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薇一听,整个背都挺直了。“屋子你都上锁了吧?!叫下人好好盯着,不论是谁都不准进去。”
她说的屋子指的是主人房,本家这些人可不是好亲戚,他们总有各种借口进入别人屋里,然后顺手摸走几样看中意的摆设,家里的一双象牙筷子就是这样被拿走的。
“你交代的事我敢不从吗?都锁上了。”大姊真会揍人的,而且手臂很有力,打得人肉疼。
“那就好……”季薇一口气才吁出,似又想到什么地口气急促,“快!快去正厅,你方大哥送来的聘礼都搁在那里呢,一样也不能少……”
“哦!”往外走的季小元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又一脸挣扎地走回来,眼中有哭过的痕迹。“我……我不恨你了。”
“嗄?”这丫头抽什么风?先是一怔的季薇接着了然地放柔了脸色,半是疼惜的看着自己其实不太讨厌的妹妹。
果然小屁孩也有长大的一天。
“先说好,方大哥是我让给你的,是我看你年纪一大把还嫁不出去,同情你再不嫁就没人要,你以后可不许再对我横眉竖眼的,听……听到没……”呜!讨人厌的眼泪为什么流个不停?
以前不觉得大姊在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多了个管她的唠叨鬼,可是眼见大姊就要上花轿了,她才猛然惊觉真的不同,日后她再闯祸,还是有人欺上门来,有谁能出面替她顶着?
人还没出门,她就已经有屋子变空旷的感觉,明明前头很热闹,心里却冷冷清清的,也不知是不舍还是落寞。
这就是姊妹情吗?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想,只晓得不希望大姊离开,能一辈子跟他们住在一起,就算挨打挨骂她也愿意。
现在的季薇不知道的是,在她出阁的这一天,一向令她头大的季小元一夕之间长大了,之后的日子,她像个爱护弟弟的姊姊般照顾福哥儿,替娘分担家务,也会到田里认真干活,看看玉米和小麦长得好不好。
只是,她还是很讨厌摘椰子。
“大姊,我背你。”
从喜帕底下一看福哥儿小豆丁般的身形,季薇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小小年纪的他还长得不够壮。
“我来背吧!你还小,会摔着她的。”一身的方开明穿着大红袍,情浓的望着同样一身红得艳丽的新娘子。
“不行,我才是大姊娘家的兄弟,上一回我真的太小背不动她,这一回行的,背顺手了还能背下一回……”
下一回?这熊孩子谁家的,真想一掌拍死他。
他到底想让他大姊嫁几回?是咒他姊夫早死,还是诅咒夫妻俩婚后不睦,最后走上离异一途。
众人一听,面上有点微僵,笑得不太自然,但是只有一人不受影响的抱起新娘子,在大伙的惊呼声中送入花轿。
方开明等不及了。
“起轿!”
轿夫吆喝一声抬起花轿,从山沟村到平安镇上,一路上有人沿道撒混着铜板的喜糖,喜得一群孩子们跟在花轿后头又叫又跳的,无数只的小手你争我抢,还跟着男方家进门坐席。
下轿了,过火盆子。
其实平安镇的礼俗并不繁复,摔了瓦之后便是拜天地,在礼成之后,一对新人就送入洞房。
“我们先在家里住满三日,过后我们搬到新宅子……”这个家不再是他的,树大要分枝。
喜秤掀开覆额的喜帕,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心口一撞的方开明有了惊艳的感觉,突然间,他不想到前头敬酒了,他想直接洞房。
“你新宅子置于何处?”这厮一直不肯告诉她,不论她如何追问,他都口风紧得有如撬不开的蚌壳。
“秘密。”他故作神秘的一眨眼,神情非常愉快。
“还吊我胃口,要是我看了不满意肯定饶不了你。”不满的季薇嘟着嘴,红艳艳的朱唇弓人欲动。
她还真被轻薄了,呼吸有些急促的新郎官捉住她的双肩狠狠一吻。
“我娘子真好看……”他呵呵傻笑,未饮先醉。
难得脸红的新娘子推了他一下。“还不出去敬酒,让人瞧见了多难为情……”
他一径的笑,摸着妻子薄施脂粉的脸。“一会儿我三位嫂嫂会来见你,你不用理会她们说了什么,一味的装羞就好。”
“她们知道你是明威海运的东家?”知与不知,在态度上的差别可大了,就怕赶着来巴结。
他一颔首,“我那三位兄长一直追问入股一事,希望我让出一、两股,如果他们知道明威海运是你的,那副贪婪的嘴脸不晓得会有多精采……”肯定像吞了十只活苍蝇般,想吞吞不下去,想吐吐不出来,铁青着一张脸。
“等等,你把明威海运给了我?!”他疯了吗?每年几百万的进益,换成是她死都不会放出去。
方开明笑着一点她鼻尖。“我把它并入你的陪嫁,在你的嫁妆单子上添了一笔,我知道你始终对坐回头轿一事耿耿于怀,所以用行动告诉你,我不是谢家那个死不要脸的。”
他和她过了礼之后,谢家居然厚颜无耻地拿着先前作废的婚书上门,要求她履行婚约,简直无耻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他们凭什么敢欺季家遗孤,真当谢家还是当年如日中天的富绅吗?
看来这些年整治他们还手软了些,不下狠手是不行了,正如妻子所言,打到趴了就会写“怕”这个字。
“明老头……”她先是噗哧一笑,继而动容地红了眼圈。
“我喜欢你喊我明老头,感觉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以后他们还会一起走下去,直到白发苍苍。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子,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太婆,走在田埂边,笑看庄稼长势。
“傻瓜。”她噙着泪握住他厚实可靠的大手。
“乖,别哭,我等会儿就回来陪你。”他指腹轻柔的拭去妻子眼角的泪珠,十分不舍的频频回首。
第十二章海陆全包金库满(2)
方开明离开不久,一群穿红着绿的妇人闯了进来,一个个好听话不要钱似的拚命说,左一句新娘子真好看,右一句新娘子好福气,没点见识的人肯定被捧得晕头转向。
在一阵阿谀后,开始有人引入正题,先是说船行的营运不佳,欠缺资金挹注,用了十几年的船只太老旧,该淘汰换新了,后又提起若有像明威海运那样的大船,方家船行再经营几十年都不成问题,只要拨个三、五十艘过来就好。
三、五十艘?胃口还真大,相当要了明威海运一半的资产。
季薇两耳听着,脑子在放空,她一径的笑而不答,好不羞怯的抿着唇,妯娌们说了什么都当耳边风,新嫁娘刚嫁进来的羞臊表达得很到位,让人无法从她这里下手。
最后,笑着进房的女人们是皱着眉走出去的。
红烛轻燃,一早起来妆扮的季薇有些倦了,又累又饿的她渐渐打盹,当送完宾客的方开明脚步踉跄的走进新房,看到的是身子靠着床柱睡着的新娘子,他上前就是一抱、一压。
“啊!是谁?”
“是我。”
正要拳打脚踢的季薇听见丈夫的声音,这才没一脚将压在她身上、脱她衣服的男人踢下床。
“怎么不叫醒我?”她睡得太沉了。
他低笑,“因为我在偷香呀!”
一阵低喘声骤起,水红色肚兜被丢向床角。
一对红喜烛,两两双垂泪。
夜,还很长。
新房充满旖旎春色,前后摇摆的架子床直至天明方歇。
看来新郎官饿很久了,是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