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凡事都要有心理准备,尤其是牵涉情感的因素,有了心理准备,就像找到一个无形的退路,而不是黑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我相信,该来的,你阻止不了:该结束的,会让你没有选择的馀地。
大方宏伟的外观设计、气势浩大的内部装璜,这里是日风集团,台湾食品业的龙头,不只闻名全球,更在百大企业里占有一席之地。
渺小如社会新鲜人,或是已在职场拥有一席之地的中坚分子,无不视日风为其事业的终点站,汲汲营营的努力,无非是企盼有天能够进驻这楝大楼,晋身所谓的菁英领域。
胸前挂了一张日风的识别证,彷佛头上顶著一圈光环,绝对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欣羡的对象。
此刻,薄荷的双脚就踩在这个众所皆知的企业集团的宽敞大厅里,挑剔的眼光钜细靡遗的观察起周遭的人事物——
大门至柜台,一段不长的距离里,她即敏锐地感受到整座大楼内一种峥嵘磅砖的企业形象,硕大如在Lobby里的石雕,小巧至柜台上的一盆花一处处都显得矜贵又内敛。
出入这儿的粉领新贵,身上清一色是套装、窄裙,外加一双三寸高跟鞋的标准配备,脸上则是均匀、找不出瑕疵的淡妆。
与这群都会美女塞在同一个空间里,她的装扮显得格格不入。
真是讽刺!为了到这个号称台湾NO.1的集团解决问题,今儿个她还特地起了大早,格外用心打理门面呢!
生怕平日的穿著过於简单寒酸,难登大雅之堂,她甚至不惜掬衣橱里最昂贵的衣服给搬了出来,岂料,和这些以专业形象著称的女性相较之下,精心准备的美丽硬是差上一大截。
唉,她果然不适合这种地方,看来选择远离陆地的各行各业,面朝空中小姐一职前进的计划是对的。
“小姐,你好,有什麽需要我为你服务的吗?”负责招待的柜台,j、姐,面容清秀,笑意盈盈,咬字清晰,加上无懈可击的礼貌,一眼便知经过严格的挑选与训练。
区区一个柜台小姐就这麽不得了,现下她更是万分庆幸自己早早放弃与这些人竞争;虽然空姐的录取率亦不高,但至少给她的压力不至於那麽大。
清清喉咙,回她一记笑容,“你好,我找甯先生。”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此行的对手不是眼前的女人,自然不能摆张臭脸给人家看。
“甯先生?”笑意仍在,只是嘴角突然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小抽动,神情也显得诡异。“哪一位?”
“贵公司不会正好有两位甯先生吧?”这会儿,薄荷的笑脸也开始摇摇欲坠了。
“甯”这个字,平日很少见到,更没什麽机会用到,全台湾姓甯用的人照理说也不会太多,但这会儿老天爷兴致一来想要捉弄人,所有“刚好”的事情似乎全教她给碰上了。
想得正哀怨时,岂知对方又抛来一个令人傻眼的回答:
“不好意思,本公司共有五位甯先生喔!”
“五位!?”不只傻眼,她很想直接晕倒,什麽都不管了。
是的,四位主管级的甯先生,一位是新进的男业务。”
薄荷一个头两个大,脑子轰隆隆,吵得她无法思考。
这下子可好,一口气冒出五个,她该找哪个兴师问罪去?
王富柔扔给她的这个烫手山芋,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
口口声声嚷著没他会死,结果竟连人家叫啥名字也不晓得,只管喊他Antony……好个安东尼,想也知道取这种英文名字的男人,肯定不是什麽好东西,专门骗取无知小甜甜的芳心。
唉,她根本不该扛下这个重责大任的,想来便觉荒谬得紧。
只记得英文小名,而忘了中文名字?没关系,有名片好办事。结果呢,老天爷存心折磨她这个心肠软的烂好人,仅有的那张小纸片早己随著王富柔的牛仔裤,一起浸泡在肥皂水里,救它起来时,印在上头的字体大部分尸骨无存,模糊可辨的只剩日风集团及一个甯字。
非亲非故再加上素昧平生,凭著那股冲动的义气,她竟真的跑来和人家算帐,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行径非常不可思议。
“那……这五位里,哪一位甯先生的职衔最高?”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见机行事了。
“小姐的意思是指职位吗?”
