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传来的干扰声每隔一段时间就响起,让躺在床上的男子在睡梦中不耐烦地蹙起眉头,算是对上方传来噪音表示无言的抗议。
「嘎吱嘎吱……」大约五分钟后,干扰音再次传来,躺在床上的男子翻身、用力将脸埋进枕头里,开口低咒道:「瑞!我们楼上的客房住了谁?叫服务生走一趟,让他们安静一下,我很累、还想睡……」
四周静悄悄的,完全没有人响应,也没有其它的声音。这种不寻常的宁静让躺在床上的人也觉得奇怪;虽然已经很习惯带着宿醉醒来,但也不会像现在这种即使躺在床上,却觉得整个人在微微晃动的感觉。
嗯,一定是昨夜灌的酒过猛过热,所以才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吧!不管了!再躺一下应该就可以恢复了。
「嘎——吱」头顶上方噪音再次响起,让躺在床上的人再也无法忍耐了,他「啪」的一声睁开眼睛,从枕头上探出脸,对着上面怒吼道:「上面住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我一定要投诉你、让你立刻滚出这间史丹佛饭——」
「饭店」两字还来不及说完,原本半睁的黑瞳立刻瞪得又圆文大,错愕地瞪视着上方一整片米白色的天花板,和每天早上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大理石雕花天花板完全不同!
这里不是史丹佛饭店的套房!那……这里是哪里?就算睡意再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给赶跑了,原本躺在床上的男子瞬间翻身坐起,才起身,又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情——他全身上下都是赤裸裸的!
「搞什么鬼啊!?」男子皱得两条眉毛都快打结了,目光迅速将四周打量一圈以后,才发现自己在一间完全陌生的「小」房间里醒来,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这里是什么地方,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瑞!阿奇!是你们两个搞的鬼吧?」男子扯开喉咙喊着死党的名字,才刚出声,脑门就传来一阵剧痛,让他硬生生闭上嘴。
「痛……痛……」这一次的宿醉不比往常,才一开口,整颗头就像是被人用铁锤敲打过一样。
他喊了几声后,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响应,像是小房间内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
「啧!等我逮到你们,有你们好看的!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在玩这种恶作剧!」男子喃喃低语着下床,随手扯了被单围住自己的下身。既然将他放在这里的人不打算现身,那他自己去找总行吧!
「嘟呜呜——」
就在他刚踏下床、正想离开房间时,突然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种声音……像极了轮船的「汽鸣声」!不会错的!当他从英国搭轮船回香港那一个月的旅程中,听过不下百次的汽鸣声!
「不会吧!?」男子脸色一白,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来到最近的一扇窗户边,想证实心中的疑虑。
碧海蓝天、蓝天碧海,海连天、天连海……自己真的在海上!
男子像是被雷劈到一样僵住了!为什么?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吗?还是自己就像小说所描述的剧情一样,撞到头以致丧失对过去的记忆了?1
但不对啊!自己并没有失去任何记忆啊!他叫佟少华、今年十九岁,八岁那年被自己的老头送到英国放洋,在那个又冷又寒的国家一待就是十一年,第一次的性经验是十五岁那年、在学校宿舍里和一名十九岁的学姊完成的。
佟少华为了证明自己平安无事,在脑海中迅速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回想了一遍;三个月前,家乡的老头突然写来一封信,要他立刻回上海,自己虽然讨厌霸道的老头,却也不敢真的违抗他的命令,因此和在英国的死党瑞一伙人一起搭上轮船回返,由于轮船在抵达上海前会先停留香港,于是自己在盛情难却的情况下接受了瑞等人的招待,一待就待了两个月。
吃喝嫖赌、夜夜笙歌……那是和枯燥的英国迥然不同的生活,就像是他在香港抽的第一根鸦片烟一样,一旦尝过就再也忘不了那种销魂的滋味……
至于昨天……昨天发生的事情也和过去两个月没什么不同,他们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四个人梳洗一番后到了俱乐部用餐,而后瑞提议到一间新开的舞厅逛逛,跳舞跳累了以后上楼休息,遇到了几个西方洋人,随即和他们开赌,其中一个……好象叫杰克什么的!
