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眨了眨眼。“喔……谢谢你的关心。”
裴子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拿出链表。“喏,你的手表,刚刚打针的时候拿下来的。”
她伸手接过,将链表戴上,却在扣紧卡榫的时候猛然倒抽了一口气,僵硬的手指频频发颤,额上泌出冷汗来。
“发什么呆啊?是要我帮你戴吗?”
他没发现?
“你已经缺铁贫血了,现在又缺钙缺到手抽筋了吗?”
他没发现?
“不是说要换一张人工皮?怎么还没换啊?”
他发现了!
申净熙低头看着左手腕内侧的疤痕,那是第一次主人教她煮面的时候烫到的,也是她极力想掩盖掉的证据,这下子曝了光,再狡辩她不是丫头都没用了,因为就算用同一块烙铁纹身,也烫不出一模一样的疤痕。
更重要的是,入院的时候一定做过身体检查,也不能再胡扯她“不是人”的事了,这也是她之前淋雨感冒坚持不肯到医院就诊的原因。
“……轮胎皮。”她呐呐地说,垂丧着脸不敢抬头。“主人说要换成耐磨、抗高温的轮胎皮,但我不想变成米其林宝宝……”
裴子骥微愣了下,细细端详她困窘又害怕的表情,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希望她敞开心胸投入他的怀抱,他知道自己要先张开双臂迎接她。
“丫头,记不记得主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怯怯地轻摇螓首,他笑了笑,低头在她额上深吻了一下,仿佛在她的灵魂烙上爱恋的戳记。
“我爱你的灵魂,不管你是活生生的人还是机器人都一样——我说这句话的心意,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改变;我爱的是你,就是你而己。”
是啊,他早该发现“丫头”就是“净熙小姐”了。
只有那个他最心爱心疼的女人,才会让他这只脱缰马跑断了腿拼命追捕;那从以前到现在都未曾因为谁而有的在乎,也只有在她身上才找得到。
裴子骥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不过,瞒了我这么久,你要怎么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啊?”嘴角勾起危险的笑纹,俊庞极具威胁性地逼向她。
“我、我……对不起……”
“无故旷职长达两年半,我该怎么惩罚失职的员工呢?”
“哼,这么瘦的排骨,我怕啃了会掉牙,所以……”裴子骥微微挑了挑眉,迅速地在她嘟起的粉唇上偷啄了一下。“就用你的肉体自主权来赔偿吧。”
“肉体自主权?”她惊叫,斜睨向他。“你打算奴役我一辈子吗?”
“不,是求婚。”答应吧、答应吧!
申净熙白了他一眼。求婚?最起码来一颗能够砸死她的钻石吧。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他诧异地怪叫,这么不计前嫌的优质好男人可不是随便在路上就可以捡到的哩!
“因为天才少女和冷血魔神对立是不争的事实,很抱歉,我不可能跟你当罗密欧与茱丽叶。”国仇家恨未报,怎能论及儿女私情?
闻言,裴子骥无奈地抹抹脸。“关于那些传闻,本人觉得需要澄清一下。”
申净熙哼了一声,嘟翘着嘴巴撇过头去。
“你知道传闻中被拉下台的老爷子退休后的下落在哪儿吗?”
她理所当然地摇头。“不知道。”
“告诉你,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头早就不想管事了,把公司丢给我头痛之后就拍拍屁股去环游世界,现在还不晓得在哪边逍遥呢!搞不好他回来之后,我还会多出各种肤色的二奶奶、三奶奶咧。”
“咦!真是……神勇!但为什么老爷子要说你是不肖孙啊?”
“哇,他早八百年前就这样叫我了!也不想想他现在在外头花用的卡费、旅行支票,通通是归我管的,要是他敢对不起我奶奶的话……哼哼,那我就不肖个彻底,把他的卡全都锁了,让他蹲在红灯区的警局里风流一辈子。”
嗯,以她所知道他的吝啬程度,难怪老爷子会气到破口大骂。
“那、那我爸的病又怎么说?”
“这个……博士会突然心肌梗塞,我不敢推卸责任,因为可能是我办公室的冷气开太强了,你知道的,最近天气热到爆,一下子室内外的温差太大,所以他才会一进办公室就倒下吧。”
“啊?真的?”
“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的助理,我才刚要约博士到外头找个地方密谈,他老人家就先跑来了,结果什么话都还没说到,他一进门就昏倒送医了。”
申净熙微点头,她接到消息赶到医院后,只快速地看过父亲的病历就签好手术同意书了,之后又忙得昏头转向,父女俩根本就没机会谈及病发的过程。
裴子骥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我发现给研究所的赞助金里,有一部分款项被辗转挪到不明的海外帐户去,所以才赶快在资金被挖空前把契约中止掉,想请博士暗中与我配合,引蛇出洞。等我和柴鸣风抓到证据后,再和研究所打一份比较严密的契约。”
“你和柴大哥?”她蹙紧了眉头问道:“听说柴大哥跟你辞职了,是吗?”
“是啊!但我还没准辞,因为那家伙到外面开业的理由,是为了实现他采集三百六十行小花的志愿。”裴子骥不屑地撇撇嘴。“那只该死的采蜜蜂居然还敢跟我讹诈事务所的装潢费……早晚有一天我会去告他非法敛财。”
“连对自己的好兄弟都那么小气。”她失笑。“那你们查出嫌犯是谁了吗?”
“是……柳孝媛。”裴子骥把他们搜集到的罪证跟她说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目标应该是研究所。她赢不过你,就买通研究所的会计掏空资金、放出流言制造旭辉和研究所的猜忌,等研究所陷入经营危机时,再出面把研究所吃掉——只要没有研究所,就没有天才少女可以发挥的舞台了。”
申净熙沉默了一会儿。“如果她知道我根本不想继承研究所,只想跟我妈一样当个平凡的家庭主妇,或许她就不会处处针对我了。”申净熙感叹地说。
“你不想继承?”裴子骥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明白了。“你还是对博士不能谅解吗?丫头,你好好想想,夫人过世的时候,博士已是快六十岁的老人了,他自己的丧妻之痛没人理会,还要安慰你这只只会哭着找妈妈的鬼娃娃,你——”
“又说我是鬼娃娃!”申净熙嘟起嘴巴,将他未竟的叨念瞪回肚子里。
裴子骥一愣。“搞这么一出大闹剧,你还不够鬼吗?”假意地轻斥了一声。“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扮机器人,这么蠢的鬼主意是哪个混帐想的啊?”
蠢?不晓得是哪个更蠢的主人还真的相信了喔。
“那个混帐就是你刚刚一直为他打抱不平的申泰沅博士啊。”
申净熙干笑了两声,把她和父亲的协议坦白地说了出来。
裴子骥听完,马上大声地抗议:“你们父女俩的一场赌注,结果却衰到我?害我以为自己真的要孤老终生了?”
瞧他像小学生一样嘀嘀咕咕地抱怨,申净熙眼眶一热,珠泪悄然滑落。
“这个男人呵。”
他一定知道柳孝媛故意制造的流言,却为了保护他们父女和研究所,甘愿被众人冠上“冷血魔神”的骂名……这样痴傻的男人,她怎么能不爱昵?
“主人……抱抱!丫头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喔。”她张开双臂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