点点头,卖力漾开一朵笑花,“麻烦你了。”
回想王富柔的那些言词,然後勉强转动自己因为惊吓过度而驽铺退化的脑袋,努力分析之後,得到一个猜测性的结论——
既然那位不负责任的浪子,在王富柔的形容下多金且俊美,可想而知他在日风担任的职位一定也不平凡,所以,她的推论应该不会出错。
“本公司职衔最高的甯用先生,就是我们董事长了,虽然他依然很有魅力,不过他已经上了年纪了喔,而且也不管公司的事了……小姐确定找的人是他?”
外界的人只知道,日风集团是甯用子萁与大学同窗一起合资创办,多年的笔路蓝缕、披荆斩棘,发展至今日的浩大规模:殊不知一用子萁煞费苦心地让日风披上一层神秘面纱,主要目的是保护且培养三个准接班人。
虽然现在甯用子萁仍挂名董事长的职位,而公司的决策表面上也是由总经理——
甯子其的大学同窗决定,但是实权却是操在甯甲权手里。
甯用甲权为日风的副总经理,老二甯乙典掌握了行销部门,至於老三甯丙圣则负责国外部的接洽统筹事宜,甯子萁让第二代先行实习吸取经验,等待时机成熟之日正式接棒。
身为日风的副总经理,手中握有公司的大权,甯甲权的压力比起其他两位手足大得许多。他不仅必须交给父亲一张漂亮的成绩单,还得在兄弟面前称职地扮演好榜样。
“上了年纪了?”薄荷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的话意。
“我认为他应该不是你要找的那一位甯先生。”柜台小姐的态度骤变,并换上可称之为鄙夷的表情。
类似的状况一个月少说也得处理五件以上,大部分女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甯用家的男人,老的优、少的帅,都有他们迷倒女人的本钱,不过生性爱拈花惹草的只有一个。但光是那一个惹来的麻烦,就够她们柜台人员疲於应付了。
“没错没错,我要找的男人年纪的确不大……”她相信王富柔没有恋父情结才是。
气氛愈来愈尴尬了,出师不利,真惨!
“那麽,可以麻烦你帮我安排,与职等第二局的那位甯用先生见面吗?”顿了顿,脑子猛然窜入一个提醒,薄一何忙著补充:“这位一用先生尚未超过三十岁吧?”
“对不起,我恐怕无法帮忙。”
“为什麽?”
柜台小姐捺著性子,道:“小姐,你认为在你无法确实喊出他的名字,也无法确定他年纪的前提下,我可以贸然放你通行吗?”
她可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除了待遇不差外,还有脸蛋一流、体格上等的帅哥可以欣赏,如此心旷神怡的工作环境,不懂珍惜的人是白痴。
“你——”周旋那麽久,她的回答竟是拒绝n二薄荷差点破口大骂。但她连忙压下怒意,道:
“同为女人,你必须帮我。”
柜台小姐挑高眉,瞅著她,彷佛在等著听她办出怎样的理由来说服她。
薄荷见状,才平息的怒火不禁烧得更炽,“贵公司的这位甯先生,对我的朋友始乱终弃,我是专程来为她讨公道的!”
陡地,一串冷笑逸出,“小姐,我劝你最好搞清楚对象再来,否则很容易闹笑话的。”
始乱终弃!?
每个到日风找“甯先生”的女人,总是嚷著这一句,她司空见惯了。然这回男主角却换人做做看,教她怎麽也不相信。
“我们甯副总早有交往稳定且要好的女友了……”
这个消息曾让日风许多女性同胞扼腕,包括她。幸好,还有老三成为她们的精神支柱、上班的原动力,使无趣的朝九晚五生活不至於索然无味。
“哼,原来就是有女朋友了!”薄荷讥讽嗤道。
不难理解嘛,这名钻石级的负心汉脚踏多条船,在女友面前扮演优质好男人的形象,背地里则是名副其实的卜三滥,专门玩弄女人感情,这种表里不一的行径比禽兽还不如!
