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也再给我一次机会啊!"她边跑边在心中哀嚎。
看他气到达她讨饶都懒得理,直接了当就想揪出她惩罚的模样,她反射地逃进宫中密道地洞自动消失。
躲他不是新鲜事,她平日早练的驾轻就熟,一路上不曾被陷阱绊倒。
这回她时运不佳,偏捻他虎须,只能祈求天女保佑她娇弱小命别断送。
最后,漫无目的乱窜的她,来到一个充满霉味与陈腐空气的阴暗通道分歧处;这儿与往常逃脱的路径似乎有些不同?
她左右观望,竟无法判断该往何条岔路去,打算往回走,刚转身却当场僵住。
"我明明记得来时方向,绝不会搞错,怎么现在却只见到整面墙?"
她——真是见鬼了!该有的路竟凭空不见?"总不成这机关会移动吧?"
万俟芸大着胆子往前走几步,又退几步,再急急回身重新一瞧,喝!连方才看到前方有的两条岔路都不见了!
记得千海帝每次把她押到地底密室灌她汤药的时候,总是狡猾地笑着这么告诉她:"没事别在地下乱窜,小心机开会变更;陷阱到处有,万一迷了路,到时你想讨救兵都没人听得见,与其如此,还是乖乖留在我身边安全。"
他还动辄便指着漆黑无尽处的通道给她瞧,同时一面感叹,每年又无故消失多少宫人,缺员老补不满;吓得她若无十成把握,绝不敢随便乱闯不熟的地道。
怪只怪地道这玩意,历经苍炎帝王家十三代传承,修修补补挖坑填平凿洞开路后,除了三王"可能"会知道正确路线外,其他人,呜呜……进去了就准备列入失踪人口名册吧。
可就算前头是陷阱,方才她心急,谁还管它熟不熟,一听身后有动静,她就毫不犹豫马上冲往前,一脚踩下,只要不让千海帝抓住。
有时,连她自己也搞不懂,干嘛怕他仿佛是怕山妖精怪,不敢跟他独处,不敢靠他太近,像是她能预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身子莫名其妙直打哆嗦,等她发现时,早已自动自发逃离他老远。
"唉,现在弄成这样,我总不会真应了千海帝的警告,迷路了吧?"她迷宫闯也闯进来了,现在懊恼已太迟。
最后,她冷静定睛仔细观看,这地方,她好似来过,印象却又不真切。脑中有些影像飘呀飘的,她应该是记得的,但……"好痛!"
许久没有发作的头痛毛病,隐隐约约又沿着她太阳穴四周打转;还记得七年前大病之后,她只要不勉强自己回忆过去,就不会再头疼。
但,她明明不过想找出路而已,脑袋怎么又开始抽痛?对于她从没来过的这地道……"唉?难道说,我以前来过这儿,而且是在……七年前?"
意外的想法如流星划过天际,出现只在一瞬,随即万俟芸的注意力让别的事情绪完全转移。"嘿!咳!咳咳!这是什么怪味?"
愈往前走,空气愈混浊,最后,连万俟芸手中的烛火都摇曳不定,忽明忽暗,似乎就要熄灭;她眼角余光扫到远方角落,地面上几件破烂衣衫,底下盖着一小堆掺杂着灰黄褐色的……枯骨?
她登时脑中一片空白。呃,那……该不会是失踪已久的内宫同僚吧?看样子,不听禁令爱探险的人数好条还不少呢。
本来以为千海帝只是好玩说笑吓她,没料到,他是说真的啊——她所有逃难的勇气转眼作云烟消散。
"啊……"万俟芸不免有些头晕目眩,伸手扶着墙壁硬着头皮往回走,忽然觉得千海帝其实是很善良大度的家伙嘛。
"也许我该乖乖让他罚,反正大不了就是喝喝汤药,如果他不故意整我的话,其实他的手艺不算差哪。"
说正格的,要她喝那些汤药从来不成问题,甚至有时她会怀疑他是否曾跟御膳房大厨习艺过;让她害怕喝药的唯一原因是,他老要告诉她材料是用什么鬼东东作的!什么树鼠的翼,什么怪草的汁,总之都是恶心巴啦光听就能要命的东西。
她不想知道答案、不想知道啊——折腾半天,他好像是以耍弄她为乐。因为他若当真有意想害她,早八百年前就该了结她小命,所以,他应该不是讨厌她才对。认真细想,她从来也没实际受伤,那,他到底为啥宁愿让她惹恼他无数次,
还是纠缠她不放?
