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脸别开,眉心一拧。「我才不需要倾国倾城。」
段景熙是舞伎香柳所生,跟段景桓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年长她十二岁,自小便十分宠溺她,凡是她要的、她想的,他没有一件事不遂其所愿,他对她的好,有时连国主夫人向求凤看着都觉得刺眼。
向求凤是鶤国国主的女儿,十五岁那年便嫁到驌国来,是段景桓的正室,可段景桓对她向来冷淡,也经常不以为意的在她面前跟宠妾们打情骂俏,且两人成亲多年,她小产多次,至今仍未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地位摇摇欲坠,不过她骄傲又好强,从不刻意讨好他,只是善尽自己的本分,当个沉默但称职的国主夫人。
「国主……」议政大人张奇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封信函。「黄国派人来信。」
段景桓接过,看了看,没说什么便将信给撕了。
见状,张奇跟段景熙皆是一怔,狐疑的看着他。
「兄长,是什么事?」段景熙好奇的问。
他挑眉冷笑道:「还能是什么事?不就是希望能赶紧迎娶你过门。」
「国主,」张奇神情严肃地劝道:「依老夫看,小姐的婚事不宜再拖延。」
「熙儿还在为先王守孝,杜氏是知道的。」
「启禀国主,」张奇忧心忡忡地又道:「周国近几年日益壮大,几个周边的小国已遭并吞,若他拉拢杜氏,恐怕将危及驌国呀。」
段景桓瞥了张奇一眼,淡淡地道:「不急。」
杜长风虽是正宫之子,但杜本功宠爱侧室,侧室又有一子,国主大位将来未必会传给杜长风,而妹妹如此多娇又文武俱全,是几乎无可挑剔又万中选一的政治工具,嫁给一个没有实权的公子,真是白白浪费了。
据他所知,杜本功久病缠身,随时都可能撒手归西,这一年里若是杜长风仍未坐上国主之位,他甚至盘算着解除婚约,将妹妹送到周国好拉拢邹氏。
「但是……」张奇面有忧色。「小姐已经十九了,再拖下去实在—」
「张大人,」段景熙蹙眉一笑。「怎么你好像比我兄长更急着把我嫁出去呀?」
「小姐,老夫是担心事情生变,所以……」
「张奇,」段景桓打断了他,「熙儿若还不想嫁,谁也别想逼她。」
「这……」张奇蹙起眉头,虽满腹忧虑,却没再多说什么。
有时,他觉得不是小姐还不想嫁,而是国主还不想让她嫁。小姐身为段家人,应该不会不明白为了巩固段家势力,跟杜氏结盟是极为重要之事。
就在段景熙正想跟兄长讲点别的事之际,校场外传来一阵骚动—
黑水城贫瘠,却盛产一种稀有草药,为了购买这种药草,陆傲秋每隔一些时日就会到黑水城去,这天,他刚从黑水城回来,一进城门便被一名军爷拦了下来。
军爷瞥了眼他的佩剑,问道:「你会使剑?」
「小人常远路行医,为求自保,练了一点剑术。」说着,他将手上的剑稍稍出鞘。「军爷,这剑钝了,不伤人。」
「就要你能使剑又不伤人,走吧。」军爷拉着他,直往居城而去。
陆傲秋一脸莫名,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任由军爷拉着他走。
他原是周国人士,父亲陆其正在王城谋有教头一职,官虽小,但也够光耀门楣。陆其正为人刚正不阿,不小心得罪小人,遭到陷害而被拔去官衔,从此家道中落,一蹶不振,卧病一年,便抑郁而终。
他年少时常跟着父亲来落凤城拜访父亲的至交郑子杰。郑子杰是一位名医,老来得女名为婉儿,十分疼爱。
陆傲秋在父亲去世后,来到落凤城投靠郑子杰,并成为他的弟子,向他学习医术。如今,他已继承郑子杰的衣钵,成为一个受人尊敬景仰的仁医。
进到居城,看见富丽堂皇的建筑、百花争妍的庭园,还有那些身着华服在回廊、庭园之间穿梭的人们,再想起王城外那些阶级低下的贫农……他不禁感到懊恼。
中土分裂之后,诸侯各自为政,弱势的百姓只能任这些权贵们奴役控制。驌国虽富庶,可是在阶级制度下,有不少人生活虽不至水深火热,但也谈不上轻松。
「喂!」军爷不太客气的提醒道:「待会儿你可别赢,随便比划两招就有银子打赏了,知道吗?」
陆傲秋不解的反问:「比划?」
「别多问,总之,千万别伤了我家主子。」军爷说话的同时,已领着他来到一处院落。
一进到院落,陆傲秋的目光马上受到吸引,那人着一身男人的劲装,英姿飒爽,耀眼夺目,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便知晓了她的身分,毕竟她对他来说……记忆深刻。
「做什么?」段景桓见侍卫带来一名男子,目光一凝。「他是谁?」
「国主大人,此人懂得使剑,小人是领他回来跟熙主子比试的。」
一听有人要来跟自己比试剑术,陆景熙立刻兴冲冲的走上前,随即被这个男人攫住了目光。
他身形高大伟岸,身着一袭深蓝色的粗布棉袍,手上提着一柄老旧的长剑,剑鞘磨损得十分厉害,剑柄上缠着一块旧布,布边早已脱线。
他看来风尘仆仆,略显疲态,像是刚结束一段漫长的旅程,但他的黑眸凌厉有神,绝非池中之物。
尤其他左眼处的伤疤,看起来当初的伤势应是不轻,不知怎地,她脑中闪过一个画面,遥远却又清晰。
「你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段景熙问道。
陆傲秋点点头。
她一笑,伸手向一旁的侍童弥生要了她的剑,弥生马上递上主子的剑,退到一旁。
弥生是个十四岁的姑娘,因为主子做男装打扮,她也跟着着男装。
段景熙拔出剑来,命令道:「拔剑吧。」
陆傲秋听命将长剑出鞘。
见他拿着一把钝剑,她微顿,随即吩咐一旁观看的侍卫,「把你的剑借他。」
「不用了。」他泰然自若的一笑。「这剑称手。」
「那是把钝剑。」段景熙不满的道。
陆傲秋目光一凝,直视着她,然后唇角一勾。「钝剑才不至于伤了你。」
闻言,她眉梢一挑,气恼的瞪着他。好大的口气,谁伤谁还是未定之天呢!
好强好胜又好战的她,立刻执剑进攻,他只好马上举剑回击。
段景熙只与他过了两招,便察觉他的招式犹如行云流水,看似柔软,却又凌厉,他果然并不简单。
十几招后,陆傲秋轻松的打掉了她的剑,剑尖轻指着她的咽喉,教她错愕又懊恼。
一旁观战的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担心起陆傲秋的安危。
段景熙从没输过,可却在十几招内便被他打落了剑,这若真是生死之斗,她早已掉了脑袋,不禁震惊又沮丧的瞪着他。
陆傲秋笑视着她,不一会儿收回了剑。「承让了。」
他来到校场之前,军爷提醒过他不必打得太认真,但其实以一个女人来说,她的剑术并不差,他相信很多男人都不及她。
段景熙不服,立刻捡起剑,摆起架势。「再来!」
他蹙眉一笑。「这是何必?」
她讨厌他的笑容,像是在嘲笑她,她不满的对他大吼,「快出招!这是命令!」
陆傲秋神情冷傲又无畏的凝视着她。
眼前人儿是现任国主的妹妹,一个能呼风唤雨的尊贵女子,只是为了那泛滥的自尊心及好胜心,便要人从街上随便抓个人进居城跟她比剑?他才不想满足她无用的好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