“甯副总稳重自持,绝对不是你形容的那种人。”柜台小姐护主心切,是标准的“甯副总迷”。
“有些男人己经坏到骨子里了,外表根本看不出来!”睨她一眼,薄荷语气斩钉截铁。“反正我很确定我要找的人就是他。将心比心吧!小姐,如果今天被玩弄感情的人是你,我相信你一定笑不出来。”
笑容立即冻结在唇边,柜台小姐脸色极度难看。这算诅咒吗?她哪会那麽倒楣!
气闷的咬牙,“好,我帮你通报,但我敢笃定你找错人了!”愤恨地按了内线,帮她转接秘书室。
好戏就要开锣了!
薄荷环胸等候,她要当众撕下那匹尊贵色狼的假面具!
☆☆☆
经过一层又一层的通报,薄荷总算可以上楼会见那根花心萝卜了!
当她正欲搭乘电梯,直达二十七楼的副总办公室之际,柜台小姐制止的声浪突然传来——
“小姐,你不用上去了,我们副总正好有事准备外出,等会儿他会搭专用电梯下楼,请你长话短说,不要耽误了他的行程。”
闻——言,薄荷的脾气甫要发作,叮的一声,专用电梯的门往两侧开了。
空气间彷佛慢慢聚拢了某种特殊的引力,她的目光自然地调转回来。
没有防备之下,自电梯步出的那名男子,震慑了她的心神,教她惊愕得忘了反应。
几缯黑发斜盖饱满的宽额,墨色双眉如刀切割过,恰如其分地紧紧贴覆那张刚冷的俊颜,倨傲的双唇抿紧,从容的态度仍难掩一身的傲然,一看便知他是个天生领导大场面的王者。
这男人,踩著自信的步伐,打从她面前经过,视线没在她的身上逗留,一秒钟也没有!
一把无名火突地。口薄荷心底熊熊燃烧起来,她很纳闷,自己真的那麽容易被人忽略?
“我的访客呢?”惊甲权瞥了眼腕上的表,即使与客户约定的时间迫在眉睫,他的动作与语调依然不愠不火,教人猜不著真正的个性,也瞧不出情绪起伏。“就是那位。”
柜台小姐绽放甜蜜的微笑,恢复合宜的礼节,告知访客的正确位置。
两人的对话传送过来,薄荷的耳朵竖了起来,同时,甯甲权顺著指引旋了身,与她交换了第一记眼神。
甯甲权微皱眉头,一丝不解飞快掠过,不过这抹狐疑在逐渐缩短两人距离之後,自他脸上化为乌有。
在清一色的上班族套装中,这道火红的身影非常突兀。
他的访客身著今年秋冬流行的军装风格火红大衣,腰间特殊设计的率性皮带,束出纤细的体态,那顶红色绒毛低檐帽下,有著柔亮的长长直发,整体的仪表甚是优雅。
“小姐,请问是你找我吗?”
她的眼神告诉他,她似乎并不认识他:和他一样,他对她的长相亦是毫无印象。
那副眼神……怎麽说,过度公式化了吧?薄荷看了就有气,但她拚命告诫自口己要稳住心绪,不可自乱阵脚。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没得到一个交差的答案,断不可能善罢甘休。
“你就是鼎鼎大名的甯先生?”依样画葫芦,薄荷学著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揣摩他冷漠的语气。
甯甲权当然听出这句询问带著尖刺,虽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曾经与她结下梁子,但他终究点了头。
“我是姓甯没错。”仔细审视她的表情,然後不著痕迹地收回目光,缓缓说道:
“但我不认为自己的名气有你形容的那麽响亮。”
“响亮啊,怎会不响亮?你太谦虚了吧!”薄荷高八度的音量,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围聚过来。
五官堆上鄙夷,明褒暗眨的讥诮:“您的名讳听说在各大夜店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
甯甲权立即明白事情的症结出在那儿了。
“若你不说,我真的不晓得自己原来那麽红二他双手环胸,倚在电梯对面的那片墙,站姿悠闲。
“你还记得王富柔吧?”质问是需要点气魄的,所以她稍微分腿而立,单手技腰。
“老实说,我的记忆里不一日储存过这个名字。”无端招惹一身腥,他这个替死鬼,当得可真冤枉。
他的回答彻底激恼了薄荷,她当下几乎融入剧情,将自己变身成了受害者,两个拳头一握再握,握得死紧。
“我想也是,你的生命中来来去去那麽多女人,是该疲於应付。”字字夹枪带棍,犀利无比。
甯甲权挑眉,当是他的回应。
“我是王富柔的朋友,代替她来教训你这个玩弄女人感情的负心汉!”
