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寝宫里,华越寸步不离的守著自己的皇兄,看他有一口没一口艰难的咽著碗里的东西,他心里一酸,握住了华洛枯瘦的双手,强笑道:「实在不想吃,就不吃了罢,把药喝了要紧。」
华洛淡淡的看一眼碗里褐色的浓稠药汁,皱了皱眉头道:「苦的很,何必逼我喝呢。越儿,我知道我是好不了的了,说不定连年也过不去……」话没说完,便被华越打断,急道:「怎么会过不去?这还有两个月就到除夕了,群臣百姓还等著你与他们同乐呢,快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华洛呵呵笑了几声,看向自己的弟弟道:「是吗?我倒也想与他们同乐,只是这身子恐怕不会轻易遂我心愿了。看你,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一个死字,我还没怕,你倒怕了起来。」说完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喃喃自语道:「这屋里怎么还是这么冷,唉,果然世间最温暖的地方,还是那个怀抱。」目光望向窗外,痴痴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脸上冰凉一片,他才用手拭去,回过身对华越笑道:「我这是怎么了,明知道他不会来的。越儿,你将来可不许记著你老哥这副可笑的模样,我都已经这么可怜,再被你记著这副样子,就不止可怜,更是可悲了。」那笑声渐渐低了下去,他垂下头,再也忍不住呜咽之声:「这……这是怎么的了,明知道是永不相见,怎么会越来越想他,哪怕只看上一眼,看上一眼再死……不是说了永不相见的吗?他……他是不会来看我的,哪怕我死了……」一边说,一个身子已如筛糠般的颤抖起来。
华越见他如此,心中大惊,连忙用手去摸他的额头,只觉滚烫炙人,再看华洛,两颊竟微微的露出桃花之色,艳丽无双,他心下大骇,这副模样大异于以往,莫非……莫非是皇兄的大限到了吗?一想及此,心头如刀剜针扎,登时再不敢想下去,只叫快请太医。一边又吩咐宫女拧凉毛巾来去热。
正忙乱间,忽然一名太监进来报道:「启禀殿下,素公子带了几个人由山月赶来,此时在殿外候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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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越大喜,复又悲痛不已,忙道:「快宣。」一边拉起华洛的手,哽咽道:「皇兄你听到了吗?寒烟从大风赶回来了,你和他是最相契的,怎也要好起来,解了他的心结才好,否则岂不让他愧疚一辈子吗?」一边说,素寒烟和轩辕桓等人早已进了来。
轩辕桓已在路上换上了普通服色,因此华越也没看出来,只以为是素寒烟的仆从侍卫,刚要招呼他去看华洛。忽见这个侍卫竟然抢步上前,扶起华洛的手,听他颤声道:「洛洛……」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倒像是心痛之极的样子,不由得大惊,他是多聪明的人,看向素寒烟,惊讶问道:「莫非……莫非是……」
素寒烟已知他猜出轩辕桓身份,微微点头,忽见他面色一转,竟是大怒之态,情急之下也不顾君臣之分,忙拉住了他的手道:「殿下请忍一忍,轩辕皇帝虽可恶,但如今能救皇上的,怕也只有他了。」
华越如何不知这道理,只得把气忍了下去,回头看时,只见华洛已勉强抬起头来,目中尽是惊疑之色,喃喃自语道:「轩辕桓……是你么?我……我是做梦还是怎的?怎么会看见你?难不成我已经死了,现在是鬼魂到了你的皇宫吗?」他久病体虚,这几句话说的又快,不由得连连咳嗽起来。只见雪白床单上立刻落下几口鲜血,血色迅速浸染开去,仿若一大朵一大朵盛开的梅花。
轩辕桓吓得一把搂住华洛,大骇道:「洛洛你怎么了?是朕,是朕来看你,你没有死,也没有做梦,洛洛,你……你千万不能死,是朕……是朕来看你了啊……」话未完,这平生没有流过一滴泪的君王,竟然泪如雨下。
刘言碰了碰张太医道:「您老人家别光在这儿发呆啊,也上前看一看,皇上语无伦次了,您不会连诊脉也不记得了吧?」
一语提醒了众人,轩辕桓连忙道:「对,张爷爷您快给洛洛看一看。」他因当初太后难产,幸得张太医临危不乱,将他接生出来,故此一直尊称他为张爷爷。
张太医忙走了上来,轩辕桓放下华洛,刚要离开,冷不防华洛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死也不肯松开,他心中一痛,又滚下泪来,连忙重新坐下将华洛半个身子抱在怀里,一边轻声道:「洛洛,朕不离开,朕绝不会离开你的,就算死,我们也死在一起。」说完对张太医道:「就在朕怀里为他诊脉吧。」
