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脂对着病历真的要大哭三声了,病毒性感冒带着三十九摄氏度的高温居然在她的身体里安家落户,这不是成心欺负她嘛!
拎着一大包的药,她慢吞吞地走出“东方学院”附属医院,腿有点软,她只觉得四肢无力,走路像踩在云端上一样。
抬起手,她试了试额头的温度,还是很烫,或许她该听医师的话打点滴,可她明天还得去公司,要是打点滴那不是又要请假了?她不想成为大家的累赘。
恍恍惚惚间,她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直觉反应下她道起歉来:“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也礼貌地向她道起歉来。
这声音太熟悉了,抬起头,燕脂看见了那张让她又爱又恨的面容——骆上天。昨晚在“GOD”酒吧的记忆重回到她的脑晦里,她又想逃掉,可人家却用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让骆上天生了一天气的对象终于出现了,他也不管这里是不是医院,立刻端起食指对着她,“是你啊!你约了我在酒吧见面,我昨晚就在酒吧里等了你一个晚上,可你一直都没有出现,打你家电话,没有人接;打你手机,你关机——你是不是故意耍我啊?”
燕脂不想和他多啰嗦,她的头重得要命,现在的她只想回到家里,好好地睡上一觉。绕过他身体,她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喂!你太不够意思了吧!”上天一个箭步再一次地挡在了她的面前,“你昨晚失约我都还没找你算账,现在你,你又不回答我,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
燕脂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这才有精神跟他动嘴皮子,“我什么意思也没有,还请骆先生让开路。”
这声“骆先生”叫得上天很不舒服,这也怪了!从前她叫他“丑男”,他不舒服,现在人家恭恭敬敬地叫他“骆先生”,他更不舒服。这不是家有“贱男”嘛!
“柳燕脂,你没事吧?怎么好好地叫我‘骆先生’了?”他低下头打量着她。出于医生的习惯,他突然伸出手探上她的额头,顺道问了一句:“你不是发烧了吧?”传到他手心里的温度实在是高于正常,他猛地收回手,喃喃自语起来,“你还真发烧了?”
算起来,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有身体上的接触,可燕脂昏沉沉的大脑让她什么也思考不了,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回家,回到那个铺满了白色风信子的家中。
她推开他的身体,嘴里咕哝着:“我要回家……你走开,我要回家。”
她的神色和话语都不似寻常,上天察觉她似乎病得很重。出于朋友间的道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送她回去。上前一步,他扶住了她的身体。“走吧!反正急诊科的工作也已经换班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你……我不要你管我……”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压抑了太久,她需要一个发泄口。将他从身边推开,她一个劲地向前冲。
可上天毕竟是个男人,个子比她高,腿也比她长,没两三步就将她揽在了怀中。将她紧紧地搂在胸前,他没好气地盯着她,“你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恶女’嗳!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耍脾气!真该好好打你一顿。”
他越是这样说她,她就越是挣扎,就像一条鲜活的泥鳅,就是不肯安分地待在他的怀中。
对付她这条小泥鳅,上天可多得是办法。双手打横,他将她抱了起来,径自向停车场走去。一边走,他还一边对着她耳语:“你别吵也别闹,好好地睡上一会儿,等你一觉醒来,我们就已经到家了。”
将她放到他自己的车里,他跟着上了车,并将车内的温度微微调高一些。身体的高热让燕脂的神志渐趋模糊,很快地她就沉沉地睡去了,留下上天独自对着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一直发愣。
家是必须得回的,可她家在哪儿?
算了!算了!还是打电话给海沧浪吧!那家伙和她这么多年的朋友,一定知道她家的地址吧!
手机!他开始寻找自己的手机,摸索了半天他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昨天被弟弟九天拿去改装,现在正丢在家里呢!那……现在只好借用她的手机了!
“不好意思,得罪了!”上天像个小偷似的,翻开了她随手携带的小包,想借她的手机一用。不期然地,在掏出手机的时候她的钱包也跟着跳了出来。上天拣起她的钱包想帮她塞回包内,突然间他瞥见了钱包里放置的照片——是他和她的合影?!