「喀」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同时也打断了侈少华的沉思。
「喂!你走错房间了吧!」佟少华抬头随便瞥了对方一眼,发觉不认识,便很自然地开口赶人。
「这是我花了十英镑租下的舱房,没有走错。」开门进入的男子以一口标准的英语说道,同时踏进舱房。
对方的回答让佟少华再一次抬头,多花了一分钟打量对方,这才发现这名男子的身材非常高大,才一踏入来、就让这间原本就不大的房间瞬间显得更小了。
「你租的舱房?」佟少华不确定的开口询问。那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
「正是,『佟、少、爷』。」男子以一种慢条斯理的方式称呼佟少华,特意将少爷两字拉长,语气中有一种无法隐藏的戏谑。
「你认识我?」佟少华一愣,脑筋一转跟着想到,如果这个人知道自己是谁,就一定能解释这一切了。
想到这里,佟少华的语气也变得不客气了起来。「喂!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认识我,但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带到船上来,甚至连一件衣服都不给,这又是什么意思?快把话说清楚!」
男子踩着缓慢的脚步来到佟少华面前的椅子,仪态优雅地坐走后,单脚屈膝翘起,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膝盖,彷佛在思索着要如何回答佟少华的问题。
男子坐走后,佟少华也认真地将眼前这个人看个清楚!对方是个英俊的黑发男子、身材修长高大,眼睛像是两颗发亮的绿宝石,五官虽然立体但不像是百分之百的西方人,偏又说着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
「喔,我知道了!昨天那几个洋鬼子输牌不服气,故意把我送来这里恶整,对不对?」佟少华开口,从对方和胖杰克同是西方人这一点做出新的判断。「真是无聊啊!不过就是输了牌,搞什么幼稚的报复!」
「你只说对了一半,昨天晚上杰克那群人确实想恶整你们,但我和那群人没有关系。」黑发男子扯开唇,露出淡淡的揶揄笑容。「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关系,也只是短暂的买卖关系。」
「买卖关系?」佟少华更莫名了。
「昨晚我从杰克那群人的手中把你买下来了。」男子给予简单而清楚的答案。
「把我买下来?」佟少华蹙起两道剑眉。笑话!他佟少华是随随便便可以让人买卖的吗?「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我一句话也听不懂!」
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真的是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说一句。佟少华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念头一转就想要起身离开。
「如果佟少爷执意要离开房间,记得把我的被单留下。」男子见佟少华作势要起身,嘴角勾起讽刺的笑痕。「佟少爷,看得出你在香港两个月过了相当精彩的荒唐生活,喝多了洋酒、吸多了鸦片烟,脑子笨到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明明是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却一点也不关心,甚至摆出满不在乎的态度,真不知道该说你是任性还是愚蠢哩!」
「你——」佟少华脸上闪过一丝狼狈,立刻又坐回去,双手环胸、猫咪般上扬的异眼锐利地瞪视着眼前的男子,不打算让对方有机会再羞辱自己。「好,你继续说,本少爷倒是想听听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谁这么大胆敢卖我、买我!」
「关于『买下你』这件事一点也不困难,荒唐不羁的少爷们向来连一点最基本的警觉意识都没有,昨晚你们几杯洋酒下肚就全部躺下,活像是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昨天晚上如果不是我适时解救,只怕你现在正躺在某间不知名饭店内某人的床上,运气好一点,就是被对方温柔疼爱着;运气要是差一点,屁股可能被对方玩弄得伤痕累累、让你哭爹喊娘的喊救命哩!」男子的语气中像是充满了同情,但绿色眼瞳却写满了戏谑。
「我又不是女人!少用什么『在床上被某人尽情疼爱』这种恶心的话来唬我!」佟少华面红耳赤,却只能瞪视着对方以优雅的仪态、优雅的语调说出这种下流的话语。
「哎呀,原来真是一个天真的笨蛋少爷。」男子淡淡的挑高一道眉。「不管是上海或是香港,在租界地这种地方,西方人除了可以享受特殊权利外,许多在祖国被禁止不能做的事情,在租界地却可以毫无顾忌地进行;在自己的国家不能尽情享受的同性之乐,在租界地却可以找到无数个俊美的东方少年,与他们来一场毫无禁忌的肉体欢愉,以你这种毫无警觉的个性,就算被人生吞下肚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佟少华一脸震惊,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一样的无法理解。
「总归一句,昨晚我要是没出手,你和你那群朋友就变成有『特殊兴趣人们』床上的玩具了。」男子最后结语。
「你……你是说有同性恋看上我们!?开玩笑的吧!」佟少华咽了一下口水。自己的长相在女人堆中颇受欢迎,这一点的自信他还有,但怎么也想不到会被同性的人觊觎。
