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伯庭就是个没心的自私男人,他什么都不看重,只看重名利,只要能换得利益的东西,他都愿意交换。
试着动动手指头,他花了点功夫才将自己的手举起来,目光滑过,他看见自己腕间的月形胎记以及掌心的粗茧,这是……这是誉丰的手,不是他的,他变成誉丰了吗?
不对,这是成年男子的手,誉丰才十三岁。
无数疑问自脑间冒出,顾伯庭的怒吼声令他厌烦,他长叹一口气,虚弱道:“不要吵!”
这三个字像是有魔力似的,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顾伯庭、邹氏、邹涴茹转头望向檠丰,眼底充满不可置信。
“表哥,你没死?谢天谢地,你活过来了!”邹涴茹惊呼一声,奔到床边投进他怀里,撞得他胸口一阵疼痛,呛咳不停。
“你作死啊!誉丰好不容易醒过来,你要把他害死吗?”邹氏顾不得眼前女子是她最疼爱的侄女,动手一把将她推开,自己坐到床边紧握儿子的手,两颗眼珠子死命看着,就怕下一刻儿子又闭上眼睛。“我的誉儿啊,谢谢观音菩萨、谢谢阿弥陀佛,谢谢四方诸神,谢谢你们把誉儿送回来……”她又哭又笑,像疯了似的。
这会儿,檠丰再没有否认的余地了,他果然变成誉丰,变成顾伯庭和邹氏的儿子,所以誉丰……死了吗?心微疼,他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扫向他们。
目光落在邹涴茹身上。
过去成天跟在誉丰**后面的黏皮糖已经长大,她原本就美得令人心动,现在更漂亮了。
要不是亲耳听见她的阴毒口吻,他会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所欺,誉丰被她骗了吧,他有副侠义心肠,常说要执剑铲平天下不平事,誉丰肯定以为她是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誉丰,你怎么不说话?”顾伯庭缓缓走至儿子床边,与他四目相对。
他皱起眉头,掩饰眼底的憎恨。“头痛。”
“你刚刚醒来,头肯定会痛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撞到哪里,大夫……大夫到底来了没?”儿子没死,顾伯庭的心摆回肚子里,急急跑到门边唤人。
不久御医到了,他给誉丰号脉,直呼他幸运,还说了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废话,开了帖药方后,在邹氏的千恩万谢中离开。
邹氏像看不够似的,直盯盯地看着儿子,檠丰垂下眼帘,不愿与她对视。
“誉儿,你怎么不同娘说说话,你可把娘给吓死啦!”
“是啊,表哥,秋水阁是什么地方,满府上下谁不知道那里闹鬼,要不是还有人住着,爹娘早把那里给封了,你怎么好在夜里去那里,万一冲撞上了可怎么办?”邹涴茹无时无刻都想要往郁泱身上黑一把。
“没错,以后别去那里了,咱们已经白纸黑字和周郁泱分割清楚,两年后她领着和离书自动出府,往后她是死是活都与咱们无关。”
檠丰没弄懂来龙去脉,不愿意多话,但周郁泱这个名字在他心里转了转,他闭上眼睛道:“我累了。”
“累了就休息,媳妇,你好好照顾誉儿,有什么话明天再说。”顾伯庭道。
转眼,他又肯承认她是媳妇了,邹涴茹松下心情,她要去庙里上炷香感谢佛祖让表哥活过来。“是,涴茹会好好照顾表哥,爹、娘放心。”
邹涴茹起身送走顾氏夫妻,关上门后走回屋里,脸红扑扑的,娇羞无限地坐在床边,低声道:“表哥要歇下了吗?”
檠丰回望她,半晌,问道:“你是谁?我又是谁?”
闻言一怔,邹涴茹回眼看着誉丰,不会吧,他不记得自己了?!
第五章复仇者之路(1)
有惊无险,顾誉丰居然没死!
郁泱想不通,当时她虽然紧张,但绝对没有忙里出错,如果有一点点可能,她不介意用CPR,但没有,顾誉丰死透了,跟随师父多年,她不认为自己连号脉都会出错。
然而不考虑过程,结果是美好的,至少她预想中的糟糕状况都没有发生。
因为这场意外,原本顾誉丰该陪她进宫谢恩的,倒也免了。
日子安安静静过下来,一个月过去,只有王妃和邹涴茹分别来过秋水阁一趟。
邹氏的目的是警告,她说日后会派人守在院子口,住在秋水阁里的,一个都不允许到前院。
对郁泱而言,这个警告是白搭,她并不打算和顾家任何人建立关系,她只想着平安离开,所以她点头如捣蒜,应承得干净利落。
芍药不满邹氏的口气态度,怒道:“谁想往前头去?如果她把小姐的嫁妆还回来,我连想都不要想到她,费脑子!”
郁泱苦笑道:“顺王妃虽然头发长、见识短,但手段毒辣。顺王的几个小妾在她的整治下,多年来连半个孩子也没留住,以至于顾家大房到现在只有顾誉丰那个单丁。”
可不是吗?她手上到底有几条人命,谁晓得。她不确定是顾伯庭对后院之事漠不关心或者他根本不想要庶子女,因此对邹氏的所言所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她连片刻都不愿意和这号人物打交道。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郁泱要求牡丹、芍药“万一有幸”见到王妃,记得千万要绕路走,怎么说她都是郁泱名义上的婆婆,要惩治媳妇身边两个小丫头只是小事一桩,人不必没事替自己找冤枉。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规矩定下后,从此秋水阁门口多了几名老妇轮流守着。
这对郁泱没差,反正她们进出都从后门,但这可苦了每天都得往前院取饭菜以及月例的锦绣。
她时不时遭受刁难,碰到心善的仆妇还好,多问个几句话也就过去了,碰到狐假虎威的老妪,往往一餐得拖上一个多时辰才取得到,大人罢了,小孩怎禁得起饿?
令郁泱讶异的是,平日就一张阴阳怪气臭冰脸的锦绣,竟没有因为此事而怪罪她们。
至于邹涴茹,那可真是夸张了。
她一反敬茶那日的温柔娇羞,跑到郁泱跟前指手划脚,她要郁泱弄清楚自己的身分,别妄想勾引顾誉丰。
这话挺有趣的,哪家的姨娘可以指责嫡妻“勾引”丈夫?这顾家宠妾灭妻的门风还真令人瞠目结舌。
面对邹涴茹的挑衅,郁泱本想比照王妃办理,从头到尾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一语不发,嘴角维持着忽隐忽现的笑意,胸有成竹似的。
如果郁泱发出声音与邹涴茹对骂,她或许心里头还会舒服几分,可郁泱什么都不做,只是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望向邹涴茹,她反而有了被轻视的感觉。
怎么?她还以为自己是郡主?笑话!整个大周朝上下,谁不晓得诚亲王就要造反了,要不,诚亲王妃何必急着找户人家把她给塞进去?
难不成她真以为自己能够掳获表哥的心,成为他名符其实的妻子?甭想,她才不会给周郁泱这个机会!
越想,邹涴茹越是吞不下这口气,骂的话也就越发难听。
但再难听,也拽不下郁泱嘴边那抹笑,更可恶的是,她眼底还出现淡淡的悲怜同情。邹涴茹怒极,周郁泱凭什么同情她?虽然她现在只是个小姨娘,但姨母说过周郁泱前脚离开,她后脚就会变成为世子妃。
于是,她一口一句狐狸精,气势张扬地咒骂郁泱是叛臣之女,是要被充作官妓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