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石无颜是真的觉得他对她很好,甚至是她这辈子碰过对她最好的人,知道她的身分没轰她出去,还给她安稳的生活环境、给她自由自在的空间,对他,她是真的心存感恩。
「听你这么说,娘就放心了,那孩子的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害死了,而我这做娘的,又因为太软弱没办法帮他什么忙,那孩子从小就过得比其它孩子辛苦,别的小孩在玩耍的时候,他就要学着看账册、学着打理家里的买卖,要不是太早让他接触这些,兴许他的脸也不会被大火给烧伤了。」
严夫人越说越心疼,而从她温柔的话语中,石无颜对严承又多认识了一层,也才明白,富可敌国的他,原来要承受的辛劳比别人多出好几倍。
她也因此更加喜欢他,希望自己能多少帮上一点忙。
「虽然无颜不知道自己能帮上少爷什么忙,但是无颜一定会尽力让少爷不要太辛苦的。」
「怎么还称自己的夫婿少爷呢?该叫相公了。」
太冒犯了,而且至今她仍不敢以严承的妾的身分自居,因为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妇,她知道他的心不在她身上。
但怕严夫人担忧,她只是委婉笑说:「一时还没法改过来,无颜会努力的。」
「那么叫我一声娘,总做得到吧?」
「我……」
即使严夫人穿着朴素,可她的举手投足与言谈间,在在都显露出一种难以冒犯的贵气。
「这是一个当母亲的心愿,看着儿成长,看着儿娶妻生子,让媳妇尽孝,如果你连声娘都不愿叫我,我的人生怎会圆满呢?」
「娘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您雍容华贵,而且和蔼可亲,您的人生自然一定会圆满的,不只如此,您一定能福寿无疆。」
「好,听你叫我一声娘,胜过获得金银珠宝。」严夫人很高兴,拉起她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环套进她的手腕,「这是娘给你的见面礼,是当初严承的祖姥姥送给我的,是咱们严家的传家之宝,以后就由你传承下去了。」
「娘,这东西这么贵重……我怎能……」石无颜紧张的想把玉环拿下,但怎么都无法如愿,那玉环就像有吸力似的,一套上她的手,就拔不下来了。
「很神奇吧,这玉环就像有魔力似的,当套上正主的手后,时间不到是怎么也拿不下来的,你就安心的戴着吧。」
真能安心的戴着吗?真是传家之宝,也该交给它的正主才对,她只是个妾,真能接受如此贵重之礼吗?
离开静心居之后,石无颜想到一早替严承泡的茶应该已经凉了,便又到厨房泡了一杯,再转往书房,但到了书房外,却听到刘管家在向严承报告,所以她下意识停下了步伐。
正当她思考要离开还是留下来等待的时候,听到刘管家说——
「七日后是爷迎娶翟小姐的好日子。」
「就交给你去处理了。」
严承要迎娶翟凤玺了……这明明是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可是现在听到,心还是忍不住狠狠抽痛起来,就像被根针扎着一般。
她想走开,却发现双脚无法动弹,一直到刘管家走出来、叫唤她,才把她的神智拉回来。
听到刘管家在唤石无颜,严承急忙走出书房,「你怎么在这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刚好泡了茶要送来给您……」怕他误会她在偷听,她紧张的赶忙解释。
「听到也好,你迟早是要知道的,刘管家,你先去忙吧,你跟我进来。」下达命令后,严承转身走回书房。
石无颜被动的跟上去,缓步上前把茶水放在书桌上,之后就再无其它动作了。
「你应该清楚,一开始我想娶的人就是翟凤玺。」
「无颜明白。」她了然的点头,她清楚他也是受害者,其实他对她可以完全不予理会,可他没有,还是心平气和的跟她沟通,这样已经让她很感动了。
严承自觉该把话说清楚,所以缓缓问道:「你知不知道十年前翟宅发生了一场大火?」
「我知道。」
听他提起,石无颜忍不住要想,他是否忆起是她救了他?又或者他早就察觉,才会在知道她冒充顶替时饶她一命?