大厅里来来去去太多人,见著这场激战,无不驻足旁观,看得津津有味。
美女发飙,格外赏心悦目,且被削的还是公司里最常削人的铁血战将,更让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过,他们也为她捏了几把冷汗就是了,随著她贬人字眼的程度加重,四周的抽气声此起彼落。’
经过几秒钟的沉默,甯甲权眉心纠结,那对好看的剑眉几乎僮在一起。
薄荷倾尽全身力量集中於眼眸,不客气的瞪著他,室内星火乱闪,怒焰一触即发一分钟过去了,发现对方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她竟慌了起来。
“喂,你干嘛装哑巴?说话啊!”
“你要我说什麽?”面对咄咄逼人的女人,缄默是维持和平的唯一方法。
“说什麽都好!”就是不要不说话。他一搞沉默,害她莫名的紧张起来。“来个自我介绍好了!”
没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无法在一切茫然无知的情况下,与人嘶吼叫骂。
甯甲权斜睐著她,“介绍什麽?”姿势更显放松恣意。
如他所料,这女人空有一身豪气,事实上对於状况的掌握却一知半解。
“好歹说个名字吧。”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却可以找到我?”为友如此两肋插刀,真令人感动。然从另一方面看来,会不会太荒唐了?
薄荷微吊双眼,对他质疑的语气感到不悦,相对的,却也更加佩服自己了。
虽是费了九牛二虎的工夫,七拼八凑才得来答案,不过,最後的结果说明她是对的。
“现在你相信自己恶名昭彰了吧?”无须指名道姓,即能找到“犯案”的“凶手”,由此可证他确是素行不良、前科累累。
甯甲权侧偏过头,询问的目光赤灼灼,直直射往柜台方向。
柜台小姐胸口倏地一凛,反射动作地打直了背脊,面色畏怯无措,“副总……对不起……”她的嘴角抽动,手心不停沁出冷汗,“您吩咐拦下甯经理的所有女性访客,但这位小姐找的人是您,所以我、我……”
“她告诉你我的名字了?”隔空劈来质问。
“没有……”
“可是你却认定她找的人是我。”
喔喔,有人开始理清,并追究责任归属了!
当甯甲权如此心平气和地陈述事情时,通常是对将死之人的最後温柔。
正常时候,他的优点细数不尽,可将公私分得极为清楚的他,却也从不宽贷犯错的员工。
这样的一名主管、一个男人,教人既敬畏又无法不喜欢。
柜台小姐好无辜,抬起盛怒的眼,望向始作俑者一她真的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怨毒的目光笔直激射而来,炽热的火苗在窄中劈里啪啦作响,薄荷打了个害怕的哆嗦。
好骇人呀!她彷佛与人结下不共戴天的弑父之仇,被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除之而後快……
“喂,你够了没?把你的恶行掀出来,我一罪的是自己的本事,你因为恼羞成怒而迁怒他人,未免太没品了吧?”
吸口气,“小姐,我的名字是甯甲权。”没有意义的争闹,他不想再陪著玩了。
薄荷著实楞三秒,没料到他真的自我介绍起来。
“很好,那麽请问甯甲权先生,你是不是应该给我朋友一个合理的解释?连个分手理由都没有,你要她如何自处?”
“你找的人应该不是我。”甯甲权再望一眼时间,他已经迟了,这场混乱也该结束了。
什麽意思?
“和你朋友玩恋爱游戏的那位男士不是我。”
薄荷微皱俏鼻,“恋爱游戏”四个字听了令人不舒服,“不是你,会是谁?”
眸光再度瞟向他——高耸的颧骨诉说著个性隐藏的力量,俊美的五官综合出一个神态自若的谦谦男子形象……是那片覆额的黑发柔和了那张表情……
也许,他的整体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但那刀凿般的侧脸轮廓,却不经意显露了可能深藏心底的阴暗面……
这个男人,很难透过形於外的表相,来评定个性与臆测内在。
“甯丙圣。”甯家的老三,日风集团的国外事务部经理。“他又是哪号人物了?”事情好像
有愈来愈复杂的趋势……而且,不好的预感如搭乘火箭一般,迅速往上攀升,心跳突然失去规律般的紊乱……”
“舍弟。”
“你弟!?”心脏在胸腔内上下弹跳了好大一个弧度,原本明亮自信的世界,蓦地阴暗一片。
他点头,“三弟。”
“你还有其他兄弟?”还不只一个呢!