奇妙声响经地道某处传来,将她难得一次试图好好想想千海帝所作所为的思绪陡然打断。
"唉?有脚步声!千海帝已经追上来了吗?"她还来不及决定要逃跑躲开还是回头领罚,便由那带着交谈人声的纷杳脚步听出,来人不只一个!
"不对,不是千海帝!"千海帝虽然总是大费周章地逮她,可从来不假他人之手,绝对会亲自堵她,所以,这批獐头鼠目的家伙不是千海帝派来的。
那么,三更半夜,他们闯入被列为宫中禁地的迷宫地道做什么?她屏住呼吸,吹熄手中烛火,隐身没人黑暗小巷中。
来人中,一道较为苍老的男声满怀愤恨地下指示:"朱岚王出城,那司理军力的冷榭皇代管国政,想必无暇他顾,三王中两王已不成威胁。这是大好时机,咱们要对付的仍和七年前一样,只剩难缠的千海帝。"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似乎颇不以为然。"他隐居多年不问政,还称的上劲敌吗?我看他整天追着奴婢,明明只是个好色还死不承认、硬装冷酷的平庸帝王……"
"笨蛋!身手这回事,也许会退步,可功力没道理无端消失,七年前他孤身一人就歼灭咱们一家,七年后只怕他的本事更高强!"
老人举着手中拐杖重击地面,厉声责备不懂事的年轻人。
"传闻,千海帝是历代以来,唯一完全熟稔这地下密道还不断增建机关陷阱的王者,当初他也就是靠这些捷径,才能短短时日在各家族领地间神出鬼没,出其不意发动奇袭,除去所有反抗势力,统一整个苍炎。"
考人的声音带有几丝惊惧:"别小看了那男人!杀他没那么容易!"
若非万俟芸早一步捂唇,恐怕早忍不住呼出声。听到这可怕阴谋,她不禁发颤。没想到她躲着躲着,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想杀千海帝的谋逆者?
她得赶快回去报告千海帝才行!
至少可以用这点将功赎罪,转移千海帝的注意力罗!
"唉,我早就要他好好当王,别整天无所事事,现在你瞧,嫌他吃闲饭浪费税金的人,群集起来要杀掉米虫了吧?"
她嘀咕着,察觉到那些人的脚步仍不停移动,她也跟着悄悄挪动身子往更深处藏;可她才一移动脚步,她便听到脚下传来一声"喀哒",在判断那是什么声音时,她早巳训练有素地抱头跳开,整个人往前扑倒在地。
"砰"声巨响传来,随即一阵烟雾弥漫,当万俟芸感受到身上不再有碎石打来,她掩住呼吸往回瞧,烟尘散开,一块千斤巨石不偏不倚落在她方才站定处。
这里的机关那么多,根本是蓄意谋杀嘛!
还好她平日被迫闪躲机关,早已练出敏捷身手,否则要是她,没及时躲开,现在不成了肉酱才怪!赶快回到千海帝身边吧,不然她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鬼鬼祟祟的家伙!你是谁?"
万俟芸还惊魂未定,直到听到有人问话时,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躯已曝光。
她机灵纵身一跃,俐落抽出腰间匕首,举起双手至胸口,摆出架式。抬头一看,眼前竟然有八九个敌人。后无退路前有追兵,为了活命,她也只好硬碰硬!
"她是……"稍远处,穿着斗篷,盖着宽大帽子的年轻人,没等万俟芸开口便帮她回答:"对了,她是千海帝驾前第一女官长万俟芸。"
"狡猾丫头,竟然躲在旁边偷听?"老者阴狠地瞪视着万俟芸,叫她不免瑟
缩了一下。奇怪,明明素昧平生,她却对这位老先生打从心底感到恐惧?
仔细看看这老者,那历经沧桑的外貌与佝偻身材,不仅没法让她心中激起对长者该有的尊敬与同情,甚至直让她感觉是个危险人物。
"唔!"她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疼。难道——她以前也认识他?
