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宠坏的小鬼一个。余小小暗忖。
“若不是见公子年少俊秀,小小还以为家父也来了,多谢公子提醒,差点就让公子如此娇艳的美貌迷去心魂,真是好险哪。”拍拍胸口,配合一下。
她本就不是颗软柿子。不常动怒并不代表她没脾气,可以任人欺凌。
几句话呛得美少年一张俊俏脸蛋忽白忽红,最后变成铁青,转向今日的寿星——
“你怎么会请这种人来扫大家的兴?”
“这个……”今日的寿星——州令大人之女,更是名满金陵的才女周屏幽看了看两人,歉然地看向余小小。“余姑娘,请看在屏幽的份上,别把展言的话往心里去。”
余小小淡然一笑,欣赏周屏幽得体的进退大方。
“周小姐放心,小小明白,不过是个孩子,童言无忌,小小不会与之一般见——”
“你说谁是孩子!”那头的美少年又跳了起来,这回真的是毫不客气地指着她。“别以为你是余无缺的女儿我就会点头答应!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竟取这种可笑的名字,真不知你爹娘是怎么想——”
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美少年的话,余小小的身手快得让在场所有人大大吃惊。
前一刻述温和无害的眼,此时熠熠生光,竟有一股凛然的气势,衬着顽长的身形,教人难以侧目回避。
余小小俯看略矮自己一些的美少年,温婉如玉的声音转硬,形成一股不怒自威的凌厉:“什么话可说什么话不能说,公子难道不知?”
“你!”
“余姑娘……”
“失礼了,周姑娘。”余小小向周屏幽投以抱歉一笑,先礼后兵。
“不是我不想忍,但孰可忍孰不可忍。”
不待东道主人回应,余小小环视众人一巡,最后回到口无遮拦的美少年身上,冷箭直刺:“听见有人侮辱自己的双亲还不上前喝止是不孝;见人遭难而冷眼旁观则是不义;知道朋友失态却旁观置之就是不忠。”
几句话就把现场的千金公子哥儿全骂了进去,但在气头上的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被宠坏的美少年实在太过分,他身边的人也实在太不明辨是非曲直——一群欠人教训的屁小孩!
每个人都有底线。这人拿话嘲讽她、取笑她都不打紧,至少只是对她一人,忍过就是;但扯到待她如亲生女儿的义父义母,说什么也不能原谅!不管在哪个时代,她都不容许有人折辱她的家人。这是她的底线。
回头揪住因为挨了耳光还处于呆楞状态尚未回神的美少年衣襟,使力拉高他与自己平视。
“至于你——拿别人的名字大作文章、辱及对方爹娘就是不仁。”
被扣上不仁罪名的美少年依旧呆楞,讶启的唇、肿红的脸、涉世未深的眼荡漾无辜天真笔直注视着她,乍看之下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风情。
怎么会有这种美少年……余小小甩甩头,收敛心神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何针对我,但若要寻衅找碴冲着我来就好,别拿我爹娘发难。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好自为之。”
话完,余小小松手放人,无视对方跌坐回椅子上的狼狈,双目扫过在场所有人。“显然小小不适合如此盛大的场合,行举失态还请诸位海涵,就算小小欠诸位一个人情,今后若有需要小小帮忙之处,请到余人居相找。”
不待众人回应,余小小转身看向呆立一旁的寿星,蓦然想起“民不与官斗”五个字;心底暗叫了声糟。
“小小今日鲁莽,还请小姐包涵。”既然是胡装打扮,她选择抱拳向今日寿星打揖赔罪,并从袖口暗袋拿出一个雕工精细的木盒,一边思索怎么样的话才能搓圆被自己弄得这么糟糕的场面。“听闻小姐闺名屏幽,小小心想或许是取自呵淡烟流水画屏幽中的‘屏幽’二字,故特别采集大理银钩花,制成雪花膏做为小姐生辰贺礼。此膏极具扩肤养颜之效,小姐佳丽天成,此物对小姐虽是锦上添花,却是小小的一番心意,还请笑纳。”
十六岁之前便才貌双全、名冠金陵,周屏幽的聪慧才学不容置疑,旁观余小小的言行,惊讶的同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油然而生。
看着她送上的礼物,秀美的丽容绽放嫣然柔笑,抚上呈礼的手,连同贺礼一同托握在一双白玉柔荑中。
“屏幽谢过余姐姐。”
见对方雍容有礼的行举,余小小松了口气,心想自己应该没拍错马屁,成功灭火,不会给爹娘添麻烦才是。
但为了避免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她决定早早走人。
向周屏幽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赶忙告辞退场,结束自己第一次、肯定也是最后一次的同侪聚会。
当余小小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沁春亭,几乎所有的名门千金、富家公子无一不松了口气。
“行举粗陋至极,哪里像个姑娘。”某某公子见有机可乘,立刻嗤鼻发难,讨好地走到周屏幽身边,打开折扇扬啊扬,用心打造出金陵公子哥儿风度翩翩的形象。
“瞧她送的这贺礼——雪花膏?呵,屏幽小姐丽质天生、芳仪天成,哪里需要这等俗物,真是的!余人居又怎么着,说好听点是大夫,说实在的,不过就是走方郎中,有什么了不起。”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是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咦!”某家公子疑惑地看向周屏幽,不知她为何忽然吟诗。
虽听不懂,还是要捧场。收起折扇拍掌,“好诗!不愧是金陵才女,古人曹植七步成诗,屏幽小姐未出一步就已成诗,在下佩服。”
周屏幽淡淡扫过那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一眼,想着是该给对方冷眼还是客气的微笑。
她还没想清楚,就已经有人抢先一步。
方才受气、正憋闷着一肚子火的美少年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侧,当场很不客气地给那位公子难看。
谁教他针对余人居就罢了,连出身御医世家的自己也给掺和进去。
“秦少游的‘浣溪沙’,你没读过至少也该听过——”嘶,好痛!混帐,竟然打他的脸!
被他一讥,某某公子一张脸蓦地刷白,怆惶告病退场,不敢多留。
周屏幽回眸,望进一张龇牙咧嘴得有点狰狞的俊容。“你回神了?”
“那家伙……”美少年瞪着余小小离去的方向,气得只差没咬碎他一口白牙。“难怪余家一藏就是十几年,不敢让她出门。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哪里像个姑娘了!”该死,手劲还真大!
“你真这么以为?”周屏幽转头,看见美少年捂着脸颊的苦样,只觉好笑。
“不然呢?瞧她那打扮,还有走路的样子,根本没把自己当姑娘看——嘶!”
“傻展言。”周屏幽伸出玉指轻戳了美少年额头一记,转身望着曲廊,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敢说倘若余姐姐相貌与我不相上下,金陵才女非她莫属。”
“才女?刁蛮悍妇还比较适合她。”东方展言哼声嗤笑。“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接受我爹的安排娶她。”他咬牙,一个不小心又扯痛脸颊,嘶叫呼痛。
周屏幽柳眉一动。“可别后悔哦。”
“绝不后悔。”东方展言双目横扫,态度强硬。
就这样,全金陵百姓关注的生辰涛会在一场谁都没想到的火爆中草草结束,州令大人没挑到满意的东床婿,也没谁家的公子看上谁家的千金结连理,赌局开不成,下注的摸摸鼻子收回赌金,当没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