张太医把了一回脉,又让伸出舌头来看一看,这边众人都紧张看他,半晌方见他站起,面色沉重,道:「请外屋说吧……」一语未了,就听华洛轻声笑道:「张爷爷别捣鬼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我在大风皇宫里呆的那些日子,你看我怕过什么来著,如今想一个死字就吓倒我,也忒看轻华洛了。」
张太医强笑道:「公子既这么说,老臣便不瞒著了。这病险得很,九成是救不过来的,剩了一成,也得看天意。如今老臣先开几副药,世间事也难说定,或许奇迹就在公子身上发生了呢。」
他说完,华洛点头笑道:「多谢张爷爷坦诚相待,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您若说能救过来,我还真不信,如今说剩一成,我倒不免要和鬼差大哥拼一拼。」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咳嗽了好几回。张太医忙道:「快别说话,如今不但要用药,精神静养都是要紧的。」一边说一边早开了几张方子,递给一个宫女道:「快按照这个煎来,先看看能不能把血止住,方可行其他的。」众人听他这样说,不由得都把心沉了下去,忽听「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轩辕桓,此时放开了华洛,背北朝南的跪在了屋子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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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刘言赶忙上前欲搀扶起主子,却被轩辕桓摆手制止,只见他举起一只手,目光射向窗外的无尽苍穹,沉声道:「苍天在上,轩辕桓自负聪明,如今才发觉其实蠢笨如牛。竟将母后与王叔一腔深情视之为耻,横加阻拦,致使二人相隔天涯,受尽苦楚。亦惹上苍之怒,洛洛之病,想是由此而来,今我亲历锥心之痛,彻骨之悲,悔之不及。回宫后当大礼成全母后与王叔。望上苍看在我已知悔改之情,使洛洛趋吉避凶,病痛根除。此事皆轩辕一人之过,便有惩罚,亦当全由朕背负。无不心甘情愿。」说完认真的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站起时,借著烛光一闪,众人方发觉他已然泪流满面。当下众人无不落泪,只希望他这番祷告真能感动苍天,让华洛转危为安。
华洛注目看著轩辕桓,惨笑一声道:「当日为了这事,你都决定和我恩断情绝,因何此时又忽然想通了?」
轩辕桓含愧道:「洛洛,朕之前与你虽然情真意笃,奈何终究未曾经历生离之痛,死别之悲,即便后来你离去了,朕只当你利用朕的宠爱来要挟朕,没有半分爱朕之心,朕又是愤怒,又是伤心,更兼失望自弃,方才忍痛割爱。谁料你对朕情深爱重,半分不假。朕每每想起你命在旦夕,都觉痛断肝肠,不能自已。如此方醒悟母后与王叔之情,何尝不与朕一样。或许你这场病,便是老天为了让朕警醒才加到你身上的,如今朕醒悟了,你的病也必然痊愈,否则你若去了,剩下朕一个,也必如行尸走肉,孤魂野鬼一般了,还不如与你黄泉路上为伴,相约来生再聚。」
华洛听他这几句话真情流露,心下更觉凄然,落泪道:「你偏偏这个时候方才醒悟,才来说这种话,存心让我死了也不得安生。放心,我若真活不过来,鬼魂便到你的身边,日日夜夜伴著你,非要吓死你不可。」
刘言头上滴下一滴冷汗,暗道:妈呀,公子重病之中还是这般不讲道理,真是本性难移啊。忽听自己身边也响起了呜咽声,原来却是斐雨,一个不留神,他已经扑到华洛床边,大哭道:「公子啊,你也不能忘了我,那鬼魂也要到我身边转几圈啊,你放心,我是不怕的……」
他这一哭,华越的脸登时黑了一半,心道:他们大风是怎么看病人的,皇兄还没死呢,倒在这里哭起丧来了。满心的不高兴,又不能出口。只能拿眼睛狠狠剜著斐雨。
华洛看到斐雨,眼睛到亮了一亮,笑道:「斐雨,你也来了?真是的,看见是用官中的银子游玩,就不肯放过,咳咳咳,你放心……」话未说完,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吓得斐雨和轩辕桓都大叫起来。听见一个声音道:「殿下,药来了。」
华越点点头,一努嘴,宫女忙把药端到华洛床前,斐雨心痛之极,一伸手接了过去,刚要喂给华洛,忽听身边一个阴沈的声音响起:「给朕。」他回头一看,轩辕桓宛如僵尸夺命一般的看著自己,不由得手一哆嗦,忙把碗递给了自家主子。
刘言又叹了口气:真是的,都到这时候了,皇上还没忘吃醋。那斐雨也是,半点眼色也不长来的,人家主子和华公子正情意绵绵,时日无多之际,你说你跑人中间插什么杠子啊。