她甩了甩头,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若不能活着离开,想再多也无用。
咽了咽唾沫,面对拔出弯刀朝她逼近的敌人,万俟芸拈了拈怀袖中千海帝给她护身用的毒香,决定要挑衅敌人,逼他们一起攻击她,只有趁着对手群聚在她周身的时候,她一次施毒成功才有逃脱的机会!
"是啊,说我狡猾?再狡猾也比不过躲在暗巷之中,密谋伤害大王的卑劣无耻乱臣!"她大着胆子试图激怒对方!
"你!"老人想抡起手中拐杖,可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停了手:"对了,'万俟芸'!难怪我就觉得这名字在哪儿听过!可是,七年前你就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哪!莫非是他救了你——"
"呸呸呸!要打就打,干嘛还诅咒别人短命!"看对方说得如此认真,万俟芸不免有些毛骨悚然。要不是她很确定自己的心脏跳动依然激烈,手脚身躯也是温热的,她还险些相信别人的话。
可是,拿这种事吓她,以为她当真会相信吗?
"也对,管不了这么多,谁碍着咱们的路,咱就杀了谁!"原本神态阴沉的老人突然变了气势,高举拐杖下令道:"把这千海帝的走狗杀了,将她的尸体放血流尽作成干偶,送进宫去晾在大殿上,叫千海帝后悔莫及!"
闻言,万俟芸全身不禁发寒。这老人究竟是哪来的变态家伙,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术?人杀了也罢,竟连尸体也要折磨?
一听到对方打算拿自己来伤害千海帝,万俟芸涌起怒意。
她勉强也算是他亲信,若让她成为千海帝的负担,她的自尊不允许!
她可是整天让千海帝押着,不得不学会他那身绝技的皮毛,但,即使只有这样也够她应付一般贼人了!她就算什么力量都没有,至少绝不成为他的绊脚石!
"我虽不知你与千海帝有多少仇怨,不过可惜你错算一步,就算我被杀,千海大王脸上的笑容,只怕也不会动摇半分!想以我来威胁他?你想的美!"
豪语才放完,不合时宜的酸楚在她心窝上开始流窜。她若出了事,他……可会有一点点的心疼吗?
老人冷笑:"会不会造成威胁害怕,只有试了才知道!"
"我才不认输!"她反握着匕首,一面格开敌人的弯刀,一面利用自己身材娇小的优势,压低身子窜过敌人庞大身躯,巧妙地改变彼此位置。
一察觉敌方想展开追击时,她便向后掷出毒香,在青紫色雾气中,只听到敌人们咳声不止,她更是加快脚步,眼前只剩下那老人挡路,逃走不是难题!
直到势单力孤面对不明来头的敌人,万俟芸才发现,平常不论是在山林里打野兽或是练功,只要一遇到危险,好像都有他挺身而出?
她怎么会在这危险当儿想起他……从不明言的守护行径?
她得争气些,现在千海不在身边,她必须靠自己!
"呀啊!"就在她即将通过老人身边时,没料到老人却突然转了转拐杖的龙头,亮出里头暗藏的短剑,朝万俟芸挥去!
万俟芸虽及时侧身一闪,可脸颊却被轻轻划伤!身子吃痛加上偏了重心,她踩滑一步,趴伏在地,想撑起身子,回头却发现数道银晃晃的刀子朝她劈来!
怎么回事?虽然千海帝所炼秘药不如朱岚王炼制的狠毒,不至于当场暴毙,但威力她也见过,普通也该痛苦挣扎半时辰以上。
怎么这些理应中毒哀嚎的贼人们,不但没立刻倒地,虽然表情有些儿苍白,可见确实受了影响,却仍有余力追在她后头,挥刀就要砍向她!
"这回儿看你往哪儿跑!"
