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来了!”余小小应了声,离开前交代:“这人再不喝就用灌的,灌不下,等我回来一刀劫了他肚子倒进去。”
吓!不只病人,连被交代的学徒封都也吓了跳。
师父好……好可怕。
温和平静的眼横扫过集中在这处木棚下的病人。
“其他人也一样,别以为大夫就没脾气。想活就乖一点,别给我添乱。”
咕噜噜……喝药声立刻此起彼落。
很好。余小小满意地点点头,急奔到黄全身边,探了病人症状,立刻下针鱼际、肺俞、大椎等穴位。
“余姑娘。”又一会,一道伟岸身影以绝妙轻功落在师徒俩身侧。
“城北聚集了一群人,他们听说县城有大夫,从附近农村赶来看病的。”
难不成疫情传开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真染了病,得先确认才行。”余小小思忖,半晌,拍了拍对方肩膀。“施成墨,又要委屈你了。”
从这到城北少说也要两刻钟的脚程,偏偏整座城只有她一个大夫,她很清楚自己的力气不能用在跑来跑去上头。
施成墨点头,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施展轻功飞奔。
途中,不禁又问了近半个月来重复多次的疑问:“真的不需要我跑一趟金陵?”
“不必。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余小小扳着指头算,边道:“从金陵到这,最快也要十天,我想再过四天应该就到了。”
“你的信是从河阳寄出的。”他提醒。“会来自水是离开河阳后听见这儿有疫情才有的主意,这样那人就知道?”
余小小淡淡一笑,看向他的眼神坚定如石,满满的净是对心中那人的信赖。“他很聪明,知道我会做什么。这里还有许多地方更需要你帮忙,当信差太浪费了。城里粮食不是,若没有你在此压阵,难保不会发生抢粮的事,到时情况更糟。”
施成墨点头,“我明白了。”
“真不知道这时候江湖人在做什么。”余小小有感而发。“练武功?比谁是天下第一?百姓为瘟疫所苦,他们怎么能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这一问,问得施成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抱歉,我只是忽然想到,这时候正是英雄好汉们行侠仗义的大好时机,怎么不见他们踪影,没有别的意思。毕竟连城里的大夫一发现有疫情都跑得一个不剩,他们不来也情有可原。你比较倒楣,被我拖下水。”
“不,我一点也不觉得。”施成墨神色复杂地看着怀中姑娘。
“其实你想走说一声就行,不必勉强自己报恩。说真的,我也没有把握——”
“到了。”施成墨打断她,同时落地,松臂放人。
第10章(2)
余小小道声谢,正要走向被挡在城外的人群时,施成墨忽然从后头拉住她。
不待她问,便道:“余姑娘,能待在你身边,其实我——”
“余小小!”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与一声怒吼堵住他未竟的话。
两人循声看去,就见快马朝他们疾驰奔来。
施成墨本能地挺身欲保护身旁的余小小,孰料欲保护的对象竟闪过自己,朝对方奔去。
就在同时,马背上的人侧身弯藤将跑向他的余小小截抱上马。
施成墨看着两人一马经过自己,往后扬长奔去。
瞬间的交会,他看见余小小露出自己不曾见过的灿笑。
他苦笑,庆幸自己话没有说完。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久违的惊喜令被掳上马的余小小忽略男人的怒气,怔忡看着刻在心版上的脸。
真的是……想他了呢。
怒气直冲九霄的男人没注意到怀中女人望着自己失神的表情,气得口不择言:“你是要我来救人还是来捉奸?”
捉奸?回过神来,一脸茫然。捉什么奸?这人在胡说什么真是!
“乖。”无视男人怒火正炽,余小小拍拍他绷紧的臂膀,一手绕到颈后,揉捏他僵硬的颈背,眼睛直往后瞄。“东西带了吗?那些用来消海的药草何时会到?”
还乖哩!四年没见,第一句话竟是叫他乖,陆展言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钢牙。乖什么乖!她都不“乖”了他乖什么鬼!
若不是……若不是她双手不自觉地抚揉这么舒服,他定会被摸顺毛的男人蔫了火气,“乖乖”地说了:“怎么可能没带。已经跟着我来了,不只药草,连大夫都带来了。”
边说边掉转马头往回走。
“怎么可能这么快!”好惊讶。
“过几天,金陵那会再送几车过来。”余小小难以置信的表情取悦了他,终于有了笑容。“我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让金陵分号准备,运东西不像骑马那么快,所以我同时飞书要禹州总号备妥先行出发,又到余人居将白水疫情告知你爹娘,他们要我带几个大夫一起赶过来,禹州那也有几家医馆听说后自愿跟来帮忙。”
说话时,载药的马车与单骑的十来个大夫已陆续跟上。
看见满满的药草与几张熟面孔,余小小眼底不禁发热,有种自己已经回到余人居的错觉,不禁怔忡。
直到身后的男人轻推她一下才回神。
“还不快忙你的事去。”他催促,不容她沉溺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太久。
余小小点头,让他抱自己下马,真的就照他的话与等着她的大夫会合,俐落分配工作,忙着救人去了。
被留下的陆展言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扬起自得的笑容,浑然不觉身后有人接近自己。
“余姑娘不让我去金陵催你。”施成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前与这人攀谈,但他的确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相信你已经在路上。”
陆展言收回视线,看见他,眼神一紧。
“你是施成墨?”那个抱“他的女人”飞过城墙的家伙?
“你认识我?”讶然。
“不,我不认识。但若再觊觎我的人,你会后悔让我认识你。”
“余姑娘只是为避免浪费体力才让我——”
“我知道。”他还不了解她么,早就不奢望那女人记得什么叫男女之别了。“她行事自有分寸,你自己别多了不该有的心思就成。”
施成墨并不笨,更不是个睁眼瞎子,方才见余小小看见这人时所流露的神采;让他清楚自己绝无可能。“君子有成人之美,阁下请勿多心。”
孰料,自己的君子大度换来的竟是对方的小人轻哼:“她本来就是我的,用不着你成全。”
施成墨愕然;怔神看着对方牵马进城。
这醋味——可真呛人啊。
余小小不知道自己怎么过完这一天的。
更确切一点,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理智地过完这一天。
那人,那个连入梦都想着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而她竟然还能冷静地为人看诊治病、分派工作,忙到现在若是其他人,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应该是冲上去紧紧抱住倾诉相思苦吧?但她——
好不容易偷得空闲,可以去找他,但当真的找到了他,不知怎地,竟害怕了起来。
重逢时片刻的相拥不是以说服她这人真的来到眼前,哪怕自己始终相信这人会赶到她身边,但还是害怕一接近,这人就会消失不见,自己就醒了,发现只不过又是另一场梦,因此裹足不前——
如此惶然不安,一点也不像她……
“忙完了?”回头正打算休息的陆展言发现她一声不响地站在身后,有点讶异。“怎么不过来?”
“你真的来了?”
这是什么问题?陆展言失笑,抬臂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