倒别说,药喂进了华洛的嘴里,竟就再没咳过一口血。众人大惊,暗道这药也太神奇了,莫非真是上天赐福么?素寒烟一转头,就欲谢过张太医,却听他嘴里念念有词道:「唉呀小可啊,这血是止住了,下一步就应该弄清楚病因吧,你说这是你说的支扩咯血呢?还是什么风……什么尖的咯血啊?这个我也不会看啊,吃哪种方子为好呢?嗯,那个结核肯定不是,我会诊断痨病……」
素寒烟听得一头雾水,此时华洛吃了药,渐渐的困倦上来,轩辕桓便留在他身边,将一众人等都赶了出去,独留刘言和华洛宫里的一个小丫头在外面伺候。斐雨本要留下,却被轩辕桓一瞪,毫不留情的赶出去保护素寒烟了。
这里素寒烟带著斐雨,安顿好后也不顾更深露重,便来到张太医下榻之处,素寒烟就问:「张爷爷,你刚才悄悄叨咕什么呢?听你的意思似乎也不太会治这病,那因何一张方子就让皇上止血了呢?这其中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原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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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被他一问,登时心虚起来,半晌方道:「这话我只说给王妃听,千万别传出去。」说完瞪了一眼斐雨道:「你也一样。」这才道:「其实皇上来这里救公子,实在带错了人,当把我那个徒弟也带来。他的医术高我百倍,只因当日不知为何冻倒在我家门口,适逢我探亲看见,救了下来,他尊称我一声师傅,跟我在太医院,平日不肯治病,只看医书。其实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如今皇上的病止了血就好办,把他带回大风皇宫,我让小可出手,再没有不好的。说到这里,我还要王妃帮帮忙,这秘密我不能和皇上说,只有王妃帮我劝皇上和山月殿下让公子回宫了。」
素寒烟听他这番话,方才明白,笑道:「既如此,你就放心吧,现在万事都放在一边,治皇上的病要紧。」于是告辞回住宿处安歇,一宿无话。
再说华洛,自那一晚后果然就不再吐血了,加上轩辕桓通宵达旦的小心服侍,原本吃不下去的东西也能吃下了,且有日渐增多之势。身子就不似先前那般枯瘦。素寒烟见他两颊一天天丰满起来,问过张太医,都觉得时机成熟了,于是挑了个日子,便跟华越说要带华洛回大风。
华越自然不允,素寒烟无奈道:「既如此,二殿下,我们便去问问皇上的意思吧。」两人来到华洛寝宫,正逢他在床上听轩辕桓讲故事。旁边可怜的刘言一副要昏倒的表情。素寒烟不觉好笑,悄悄碰了碰刘言道:「你的定力越发差了。」
「这……这没法不差啊王妃。」刘言也悄悄回道:「你说奴才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怎么就不知道皇上竟然还会讲故事呢。」两人笑了一回,那边华越早已经把话问出来了。
到这个地步,轩辕桓也紧张起来,生怕华洛恨自己无情,不跟自己回去。却听华洛兴奋道:「好啊好啊,我能走了吗?越儿,你让人把我的东西收拾收拾吧。」
华越觉得自己的幼小心灵被狠狠的伤害了,不敢置信的看向一脸雀跃神情的皇兄:「皇兄啊,自你回来后,臣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怎么你一听说要离开,就像是终于脱离了魔窟一样,你……你……你太无情了吧。」
华洛这才转换成羞愧的表情看向弟弟,心虚的辩解道:「我不是……我不是想著让你早点登基,名正言顺的治理山月嘛。何况我如果走了,宫里还可以省下一份费用。」他越说就越理直气壮:「你知道,一个皇上的吃穿用度是很费钱的了,最最重要的是,我到了大风,做了皇后,就可以为我们山月勒索到很多的银子,还有粮草兵马等,我还可以让轩辕持把他的作战经验写下来,传授给我们的将军对不对……?」
轩辕桓听著华洛滔滔不绝的列举著他回大风的理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等等,他的洛洛,该不会是想把大风掏空后,然后反过来侵略大风吧。依照华洛以往的表现,他实在是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
「好了好了,皇兄,臣弟知道了。」还是一样的白痴啊。华越叹了口气,不明白为什么轩辕桓身边的那个太监竟会说皇兄擅长扮猪吃虎,这明明就是一头真猪嘛。同情的看向轩辕桓:「轩辕皇帝,既然皇兄这么说,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的珍惜他,给他一生的幸福。」唉,这大风的皇帝还真不是普通的倒霉啊。
轩辕桓兴奋的就差没一把抱起华越转几个圈儿了。一迭声的答应著。同样白痴的举动让华洛严重怀疑,这真的是那个威震天下,冷酷无情的大风皇帝轩辕桓吗?