是的!是他们俩的合影!这是在她大学毕业的典礼上,海沧浪那家伙硬拖着他们俩一起照的。他还记得当时他们俩都是一脸的不屑表情,所以在照这张照片的时候,两个人的脸都是向反方向扭着。仔细看这张照片,他们俩就像是……就像是一对刚刚吵架的情侣!
骆上天,你在胡乱想些什么呢?
甩甩头,他将满脑子的奇思异想和莫名其妙的疑问通通甩开。拿起手机,他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她安全地送回家。
“喂!沧浪,我是骆上天,有件事要麻烦你……”
四年过去了,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一对斗嘴冤家,惟有那张照片将彼此间的点滴真实地记录了下来,作为此生的纪念——永久不变!
***************
“沧浪说的就是这个地方。”骆上天掏出她包里的钥匙,打开了房门,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向屋内走去。
站在客厅的中央,他惊呆了!
一屋子的白色风信子在他眼前绽放,满眼满眼的白色充斥着他的视觉神经,沉浸在这白色风信子的海洋里,他似乎触摸到了燕脂的心。但那只是一瞬间,很快地它就消失无了踪影,展现在他面前的仍旧是一片模糊,他依旧看不清楚她的心,还有她的……情。
隐约中,他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
“柳燕脂……柳燕脂,你醒了吗?”他低下头审视她的容颜,她的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角微微地皱到一处,像是很难过的样子。
“咱们到家了!到家了哦!”他轻声哄着她,大步走进她的卧房。将她安放到床塌上,他拉过毯子替她掩好。如此温柔地待她,这还是八年来的头一次。
转身去了客厅,他拿出医院开的病历和药看了起来。病毒性感冒、体温三十九摄氏度,准备好药和温水,他走到了她的床边。
“柳燕脂……柳燕脂,起来吃药了!”
扶她起身,他将药递到她手上,看着她昏昏沉沉吃下去,他又喂她喝了一些水,这才扶着她躺下去安睡。
趁着她睡着的工夫,他回了一趟家,将家里的事安排好,他又换了一身衣服再次赶来了这里。放轻脚步,他走近她的床边——她睡得很熟,沉醉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依旧蹙在一块儿。
伸出手,他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体温还没降下来。他犹豫着该不该送她去急诊科,犹豫中,他看见了她脸上的挣扎,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他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眉心,想要抚平她心中的纠结。只是,她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片刻也得不到安宁。
上天没有时间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表情上,他取来冰袋敷上她的额头,想将体温降下来。然后他就这样守在她的床边许久许久,久到他自己都忘了时间。
那一夜就这样走远了,清晨时分,当柳燕脂睁开双眼的时候,朝阳已经升子上来。
迎着一室的明媚,燕脂从柔软的床榻上坐起身,嗓子有些痛,看样子感冒还驻扎在她的身体里。掀起毯子,她这就准备下床。
“柳燕脂,你醒了?”上天连个招呼都不打就闯了进来,吓得燕脂立刻将身体缩进毯子里,只露出一颗小小的头,怔怔地瞧着他,“你……你这个丑男怎么会在我……我家?”
想不到她柳燕脂傲气十足了二十多年,也会有说不出话的一天。这可不能怪她,任哪个女孩大清早起床看见家里突然多了个男子,还是自己暗恋已久的“他”都会说不出话米的。也就是这份惊讶,让她暂时遗忘了那天在酒吧里发生的事。
然而,上天的火气却被她的惊讶点燃了起来,“你烧糊涂了吧,恶女?”他没好气地瞪着她,“昨天可是我送你回的家,我还留在这里照顾了你一晚上,你不但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醒来就骂我!真是恶女一个,难怪没男人敢要你呢!”
燕脂似乎有些印象,可感谢是一回事,被他说成“没男人敢要”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上也不饶人:“你还不是一样,没女人肯要!”
想着她还在生病,他索性拿出男子汉的气概不和她计较。当医生当久了,他也忘了男女避嫌,伸出手,他很自然地按上了她的额头。“体温恢复正常了,你只要再吃几天药治好感冒就可以了。如果下午的时候,你的体温再超过正常标准,你得去医院打点滴,明白吗?”
