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暖暖床也是不错的。」难得的,钱三虎没有与老二对杠的意思,反倒赞同起老二的话来。
啧!连他都收了好几个婆娘了,偏偏老大却连个暖床的女人都没有,让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料到老三也这么说,王大蛮虎目一瞪,正待反对之际,谁知向来没脑子、没心眼的周二猫却因为难得受到老三如此赞同、附和,登时满心得意,脑子一热,想也没想就转身对着一干兄弟宣布大喊──
「各位兄弟,我们有押寨夫人啦!」
押寨夫人?操!他根本没答应啊!
王大蛮瞬间傻眼,脸都黑了一大半,还来不及否认,却听兄弟们竟然振臂齐声欢呼起来,嘴里不断叫喊着「押寨夫人、押寨夫人」之类的声响,听得他额爆青筋,正要开口大骂时,蓦地眼眶忽觉一涩、鼻子一酸……
操!来了!
「啊──他娘的可恶!」猛然发出一声雷霆怒吼,他不顾一切的飞快翻身上马,捂着脸,用带着可疑鼻音的恶狠狠嗓音撂下一句「老二、老三,一切交给你们了,别忘了那只黄牛」后,便策马急驰往山寨方向而去,眨眼间,除了马蹄扬起的滚滚黄土外,人已不见踪影。
此番异变,看得商队人们面面相觑,满心惊惶中有着几丝不解。
倒是「天一寨」的山贼们似乎见怪不怪,毕竟每回下山抢完劫后,大王总是把善后工作交给其他几位当家,自己则像有什么急事般先行离去,是以他们早已习惯这一切了。
倒是详知内情的周二猫与钱三虎互觑一眼,忍笑似的抽搐着嘴角,然后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往安坐在大黄牛背上一脸悠哉的娇美少女──
「小姑娘,乖乖跟我们回去当押寨夫人吧!」周二猫尽量让自己笑得和蔼可亲一点,奈何怎么看都像个邪恶的人口贩子,不过事实上,他当山贼也没比人口贩子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还有,别忘了带上妳的大黄牛当嫁妆。」钱三虎也跟着笑,不过他笑起来就是一股掩藏不住的奸险味。
呵呵,他大概知道为何老大坚持要抢这头黄牛回去的原因──希望有了这头牛后,老六不会再打老大的马的主意了。
押寨夫人?嫁妆?
眼儿滴溜溜的转,皇甫巧儿对他们带着威胁的话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径自拍了拍大黄的脖子,笑咪咪问道:「大黄,怎么样?」
「哞──」
「是吗?我也这么想呢!」好似真听懂了大黄的意思,她一脸赞同的点点头,然后抬起水灵灵的眼眸冲着两人灿烂一笑,娇声道:「好吧!我跟你们去。」
嘻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玩一玩吧!
「巧儿姑娘,千万不可啊……」詹伯担忧的老嗓再次响起,企图阻挡。
「老头,没你的事!」周二猫不满的挥舞着手中大刀,不客气的对多管闲事的人凶狠叫嚣。「管好你自己,不然小心大爷我刀子不长眼。」
娘的!好不容易老大没反对,抢了个押寨夫人回去给他暖床,岂可让这死老头破坏!
这威胁恫赫一出,詹伯吓得缩了回去;倒是皇甫巧儿远远的朝他开心粲笑,扬声安慰,「詹伯,你放心!我去玩玩,没事的。」
被抢去山贼窝当押寨夫人还会没事吗?詹伯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脸,心中满是忧愁,可却没胆再多说一句了。
至于周二猫、钱三虎两人则是很满意她的配合,眼看下属已将财物抢了个大半,就等着两人下令回寨,当下一声令下,「天一寨」众兄弟押着丰厚的战利品,而他们则「请」着皇甫巧儿,各自满心欢喜的一路悠晃回寨。
呵呵,一票大买卖加上一个押寨夫人,今天真是抢劫的好日子啊!
※※※
「呜……操……呜呜……他奶奶的……呜呜呜……可恶……呜呜……」
在「天一寨」后方一处人烟罕至的隐密小湖边,一道压抑的可疑呜咽声不断自抱头曲膝蹲着的魁梧男人嘴里响起。「呜呜……操他娘的……为什么总是这样……呜呜呜……」
啪!
蓦地,细微的枯枝断裂声骤然扬起,惊得王大蛮倏地跳了起来,惊慌失措的大吼怒喝,「谁?给老子滚出来!」
操!是哪个王八羔子躲在后头偷看?若自己不够男子气概的模样全被看了去,他非把对方剁成烂泥,丢去喂狗不可!
「大哥,是我。」在凌厉杀气中,低柔的嗓音带着轻笑,一名相貌清秀斯文,颇有书生气息的年轻男子从树后转了出来。
「老六,原来是你……呜……」一见来人,王大蛮深怕丑样被人瞧见的紧张感霎时一松,随即又郁闷的蹲下来抱头痛哭,嘴里还不住抱怨,「呜呜……老六,你说我这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呜呜呜……」
呜……他娘的!他真的不想每次抢完劫后,就得偷偷摸摸的找个地方躲起来痛哭,这实在是太伤他的男子气概了!
幸好他这「抢完必哭」的毛病就只有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的「开寨元老」知道,而且也会帮他掩饰,否则若是让寨里的下属瞧见了,教他的脸该往哪里摆?