当下用了两天功夫收拾妥当,轩辕桓一行人成功完成这次山月之旅,率众回朝。因为怕路上过于颠簸,华洛会受不了,所以车子以蜗牛般的速度前进著,众人只当是观光旅游,著实过了一把瘾。
这日无事,轩辕桓与华洛闲话家常,忽听华洛道:「轩辕桓,睿王此时大概已经接到你的诏书了吧?是不是快到京城了?我们也快点走吧,我还真想念在风雅楼里住著的感觉呢。」
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轩辕桓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风雅楼早被他拆了,成为过眼烟云,只是这话如何敢对华洛说,当下心虚的笑了笑,附和了一番。趁著华洛睡觉的时候,连忙来至外面,叫过斐雨道:「快,快回宫去让持儿找出原先风雅楼的建筑图,依样再造一座。听著,要一摸一样,事不宜迟,快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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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什么命令啊。斐雨目瞪口呆:「皇……皇上,刘言已经被你派去宣读召睿王回京的诏书了,我这再一走,谁伺候您呢?」老天爷,可怜可怜他吧,不要让他去对轩辕王爷宣这种命令了,他会被轩辕王爷生吃了的:「皇上,王妃离家日久,让他回去告诉轩辕王爷比较合适。」
「不行,寒烟要留在这里照顾洛洛,让你去你就去。」轩辕桓不容反驳的下令,开玩笑,就斐雨这个笨脑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兜出风雅楼被拆掉的事,洛洛还不宰了自己。
斐雨委委屈屈的快马加鞭离开了。这里轩辕桓问过张太医,得知华洛的病情已暂时稳定下来,短期内当不致有大碍,。于是千请万求的拜托素寒烟,怎么也要拖几天路程,好给轩辕持充分的时间重建风雅楼。
素寒烟笑著答应下来,心道:就算走上半年,时间恐怕也不充分吧,呵呵,到时候宫里不知怎么的乌烟瘴气呢,大家一定都忙死了。
事实证明,就算是蜗牛拉的车,也总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在路上过了一个虽不热闹但还算温馨的除夕后,又走了一个来月便到离京城不远的郊区,轩辕桓看著华洛兴奋的神情,心中是喜忧参半,明天就到京城了,也不知道持儿的风雅楼建的怎么样,摆设什么的都弄齐了没有,有斐雨帮著他,应该不会漏下什么东西吧。
这一夜华洛高兴的一夜也没睡著,轩辕桓听他喋喋不休的罗嗦了一夜,心中虽然感到欣慰,却也不免担心他的身体,好不容易天将亮时,才搂著他睡了一会儿。
次日进京,早有无数官员在宫门外跪迎轩辕桓还朝。轩辕桓简单的说了几句,便让众人散了,这里华洛心里只想著太后和睿王的事,连忙拽住轩辕敬问道:「睿王爷呢?他还没有回来吗?」
轩辕敬忙看向轩辕桓道:「虽有皇上旨意召他回京,但皇上未宣见,睿王不敢独断前来见驾。」一面说一面偷看著这皇侄的脸色,只见他再无以往那般怒色,心中诧异,暗道:「这华洛真有通天本事,皇上去了山月一趟,竟然想开了,他原先是最忌讳这事的啊。」
轩辕桓温言道:「王叔既回来了,就先暂住你们府里吧。等朕替他建好了府邸,再令他搬进去,如今朕刚回来,有好多事要处理,宣见就暂等两天也罢了。」说完一回头,看见心上人失望的脸色,不由笑道:「洛洛,朕已经答应你成全王叔母后,你不会连这两天也等不及吧。」一语未完,只见轩辕持满面灰尘的匆匆赶来。
「咦,轩辕持,你掉到灰堆里了吗?」趁著参拜的时候,华洛已围著轩辕持转了好几圈,忽见他抬起头看著自己,没好气的道:「什么掉到灰堆里,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华洛更加奇怪。轩辕持则更生气,刚要说「就是为了给你重建风雅楼,我才变成这模样。」忽一眼看见皇兄正杀鸡抹脖子的朝自己使眼色,这才转过弯来,闷声道:「是啊,为了迎接你和皇兄回来,我这不昼夜忙碌嘛,所以就成这样了。」