「玩笑?这种事情有值得我特意捏造的价值吗?」他继续以一种看笨蛋的眼光瞥着佟少华。「这两个月你能保住屁股的贞操,或许该拜你那群狐群狗党所赐!毕竟他们每个人在香港的后台都够硬,一般人在出手之前多少都会探探对方底细,但如果像昨晚遇上的杰克那群人,不知道你们是谁、只当你们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少爷们,自然毫不犹豫就出手了!」
「喂!只是要你解释昨晚发生的事情,干么左一句『笨蛋』、右一句『笨蛋』的,你是什么意思?」佟少华开口抗议。虽然说自己想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能忍受对方这种公然的侮辱。
「我口中的笨蛋指的当然就是佟少爷你这种人了。」男子冷笑。「明明赢了牌却禁不起激,最后喝醉倒下、任人待价而沽,连醒来的时候都不知反省,依旧摆出少爷的傲慢姿态,『笨蛋』、『蠢货』这一类的字眼可以说是因应你而产生的词。」
「你这家伙——」佟少华气得双眼通红,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对方狠狠揍一顿,身子一动,猛然想起自己依旧浑身赤裸,只围了一条被单而已。
等一等!这家伙刚才口口声声说,很多西方人都喜欢到租界地找东方男子寻欢,昨天他从胖杰克手中买下自己、如今又将自己困在船舱里,还将自己剥得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这人该不会……也是他口中说的那些同性恋吧!?
一想到这里,佟少华握紧的拳头、半冲出的身子瞬间又收了回去,还不忘伸手抓住腰上的被单,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和对方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才是。
「青涩又笨拙的傻瓜少爷抱起来想必无趣得很,你可以放心,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男子像是看穿了佟少华的思绪,嘴角再次咧成充满嘲讽的笑痕。
「那你干么把我脱光?」佟少华以不相信的眼神瞪视着。
「因为你身上很臭。」男子绿色的眼瞳微微谜起,像是记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不会喝酒又何必勉强,昨晚你不但吐了自己一身连我的衣服也沾上了,我只好将那些发酸发臭的衣服全部都扔掉了。」
佟少华尴尬地胀红脸,却只能微张着嘴,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好……就算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好了……」半晌后,佟少华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我想请问『救命恩人』先生,你为什么不干脆好人做到底,直接把我送回饭店,没事干么把我带到船上来?」
男子但笑不语,翠绿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佟少华的脸许久,久得让后者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带你上船,当然有我的原因……」男子喃喃自语,像是故意要磨练佟少华耐性般的拉长了语调。
「喂!我先说好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只有你一个人清楚,就算你是随便编故事,我也无从查证,所以我最多也只是和你说谢谢,就这样而已,不可能有其它的,你……可不能对我有什么奇怪的要求。」由于对方的眼神实在太诡异,让佟少华不得不开口提防。
「哎哎!『过河拆桥』这种态度不太好吧!佟少爷。」翠绿色的眼瞳一黯,男子十分遗憾地摇头。「我救了你、保住你屁股的贞操,甚至还好心将床铺让给你,你以为一句不值钱的『谢谢』就可以抵销吗?」
「说『谢谢』还嫌不够?」佟少华眼珠子一转,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声说道。「喔!我知道了,你要的是钱对吧?」
男子不发一语,俊美如雕像的容貌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持续以一种读不出情绪的目光望着佟少华。
「既然你想利用『救命之恩』这种事情向我要钱,干么这么麻烦还把我带到海上来?直接送我回饭店不是更方便吗?」佟少华也不管对方是否有响应,自顾自地继续分析。「对了,我到现在还没问你,这艘船的目的地是哪里?」
「再一个小时就到上海了。」
「什么!?这艘船到上海!?」佟少华的脸色瞬间一变,原本无所谓的态度在下一秒也转变成气急败坏。「可恶!你这家伙哪个地方不选,居然选上海,让我下船!我要回香港!」
「现在下船?」男子淡淡的挑高一道眉。「想赤身露体游回去?行,要是一不小心溺死在海里就直接让鱼吃干净,满不错的想法。」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笑!」佟少华不理会对方的嘲讽,俊脸凝成再认真不过的表情说道。「我是认真的,我、不、去、上、海!」
「为什么?佟少爷在上海犯下了什么会被人砍的事情吗?拋弃了不该拋弃的人,还是欠了无法偿还的债?」男子又恢复了最初那种轻松自在的说话方式,男性薄唇咧成优雅的笑痕。