燕脂没想到他的手会突然探上自己的额头,她无措地推开他的手臂,顺道拿冷淡当武装,“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上天也没多想,丢下一句:“你快点!我煮了粥等你吃早餐。”这就出去了,临走还不忘帮她把房门关上。
燕脂抱着毯子,一个人坐在床上呼噜噜傻笑了起来,一种陌生却期待已久的幸福一点一滴从心底涌起,占满了她的整个心房。她……就是这样学会一点点地满足,一点点地争取一直到可以得到很多很多……
柳燕脂梳洗好走进餐厅的时候,骆上天已经坐在餐桌旁看起报纸来了。她有一种错觉,他们好似结婚多年的一对夫妻,褪去新婚的甜蜜,他们之间流淌着一种名叫“细水长流”的幸福。想着想着,她又一个人傻笑了起来。
“你站那儿想什么呢?快过来吃早餐了。”上天放下报纸,从厨房里盛上两碗粥,配上从冰箱里搜刮出的一些传统小菜,马马虎虎还算得上丰盛。把粥放在她的面前,他顺手把筷子递给她。
手上忙着,他的嘴也不闲:“这两天你感冒,吃的方面要清淡一些。你的体温刚刚退下去,不要吃油炸的食品。还有,我在你厨房里看见了很多咖啡,你不是经常喊胃疼嘛!这些刺激性的饮品少饮用。对了!这两天茶也不能喝,它会减低药的作用,你要多喝开水,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燕脂脸上写着不耐烦,心里都快乐翻了天,“你真不愧是急诊科的主任啊!在家里也不忘把这些搬出来。”话一出口,她顿时将自己推入了尴尬的境地——家?这里是谁的家?她的家,却不是他们俩共同的家。只有这一天,他们俩可以共同坐在这餐桌上,她可以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个家里……有他。
上天忙着吃早餐根本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吃着吃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客厅的那盏壁灯坏了,我也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工具。今天下班后我还会过来的,看看你的感冒怎么样了,顺便再帮你把灯修好。”
他说得一派轻松,在他的心里这不过是朋友间帮点小忙罢了。谁让他是大男人,她是小女人呢!可这些话听在燕脂心里却是多年难求的美丽。低着头,她努力喝着粥,就怕那溢到嘴边的幸福笑容会出卖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你……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啊?”
上天不觉得自己对她有多好,他只是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家独在异乡,又是工作又是生活挺不容易的。既然他遇上了,那能帮一点就算一点吧!
说起客厅他倒是想起来了,“你客厅怎么摆放着那么多的花啊?是……是风信子吧?我妹妹重天挺喜欢这种花的,可她也没像你这样摆上一屋子的啊!而且还全是白色的,晚上客厅里的灯又不够亮,乍一看吓了我一大跳,以为这是摆灵堂呢!”
“丑男,你太不留口德了吧!”燕脂气急败坏地放下筷子,什么摆灵堂?她喜欢的花居然给他说成这个样子。最让她痛心的是,他一点也不知道白色风信子所象征的意义。这也不能怪他啊!买花送女孩的男子多了,可又有几个人真正明白花语呢?
不知道她为什么一下子动了气,上天只觉得自己现在是越来越不懂女孩子的心了。摆摆手,他暂且放下这个话题,他还有更大的账等着跟她算呢!
“柳燕脂,我问你,你前天晚上约了我,你自己为什么不来?你是不是在耍着我玩呢?害我像大傻瓜一样等了你一晚上,还招来一只蜜蜂,差点没蜇死我。”他是越想越气。
燕脂不愧是燕脂,立刻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拨弄着碗里的粥,她一副若有所指的样子,“什么蜜蜂?我看是一朵火红玫瑰吧?你才是那只蜜蜂,一下子就蜇了上去。”
上天立刻替自己辩解了起来:“明明是她先找上我,害我还牺牲自己的‘美色’亲了她一下,这才蒙混过关。你怎么能说我是……”
不对劲!他说了一大半,这才发觉不对劲。眼一瞥,他盯上了她,“你怎么知道那天晚上有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找上我?你去过!你去过那间酒吧!那你为什么不帮我赶走那只蜜蜂?你看我笑话呢,是不是?”