华洛还不明白,正要再问,轩辕桓已经做贼心虚的笑道:「啊,洛洛,朕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和持弟有事相商,你先到母后那里坐坐吧。」说完见斐雨也赶了来,忙命他送华洛到月华殿去。
轩辕持奇怪的看著他皇兄,嘴巴张得可以装一颗鸡蛋:「皇……皇兄,你让斐雨和华洛自己到月华殿?你……」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轩辕桓看向弟弟,不满道:「斐雨还能捣鬼吗?大惊小怪的。」
「不是……你……」轩辕持还要说话,轩辕桓已经不耐道:「先别说这些,朕问你,风雅楼建的怎么样了?如期完工了吗?」
轩辕持点头:「嗯,昨天刚完工。差点没把我累死,皇兄啊,臣弟我拜托你,下次这种要命的事别再找我了,你不知道我接到斐雨传达的旨意时,实在是很想拿剑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不过因为他也是奉命行事才放过他了呢。」
轩辕桓笑道:「行了,朕记著你这个大人情,那些工匠都走了吧?可别留在宫里露出破绽。」他刚说完,就见轩辕持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奇怪的神色:「皇兄,你去了一趟山月,回来后好像真的是变……变笨了呢,你只想著工匠别留在宫里露出破绽,难道你忘了宫里还有待选的三千秀女吗?若让华洛知道了,呵呵,我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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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霹雳一声震天响,轩辕桓宛如撞树的兔子般傻在那里,一眨眼的功夫,冷汗就流了一身:天……天啊,自己怎么把这碴儿给忘了,若让洛洛知道自己选了那么多秀女进宫……啊……这……这后果实在是无法想象的恐怖,而自己……而自己竟然还派了斐雨陪他到月华殿。
老天啊,让朕死了吧,轩辕桓又急又气,不由得立刻迁怒于弟弟:「那个持儿,你既然想到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朕?」
轩辕持哼了一声道:「我是想告诉你啊,可你给我说话的空了吗?这时候倒怨上我了。有这功夫,你还不赶紧去看看呢,谁知道斐雨能不能说漏嘴了?别怪臣弟我不提醒你,到时候你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一句话提醒了轩辕桓,轩辕持看著皇兄恨不得飞跑却又顾忌皇帝形象而不得不迈著沉稳步子的身影,又好笑又好气,自言自语叹道:「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啊……」说完望向旁边,只剩下自家老婆还站在那里,他咳了一声道:「夫人也该回府了吧。」
素寒烟垂下头,此次不告而别,多少也是有点心虚的。拉了轩辕持的手低声笑道:「自然……自然是要回去的了。」听得轩辕持哼了一声,却一把搂住自己的肩,他便知道夫君的气已经消了,莞尔一笑,两个人相携离去。
再说轩辕桓,心急如焚的跑到月华殿,正看到华洛在和太后一边说笑,一边让张太医诊脉,旁边一个俊俏的年轻人站在那里,似乎在寻思著什么,一见到他来,两人连忙退下。不一会儿,张太医复又进来禀道:「太后皇上放心,华公子的病已无大碍了,待臣再配几副药,吃了大概也就好了,只是这病却难去根,春冬二季恐有复发,太后皇上也不必担心,老臣自有法子调治。」
太后先念了一声佛,轩辕桓也放下心来,华洛笑道:「如此多谢张爷爷了。」待张太医退下,他才转过头问轩辕桓道:「轩辕桓,我刚才来的路上看到几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女子,地位好像也很尊贵,她们是干什么来的?莫非是选秀吗?」