「这不关你的事!总之我是不会去上海的。」佟少华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要我报恩或是要钱,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在港口直接换船回香港。」
「就算回到香港,你的那些朋友也不会再为你付任何一毛钱了,佟少爷。」黑色头颅摇了摇,开口说出让佟少华更震惊的话语。
「什么意思?瑞他们不可能不付钱的!」佟少华脸色一变。这不可能,瑞他们和自己的交情从英国开始都快十年了,怎么可能见死不救?除非是——「哇!你这家伙真可恶!你对瑞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若我真要出手,你们这群无能的少爷们能和我对抗吗?」男子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地回答。「老实说,你那些朋友和你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有个父亲在背后庇荫撑腰,哪有今天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生活?抽开了身后的靠山,哪一个有能耐帮助你?」
这个人……好阴险啊!居然从瑞他们的父亲那里下手。看来这人不但将自己的一切都摸得一清二楚,同时还将他的生路都断掉了!这到底是为什么?通常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有很深的仇恨才会这么做,但他根本就不认识这家伙,为什么他要处处针对自己呢?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形势比人强,佟少华知道自己丝毫没有胜算,于是勉强以和缓的语气开口说道:「对了,都聊了这么久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一定得弄清楚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膏药,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
「西泽尔。」黑发男子倒是十分爽快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西泽尔……西泽尔什么?你总有个姓吧?」佟少华奇怪地蹙眉。
「只有西泽尔。」
「好、好!西泽尔就西泽尔。」佟少华并不想多过问,反正自己只是需要一个名字来称呼对方,对他的祖宗八代根本没兴趣。「那个……西泽尔,我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你,但你却对我的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一点实在让人很困扰,我们之前见过面吗?还是我过去有哪里『不小心』得罪过你?不如你一次说清楚,让我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我们从未见过面。」西泽尔噙着淡笑回答。「但是对于你的一切,我是再熟悉不过了,佟少爷。」
「没见过面干么这么针对我?」佟少华压根儿不相信西泽尔的说法。真是见鬼了的!趁人昏迷不醒的时候,将他全身剥光扔到驶向上海的船上,这根本就是对自己有很深的仇恨才会这么做!
但,任凭他想破了头,就是想不通在自己短暂的十九年岁月中,究竟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黑发绿眼的西泽尔!
「你很喜欢玩牌对不对?说句你最熟悉的话——」西泽尔突然话题一转,身子微倾、直视佟少华结语道。「很抱歉,现在还不到掀底牌的时候。」
「你这个——」佟少华怒瞪着西泽尔。
「好了,暂时就聊到这里吧!船就快抵达上海了,我要到甲板走走吹吹风。」西泽尔一副言尽于此的姿态站起身,俊美优雅的脸上有着完全不相符的邪恶笑意。「很显然你没有适当的衣服,那么我就不邀请你一起欣赏黄浦江的风景了。」
「砰」的一声,西泽尔关上门离开舱房了。
「XXX——XX——XXXXX!」一连串让人听了面红耳赤的粗话从佟少华的口中冒出,直到骂了整整三分钟,他才稍微尽兴地住了口。
哼,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困住自己!他佟少华可不是坐以待毙的小白兔,早晚他会给这个叫西泽尔的人好看的!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他得想出一个办法脱身才行!
※※※※
「嘟呜呜呜——嘟呜呜——」
轮船即将靠岸的汽鸣声响起,甲板上早已挤满了人,有人以欣赏的目光凝视岸边风情,有人则是迫不及待的引颈观望,想在船靠岸时以最快的时间找到自己熟悉的面孔。
就在轮船越来越靠近港口、岸上景物也越来越清晰可见的时候,突然,一名女人的尖叫声引起甲板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跳……有人跳下去啦……」女人放声尖叫,一脸惊惧地用手指着下方。
甲板上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了一跳,纷纷攀上栏杆查看,只见一颗黑色的头颅在闇蓝色的波浪中载浮载沉,从探出海面不停划动的双手可以看出,那人穿著白色衣服,虽然说看起来很像是船上服务人员的制服,但,船上服务生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选在船要靠岸的时候跳船呢?
