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起言挽着秦素的纤腰,不欲她被进进出出的人潮给挤撞到。
刚进店,殷勤的店小二就已满脸堆欢地迎了过来。
“罗少爷,您来啦,陆少爷,高少爷都已经到了。快,楼上请,老位子。”
二楼临窗,景色视野最佳的一张桌子。
桌旁已坐了两名男子,一穿蓝色长衫,一着月牙色长袍。左首的蓝衫男子斯文优雅,一身尊贵气息,举手投足间尽是书卷气,亲切得令人忍不住就想亲近;右首的男子却是豪爽粗犷,那不经意间洒落的全是令人心折的豪迈气概。两人一个像水,一个似山,却都是出类拔萃的人中之龙。
此刻,两人脸上皆是满满的笑意。
罗起言与秦素缓缓走近,两人忙起身相迎。
“起言,素素,你们迟到了,理应罚酒三杯。”
罗起言豪爽一笑,“随你们怎么罚都成。”
着蓝衫的陆梓诚贼贼一笑,“起言今天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常他可没这么好说话。我看,这一定是素素的功劳了,宇翔你说是也不是?”
穿月牙色长袍的高宇翔忙连声附和:“对,对,对。”
秦素俏脸微红,埋怨道:“两位大哥别取笑小妹了。”
四人落座。
陆梓诚忙吩咐店小二上菜。
罗起言笑道:“九月团脐十月尖,持蟹饮酒菊花天,现下正是品蟹的最佳时节,咱们知己数人吃蟹、饮酒、赏月,可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秦素接道:“可惜尚欠赏菊品茗,那样才算得十全十美。”
“这有何难,宇翔府中就有一座菊圃,而且还栽植了不少罕见品种,如果你有兴趣,过几日我带你到他家中去看看,怎样?”
秦素尚未答话,陆梓诚已插口道:“好了好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赏菊是明天的事,现下摆在我们眼前的阳澄湖大闸蟹可重要多了。看这膏肥黄满,丰美鲜香的芙蓉蒸蟹,难道你们就没有食指大动,腹擂如鼓么?”
高宇翔也颔首,故作正经道:“不错,美食当前,兼且咱们秦姑娘秀色可餐,还是先解决这盘谪仙楼的芙蓉蒸蟹比较实际。”
罗起言瞪了两人一眼,向秦素柔声道:“这芙蓉蒸蟹是谪仙楼的招牌菜,你试试。不过螃蟹性寒,吃时多蘸些醋汁姜末以去寒气。”
秦素瞪着面前这八脚的怪物,还真不知该从何动手。偷眼瞟向坐于对面的陆梓诚和高宇翔只见两人快手快脚的抓起各人面前桌上放置的一套精致的银制工具,或钩或刀,或锤或剪,已心满意足地在大快哚颐了。
罗起言指着她面前成套的银制工具向她解说道:“这是食蟹用的特制工具,名曰‘蟹八件’,共有锤、镦、钳、剪、钩、刀、匙、针八样。”边说,他已开始动手拿起面前的“蟹八件”掰除蟹壳,剔出蟹黄,再蘸上醋汁姜末放进秦素面前的瓷碟中。“吃蟹应先匡、后腹、再胸仓,瓤尽再吃足,四双足一折两开,一截一截地吃,最后留以待终的是二螯。主要食其掌节、腕节和长节。真可谓:螯封嫩玉双双满,曲终美味留人忆。来,试试。”
秦素依言小心地尝了一口,果然是膏腴嫩滑,满嘴鲜美。
“不过这吃蟹呢,就如好香须自焚,好茶必自斟的道理一般,自剥自食,旋旋食之,滋味才能美妙无比。”陆梓诚大快哚颐中仍忍不住大谈自己对食蟹的精辟见解。“这人剥我食呢,则味同嚼蜡。”
秦素一脸新奇地睁大双眸,看向罗起言,问道:“还有这么多学问呐?让我试试看自己剥好了。”
罗起言宠溺地欣然答应,“我教你,来,先把手指扦入背盖后缘,顺向掀下,捏住背壳前缘正中心,对,就是那里,把背壳里的东西提出来,对,剥下那乳白色蟹膏和红色蟹黄的就可以了。”
看罗起言专心地指导秦素食蟹,陆梓诚又忍不住插口了,“素素,听过白娘娘和许仙的故事么?”
