着……」他声音一梗,沈稳而有力地疼爱着她,与她一起发出喘息。「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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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后——
「阿玛,阿玛,我也要玩!」已经三岁的小男孩看两个哥哥在比划刀法,好像很有趣,吵着要加入。
哈勒玛纵容地摸了摸小儿子的头。「明年阿玛再教你,现在先看哥哥们怎么使刀,然后你要多吃一点,这样身体才会强壮。」他的小脸像极了心爱的女人,自然特别得到自己的疼爱。
「就可以跟阿玛和哥哥一样吗?」小男孩仰起满脸崇拜的脸蛋。
「没错。」他又看向一个七岁、一个五岁的男孩,正拿着为他们量身打造的短刀较量着,这两个儿子的五官和身形就完全遗传了自己,好好地训练,将来长大可以为皇上效命。「你们两个都过来!」
听到阿玛叫唤,两个男孩马上跑到他跟前站好,态度既尊敬又仰慕。
哈勒玛看着大儿子和二儿子,有着为人父的骄傲。「你们今天表现得不错,明天咱们来骑马。」
听到骑马,最小的儿子也跟两个哥哥一样兴奋和期待,不过因为他还太小,得让阿玛抱在怀里,才有办法在马背上坐稳了。
「额娘、额娘——」当娇小的身影走来,小儿子立刻就忘了骑马的事。
宝龄蹲下身,掏出手绢帮小儿子擦去额上的汗水,笑得好温柔慈爱。「看你流这么多汗,要不要喝水?」
「额娘,我也流了好多汗。」
「我也是。」
上面两个哥哥也凑过来,虽然他们已经长大了,可是还是想让额娘擦汗,或偶尔抱一下。
「好,每个人都有分。」她柔柔一笑,为了表示公平,也帮他们擦汗。
哈勒玛见心爱的女人被抢走了,索性将三个儿子拎给照顾他们的嬷嬷,自己独占这份温柔。「我也流了很多汗,你都不关心我了。」
「我哪有不关心?」宝龄横了夫婿一眼。「你这个阿玛还跟儿子吃醋,这样人家会笑话的。」
他哼了哼。「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要你相信我就够了。」
「我当然相信贝勒爷了。」
哈勒玛瞧着宝龄充满信赖的眼神,教他想起两人初相识的情形,他心头一阵火热,目光也深黝了,于是把嘴凑到她耳畔,低声说:「咱们回房去。」
听懂他的暗示,宝龄小脸顿时泛红。
「不过有件事得先让你知道……早上大夫来过,他说咱们又要再有孩子了,希望这次可以生个女娃儿。」
哈勒玛瞪凸了眼,震惊到差点咬到自个儿的舌头。
「你、你又、又有喜了?」他还要再承受一次那种撕心裂肺、心惊胆颤的滋味?
还以为已经有了三个儿子,至少可以再等个十年,不会这么快再当阿玛……不过,以他想要她的欲望丝毫不减的情况看来,只怕也很难……
哈勒玛两眼翻白,身躯晃了几下,砰地一声,昏倒在地上。
「贝勒爷?」宝龄张口结舌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还以为之前已经吓晕过三次,也该习惯了。
她好笑地蹲在一旁,帮他扇着风,等他醒来。
谁说她的贝勒爷是个可怕的男人,她庆幸自己从来不信,因而才能拥有这份真挚深情的爱。
【全书完】
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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