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挑。」妞妞使劲地再推她一把。
野风可有可无地走上前,左右看了两眼,便随意自中间的桌上挑起一只看似陈旧的小小药忤。
得到房中神捕的认可后,妞妞又再推着她前往第二间厢房命她再挑一一样,野风配合地又再挑中一本破破烂烂的医书,紧接着就被拖至最后一间厢房中,再挑了一只镲金又带银的酒壶。
在看到野风拿起那只酒壶时,不只是跑过来争先抢看的神捕们,都激动得涨红了脸,就连一直站在远处的叶慈,也都快压不下胸臆间那狂奔不受拘束的心跳。松岗反复深喘了几口大气,难掩情绪颤颤地问。
「你……你可知,这些人中何人是神官?」
野风抬首看了忤在中庭里的人们一眼,目光扫至叶慈时,她的头皮顿时感到阵阵发麻,原本平顺的呼吸一窒,她忙稳下情绪装作不动声色。
「他吧。」她看似不经意的指向叶慈。
「可敢验证?」就连朔方也忍不住冲上前紧张的问。
她柳眉一绕,「验证?」
大步走来的叶慈,排开人群来至她的面前,她在歪着头看向他时,他朝她伸出手。
「失礼了。」
野风不语地看着他慎重万分地执起她的右手,与他的左手轻轻交握,一股古怪的暖意与寒意就像是秋原上被点燃的野火,恣意且不受控制地在他俩交握的掌心中蓄起,并在下一刻化为摧枯拉朽的内劲,硬生生将叶慈整个震飞出去。
就在那眨眼一间,叶慈整个人腾飞起来狠狠撞断几根梁柱,再跌撞至院墙旁才停止。野风错愕地微张着嘴,眨眨眼看清叶慈的惨状后,她纳闷地低首看着自己平凡无奇的掌心。她好像……没做什么吧?
她再以指戳戳掌心,不明白啥时她这么天生神力了?
「你……没事吧?」她面带歉意地问向那个被撞飞了,居然还可以在下一刻就站起,拍拍衣袖就又朝她走过来的男子。
「无事。」叶慈紧握着犹带着她手心温度的掌心,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仰起的脸庞,目光最终停顿在她脸上的那道伤疤上。
「那就好。」见他无恙,松了口气的野风朝他点了个头后便转身要走。
「等等。」朔方忙上前去拦下她,「你这就要走了?」她应得很理所当然,「是啊。」
「你不知道我们是来这儿做什么的吗?」朔方在她要绕过他时赶紧再问。
「不知道。」她就是捡柴捡到一半,莫名被拖来这凑热闹的而已。
「那你还来?」
「这不是让人推着来的吗?」野风懒得在这点小事上纠缠,「若无他事,我回去了。」
「慢着,我们是神宫的人!」松岗忙大声地对完全就在状况外的她道。
她一顿,「神宫?」
「云取宫可曾听过?」松岗两眼饱含希冀地问。
遗憾的是,她非常不赏面,「不曾。」
「药神呢?」这个听也该听过吧?
「在下行医,自是听过祖师爷大名。」这下子,对什么事都惫懒的野风,总算是被他们勾起了点兴趣。
「我们是奉药神之命来此寻找转世宫主的。」怕她又要走,松岗连忙一鼓作气把话说完。
「这与我何干?」她有些不耐烦地问,照样抬起脚跟往外头走。
松岗死死拦住她,「自然有关,因我们的大神官刚刚确定了,你就是云取宫的新一任转世宫主!」野风刚抬起的脚跟云时又重新黏回原地,她讶然的转过眼眸,与近在咫尺的松岗大眼瞠小眼。
「你没搞错?」她沉默了一会儿,以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他。
「绝对没有!」她都可以从数百样物品中,确确实实地挑中第六世宫主生前所爱用的物品,就一如当年叶慈也是这般挑中第六世神官的随身之物一样,他怎么可能会搞错?不给野风丝毫反骏余地,叶慈已大步上前,将衣袍一掀,单膝及地跪至她的面前。
「宫主,我终于找到您了。」
野风俯身看着叶慈的脸庞,午夜梦回间,那一张总是不让她看清的容颜,练缓地自她的记忆最深的底处浮上,再默默贴合至眼前的这张俊容之上,令她在怔忡之间,忍不住伸出手以指轻触他的面颊。
「我没作梦?」
「并没有。」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叶慈再也忍抑不住,他迅即抬手反握住她欲离的指尖,站起身将她的掌心贴至他的面颊上。
野风僵直着身躯,「这么说你是真的了?」
「如假包换。」
她想也不想地抽开她的手,转身就走,脚下的步子踩得又急又快,待到绕过街角再看不到祠堂时,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快跑起来。
「这、这……大人?」朔方摸不着头绪地问着站在原地,既不上前追去,也无任何动静的叶慈。
大步跑过镇上的大街,一股源自胸腹间难耐的燥意,令野风不禁使出士级初阶的内力蓄于双脚之上,点踏之间她已飞过街上民宅的房檐、跳过镇墙,她最后转向地疾奔向镇外私宅的方向,聆听着耳际传来阵阵有如擂鼓的心跳声,令她几乎就要喘不过气。
奔至离家不远处的林子里,野风放缓了步伐,一掌撵按在树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感觉她泛热的脑袋一回忆起那个被称作神官之人的脸庞时,她的整颗脑袋似就要燃烧起来。
身为行医者,她其实……不是不知道那座云取宫的。
她知道天下医者之所以能够习医,皆是源于药神的恩典,而药神又将所有的宠爱全都给了这世间唯一的代言人……那个承袭了药神法典,代药神在世间行医的云取宫宫主。
她更知道,那个传说中拥有药神无上法力的宫主,代代皆是转世投生的。
可……那等传说中之人,又怎会是她?
呵呵,开玩笑的吧?哪可能会有这种事?
但就在她极力想否认这来得太突然的消息时,于她心中,又隐隐约约的有种笃定,正一点一滴地消融着她的自欺,并提醒着她想要遗忘的心虚。
早在当年赵元广老是动不动就买医书给她时,她亦发觉了,平常背起四五书经,一直都不怎么勤奋也没什么天赋的她,只要一翻到医书或药典,她便过目不忘,就像是前世早已看过千百回似的,且她从不惧怕血腥,亦不会不耐烦那些庞杂难记的药理。
或许赵元广早就察觉了这一点吧,故而在他回今之前,他总是带着她四处行医治病,甚至是在临终前告诉她,若是日后在维生的百业中她不知该择哪一项,那她就不妨选择行医济世,因她的天分着实太过奇特。
脑际一片纷乱,野风推开掌下的树身,转身朝家门走去。沿路上,浮映在她脑海间的,全是那张她以往在梦中怎么都看不清,却在今日将她给吓得心不知该怎么跳的面庞。
不知不觉间,她已回到家门前,正打算掏出钥匙打开外门时,已有人自里头替她开启。
她愣愣地看着那些个神捕笑得过于热情的笑颜,然后往后退了两步,再次打量起自家家门和院墙。
嗯,这是她家没错。
她再转过头盯着这一大票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宫主。」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身后的叶慈,恭谨地站在她的身后拱手对她轻唤。
一听到他那温润中又带点低哑的嗓音,野风的心跳险些又再次漏了一拍,她艰难地慢慢转过身,犹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位不但自她的梦中走出来,还在今日莫名奉她为主的男子时,她突然注意到他微微轻颤的双手,以及他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