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姑娘,这是枣儿要给你的书信。」春喜恭敬地将书信递上。
柳芫正欲接过手,柳九却巳经快一步接过了信,眼看着要打开信封,柳芫急声喊着,「九姊,那是给我的书信,你怎能看?」
柳九水眸微动,带着几分严厉。「十三,你与素娘往来的书信,为何我不能看?」
「呃……」
「难道写信的不是素娘?」
瞬间,柳芫的心都揋到嗓子眼了,好半晌都挤不出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九神色转为凌厉地抽信,一目十行地看过。
她的心逐渐往下沉,急着想挤出个解释的好理由,但她的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九姊若真怪罪她,也没错怪,是她不该与男子互通书信,但尹安羲信上内容并非风花雪月的追求之词,而是对于糕点的精辟想法。
闭着眼等着挨骂的柳芫却听见——
「喏,拿去吧,你闭着眼做什么?」
她蓦地张眼,见柳九把信递来,她赶忙取过一瞧,庆幸里头的内容与往常没两样,而且他没具名。
她的心稳住了后,才没好气地朝柳九扬着信。「九姊,知道我为什么要阻止你了吧,瞧瞧,人家尝过之后写了什么?松软栗仁藏在绵密的山药糕里,齿频留香,而糖渍的紫藤花裹住的不只是糕点,更是春末最后的香味,令人流连忘返……瞧见了没?」这才是一个懂得品味的人能写得出的评语。
柳九嫌弃地抽了抽嘴角。「不就是一块糕饼。」话落还呿了声。
「才不只是一块糕饼呢。」她的用心她的想法,唯有知音才懂。
啊……为何她的知音竞是个男人?
柳九翻了翻白眼。「是是是,不只是一块糕饼,可我跟你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你是不准自个儿跑去茶食馆。」
柳芫顿了下,把底下的字看完,才知道原来尹安羲邀她前往茶食馆品尝新品。
这真是太令人为难了,她想去,想见他但不该见他……可她好想知道他脑袋里还有什么好点子,想知道他为何对糕点如此情有独锺,甚至有如此独到的见解,她真的想好好地跟他聊上一场,偏偏他是个男人!
「装可怜也没用,我不点头你就不准去。」柳九瞧她自个儿犹豫不决,很干脆地替她下了决定。
柳芫没吭声,因为她也很清楚自己不该去,只是……人逢知己千杯少。
翌日,柳芫一如往常在小厨房里忙着,看着刚蒸好的千层米糕,她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将米糕搁进食盒里,然这回没让枣儿送去,而是拎着食盒去找柳九。
「……非去不可?」刚去长公主那儿请安回来的柳九皱着眉问。
「很想去。」柳元可怜兮兮地扁着嘴。
柳九啐了声。「可待会我跟长公主要进宫。」
「那……让春喜跟我去,行吗?」
柳九瞧她眼巴巴地瞧着自己,那可怜模样像是演出来的,但偏偏就是很到位,将自己装得很无辜很委屈,彷佛拒绝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教她犹豫了会,便道:「把春喜带上,半个时辰内回府,成吗?」
柳芫喜出望外地喊道:「多谢九姊。」
「狗腿。」她呿了声,噙笑抱了抱她。「早点回来。」
「嗯。」柳芫笑眯了杏眼。
第四章知己难求(2)
一会搭上了马车,到了茶食馆,才发觉门口车水马龙,像是又办了斗食宴。
直到进了茶食馆,素娘快步迎来,笑得眉飞色舞。「十三姑娘,今儿个准备了不少新品,你可以多尝一点,给我一些指教。」
「我还不够格指教人的。」她谦逊地道。
「够格了。」素娘笑咪咪的,看了眼她身后的春喜,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二爷在后院等你,这丫鬟就交给我吧。」
听素娘这么一说,她莫名感到紧张,彷佛自己是来私会情郎的,从小受的礼教告诉她不该与男人独处,可对厨技的追求却说服了她大胆前往。
提着食盒,沿着通廊直朝后院而去,脚步停在小院落前,她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并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不需自己吓自己。
她快步上廊,正愁着不知道要上哪去找人,听见他的唤声,回头望去,便见他就坐在园子里的石事。
「尹二爷。」她轻声唤着,提着食盒朝他走去。
尹安羲微眯起眼,看着一身月牙白绣离水莲花襦衫裙的她,莫名恍惚了起来,彷佛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位姑娘如她一般……
「尹二爷怎么了?」柳芫觉得他虽是看着自己,但目光像是看到了更深处。
尹安羲回神,苦笑了下。这是怎么着,已经是第二回如此了,莫非是他遗失的记忆?而这记忆与她有关?
不对……她的年纪是搭不上的。
不过,过往的记忆压根不重要,重要的是——「是米糕吗?我闻到桂圆的味道了,该不会连桂圆都是你自个儿供制的吧,这味道比市面上的较清甜些。」
柳芫傻眼地看着他,怀疑他上辈子是狗,要不这鼻子怎能如此地灵敏?
她将食盒往桌面一摆,二话不说地揭开谜底,瞧见他双眼为之一亮,教她也跟着笑眯了眼。
就是这样!掌厨的人,最想瞧见的就是这神情啊!
「这是米糕没错吧,不过……米糕也能做成十层,这红色的是……」尹安羲问的当下,已经取了一块入口,嚼了两下,那神情说有多满足就有多满足。「不只是桂圆,你还添了大枣,这大枣是怎么蒸得出脆度的?这大枣桂圆是浸过酒的,辣劲被甜劲给消磨了大半,恰如其分,还有这红色的是散麦吧,这一层白一层红的,喜气极了,十三姑娘,你可真是一绝了。」
听他一口气讲解完毕,柳芫几乎要笑露编贝。
太厉害了!他就是能尝得这般精准,讲解得这般中肯,她才想见他呀。
「那散麦是我自个儿做的,而那酒里头用的可是我自制的曲饼,这麦饼可以做成洋河大曲的,虽说是烈了些,但我添得不多,不擅酒的都能吃点,不会醉的。」
「你这丫头真是了得。」他轻弹了下她的秀鼻。
柳芫愣了下,觉得他这举措太过亲昵,甚至该说是轻浮。她愣愣地瞅着他,却见他笑得异常愉悦,慵懒中带了几分邪气,深邃的黑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自己。她就这般与他对视,彷佛快要被他吞噬,她直觉要避,他却一把揪住她的手。
她抽了口气,想甩开他,但他抓得死紧,纤长的指抚着她的掌心她的指,抚过她指上的茧,掌上的烫疤。
「丫头,你为了做糕点,槽蹋了一双漂亮的手,值得吗?」他突问。
她眉头微皱,想了下道:「做自己想做的事,还问什么值不值吗?」
话落,他蓦地抬眼,黑眸被笑意染得发亮,那容颜俊魅得不似人间物,教她心头颤了下。
「说得对极了,我喜欢。」
闻言,她眉头皱得死紧,觉得他真的怪怪的,和那晚所见略略的不同,尤其他的笑恁地放荡又恁地迷人,那厚薄适中的唇勾得弯弯的……就见他蓦地凑近她,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吻上她的唇。
她吓了一跳,一把将他推开,二话不说地往回跑,但没跑几步就被他给逮住,在她还没来得及呼救前,他在她耳边哑声呢喃,「都怪你不好,那米糕里的酒味太烈了。」
嗄?难道说——「尹二爷,你喝醉了?」
「嗯……好像。」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醉了吧!她挣不脱他的怀抱,还跟着他一起脚步不稳……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