她还来不及思索种种疑点,面对敌人攻势,她心一凉,认命闭上双眼,反手举起匕首至脸颊前,试图抵挡到底。
"芸儿!"声音出现同时,一柄白扇突然从万俟芸身后飞出,划出一道优美弧形,精准击中那几名手持利器的贼人,打落他们手中的威胁,而后白扇回旋飞回万俟芸身后,虽只一瞬间,已足以让万俟芸看清那救她一命的白扇。
她认得那东西,天天看天天瞧,就算烧成灰她也不会错认。
"但是这不可能!我应该已经逃离他好远好远——"要换成早一刻前发现他出现,她会吓得魂不附体,可现在听到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万俟芸却期待看他当真能来。"他追上了吗?"
"芸儿!"千海帝在感受隐密地道满布杀气时,早察觉不对,尤其在他见着跌在地上的万俟芸回头时,陡然瞪大眼睛,所有冷静消失殆尽。迥异于平日冷静的阴鸷狂怒漫天席地的朝她袭来:"你的脸——"
"大王?!"震惊到连尖叫声都害怕的消失在喉间,万俟芸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千海帝宛若陷入疯狂的狰狞神情。
比起自己可能会被杀,她更害怕的是他的失控,她有预感,如果不快制止他,即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唔!"
恼人的头疼比之前更频繁地紧紧纠缠她,便是不让她继续回想任何有关他的事。"可恶!怎么偏在这时犯疼?"而且这次是至今最疼最难受的一次。
看到她眉头纠结、抱着头的痛苦表情,千海帝更为愤怒。该不会芸儿她又……
"你们——竟敢伤她?我饶不得你们!"
他俊美容颜因震怒而扭曲,烧红着双眼,化身为疾风迅雷眨眼飞掠而过,左手一把将她擒入怀,以半身护住她,右手毫不容情甩袖掷出他研发的暗器怀袖惊雷,瞬间,狭窄的密道中迸发连声巨响,伴随凄厉惨叫与飞溅血花四散开来。
怀袖惊雷的模样像是铁制流星镖,内藏从沙遥山上黑色奇岩凿下的岩块进而研细的粉末,微热触之即爆裂发火,就算粉末份量仅有指尖一点,也足以瞬间炸毁雄伟的百年神木。
那原是试作中的新型火器,千海不愿随意拿来伤人,可现在他却气恼得不顾一切,只要能救下芸儿,即便叫贼人当场殒命他也绝不心软!
"哇啊——"
爆炸声、哀嚎声、在密道中震荡不绝,更因为爆炸而引起连续数波地道崩塌现象,数处陷阱机关因为受力震动而开始变动。
万俟芸凯然望着千海。那真是他?无论喜怒都不形于色,永远笑的宛如世事尽在掌握的他,也有因愤怒而疯狂之时?但,为何转变?
难道是为了她——受伤一事?
"你没事吧?"他焦急地问,眼神藏不住满怀担忧与气恼。
"千海……大王?"万俟芸紧闭双眸,无法反抗也无意挣扎,任凭他霸道地将她锁在怀中,转身遁人另一条密道往出口奔去,期间还不断闪躲坠下的大小落石。
她让他强健臂膀搂的好疼,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没被石块砸死,早晚也会窒息而死;可是……
靠在他壮硕身躯前,如此亲昵不过的距离,让她清楚听到他如战鼓擂动的激昂心跳,她虽努力说服自己,那只不过是因为两人如今处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理所当然会有的紧张反应。
但,他小心的以自己身躯为盾,没让她伤到分毫却是她亲眼所见……
她身处险境,心里应该很害怕,可是这儿不是只剩下她一人,身边还有千海帝在,以前也常常让他揉揉捏捏槌槌打打的,她总是躲着他,所以她一直忽略了,其实他的手掌如此温暖,胸膛如此火热,让她不由得有些依恋。
头晕脑胀间,她却不能不疑惑,他冒生命危险来救她作啥?她不过是个笨拙奴婢,每件事都惹他不悦,连逃跑都会撞上敌人,他犯不着以堂堂三王之尊来救她。
获救之后,她一定要找出这个答案!
"哼!千海你好卑鄙!竟敢使用暗器机关求胜?
落石稍歇,地道顶并没有整个塌陷,垮下来的石头才堆至通道高度的三分之一,千海闻言回头一望,仍能清楚看到另一端,身分不明的老人及其残存手下。
"这儿可是本王地盘,不速之客自找死路理所当然!本王干嘛跟你们客气!所谓的机关,本就要用来对付你们这班乱臣贼子!"
