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五十八秒!”麦克风里突然爆发一记喝彩,“恭喜第六对情侣以最长的时间与耐力攻破第一关!”
人群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观众情绪高涨,主持人趁热打铁,把话筒递到这对情侣面前,让二人发表各自的感受。
雪小禅气息不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心态猛然抬头看着被她突袭强吻了的学长,见“他”兀自低着头,用手背擦捂在唇上,极力闪避着镜头和麦克风,她心头仿佛被针尖戳了一下,有些难堪有些苦楚,她开始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今日冲昏头般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什么意义?
伸手撩过鬓发,指尖悄然弹落泪珠,她在镜头前保持优雅的姿态,略含歉疚地冲主持人微微一笑,转身,暗揣着破碎的心,欲退出不应属于她的舞台。
不料,一直不吭声的他霍地伸手,死死拽住了她的手腕。
讶然回眸,她错愕地看到学长居然带着一丝狼狈和尴尬的表情,放下了捂在嘴唇上的那只手,极不情愿地在镜头前露出两片惨遭黑天鹅狠狠蹂躏的、如同两根香肠般高高肿起的唇。
也许是感觉挺丢脸的,别扭的小子虽然拽住了她的手,却是一副凶巴巴的口吻:“游戏不是还没结束吗?你要是敢中途退缩,看我怎么修理你!”
喝!这小子好嚣张!主持人头一遭听到这么没水准的“吻后感言”,持着麦克风竟愣在了那里。
雪小禅听来却挺受用的,一扫郁愁的神态,掩唇呵呵窃笑,看学长的两挂香肠嘴唇,她还挺有成就感!
久经沙场的主持人脑筋也转得快,仗着一根油舌,重新炒热气氛,进入第二轮比赛。
第二轮赛事是过石洞。
所有报名参与活动的情侣轮番上阵,依着次序去推广场一个公园里设置的一道石门。
第一对情侣齐心协力推开石门,进入石洞没多久,原本是如胶似漆黏在一起的这一对,却只有那男的先出来,还是挣了命似的从原来那道石门抱头鼠窜出来的,脸都吓青了,说什么也不肯回去救女友。工作人员只好亲自进去把那女的救出来。女的出来时哭哭啼啼,看都不看男的一眼,赌气走了。
接下来是第二对、第三对、第四对……有的是到了石洞门口就退回来了;有的是信心满满地进去,屁滚尿流地出来;还有一对更夸张,进去老半天都出不来,最后是用担架给抬出来的。
参赛的选手们备受折磨,观众们却看得挺来劲,主持人一张嘴也没个闲,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终于轮到第六对情侣上场!
那道沉重的石门,前五对情侣都是齐力推了好久才给推开的,单艋上去,一脚就把它给蹬翻了,隐藏在阴森石洞里的各种各样的妖怪会发出令人发怵的怪叫声,单艋把外套往雪小禅头上一罩,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就往里闯,结果他占了个天大的便宜,因为她的手始终搂着他的腰根本就没松开过,偶尔抬头看一眼,又会吓得惊叫一声把脑袋往他怀里送,而他却毫无惧意,一路杀过去,见神杀神,见妖斩妖,闹到后来,在石洞里假扮妖怪的几个人实在受不了铁拳飞腿的折腾,带着满身的道具逃窜出来。
外头的观众一见打石洞里蹦出这么多血盆大嘴、绿色脑袋上还顶着斧头的一群妖怪,吓得够呛,场面一度混乱。
工作人员好不容易安抚了众人的情绪,回头一看,那一对始作俑者居然闲闲地坐在编导的椅子上吃冰淇淋!
攻破了第二关,爱情路上的障碍还不少,一路过关斩将,末了,参与比赛的二十几对情侣只剩寥寥可数的四对!
关键性的决赛开始——
女孩们换上统一的性感舞裙,戴上假面舞会的各式面具,一字儿排开。
男孩们也换上了帅气的舞会礼服,戴了佐罗式的黑檐帽、黑眼罩,上前挑选各自的舞伴。
舞曲响起,男孩们却犯了愁,眼瞅着一字儿排开的女孩们衣饰打扮都是清一色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实在分不清哪个才是自己的女友,万一挑错了舞伴,丢脸事小,女友一发火跟男友说Bye-bye,那就惨了!
