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样,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棒吗?在男人堆中上班,多享受。我多希望跟我同办公室的,甚至是书记官,全是女的。」
「那你当初不该考司法官,应该读护校或是美容。」傅远新忽然开口。
「护校跟美容哪有什么挑战性。」黄柏毅看看时间,忽起身,走了过来,看着两人,「好快,都中午了,我看……我们三个一起吃饭?」
「你要请客?」傅远新看了他一眼。
「我OK啊,像我们这样,同校又同办公室,这很难得的,总是要一起吃顿饭,不然说不过去。」他看着林宥箴,问:「宥箴,你怎么样?」
「好,一起吃饭。」林宥箴拿出笔筒,把笔一支支摆进。
「你好像什么都好?怎么我那时候追你,你就不好?」
「……」没想过他会旧事重提,她足足愣了好几秒。她看着黄柏毅,有点抱歉的表情。「我记得我跟学长说过啊。因为那时候我只想把书念好,没有想过要谈感情。」
「还好你的回覆和当时一样,不然我会以为你在骗我。」黄柏毅双手撑在她办公桌隔板上,似笑非笑地问:「那如果我现在追你,你——」
「不是要吃饭?」傅远新从桌后走出,他单手拍上黄柏毅肩头。「早上赶着报到,早餐没吃,现在真觉得饿了。」
「你不会是早上才从桃园赶上来吧?」傅远新之前单位在桃园,他以为他前几天就该上来台北。
「昨晚那边的事才整个交接好,一早开车上来的。」
「那昨晚呢?难道你昨晚还睡那边的宿舍?还有你的行李咧?还是你打算晚上还回桃园睡觉?」
傅远新淡淡地笑。「那边宿舍退了,昨晚随便找间汽车旅馆休息。至于行李,早打包寄上来了。晚上有空,帮我整理?」他随口问。
「那有什么问题。」黄柏毅真答应了。「那宥箴你呢?你有排到宿舍吗?」
「有,我有排到。」
「那就好。走吧,吃饭了!」他吆喝一声,又问:「请你们吃员工餐厅,会不会太寒酸?不过牛肉面真的不错。」
「我们这种工作,能正常时间吃饭就该偷笑了吧,还挑吗?」傅远新音量不大,和黄柏毅并着肩走。
「也对啦,像年底结案时,常常没时间好好吃顿饭,有时忙得我恨不得肚子有条拉链,饿了拉链拉下来,食物全部倒进胃里就好。」
跟在后头的林宥箴抿着唇笑。她看着前头那两人,柏毅学长侧着脸说话,表情还是那么生动,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目光只停留在他侧脸一秒,她不由自主将视线移向他身侧的傅远新。
她知道的。其实他方才是在帮她解围吧,所以才开口说他饿了。这是在回报她更早前,帮他阻断柏毅学长那番触及学姐的谈话的事吗?
「林宥箴,走快点,慢吞吞的像什么。」黄柏毅见她未跟上,返身过来拉住她。「告诉你,吃饭动作要快一点,餐厅一到用餐时间,人多得跟什么似的,连学生也跑来参一脚,不早点下去,没位子让你坐咧。」
「不是可以外带吗?我在新北检,常常都是买回办公室吃。」她虽跟上他们脚步,但姿态仍不疾不徐。
「现场吃比较好吃吧,也比较方便不是吗?像牛肉面那个,包上来就不好吃了,要在那边吃才有劲。」
「当然是这样的,不过,我觉得我能够在用餐时间吃饭,就很高兴了。」遇上内外勤时,状况不一,哪时能用餐没个准;就算一般开庭日,有时也会因案件较复杂,无法预料下庭时间。这样不定时吃饭的工作环境,她已不敢多奢求。
「你这是在复制远新的话吗?」黄柏毅翻了个白眼。
她呆了呆,才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真与傅远新说过的雷同;下意识就去看他,他目光正好落在她面上,眼里略有笑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步入员工餐厅时,果然座无虚席,黄柏毅道:「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空桌。」话说完,丢下两人。
对看一眼,无话,毕竟两人不熟,片刻,傅远新主动开口:「你一直都在侦查组?」
「是啊,还没机会到公诉组。」她点点头。「学长呢?」
「也是。」他看她一眼,又问:「你训练所的指导老师是?」
「李芬玉老师,她现在在高检署。」
他微讶。「这么巧……」
「学长该不会也是李芬玉老师带出来的?」她看着他的表情问。
「是,她是我的指导老师。」他沉静的目光里有一点笑意。
「真的啊?」她禁不住扬声,面露欢喜。「好巧。这样的话,我——」
「喂!你们,跟我来。」黄柏毅绕回来,领着他们又往里头走,各自点餐挑菜色后,在一张四人座的桌前停下。「这是礼股的柯检,这是义股的郭检,刚刚跟他们打过招呼,可以让我们挤一挤。」为双方介绍后,拉来一张椅子,在桌子另一侧坐了下来。
「刚听柏毅说你们都是C大的?」柯检说话时看了看那两张新面孔,纳闷的表情。「奇怪,我在学校时怎么没印象见过你们?」
黄柏毅翻个白眼,问:「我说学长,你司法官哪期的?」
「三十四期。」
「还好意思说你没见过他们,你知不知道宥箴哪期的?她五开头的。这样一算,差几岁啊,在学校可能遇上吗?」
「五开头?」郭检讶声,「这么年轻。五十一还五十二?」
「我五十期的。」林宥箴微微笑着,问:「前辈也是C大的?」
「NONO,我不是,柯检才是。也别叫前辈,太生疏,自在一点就好。」
「现在年轻人愈来愈厉害,年纪轻轻就成了司法官。」柯检眯着眼睛笑。
「我上次看分析,这几年考上司法官的平均年龄大约二十七岁,我记得我那一期平均年龄三十二岁。」郭检笑一下,说:「看到你们,才觉得自己老了。」
「快别这么说,我们年轻归年轻,但论经验,还是柯检和郭检丰富,所以不能这样比啦。」黄柏毅嘴里咬着牛肉块,又道:「对了,刚刚你们在讨论什么?我好像听见什么怪客?」
「我内勤咩。早上送来一个现行犯,在便利商店偷一个面包和一个集点送的变形金刚公仔,店员发现打算报警,犯嫌就从身上拿出刀子,还好当时有其他客人上前帮忙制伏嫌犯。」郭检说话时一双筷子挥舞着。
「偷面包还偷公仔?是没钱吃饭,刚好又是变形金刚粉丝吗?」黄柏毅吸了口面条,扬声问。
「不是。身上有钱,近五千元。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生活很辛苦,每个月两万八的薪水,房租就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要还助学贷款,还要给父母、要吃饭、要买日常生活用品,有时候还入不敷出,所以想进牢里吃免钱饭。」
「这几年类似的案子没少过,其实都是在逃避自己的人生。」傅远新听了听,淡淡地做出评论。
「就是!他以为只要关进去,就什么烦恼什么压力都没了吗?贷款就不用还了吗?真不知道哪来的观念。」黄柏毅不以为然地说完,又追问:「那到底为什么要偷公仔?」
「模仿犯案。」郭检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说:「去年不是有一个明视记者被袭击,但财物什么都没损失的案子吗?」
见三位后辈面面相觑,他开口说:「就发生在内湖,嫌犯有留下一个苹果面包和一个无敌铁金刚公仔的那个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