燕脂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她当时的反应,她不想解释,也不能解释。然而,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解开了她心底的那个大疙瘩,似乎她又可以放任自己的心跟着他奔跑——似乎!
挺起腰杆,她底气十足地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跟人家那么亲热,我怕我在那儿坏了你的好事,还不如识相一点赶紧离开,把机会留给你泡妞。”
“我哪有泡妞?我只是想法子让她赶紧走人而已!”他也怪了!没事干跟她解释那么多做什么?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端起碗,遮住自己不同往常的神色,心里想着该怎样岔开这个尴尬的话题——想到了!
“你在电话里不是说约我见面有事要说嘛!到底是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下子他可把难题丢给了燕脂,原本她是想告诉他关于江兰情的消息,可昨天那一夜,还有今早的情景实在是太美妙了。就像一个痴求了多年的梦想突然真实地展现在她的面前,她不想这么轻易就把它戳破。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自私一点吧!就自私那么一点点,哪怕只留住这一天的幸福也好,等得到江兰情确切的地址再告诉他也不迟。
别过脸,她不去直视他的目光,就连声音也是模模糊糊的:“也没什么正经事,就是……就是落星那个同屋,叫温霁华的那个女孩——你也知道的,她在我们公司做法律顾问,一开始的时候和郗总相处得不是很好,不过现在他们俩走到了一起,说是准备结婚了。”
上天与燕脂的上司——郗伟广泽有过几面之缘,而且郗伟广泽曾经是“东方学院”的风云人物,他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
“那天你去医院的时候不是说那个温霁华害得郗伟广泽身体多处受伤外加脑震荡,郗伟广泽恨不得咬她吗?怎么这么快两个人就成双成对了?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是啊!是啊!”燕脂连连点头,只想就此逃过这一关。
可上天也不是傻瓜,她当时打他手机的时候声音那么严肃,怎么可能只为了这么点事呢!他蹙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瞅着她,“就为了这么点事?没别的了?”
“有!还有!”只是她需要时间想一想,啊!想起来了!“杜宇声——就是那个从‘哈佛’毕业的杜副总,他也快要结婚了,他追未来的杜太太追了整整十年嗳!你说是不是很不容易?”
等等!她怎么忘了?杜宇声就是从“哈佛”回来的,他今年二十八岁,算起来和江兰情同年,说不定他就认识江兰情呢!
“丑男,你离开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你左边柜子的第一个抽屉里有一把备用钥匙,你下班的时候我大概还有工作要做,你用那把备用钥匙自己进来吧!我先走一步!”离开餐桌,她一把抓起自己的包,慌慌张张地向门外跑去。
上天惟有傻愣愣地看着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对着猛地关上的大门,他只能翻一个白眼,丢下一句:“编不出来理由,也不能选择逃跑啊!药还没屹呢!”
***************
整整一天的时间,柳燕脂都有些心不在焉。每一次见到杜宇声,她就更加慌乱了。她不知道该不该问杜宇声,总觉得一旦问出了口,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次染上病毒性感冒,也让她对丑男的爱情病毒更严重了几分,她突然觉得幸福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或许……或许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他能够忘记曾经的遗憾,能够学会去爱去拥有。一切将不再是个虚幻的梦,她可以抓住它的!
她现在真的敢这样去想了,就让她再自私一点吧!她相信自己不比江兰情差,她可以让他重新找回爱的感觉,她相信自己可以!她也必须可以!
就在燕脂不停地给自己作心理建设的时候,她的笔记本电脑突然鸣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有电子邮件回复。
打开邮箱,燕脂握着鼠标的手开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是“哈佛”学院的回复,是关于江兰情的消息——该不该打开?到底该不该打开?