惨了,这下子真的糗大了!
耳根慢慢发热了,继续扩散蔓延,让脸儿立刻染上了红彩。
“我肯定这件事是么弟的杰作。”
“哼……哼!”唉,连哼嘲的语气都无法理直气壮了。“说不定这回你猜错了,你的兄弟们体内该不会一样流有不安分的血液吧?”
渐渐明朗的内情,以及浮上台面的答案,间接宣布自己搞错对象,但薄荷怎样都不愿正视这个错误。
这会儿,玩弄王富柔感情的混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她得转移话题、模糊焦点,否则方才的气势凌人,绝对会被拿来当作嘲笑讥讽的话柄。
哇呜——好丢脸喔!
众目睽睽之下,她才不想低头赔不是……不要,说什麽也不要!
“你认为你的朋友可能喜欢一个说话大嗓门、脾气像座活火山的男人?我二弟不懂得哄女人,他擅长吼女人。”
围观的众人听见甯甲权贴切的形容词,你看我、我看你,然後一起偷偷掩嘴窃笑。
甯乙典易躁怒的个性,凡是“久仰大名”的男女皆不敢贸然试探,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了被火纹身的小孩。
“所以……嗯……”吼!掰不下去了啦!薄荷好急,此时此刻,她真的没脸面对任何人。
两人之间的情势瞬间扭转,原本咄咄逼人的她节节败退,失去攻击与正面抵御的能力,只好无奈地采取消极防堵策略。
脑袋白雾茫茫,视线紧盯地板不放,双手扭绞著,嘴巴张张合合,净是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音节。
她很焦躁,多想将自己变不见……
“所以,你真的认错人了。”甯甲权口齿清晰,不厌其烦地再次指正她的错误。
他的态度仍是彬彬有礼,说话的口吻一样客气,但薄荷却从那副执意的坚决里,明白他不是容易打发的角色。
这种男人,做事一板一眼,她若装傻不道歉,他不可能就此罢休。
像他这样戴著阴沉面具的男人,多的是逼迫人的柔性手段,表面无害,实则气得当事人牙关发痒。
手机铃声大作,甯甲权看了一眼,嘴唇紧抿。
客户来电催人了,掌控时间是他的本事,今天破天荒迟到了,竟是为了一个不相干且不分青红皂白的女人!?
“我相信你有廉耻心,应该不介意向我道歉。”他非常体贴的温柔建议,眼眸眯起,渐渐透露冷厉的讯息。
现在是怎样?那副眼神是想扒了她的皮不成,不过就认错人嘛,需要如此大动肝火吗?薄荷看了亦为之光火。
如果一开始他就大喊冤枉,她当然很乐意道歉,可这人偏偏臭屁到了极点,甚至一点也不给女士留面子,她才不屑对他低声下气。
不介意吗?不,她非常介意,介意得紧!
“好了,我现在也不想追究责任了!”吐口气,好人不好当,她宣布放弃。
“不管欺骗我朋友感情的花花公子是你家的什麽人、和你是怎样的关系,反正你就是叫他打通电话跟王富柔解释清楚就是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决定改变作战方针。
所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这会儿情势又朝哪方面发展了。
在社会打滚多年,甯甲权看穿她的意图,面色益发冷肃。
“记住喔,别找错人了,这次的受害者名叫王富柔……”
“交代完了没有?”冷冷问道,空气中依稀结了冰。
因为她的个人糊涂,他牺牲了宝贵时间陪她厘清疑惑,现在既然谜团解开,她当然必须为自己的疏失郑重道歉。
有一眼没一眼地偷觑著他,随著他的脸色递换,薄荷打了个结实的寒颤,眼神飘忽,言辞闪烁,“完……了,所以……”
薄荷眼角馀光观察前方,拟定脱逃路径,然後——
“拜拜!”
脚底抹油,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