就在她兀自胡乱猜测的时候,他又说:「是翟凤玺救了我一命。」
知道他误会了,她顿时有些失望,但是她马上又替他找了个理由,想当年他陷入昏迷,人不清醒自然可能把人看错,也可能年纪太小,所以印象模糊,才会错把她当成了翟凤玺。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清楚,不能怪他。
「很庆幸爷您安然无恙。」
「也不能说全然安然无恙,我的脸,就是当时毁了的,那时候,翟凤玺把她的帕子沾湿了放在我的伤口上,那股清凉降低了我的痛楚,至今我都能感觉到脸上仍有那一股凉意,所以,我才决定要娶她。」
「爷是想向凤玺小姐报恩吗?」
「当然不是,报恩有诸多方式,并不是非得娶她不可。其实我私底下见过她,觉得她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而且听说她知书达礼,琴棋书画又样样精通,这样的人当严家的少夫人,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他真是错得离谱,认错救命恩人已经是个错,错把传闻当真,又是个错,她越听越头痛,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他真相。
真实的翟凤玺不喜欢读书也不爱刺绣,只对珠宝首饰有兴趣,而且脾气极坏,下人全都视她如瘟神,谁也不愿意靠近,即使是长年累月伺候的她,也免不了三天两头挨顿打。
可是能说吗?
挣扎了许久,最后她还是选择三缄其口。
毕竟翟凤玺是她服侍过的主子,而且托她的福,她这个奴婢得以学习琴棋书画,所以,她觉得不该在背后道人长短。
于是决定就让严承自己去察觉了。
「不过你放心,你既然进了严家门,只要不犯大错,你永远都会是严家的无颜夫人。」
她进门没多少日子,他就要再迎娶新妇,虽然他也是受害者,但对她,他总觉得有股莫名的愧疚感。
但眼下他所能做的,也就是让她有个安稳的环境,以及衣食无缺的生活了。
「谢谢爷,也请爷放心,无颜永远都不会成为您的绊脚石的。」只要能看到他开心,她就开心了。
这次她决定要在远处静静的守护他。
前院敲锣打鼓办着喜事,石无颜却一派淡定的在水云阁里画着水莲图,她打算照着图画绣一件袍子送给严夫人。
「无颜夫人,您难道真的都不介意吗?」看着主子一副与世无争的淡定态度,小翠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小翠是严承派来伺候并暗中观察石无颜的婢女,经过这些日子相处,她发现石无颜是个很随和的人,并不会因为飞上枝头就端起架子,一直待她如亲妹子,她也很喜欢这个主子。
「事情只是按照着爷想要的方向进行,没什么好介意的。」
「可是您……」
「顶替冒充代嫁,爷没赶我出去或者拿我问罪,就够幸运了,做人要知足、知恩,再说,能和爷结为夫妻,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主子都不计较了,当下人的当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但是小翠还是忍不住安慰道:「您放心,少爷一定会瞧见您的好的。」
她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埋头画画。
而在主屋这边,严承如愿迎娶了心上人翟凤玺,两人拜了天地,也送进了洞房,但是一掀盖头,四目交接,翟凤玺却吓得花容失色,还像见鬼似的放声尖叫。
她左一声鬼、右一句鬼的,那声声凄厉叫声犹如刀刃,一刀又一刀笔直的朝严承的胸口扎了进去。
即使是铁汉,被日夜惦记着的心上人嫌弃,他的心也免不了受伤。
第3章(2)
「你不要靠近!你再靠近我就死给你看!」
翟凤玺这辈子只喜欢美丽的事物,被逼着嫁给严承,一路上还抱着一丁点的希望,但愿他的脸只是小有伤疤,不至于太过丑陋,没想到戴了半边面具的他就已经够吓人的了,她根本没有勇气去看他本来的面目。
「你冷静点,我不靠近便是。」怕她想不开,严承出声劝哄。
「退后……退后……」
他照着她的意思退了又退,「你希望我怎么做?」
换作他人,他可能恼了,但是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执意要娶进门的妻子,自是多了几分特别的耐心和宽容。
「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靠近这个房间!」
「我们成亲了。」他不得不提醒她。
「我不管,看你是要准备替我收尸,还是答应我的要求,你自己看着办好了!」翟凤玺继续扬声威胁。
瞧她的态度不像是说着玩的,但连新房都不能靠近,传出去有失他的面子,迟疑了片刻,严承选择性的妥协了,「我只能答应你,在你没接受我以前,不会碰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信不信由你。」
「那……现在……出去!」
「我会出去,你好好歇着吧。」
说完,严承就退出了新房,接着到酒窖拿了一瓮酒,到后花园喝起闷酒来。
他总假想着,有一天他和翟凤玺成亲,而她一点也不嫌弃他的长相,甚至温柔的安抚他,但现实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方才她见鬼似的表情,到现在还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反复辗转着。
就在此时,他的眼中闪过石无颜温柔的笑脸。
他看花眼了吗?