甲板上的人群议论纷纷,而站立在人群中、同样将跳船事件看得一清二楚的西泽尔,俊脸一沉,翠绿色眼瞳瞬间迸射出危险的光芒。
西泽尔当机立断,立刻转身走向船舱内的船长室,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船长以及几名水手。
不一会儿,一艘小船自轮船上放下,西泽尔坐在上面,另外还有两名水手以俐落的动作朝岸边的方向划去……
在海中什么也不想、只知道拚命向前游的人,正是佟少华。
当他正在苦思应该怎么从西泽尔手中逃脱时,一名船上服务生适时地敲门进入,体贴地提醒船就要靠岸了,希望旅客及早做好下船准备。
佟少华当然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假借需要帮手的名义将服务生拐来身边,然后看准时机,一拳朝他的肚子揍过去,成功地换上对方的衣服,大摇大摆地以服务生的身分走上甲板。
一直等到港口近在眼前了,佟少华见机不可失,「扑通」一声往下跳,打算一口气游上岸,等安全甩掉西泽尔以后再做其它的打算。
「佟、少、华!」
游着游着,佟少华突然听到后面有人以一种充满怒意的方式喊着他的名字,他向前划水的动作一缓,直觉地闻声回头——
「哇靠!不会吧!」佟少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一不小心还吞了几口海水,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西泽尔……那个阴魂不敬的西泽尔居然搭了小船追了过来!?
要是被逮到,一定会很惨很惨!佟少华十分确定,对于这个明显想对自己不利的家伙,还是尽快逃得越远越好,带着这种认知,他卯足了力量拚命向前划、一心一意只想快点到达岸边。
「笨蛋,都到了这种时候还自以为逃得掉吗?」小船上的西泽尔见前方的佟少华游得更卖力,嘴角勾起冰冷的笑,头也不回地对两名水手吩咐道。「加快速度、牢牢地跟上去。」
「是。」两名水手应道,划得更卖力了。
「呼呼!」五分钟后,佟少华的双手终于触碰到了港边的石头地,也确定知道自己终于抵达了。
他奋力攀上岸边,打算先喘几口气,再继续逃。毕竟这里可是牛鬼蛇神混杂的港口,一旦成功混入人群之中,他就不信那个叫西泽尔的还我得到自己。
「佟少爷!」
「少华少爷!」
就在佟少华大口喘气,拚了命想恢复力气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好几种呼唤自己的陌生声音。
「耶?」佟少华抬头,不会是刚巧有人和自己同名同姓,也叫佟少华吧?
抬起头还来不及反应,佟少华就感觉到好几道黑影来到眼前,下一秒,他就被人紧紧地抱住了!
「少华少爷!真的是您吗?您可终于回来了!」那人以双臂用力抱住佟少华,语气激动地吶喊着。
「你们……」佟少华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您愿意回来真是太好了!只是,少华少爷,就算您急着想回来,船很快就要靠岸了,又何必急得跳下海用游的呢?」用力抱住佟少华、几乎要让他无法呼吸的那人继续说道。「还像个孩子似的,弄湿身子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是啊!是啊!还是快点回车上去,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围在佟少华身边的陌生声音也开口了。
「你们……认识我?」佟少华好不容易探出头,提出了问题。这才终于看见用力抱住自己的,是一名年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少华少爷,您在和我们说笑吗?」中年男子认定了佟少华在开玩笑,用力一拍他的肩头说道。「佟府上上下下哪个人会不认识少华少爷,不过佟管家前几天拍电报说要带您搭船回来时,我们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
「佟管家?1」佟少华用力眨眼,依旧一脸迷惘。佟管家……谁啊?
「喏!佟管家也来了!」围在佟少华身边的几个人同时兴旧的开口。
顺着众人所指的方向,佟少华也跟着转头,在看到一名黑发绿瞳的高大男子正以优雅的姿态踏下小船后,猫咪般的黑瞳饱受惊吓地瞪大了——
「欢迎回到上海,佟少爷,我明白您的思乡情切,但也不必急着游回来啊!」西泽尔缓步走到佟少华的面前,夸张地弯身行礼,态度十分地毕恭毕敬,俊美的脸庞上有一抹淡淡的笑痕。「对了,我还没向少爷正式介绍自己呢,我是佟管家,是老爷专门指派来服侍少爷,从今以后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少爷您的吩咐,我都将竭诚为您达成,请您多多指教了,佟、少、爷。」
而佟少华的嘴,像是被人塞入一颗鸡蛋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