她手中的鼠标键选中了邮件,然后又移到了“永久删除”那一项,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点击了左键。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她:你不能这么自私,如果你真的这样去做,或许骆上天会恨你一辈子的。你不是说愿意无私一点,愿意豁达一点,愿意……多爱他一点吗?那就实现你的承诺,打开它吧!
她握住最后那一点坚持将那封电子邮件打开了——
“您所要寻找的江兰情同学,毕业后就已经离开了美国。非常抱歉我们无法了解到她的确切地址,祝您早日寻找到她!”
关上电子邮箱,燕脂全身虚脱地倒在皮椅里。此刻,她的心里很乱,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之情溢上心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什么也思考不起来,一切都变得很抽象,她找不到那个三维的视角。
“燕脂……”就在她最迷惘的时候,杜宇声突然敲了敲门闯了进来,“你现在有空吗?”
“什么事?”燕脂强打起精神以微笑对着他。
杜宇声从身后拿出一本杂志递到她面前,燕脂摊开来一看,全是最新设计的珠宝首饰的广告介绍,她顿时明白了过来,“你要我帮你挑选首饰送你的未婚妻,对不对?”
难得一次,杜宇声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看上了几款,觉得都不错,拿不定主意。你是女性嘛!年龄又和Orchid相近,可能比较了解她的喜好,我想让你帮我选选看。”
杜宇声一向称自己的那一位为Orchid——也就是兰花的意思。
“既然你这么看重我,那我可就义不容辞了!”燕脂仔细地挑选了起来,“我觉得这条祖母绿项链不错嗳!你的那一位不是喜欢兰花吗?这条项链的坠子就是以兰花为原型设计的,而且兰花中有一种就是淡绿色的花瓣,这条项链正好以哥伦比亚出产的纯色祖母绿做花瓣,看是去高贵又典雅,我想她大概会喜欢。”
杜宇声看了看,顿时鼓掌叫好:“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一眼就能选中这么美的饰品,真是不简单!”
燕脂但笑不语,她随意翻看着杂志,看看能不能选中更好的饰品。手上翻着,她的脑子却在急速的运转中。“宇声,你在‘哈佛’的时候那里的华人多不多?”
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杜宇声认真地想了一下,“还好吧!其中的华人很多虽然长得是黄皮肤、黑头发,但他们大多是祖辈、父辈就去了美国,已经不会说国语了。也就是所谓的,ABC’——黄香蕉。”
燕脂眉角微微上挑,又追问了一句:“那……那其中的女孩子多吗?”
她支支吾吾的,一眼就让人看出她在遮掩着什么。既然她选择遮掩就说明她不希望别人追问,杜宇声也只能根据她的需要回答:“女孩子也不算少,不过这得看专业而定。像我们计算机专业的东方女孩就很少,除了我未来的老婆大人,统共就只剩下五根雌性‘黄香蕉’。”
他的表情有点滑稽,那神色看起来就像是看见香蕉的样子,燕脂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是啊!别人都是黄香蕉,惟一一朵兰花被你采摘了下来。”
“事实就是如此!”杜宇声一脸的神气,因为在他的心目中,能采下那朵兰花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一件事。
看他那坚持所爱的样子,燕脂竟有些感动。能被这样的男子深爱着,那朵“兰花”何其幸运啊!所以她更要帮他挑选一件精美的饰品以博得“兰花”一笑。
“宇声!宇声!你觉得这件怎么样?钻石能永恒哦!”
“很漂亮!你结婚的时候我送你。”
“那你顺便帮我找一个肯和我一起站在圣坛前的男人吧!那样我会更加感谢你的。”
“好的!宇声愿意为女王陛下服务。”
***************
难得柳燕脂今天下了班急急往家赶,因为家里可能会有人在等着她呀!
她住在这里四年多,头一次觉得公寓楼里的电梯实在是很慢,早知道她就爬楼上去的。反正也不算高,才十二层而已。
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近“家”情切,等她真的走到了家门口,反而有些畏手畏脚。停在门边,她左等右看,想要觉察出一些蛛丝马迹——他来了吗?他说过他下班后要过来的,而他在急诊科的工作比她早一个小时结束,应该已经到了吧!
