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迎是祈祷医院的顶尖医师。”莫霏打断汤舍。“他是苹果花屿很有名的医学博士——”
“我没听过这个人!”她像在帮江湖郎中辩解的语气,让他愈加暴躁起来。
“你一个人住很容易被上门推销的黑心家伙骗!”
“你曾经被上门推销的黑心家伙骗?”她眨眸,睇着他。
他恍愣半秒,这个律师伶牙俐齿,喝醉一样好口才、反应快!咚地,宠物笼落地,他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深炯的眼睛瞅着她。
她对住他,“你要给我什么东西?骗我的吗?”相较他的激动,她情绪沉和,还笑了。
怪声传开,汤舍垂首。脚边宠物笼的门弹开了,兔子跳了出来。
“别让它跳到岸边。”莫霏眼帘低敛,轻声说着。跳到岸边,再一下,肯定落海。
汤舍依然扳着莫霏的肩,视线回到她脸上。“我没有骗你。”接着,他松手,扯掉纸袋蝴蝶缎带,拿取袋中长盒,再打开长盒,拉出一个瓶子——
不,是瓶中花,折射阳光,优雅闪灿地,到了她手上。
莫霏握着有点弯弧的瓶身,看着瓶盖中的花形。
“推销员说这香水是KenzoFlower系列,在我看来就是罂粟花。”他才不管谁的花,反正是他买来给她的花。这花,不会被归吃掉。
他蹲下,托抱一步也没跳离的兔子,站起身。她还在瞅睇香水瓶,美眸一眨不眨,好像他给她的是什么稀世宝物。
“不喜欢吗?”他问了一句。
莫霏收定神思,说:“谢谢。”
“你这样我很不好意思。”汤舍笑了笑。
莫霏看着他的笑脸,道:“我说的也是真的,你忘了吗?——”
“有吗?”汤舍愣皱眉头。
“你记忆不太好?”莫霏轻轻碰碰兔子的头。
汤舍舒展双眉,叹气挑唇。“它对食物的记忆很好。”他蹲低,把兔子装回宠物笼里。他确实不太注意不重要的人,常常过目耳即忘,要思考一阵,才能记起淡淡的印象。
“记忆差,有时候是好事。”莫霏也蹲下,小礼服裙摆像花苞,收掩着她挎修的双腿,垂曳在红锚的地上。她打开香水瓶,喷了几下。
香气飘萦在他们之间,他说:“很香,但这不是罂粟花的味道,对不对?”盯着她闪映花影的瞳眸,他的眼神很深,也沉潜一朵花——罂粟花。
美颜朝向他,莫霏若有似无地点头,纤指又按一下喷头。“罂粟花的味道很淡,几乎没有——”
“有。”汤舍捉住她的手,阻止她喷洒香水,把瓶盖盖回,俊颜贴近她,说:“我闻得到。”
莫霏身形一个失衡,陡地往后,差点跌坐。
汤舍将她揽起。“别蹲太久,头晕了?”
莫霏点头又摇头。“是难舍的yu/望……”
“什么?”汤舍觉得她好像唤了他的名,以一种令人内心骚动的方式,尤其一直以来他很喜欢她的声音,他看着她的红唇,有种想吻她的冲动,像昨晚那样……
“难舍的yu/望……”迷人的嗓音传出,莫霏稍微靠了他的胸膛,在他怀里旋身,指着船艇汽笛鸣响的方向。“那边。”回过头仰望他的脸。“正在举行新酒试饮,像派对,有一款调酒——”
“你喝了?”汤舍沉抑呼吸,压下满腔灼热乱流,直接插问,“你穿这样就是去参加那个试饮?”
“日京子说这次是半正式场合——”
“日京子?”汤舍先生皱额,而后眉梢一提,“作者?”
莫霏惊讶地点头。“你看过日京子的书?”