感觉她就在水的一方,对着他温柔的微笑,那笑容如春风般,安抚了他此刻受伤脆弱的心。
紧接着,他的步伐不由自主的朝她所在的方向开始移动。
夜深了,早早赶小翠去休息,石无颜却迟迟无法入眠,便独自到院子里放起天灯。
她知道今日是严承的大喜之日,他如愿娶到了美娇娘,她虽然有些伤感,但为他高兴的情绪却远胜过自己的感受,所以在他洞房花烛夜的此刻,她为他静静的祈福着。
「这么晚了在做什么?」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她手中的天灯直接摔落在地,严承瞧了她一眼,兀自上前拾起天灯。
「祝严承少爷与凤玺小姐百年好合。」他淡淡的瞧了眼天灯上的字句,不禁皱起眉来。
不都说女人不想与他人共有一个夫婿,她的度量也未免太大了吧?!她的夫婿正在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她竟然还能如此淡定的在这里放天灯替他们祈福?
「真心的?」他疑惑的问。
老实说,想到他眼里只有翟凤玺,石无颜的心多少还是会泛起一股微酸的气息。
但换个角度想,她才是介入的人,这场婚姻本来就不属于她,再者,希望严承幸福的想法,强烈到足以掩盖她那小小的自私心绪。
「是真心的。」她平静点头。
「那就该亲自来给我们道贺,不是吗?」
「今天是爷和凤玺小姐的大好日子,我去了反而会破坏气氛,所以就在这里安静的放着天灯,我以为……老天爷会听到我的心愿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是真心祝福他和另外一个女人,他的胸口瞬间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怒意。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起她的臂膀,怒不可遏的问:「连你也嫌弃我,是不是?!」
「不是的!无颜怎可能嫌弃爷……」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动怒,但当他靠近,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她才知道他喝多了。「爷,您喝酒了?醉了吗?」
「我是喝酒了,但没醉。」他一手移向她的腰肢,一手则缓缓托起她的下颚,逼她非得迎视他的目光,「你,是说过会一辈子忠诚于我的石无颜。」
仅仅只是记得她的名,竟也能令她如此感动!
毕竟在迎娶心上人的今日,他还能记得她这渺小的人儿,她又怎能不心存感激呢?
「爷幸福吗?」
「你幸福吗?」严承不答反问。
「无颜很幸福。」
「在我娶了别的女人的今日,你确定你真的幸福?」
「我的幸福来自于爷,所以只要爷感觉到幸福,无颜就会觉得幸福了。」
这女子,怎能令他如此心疼不舍?!
在他弃她不顾、只想着与另一女子百年好合的时候,她却在此静静的替他祈福、替他高兴?
「我到底该拿你如何是好?」
「爷……」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她忧心的眼神和温柔如棉的语调,牵动他心底深处的一抹情愫,情不自禁的缓缓俯身,唇贴上她的红唇,吞噬了她微弱的惊愕娇喊,瞬间如浪情潮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她。
但她尚存一丝理性,没忘了提醒他,「爷……今儿个是您的洞房花烛夜……您该……」
有人不希罕,而他则亏欠了她,在情愫与酒精的催化下,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一路走向屋内。
今晚,他一点都不想独处。
「爷……」
「我记得自己还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还是连你也嫌弃和丑陋的我度过良宵?」
不让他继续说话伤害自己,石无颜鼓起了勇气,用唇堵住了他自嘲的话语,也因为她这一吻,加速点燃了他体内的欲/望之火,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紧抱着她,加快了脚程,大步朝她的房间前进。
一夜缠绵,如梦似幻,要不是醒来时看见严承就躺在身旁,石无颜会相信自己只是作了一场春梦。
但,就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也知道昨夜的他失常了,他必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才会喝醉,要不是因为喝醉了,又怎么会流连在她这里。
不想让他醒来尴尬,她天未亮就起床,到厨房熬煮了醒酒汤让小翠送回房间,等他醒来再伺候他喝下,然后端着素食粥品准备送去给严夫人,但在路上,就让家丁给拦阻了下来。
「无颜夫人,您救救小春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天冷,小春怕少夫人冻着,就把梳洗的水弄热了点,结果却让少夫人给打得半死!」
惨!翟凤玺爱漂亮,深信冰凉的水反而能驻颜,所以一直以来只洗冷水,小春这不是犯了她的大忌了。
「你快去端盆冷水过来。」
指示完后,她又随手拦了一名刚好经过的家仆,让他把粥送去给严夫人,接着片刻不敢再耽搁,转身快步走向新房。
她人还没靠近,就先听到翟凤玺在咆哮——
「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叫无颜来伺候我的吗,为什么到现在还看不到人呢?!」
刘管家一脸为难的说:「回少夫人的话,无颜夫人现在已是少爷的妾了。」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和我平起平坐、使不得吗?你们是娶我进门来羞辱我的吗?把话说清楚!」
「凤玺小姐,我来了,您别为难刘管家他们了。」怕翟凤玺真的一棍子打在刘管家身上,石无颜飞快出声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