“当然听过。怎么呢?”
“你把蟹壳翻过来看看,那就是传说中那个拆散许仙和白娘娘的法海和尚。”
“真的啊?这个么?这就是法海和尚?”秦素忍不住失笑,罗起言和高宇翔也随之一笑,“你别听那小子瞎说。”
“素素,螃蟹性寒,还是喝两杯温酒,以热制寒,以防过寒之害。”
高宇翔举杯赞道:“不错,这极品蓬莱春配阳澄湖大闸蟹,人间一绝呐。”
陆梓诚浅尝一口,也不禁击杯赞道:“酒香浓郁,酒味柔和,的确是绍兴黄酒中的极品,再佐以阳澄湖的大闸蟹,果然是绝配。”
眼看三人喝酒吃蟹,兴致高昂,秦素也不禁开怀了起来,几杯蓬莱春下肚,一股热浪直冲脑际,醉了么?她不知道,她只是托着腮,晕红着脸,笑意盎然地看着他们三人谈天说地。他们都是能轻易快乐的人,他们之间有着坚如磐石的深厚友情,和谐的气氛在席间悄然流转。快乐,原来是这么的容易,近得就在她的面前等待着她去采撷。忍不住的,她笑了。
吃饱了,喝足了,陆梓诚开始思索着更高层次的享受,于是,他提议:“素素,为我们唱首曲子佐酒如何?”
秦素托着腮笑问身旁的罗起言:“起言,你想听什么曲子?我唱给你听啊。”
罗起言笑了,略一思索,“就《子衿》吧。”
“好。”秦素微微侧过了头,斜倚在罗起言身上,有些微醺的醉态,动人至极。
罗起言拿起几只象牙箸就在面前的几只杯碟上敲击起来,居然也被他敲出了曲调,叮叮当当的甚是动听。
秦素也随着他的曲调曼声唱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歌声柔媚婉转,击杯声清脆空透,两者相和,时而如流水淙淙,时而似银铃丁丁,到最后一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时,击杯声似有若无,既轻且缓,歌声也悠扬回转,绕梁不绝。
歌声未歇,陆梓诚便高声夸赞,“好,好,诗好,曲子好,唱得更好。素素可把这首诗中作者追忆与情人当初在城台上游玩,如今却不见其踪迹,心中似嗔似怨的心态表现的淋漓尽致,妙不可言。”
谪仙楼中本是人声鼎沸,但曼妙如仙籁的歌声响起,众人都不由得安静下来,陶醉其中,一时不闻人响。众人皆听得心旷神怡,有的闭目细听,有的摇头晃脑,一副陶醉之态。歌声一歇,无不齐声喝彩,掌声滔天,众人纷纷叫好。
罗起言三人面对众人的瞩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怜秦素早就羞红了脸,躲进了罗起言的怀中。老天,怎么连唱首曲子都会造成这种盛况呢?
这小小的插曲当然不会对三人高昂的兴致造成影响,他们仍是兴高采烈地高谈阔论直至深宵。
若不是顾念到闹至太晚会令秦素的家人担心,只怕陆梓诚就提议秉烛夜谈至不醉无归了。
月至中宵时,罗起言把秦素送回秦府。依俗礼,婚前三天新郎与新娘是不得相见的,在对抱书杂七杂八的交代了一大堆应该注意的大小杂事后,罗起言才把有些醉意的秦素交给抱书照料,然后恋恋难舍地离开了
秦府。
见状,抱书不禁心头暗笑,才三天而已,罗少爷却象是生离死别一样难分难舍。
三天,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确实是眨眼间就过去了。
可是,天意弄人,意外永远会在你最料想不到的地方等待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