三个男孩在那里转悠来转悠去,急得不行,却还有一个男孩环臂抱胸站在一旁洞察那四个女孩,看到其中一个女孩两脚的站姿和双手摆放的位置如淑女般优雅大方,卡通型灰姑娘的面具下方,一张樱桃小嘴嘴角总是微翘,这些细微的特征让他心里有了个谱,大步上前酷酷地一扬头,“女人!剥下你的淑女面具,来一段性感的热舞吧!”
摘下灰姑娘面具,雪小禅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搭在舞伴的手背上,双双旋入露天舞池中央。
年轻张扬的活力伴着激情四射的欧美拉丁舞,盖过其他选手的势头,风靡全场!
无论从节奏感与步伐的协调性,还有恣意绽放的惊人魅力,第六对情侣获得了现场人气最高票,不容置疑地成为了本次情侣魅力PK赛的冠军,独占鳌头!
主持人以无比激动的声音宣布:优胜者获得的奖品是,罗曼蒂克的数码婚纱照!
在众人的喝彩鼓掌声中,雪小禅怀着复杂又有些甜蜜的心情换上洁白的婚纱,戴上美丽的花冠,精心打扮后,揽着长长的裙摆一步步走到了单艋面前。
黑骑士一身黑色新郎礼服,神采飞扬地把手伸向她。
摄影师把镜头对准这对“新人”时,观众的情绪高涨,打着呼哨,起哄呐喊:“亲一个!亲一个!”
雪小禅红着脸微微仰起了天鹅般优雅的颈项,目中异彩飞闪。
狼小子恶狠狠地瞪了围观众人一眼,在喧闹声停止的一瞬,他飞快地端起她的下巴,吻她的唇,吻一个正一点点顽强闯进他心扉的女孩!
喀嚓!
闪光灯一亮,梦幻般美好的一幕被永久地保留了下来。
拿到照片,雪小禅旁若无人地笑出泪花。
夜了,迷离的灯光照着广场里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草丛里有唧唧的虫鸣声,树阴下有喁喁的爱语,夜晚的炎帝广场鸳鸯无数!
沉浸在白天快乐时光里、不舍得离开的两个人仍在广场徘徊,手牵着手静静地走,绕着广场走了一圈又一圈,累了乏了,就在树阴下找了张长椅坐下。
月亮裹着一层黄纱衣晕晕地升上来,朦胧里,雪小禅忍不住轻叹:“学长如果是真小子该多好,我们就可以像这样牵着手走一辈子……”
“什么真小子?”单艋瞪了眼,“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当然能牵着手走一辈子!”这会儿,他在心里头确认了“男女朋友”,嘴巴上却少说了两个字,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朋友呵。”雪小禅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笑。
晚风吹来,凉凉地拂在脸上,发热的脑袋清醒不少,她想着自己应该走了,洒脱地笑笑,然后离开。可是,这月色,太诱人!朦朦胧胧的,如诗如歌,似幻似真,月牙儿轻悄悄地悬在树梢,暴露了沉默的聆听者善解人意的微笑。
浓情如诗的夜呵!
她轻轻地偎依过去,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带着几分伤感,轻轻唱着陶?的《普通朋友》——
等待/我随时随地在等待/做你感情上的依赖/我没有任何的疑问/这是爱/我猜/你早就想要说明白/我觉得自己好失败/从天堂掉落到深渊/多无奈/我愿意改变/我无法只是普通朋友/感情已那么深/叫我怎么能收手/但你说/Ionlywanttobeyourfriend/做个朋友/我在/你心中只是justafriend/不是情人/我感激你对我这样的坦白/但我给你的爱暂时收不回来/soi/我不能只是beyourfriend/Ican’tjustbeyourfriend/no,no,no,/我不能只是做你的朋友/不能只是做普通朋友。
歌声一直在单艋耳边萦绕。他低头看着她,半长的发丝吹拂在她脸上,原本是桀骜不驯的金发在夜色中竟泛了温和的光泽,和着晚风柔柔地抚在她微湿的眼角。
歌声渐弱,她阖着眼睡了,眉心依然结着几许忧伤。
轻轻揽过她疲惫的睡颜,枕着他的双膝,而后,他出神地望着她,心里突然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触。
确认她熟睡后,他才掏出一直丢在口袋角落里的那枚镶嵌蓝色水钻的蝴蝶发夹,夹在她的发上,而后慢慢地、一点点地,靠近她!如同一个笨拙的小贼,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腮边那粒酒窝上,偷吻。
“嗨!哥们,你在做什么?”