千海帝退开一步,伸手往墙上一敲,随即老人及其同伙脚下的石板突然整个下坠,底下仿佛是无底深渊,连石板坠地的声音都听不见。
老人坠空前,挣扎着拿起拐杖就向千海掷去:"你别以为这样就算了!你若重视那小丫头,就好好保护她吧。这一次,我绝对要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话未完,掷出的拐杖龙头突然进发火焰,炸裂开来,蓝色烟雾弥漫开来。
"别吸进去!这是毒雾!"
爆炸那一刻,千海一手抓起披风护住两人身子就往外冲去,飞跃而出,可仍受到爆炸威力波及,震跌在地上。
这次地道崩落的情况比方才更加严重,万俟芸半睁开眼睛,依稀可见整个地道塌陷,若不是千海帝迅速狂奔,也许他俩早被活埋此地。
这么一想,她不免搂他搂得更紧。不管他过去对她如何,他今天救她是事实,等到安全的时候,她一定要向他——她的手仿佛触到湿濡粘稠的东西,她疑惑再探,这才惊觉沾染的东西,是血!
"大王!你受伤了?"可怕的认知如雷劈下,打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他为了保护她而受伤?但他居然不吭声,只是光顾着带她逃离险境?
"你快放我下来!"心一急,她完全不顾自己从来划清的君臣分际、称谓礼节。就算只是普通交情她也会担心,何况受伤的人是他。
原以为自己该是害怕千海,但直到此时,她才意外认知,察觉他受伤时,她竟会产生如此心悸。
她担心得几乎停止呼吸,心窝遽痛,仿佛他对她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人!
她承认——她在乎他!
"你别乱动!小心掉下去!"虽已远离遇袭处有一段距离,可谁都无法保证,
没有别人埋伏在地道中,不快回到地面上不行!
她挣扎着,想让他放下她。"你放我自己走!你的伤不快止血不成——唔!"
毫无预警的剧痛在万俟芸脑中炸开,叫她疼得几乎要晕眩过去。
"芸儿!"察觉怀中的她愈来愈不对劲,千海这才停下脚步。
她想追问他什么,苍白颤抖的唇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她好不容易才使尽全身之力,第一次将自己的手主动伸向他。
"先保住你自己……千万不要……为了我……"话未完,她视线蒙上一片黑,蒙蔽她的意识,夺去她的声音。
不行!她不要昏过去!
千海帝的敌人,还有这场关系七年前的诡谲恩怨,他对她从不解释的奇妙态度,还有自己对他那种种不明所以的压抑情感,她非得弄清这一切!
但是——她撑不住!
"芸儿!振作些!果然那毒雾影响了她?"千海帝轻轻拍击她的脸颊,随即再次抱着她,往前狂奔。
"可恶!"她竟然敢说什么叫他"不要为了她"?他不为她该为谁?
"你以为我到底是为什么?七年前,我因你而无端失去了心爱的妃子,你这条命是欠我的!我不准你擅自死去!你给我振作些!混帐东西!"
千海帝的怒吼比先前那场爆炸更具威力,万俟芸在彻底昏迷前,也听到这些话,然后完全被炸的脑中嗡嗡作响,一团混乱。
她到底……听到了什么?他对她如此执着的原因会是——也许她欠他这条命,但他欠她一个彻头彻尾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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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海——把话给我说清楚!"
万俟芸好不容易鼓足力气,大喊出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静默。好安静。
她在地道中大喊至少还会有回音。
难道他们已经顺利离开了?她缓缓睁眼,想起刚才场景,地道密室,与敌人对峙……
万俟芸陡然坐起身,她正盖着华丽柔软的丝绸被子,坐在豪华大状上,环顾四周,这儿是她所熟悉的千海帝寝殿,没有旁人在,屋外刺眼的天光和殿内略显燥热的空气提醒她,现在该是正午了。
还记得,她惹得千海帝不愉快是在午夜,在密室里东躲西藏也有段时间,那么之后……她似乎小睡了一会儿,她拿捏不住究竟过了多久。
可她明记着,在她失去神志前,千海帝留下的谜团。"唉?千海帝他人呢?"