掏出钥匙,她小心谨慎地将它插进钥匙孔,以求尽量别发出声音。她想看看她不在的时候他会做些什么,那是一种好奇,一种因为感情而产生的渴望,渴望知道他的一切。她不想打搅他,她只想看到最真实最自然的一面。可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小心翼翼了,整个人看上去跟做贼似的。
门打开了,她蹑手蹑脚地探进去半个脑袋——不在!他的鞋没有放在门廊上,视线所触及的空间开阔得让人有些不安——他真的不在!手握着门把,燕脂显得异常失望。
骗子!大骗子!超级骗子!超级大骗子!宇宙超级大骗子!
她在心中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大串,突然,身后有个什么东西碰了碰她。她手叉着腰,猛地回头,正想骂上一句“谁胆敢在老娘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自找麻烦”,可喉头只来得及发出一个“谁”,其他的音节都给她硬生生地吞了进去。
这个“谁”不是谁,而是丑男一个。
骆上天出了电梯就发现燕脂鬼鬼祟祟地向自己家里面张望,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好打搅她,只能静静地立在一边旁观。先是看着她做贼,后来又瞧见她气哼哼地向什么发火,他实在难忍好奇心,所以就伸出手碰碰她,想一问究竟。
这不问还好,他一问,人家来个猛回过头。只见她双眼冒火,鼻孔喷气,龇牙咧嘴,几乎把一腔怒火都烧到了他身上,吓得他一个瑟缩,差点没找个地缝躲进去。
“你……你还好吧?”他用手上的袋子挡在胸前,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拿它们护住自己的头颅和颈项。
燕脂压根没想到她要找的那个家伙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糟!她刚刚那些丢脸的行为他岂不是全看见了?什么在喜欢的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她这下算是彻底地完蛋了啦!她真想掩面痛哭,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得撑下去,无论如何也得撑下去。
撩了撩头发,她装做很不在意的模样:“我……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听见屋里有声音,我以为……以为是小偷什么的嘛!所以就想在不惊动小偷的情况下看一看,突然有人从后面碰我,我以为是小偷的同党,所以准备好要对付他,哪知道是你!不过在我仔细观察下,确定没有小偷侵入,咱们现在可以安全进入了。”
她真是太聪明了!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居然能编出这么完美的理由一就连她也开始佩服起自己来。
上天想她一个女孩于独自住在外面自然谨慎有加,也就当了真,抱着手中的袋子跟着她向屋里走去。
燕脂看着他手中那些标有超市名称的袋子随便问了起来:“你买的这都是些什么啊?”
“吃的用的——都有!”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袋子里的东西分类储存到她的冰箱和橱柜里。
“有鲜牛奶,早上一杯,晚上一杯,喝完了记得去超市买,这对你的身体帮助,它有助于提高你的免疫力,不会让病毒在你身上安家落户。但是如果你胃疼记得千万不要喝,空腹也不能饮用牛奶。还有一些粗粮,拿它配上精粮熬粥,对身体有益处。还有……”
他还说了些什么,燕脂根本就没听见,她倚着厨房的门栏静静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幸福是不是就这样一点一滴在心中累积起来,它能累积到多少,它能累积到多高,或许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它就永久地干涸了。
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三个字——江兰情!这个名字就是一道坚固的围墙,随时随地都能阻挡幸福的河流。而这个名字,却是骆上天的幸福源泉。上帝在用这种方式捉弄他们吗?如果这就是上苍的一个游戏,可不可以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她才是他的幸福。
两个人各有各的思维空间,一道手机铃声将彼此联系到了一起。上天打开自己的手机,显示有弟弟九天的留言。他将留言打开——
重天送进“东方学院”附属医院急诊科,请快来!
上天一边向门外冲去一边丢话给燕脂,“我妹妹进了医院,我得马上过去。”
“我陪你一起去。”凭借女性的直觉,燕脂觉得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她很想陪在他身边。
在这个紧要关口,上天来不及拒绝什么。傍晚的落夕湖畔,两道相叠的身影并肩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