挑这节骨眼猝然从一个角落蹦出来的黑猫瞪大了绿幽幽的猫眼,前爪搭在椅背上,偷窥。
双唇险险打了个“擦边球”,单艋慌兮兮地抬头,难得闹了一回大红脸,恼羞成怒地低吼:“给我闭嘴,靠一边去!”
黑猫居然摆出一副揶揄人的表情,眯细猫眼斜瞄着他,一个劲地贼笑,“哥们,你开始发情了?”
猫的思维里,动情就等于发情,这话一出口,直气得那“哥们”脱了鞋子当凶器使,半夜里想谋杀一只猫!
突然,斜刺里一束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照了过来,照得人睁不开眼,只听得广场周边有警车呼啸,杂沓的脚步声响起,几个模糊的人影快速奔近,其中一个矮矮胖胖、颇为眼熟的大叔第一个冲上来,二话不说,扬手就往单艋脑壳上赏了一“锅巴”,气呼呼地大吼大骂:“臭小子,你居然敢拐我女儿半夜在外头鬼混!”
大叔气得不行,连拳头都给捏上来了,亏了一旁持手电筒的巡逻民警眼明手快,赶忙阻止了大叔的暴行。
这一闹腾,雪小禅也给惊醒了,揉着眼坐起来一看,大吃一惊:“爸!您怎么来了?”
“老子再不来,这臭小子还不得把我的宝贝女儿引到歪道上去,堕落、失身!”大叔脸红脖子粗,猛力把女儿拽回身边来,从头到脚仔细查验,“这混账小子没对你做出什么缺德的事吧?你都两个晚上没回家了,这么大了,还让大人担心,啥时候才能真正懂事哪……”大叔说着说着,鼻子就酸了。女儿夜不归宿,他急得把公司里的事一搁,直奔警局,要不是今晚在电视上看到女儿与那臭小子出现在一档娱乐栏目,他还得拖着两腿没日没夜找下去!
“爸,我没事,真的。”看父亲在那里抹眼泪,万般羞愧齐涌心头,她低着头,咬咬下唇,“您别误会,我和学长……”
“什么都别说了,我不准你再和这臭小子交往!”
女儿的终身大事,为人父母的总得慎重斟酌,但是,当爸的哪会不明白女儿的禀性心思,这么多年了,女儿一直惦着那个“小狼羔”,任性地守着那一个心愿,几次劝阻无效,他只得妥协!怕女儿为情所伤,他是又当急先锋又当探路石,只盼着女儿达成夙愿,一生幸福,他都厚着老脸求上门去,连百万支票都砸出去了,偏偏这小子嚣张傲慢、目无尊长,还诱拐他女儿在外头胡混一夜,禀性不佳!自个的心肝宝贝怎能给这么一个狼小子给白白糟蹋了?
当爸的终于忍无可忍,横了心要打消女儿的执念,不听任何解释,愣是把女儿拉到车上,回家再好好劝说。
雪小禅被父亲拉着走时,单艋却被警察带上了警车,作为一个诱拐少女的不良少年,愣是被押回警局里进行管教。最令他发狂的是,那只臭猫也被当作无牌无证的流浪猫带到局里,一人一猫一同困在一个小房间,等候“处理”!
“shit!”他走的是什么霉运,坏事儿一桩接一桩,那几个不开眼的小协警要是再带着有色眼光瞅人,把人给瞅急了,他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嘿,哥们!依我看,你干脆脱光光,把魔鬼身材亮给那几个条子看,这样一来不就洗清冤屈了!”猫头军师又来一馊点子。
单艋气得快吐血,“够胆你再放个屁试试,看我不把你骟了,去当太监!”