"呵。你何时如此大胆,敢直呼我名讳?"
依旧是那一派从容,可千海帝未戴王冠也未束发,倒是披散着一头水灿长发,身着简单白色长袍,裸足踏进大殿,感觉上像是刚净浴回来,发上颈间湿濡濡的,两颊与额上徐徐洒落数滴晶莹水珠。
千海帝伸手轻轻撩开额前几缴绺浏海的姿态,比平日更为优雅,甚至那悠然步伐更添几抹慵懒风采。
"瞧你这么大声喊话,怎么,作恶梦了?"
"恶梦?不,我没……作梦……"不知怎的,瞧到他这俊美模样,她不自觉颊上有些燥热,心跳乍停。
怎么他此刻一举一动比往常更具慑人魄力,好看得教她不敢正视他!
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低垂下头,随即又想起他为她而受伤一事,赶忙追问:"对了,大王您没事吧?您受的伤……"
"受伤?"
他挑了挑眉,噗哧一笑。"还说你没作梦,没作梦的话,怎会满口胡言乱语?本王何时受了伤,自己却毫无感觉?"
"唉?就是方才哪!不就是您抱着奴婢时,为了护住奴婢而受伤……"
"喔?本王抱着你?"他挑了挑眉,向前踱了数步,双眼始终盯着她,笑得有些暧味。"若有那么有趣的事儿,本王忘记了还真不应该哪。看样子是本王太过糊涂,我看,不如咱们复习一下好他轻笑着坐到一旁披着虎皮大氅的铜制躺椅上,对她伸出手,"过来,芸儿。方才你是怎么让本王搂在怀中的?你来提点本王吧。"
万俟芸羞红双颊,非但没遵命照办,反而抓着被单直往床角缩去。明明决定不躲他,可看到他一笑,她便自然地开始想找地洞窝了。
"您,您别说您忘了这么重大的事,方才咱们不就在地道里,遇到了什么、什么密谋要伤害您的贼人,所以您为了救我,才抱着我离开,后受了伤……"
重点不在他抱她,而是在他受伤的事哪!她才不让他转移话题呢。
"哼。不会有人闯进我的密道之中,别说各个入口均有致命机关,何况,按理,地下深处的密道也只有苍炎帝家的人才会知道。你胡进乱闯还毫发无伤已是奇迹,怎么还会有别人?我看,是你作了恶梦。"
"是真的,我——"
千海帝抬手打断了万俟芸的话,摇摇头,长叹一声,神色犹带几分歉疚。
"都怪本王易怒,你努力帮本王找来一群山猿……咳,是千金名嫒,本王不满意也罢,却还怒你身上,才让你被困在那能闷死人的古老地道中,疑神疑鬼想东想西,以为自己撞见了什么古怪。我派人前去找回你的时候,据说你已吓昏了呢。"
"可是,我明明看到大王与贼人争执受了伤,那怎么会是作梦?"
"喔?受了伤?"他笑得有点贼,"你梦糊涂了吧。不过,你既顽固坚持己见,干脆如此,我究竟有无受伤,你是否在作梦,不如让你亲眼验证一下好了。"
"验证?"她睁大双眼樱唇半张的呆住,愣愣地看着眼前轻松解开腰带向她逼近的千海帝。"大王您——"
"若我身上有伤,你说的就是事实,若没有,便是你作了白日梦、没事想太多。来,放心看个究竟,到底是谁说的对。"
他落落大方地解开腰带,揭开外袍,一把扯落掷向远方,随即只着轻薄的单衣,一步一步,以折磨人的温吞速度向她走近,而后终于一脚跪上了床沿,伸手拉住她瑟缩的手腕。
"您不会是要——"万俟芸想都不敢想他到底是要让她看什么……
他才倾身,她立刻从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不,或者该说他一开始就没特别系紧的衣襟,清楚的看到他光裸的胸口……她喉头一哽,吓得失声。
"怎么,你不是要为本王验伤吗?"他亲切的拉起她的手,引领着她扯住自己单衣腰间结绳,和蔼可亲地朝她一笑:"本王特准你动手,而且,为了得以验得仔细,让你心服。你可别忘了,要全卸下才瞧得清楚——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