“你认识这个作者?”汤舍不答反问。
莫霏缓缓歪头,沉眄着他。“日京子就是你说的,女的,很美的,女的居家照护员。”
汤舍这会儿惊讶了。“她告诉我她叫欧阳晾晾,是你的朋友。”
他开始照护莫霏的第二天?第三天?还是第四天?总之,是那个被他误以为居家照护员的短发美女再度出现的那一天——那个薄雾的早晨,他们同时到达莫霏家门口,两人的手都伸向门铃,他手长,先碰着了,还没报上身份,莫霏的声音先传出对讲机,要他自己进门。他看了看他一直以为的照护员,她像他们初次见面那样,说门开着请进,一边催他进门,一边自我介绍是莫霏的朋友,并且解释她好几天没来探看莫霏,有点担心独居受伤的莫霏,但听莫霏应门的语气,应该没事。说完这些,他在门里,她在门外,她一脸古灵精怪表情,要他别告诉莫霏她来过,因为她没带好酒。丢下话后,这位自称欧阳晾晾的年轻貌美女士,走出花园,跳上紫阳花道旁的一辆罗马假日Vespa,发动引擎,离开了。
“她说她叫欧阳晾晾,晾鱼干的晾!”汤舍强调他记得一清二楚的美女自我介绍。
“你连长迎都记不住。”莫霏幽幽说了句,握着香水瓶,轻推他一把,走出他胸怀。
像喝醉,是喝醉没错!她走得颠颠晃晃,朝风里喷他送的香水。
依循着空气中的芳馥,汤舍犹若被牵了魂地跟着莫霏。
零号码头很大,有好几座仓库,其中一座是咖啡馆、小饭馆、半露天花园酒吧进驻的食仓,船员水手们称“堡”,供他们填饱肚子的堡。
汤舍站在红锚造型的灯柱旁,指着食仓入口拱门。“要不要进去点个大迈克三层牛肉堡?”
莫霏旋足,喷香水像在喷杀虫剂,“大迈到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吊着腿,不要开他玩笑。”
“谁管那家伙。”汤舍没好气,但又咧嘴,像在笑。“我还没吃早餐,归也饿了——”
“你今天要和孟设计师早餐约会,就去吧,去好好吃个饱——”
瑰也饿了……
什么跟什么!莫霏颦眉蹙额,细细的鞋跟一挪,往前走。
汤舍紧追莫霏的脚步,擒她乱喷香水的手。“莫霏。”他叫她的名字,看着她的眼睛,“你带我去桃乐丝咖啡馆,我们去那儿吃早餐。”
莫霏呆了一下。
他目光沉定,不像她有一双晕醉的蒙蒙眼,“你去那边喝杯加盐咖啡解解酒——”
“那不能解酒。”莫霏眨眸眼睫,抽抽被他抓住的手,他放开她,她才说:“我也还没吃早餐。”
“那走,你带我去。”他将她的手牵回掌中,要她带路,像她带他发现爱丽丝花店那样。
她低垂脸庞,视线落在他的大掌,他知道她在看,便说:“你喝了酒。”
莫霏没讲话,也没把手再次抽回,她抬眸看着码头的交通指标,带他走进仓库与仓库间的阶梯小径。
小径弯弯拐拐,两侧建筑高墙灰白不匀,有些岩块闪着苔绿,他时不时抬起提着宠物笼的手,探出一指,碰触那些古老岩块,又上了几层矮阶,他放下宠物笼,也放开她的手。
“做什么?”停下清脆的鞋音,莫霏回眸看汤舍。“做——”
汤舍贴近岩墙,两手覆在上头,摸索着。
莫霏安静了下来,美眸凝睇着汤舍,做什么?他牵起她的手,她才该这么问,他放开她的手,无须这般问。
将右手包向谨慎拿着香水瓶的左手,莫霏把舌尖上的嗓音吞回心底。
“莫霏——”汤舍撇过脸庞,本要叫她过来看岩墙刻花,一见她右手捧左手,他什么怀古幽情都没了,走往她身前,大掌托起她双手,“发疼?”他问。没等她回答,飞扬浓眉一皱,“那个医学博士肯定是冒牌,我记得大迈克汉堡叫他苍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