「总有那么一天吧!」因为从小不知自己的姓名,加上年纪最小而被叫小六,长大后改叫老六、后来寨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后,有的人唤他六当家,有的则称他一声六爷,但实际上每年都勤于改名换姓当乐趣的年轻人忍着笑,没什么诚意的安慰着。
「呜……操他娘的!当年我肯定是遇见妖女了。」满心不愿却抵不住生理状态,王大蛮涕泪交错,哭得像是死了爹娘似的,可嘴上却是大大咧咧直飙骂。「我就说嘛!荒郊野岭,怎会突然冒出个小女娃独自行走?肯定是山里的妖怪化成人,施妖术陷害我,不然我如今怎会变这样?呜呜……」
他娘的咧!想当年,眼看都快饿死了,他只好带着年纪还小的兄弟们行抢,没想到干第一票就遇上了一个小女娃,可当时实在是饿昏了头,加上又见她自动送上吃的,是以只顾着高兴,对于一个小女娃独自出现在荒郊野外竟没察觉到有何不对。
后来离开第一次犯案现场,与兄弟们兴高采烈的围着食篮分食时,这才听他们提起自己与那小女娃对视时,表情茫茫然的很是奇怪,而且那小女娃还喃喃的说了些什么哭、什么忏悔之类的鬼话,可偏偏他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是以也就完全没放在心上。
哪知道从那次之后,他就像是被诅咒了般陷入噩梦中──只要行抢完后,便会控制不住的哭得唏哩哗啦,怎么治也治不好;害得他直到现在,只要每干完一票就得忙着找地方躲起来哭,真是令人悲愤。
「就算是妖术,也总会有法子破的。」身为众兄弟中唯一肯动脑,同时可说是「天一寨」军师的六爷眼带怜悯的安慰着,可当瞧见王大蛮脸上涕泪纵横,实在与他平时粗犷威猛的形象完全搭不起来,登时还是禁不住微勾起嘴角,有些多此一举的补上最后一句。「大哥,别伤心了,小心哭瞎了眼。」
「老六,操你娘的!」听出自己被调侃了,王大蛮气得跳了起来,边抹着眼泪边破口大骂。「我这是身不由己,哪是伤心?他奶奶的连你也来笑话我!」
去他娘的!亏他小时候只要抢到东西,一定第一个给年纪最小、身体最弱的老六吃,结果这小子是怎么回报的?操!
「好了、好了,大哥,我认错,别生气。」噙着浅笑道歉,六爷是真心敬爱这个脾气暴躁,可性情却鲁直直爽的大哥的。
怒哼一声,王大蛮负气转身面对湖水又自艾自怜的哭了好一会儿后,这才渐渐止住泪水,慢慢回复平日那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男子气概。
「老六,你怎么跑来这里了?难道老二、老三他们还没押着战利品回来吗?」一恢复正常,他马上纳闷询问。
怪了!老六是寨里的金脑袋、金算盘,专管钱财的,平时只要大干一票回来后,他就得忙着清点战利品──该送进库房的送库房、该发放给下属的就发放,忙得不得了,怎么今天这么清闲,跑来这里看他痛哭?
「二哥、三哥他们回来是回来了,不过战利品不只是那些财物,还有……」顿了顿,故意卖关子。
「对了!还有一头大黄牛是吧?」自作聪明的接腔,王大蛮直爽大笑道:「瞧!我帮你抢了头大黄牛回来,以后别再偷我的『黑风』了。」
切!他知道老六近来对务农突然产生了兴趣,还在山寨旁开拓了好几亩田地,这阵子开始插秧种稻了,可他种归种,也不该牵「黑风」去犁田啊!
「让我想想……」装模作样的故作沉思,六爷嘴角的微笑隐隐带着一种饶富兴致的意味。「好像除了那头大黄牛外,还有个押寨夫人也跟着一块回来了呢!」
此话一出,王大蛮反应不过来的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像是捅中了马蜂窝般瞬间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怒吼,「见鬼!什么押寨夫人?」
辣块妈妈的不开花!他当山贼抢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想过要抢个押塞夫人回来,如今这是怎地?
老二、老三自作主张抢人回来给他暖床窝不成?
娘的!他的棉被很暖,不需要女人来帮忙暖床,尤其还是个看起来根本没胸、没臀的小丫头。
回想起那不管他怎么出言恫吓,甚至威胁要先奸后杀、再奸再杀也坚持着不肯交出大黄牛的小丫头,王大蛮更是暴跳如雷;尤其是想起当年那个施妖术害他如今「每抢必哭」的小女娃也是骑着一头黄牛,他就更加的满心不爽加愤怒。
去他奶奶的!怎么骑着黄牛的婆娘都一个样?
可恶!他恨骑黄牛的婆娘,不管是小的,还是大的;是妖,还是人,
她们遇抢时所说的话、做的事都让人摸不着头绪,真是莫名其妙!
真是他奶奶的王八羔子!以后再让他遇见骑牛的婆娘,那他就……就……就绕道走!
咬牙切齿暗忖着,王大蛮生平有着不伤妇孺、小孩的原则,此后也没打算改变,是以最后只能忿忿委屈自己,想说绕道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现今最要紧的还是得先把那位「押寨夫人」的事给解决掉才行,心下想定,他也顾不得向满脸兴味的老六解释,当下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山寨方向飞奔而去。
呵……看来会有趣事发生呢!说起来那个小姑娘倒是长得挺娇美可爱的,若是真能跟大哥凑成一对,成了「天一寨」的押寨夫人,那也不错哪!
看着那愈奔愈远的魁梧背影,六爷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气定神闲的慢慢晃回山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