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她曾经经历过什么,自然不懂她为何会心冷至此。
他伸手想碰她脸上的泪痕,却在她眼前停下。
她说她只愿守着自己的心过自己的日子,那他呢?他又该在她的生命中占有什么样的位置?
心头的火热成了一片冰凉,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语气艰涩的问她,“你年纪轻轻,又何必想这么多?我不敢说自己是个良人,但是我们就这样熬着过一辈子不成吗?你守着你的心,我却愿意献出我的,或许有一天……”
有一天又如何?她望着他,眼神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茫然。
他们至今不过见面三次,爱能有多深?情能有多重?
即使她无法否认他们心里都有彼此的身影存在,甚至她还想过以后若伴青灯古佛了,回忆起曾经美好的一段,那必会有他的身影存在,但是……
只靠着这份喜欢就要她许下自己的一辈子,把自己的心一寸寸交到另外一个人手中,她……还是做不到,起码现在的她还无法做到,她无法相信情感。
将她的茫然、她的退缩都看在眼底,让任守一既恨着她小心守着心的自私,又爱怜曾经受过伤害的她。
屋外的热气慢慢的蔓延进整间屋子,让任守一有种想着扯开自己衣裳的冲动,但反观她,即使如此也不过是轻放下团扇,手指摩挲着那团扇上的图案,波澜不兴。
他顿时有些茫然,只能这样默默看着她。
他想,他得好好想想。
她说的这些话都是出自于真心,对于情爱她是怕了,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是由一个女人的死亡带给她的教训,让她只能怯懦的退步,甚至连尝试都不顾。
说了这些话之后,她也想过他会有的反应,或是称她暴病让他迎娶新妇、或是她就这样被隔离到另外一个院子,再也不出来见人,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守着一个不肯给予真心的女人过下去,尤其是在她早已挑明的情况下。
她安静的等着,等着她即将迎来的最后结果。
任守一倚着她身边的软榻坐下,她低垂着头,看着她的手再次被他握紧,所以没发现他正怔怔地看着她。
一开始他的眼睛里还有着茫然,接着是犹疑,最后则是不容更改的坚定。
他缓慢而坚决的说:“你愿意守着你的心那就守着,至于我的心,我愿意捧到你面前你不用管,总之,想让我放了你,那是一千一万个不可能。”
沈蔓娘再怎么想都没想过他会这么回应,她错愕的抬头,看着那个本来一脸严肃的男人再次轻轻扬起笑,“你……”
“我打小吃苦惯了,如今加个求而不可得的苦又如何。”想明白了,他的语气又变得有些无赖了起来。
她一哑,却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也是,自己不吃饭总也管不到别人吃不吃饭吧!
见她被他说悟了,他笑着站起身,将那把团扇给扔一边去,重新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这次不只让她拿稳了,他还一手帮着她握紧,紧盯着她,让她把茶水给喝了下去。
“好了!这架也吵了,茶水也喝了,我们该准备准备出门了!”
闻言,沈蔓娘楞楞的看着他,不明白这男人怎么情绪变换这么快,而且现在是要去哪儿?她疑惑的同时也把心里话问出来。
任守一笑着拉起她,比了比还贴在窗上的红色纸花,那红艳艳的盘问字就这么撞进两人眼中。
“今儿个可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啊!我们自然要回去讨公道和说法了!”
沈蔓娘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又遗忘了最重要的这件事情,只不过——“这件事任老爷不是让你别管了!”再说了,需要讨公道的是她,干他什么事?!
任守了神秘一笑,“等等你就明白了。”
他特地卖了个关子,转身背着手出门去,又把那些正在门外候着的丫鬟们全给喊进来,仔细吩咐了要替她好好打扮。
“最好是贵气些。”他特地补了一句。
那些丫鬟们哪里敢说声不字,一进门看见一身素雅的沈蔓娘全都像眼里闪着绿光的狼一样,发了狠似的,誓言定要把自家少奶奶打扮得珠光宝气,超过少爷给她们的标准。
任守一倒是不用换衣服,踅步至院子里,听着房里偶尔响起的那低哑惊呼声,嘴角默默勾起。
老人家说,这俗世夫妻,若纠缠过多则容易伤了彼此,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就这么安静含糊的过一生才算是圆满。
她害怕受伤,只想着逃他自然是不允的,但若只是这样含含糊糊的过,那就依了她吧!不过他怎么做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他任守一下定决心想要的,绝不会这样轻易放过。
第5章(1)
沈家。
也不知道那道士说的是真是假,但在那所谓的冲喜过后,沈老爷这几日的身体状况的确是好了一点。
这两日饭也能多吃几口,床也能下来走个几步,对比之前只能在床上喘气等死的模样,实在是有进展得多。
最近的他沉浸在自己身体好转的喜悦里,直到大女儿三朝回门这日,他才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二女儿了。
虽说以前也不是常常见到,因为她总躲在自己那座小院子里,但是这两天恰好是盘帐送帐的日子,她就是自己不来,以往也会让人把帐本送来,至少让他稍微过目。
倒不是他不相信二女儿,老实说这宅子里他最相信的就是她,反而就是太相信了,却开始不相信起自己和正妻所生的独子。
想他当初好不容易打下这份家业,不敢说全国首富,但是在这业内算是数一数二的龙头,谁料得到,当初他带在身边细心教导的儿子,却在他病后暂管家业后,让这家业越来越走下坡。
偏偏他还不是因为出去花天酒地成了一个纨绔子弟才导致如此的,而是做人太过老实,人家说三就是一、说二就是二。若他是一般百姓,这还勉强算是一个优点,但是他将来可是要继承沈家的,就这么下去,即使能守成,这个“成”只怕是要把现在的沈家给打了对折又打对折来算了。
一边想着沈家的未来,沉得富发现自己又老了不少,就连本来都感觉好上许多的身体似乎也不那么轻快了。
沉得富慢悠悠的让小厮给搅到大厅,打算在这等今天回门的小俩口,却发现本来该收拾好的地方却还是和平常一样,甚至家里还没有准备好要宴请新人的建席。
而小厮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本来早上就已经有点不悦的沉得富更是忍不住怒从中来。
“老爷、夫人,二小姐和二姑爷回来了。”
沉得富猛然一听小厮的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一双眼,直直看着刚走进厅里却一点都不意外的沈夫人。
沈夫人连看都不看他,径自坐了上座,端着丫鬟送上来的茶水轻轻地眠了一口,才淡笑着回望他。
“老爷可是欢喜了?这我们沈家二姑娘要跟新姑爷回来,的确是件喜事,但老爷还是要摆摆丈人的威风才行!”说着,她又转头看向小厮丫鬟,“你们也真是的,没见老爷还站着吗?还不把老爷搀过来坐着,老爷可是大病罢愈,若是又累坏了,可要小心你们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