轩辕桓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这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呢,面上连忙陪著笑容道:「当然不是了,那怎么可能呢洛洛,你知道朕的心中眼中只有你一个人,此情天地可鉴啊。那些女子,乃是江妃家乡遭灾,她的几个好姐妹投奔了她来,她央求朕留在宫中陪伴于她,朕一想,朕以后娶了洛洛作皇后,自然是只专宠你一人了,留著这些女子和她做伴,朕倒也安心些,所以就留下了。」父皇啊,真是感谢你赐给了儿子这么聪明睿智的脑袋,看看在危急关头这理由编的,那是有鼻子有眼,滴水不漏啊。他这里正得意,就看到太后与斐雨苍白的脸色,心下登时一惊:怎么,有……有什么不对的吗?没……没有什么漏洞啊。
却听华洛冷笑一声走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腰甜甜问道:「是吗?那为什么斐雨说是宫里的宫女不够用,所以征集她们来做宫女的呢?」
这斐雨是吃糠长大的吗?怎么比猪还笨呢。你们家宫女穿的那么好,吃的那么好吗?连洛洛都看出她们地位尊贵来了。轩辕桓恶狠狠的瞪了不敢正视自己的笨护卫一眼:哼,等著吧,这个月的俸禄你甭想要了。脸上又赶紧堆起笑容道:「啊,斐雨他不了解情况,你还不知道他吗?成天只想著银子。」不行,这些秀女得赶紧打发出去,洛洛今天只看到几个,这谎言还可以成立,若看的多了,朕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嗯,今晚就让江妃把她们连夜送走,大不了每人多赔些银子也就是了。轩辕桓在心底拼命的拨拉著小算盘。
华洛冷笑一声道:「那太后姐姐说这些女子是歌舞伶人,因为你没有我在身边,心情很低落,所以召她们进来给你开心解闷的。怎么,难道说连太后姐姐也不知情吗?」
轩辕桓的冷汗在头上汇成了欢快的小溪流,是不是……是不是天要亡朕啊,连母后也跟著凑热闹,他的手颤著,使劲的挤出一抹笑:「那个母后,你看你……是不是想错了,孩儿那天不过是说想召一班歌舞来看,不是还没招吗?你怎么就把她们混为一谈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何况这亲生儿子不久前还下旨玉成自己和睿王爷,怎么也得维护维护不是。于是高贵优雅诚实的太后不得不撒了平生第一个弥天大谎:「啊,是啊是啊,你看哀家,真是老糊涂了。」
华洛的目光在他们三人的身上来回梭巡著,嗯,真有这么简单吗?冷不防江妃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端庄的面孔上一片焦急之色,进来就道:「太后赶紧去看看吧,几个大臣家的秀女争著说自己才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双方打起来了,臣妾说了她们几句,她们却都是在家里娇惯坏了的,也不听。还是得太后出面,唉,这些女孩子,也太不像话了。」她一口气说完,这才发现屋子里的人都面色惨白的望著自己,皇上更是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表情,怎么?她……她闯下大祸了吗?
「轩……辕……桓……,你……给……我……解……释……清……楚……」华洛宛如厉鬼索命一般,一字一字拖著长韵,步步向不断后退著的可怜皇帝进逼。
「洛洛……那个洛洛……你……你身子还没大好……别……别动气……别……别太累著了……妈呀……」所有的话在看到华洛张开小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的动作后化为一声惨叫。轩辕桓仓惶逃了出去。
「轩辕桓,你给我站住,你竟敢选秀女……啊?还皇后……你……你给我站住,不许跑……」一追一逃的两道人影绕著皇宫打起了持久战。求饶声,喝骂声顺著风向传出去好远好远。引得太监宫女们都驻足观望:呵呵,皇上和华公子还真是恩爱啊,看来宫里以后又会热闹起来了。
风儿柔柔的吹著,白云悠悠的飘著,鸟儿欢快的振翅,似乎也为这幕人间喜剧所吸引,久久盘桓在皇宫的上空不愿散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