听听,哪有猫当太监的,这小子是完全气昏头了。
黑猫耷拉下脑袋,长吁短叹: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他还是放不下男儿的尊严,死不承认自个现在是女儿身,压根沾不上“色狼”两字。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在小房间里蹲了个把小时,房门终于打开,一名协警唤他出去。
走到门口,单艋愣了一愣,意外地看到警局里的人竟把他的监护人卢安可联络了来,这会儿,那个用运动裤搭配中山装、穿着打扮不修边幅的男人正站在窗口边办手续。
看到单艋一出来,卢安可就黑着张脸冲上来,劈头给他一巴掌,性子特火爆,“你小子现在可出息了?旷课逃学还不嫌够,都把自个丢局里吃牢饭了啊?瞧瞧你搞的头发、穿的鼻钉,彻头彻尾一个小流氓,都快成四大害中的蟑螂,活该被人一脚踩扁喽!”
一个巴掌加一通叱骂,单艋啥也不想解释了,倔强地扬着下巴,眼皮子往下一耷拉,只管瞄着墙角,摆着一副“看你能把我咋样”的烂德行,活活能把人给气死。
“你这小子,怎么越来越不像话?这副死样子要是让你父母看了……”
“看了又怎么样?有本事你让他们过来看呀!”单艋猛地抬眼,挟怨带愤地瞪着人,活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狼,脸上带着一丝冷笑,“怎么,不敢跟他们说?那就让我来告诉他们,看他们管不管自己的儿子!”
不等卢安可阻止,他便捞起桌上一个电话飞快按下默记心头的一组号码,拨了过去。
铃声响起,原本应该被父母带去国外的一部手机居然在卢安可口袋里闪着来电信号提示灯,“铃铃”地响个不停。
单艋一怔,电话筒从手中滑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手机怎么会在叔叔手里?”
卢安可慌慌张张摁下手机电板,话筒里的铃声变成忙音。
原来如此!
单艋阴沉着脸,步步逼近,“卢叔叔,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这……”卢安可把口袋里的手机遮遮掩掩,言语闪烁。
“他们不想管我了是吧?是彻底地遗弃吗?在国外又有新的家新的事业新的……小孩了吗?”
“胡说!你父母最疼爱最挂心的人就是你……”
“我不信!他们把手机都丢给叔叔了,快五年的时间了,他们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单艋咬牙切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狠心绝情的父母,我宁可自己不是他们的小孩!”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单艋脸上,卢安可气得浑身发抖,可是眼中却闪了泪光,掖在心头的一桩秘密今夜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们不是不管你,而是再也管不了你!那一次的国外考古发生了严重的事故,正在开挖的地下陵墓突然塌方,你的父母不幸被巨石砸中头颅,几经抢救,仍无法挽留他们的生命!你父亲的临终遗言就是,不要把这不幸的消息告诉那时正在国内准备高考的儿子,一定要等到儿子修完学位,找到理想的工作,有了一个幸福的家,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那时,他们的孩子应该已经完全长大,能承受这样的打击,也能明白父母的一番苦心……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拿一个善意的谎言来隐瞒事实,所谓的国外汇款,其实是卖掉了你父亲最钟爱的定瓷来营造你优渥的生活和学习环境!小艋啊,你千万不可以这么糊涂,这世上,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他们爱的方式都是不同的!他们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痛心的!你明不明白啊……”
卢安可渐渐地泣不成声,只把那部手机拿出来,按下留言键,塞到单艋手里。
手机里传出了熟悉的声音,是单爸爸在弥留之际留给儿子的唯一一句话:小艋,爸爸爱你,妈妈也爱你,你要快快成长,不要再像个孩子气的大小孩,让父母牵肠挂肚!
单艋脸色刷白,呆呆地握着手机,像是突然被噩梦禁锢。不敢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他想到逃避,这不是事实!不是!不是——
悲吼一声,他扭头冲了出去,不理会卢叔叔焦急的叫唤,一路狂奔,胸口撕裂般的痛,想发泄什么似的,乱吼乱叫着在马路上猛冲猛撞!
猝然,他被一股飞蹿而来的力道猛地撞了出去,摔倒在路边,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蓦地回头,看到那只一直被自己讨厌的黑猫倒在了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