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一个信手拈来、百用不厌的好理由!杜非烟悸动的心情一点一点地平静下去,心头隐约浮现点点失落,她双手捧起两只娃娃,望着上面疏疏密密的针脚。
第5章(2)
“你很讨厌我吧?”
从一开始就刻意冷淡,欺侮人后没一句“对不起”,甚至放弃拥有礼物的机会,执意抢走一对丑恶而无用的娃娃,只为跟她作对。
她知道他讨厌她,每次面对他,她总会显得特别得盛气凌人、任意妄为;其实平时她不是这样的,她虽然依然自我独断,但至少会给人留三分余地,这是她身为杜氏千金的教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遇上他,就会次次破功,变得无理取闹。
成童张了张嘴,垂着双眼的杜非烟,没有发现他欲言又止的矛盾神情。
为什么要讨厌?从小到大,每个人都夸非烟好漂亮、好聪明,以后一定有很多很多人会喜欢非烟,而又聪明、又漂亮的非烟,值得最好的那个。
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讨厌就讨厌吧!反正……她大概也很讨厌他,他做了那么令人讨厌的事情……一个月后,各奔东西,她与他也不会有更多的联系。
杜非烟又仔细地看了看娃娃,才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成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上楼。
成童静静地望着她修长优美的背影,冷淡从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迷惘。
在晚餐之前,两个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没有撞在一起,自然没有说上一句话;杜非烟敛神静气,待回过神来,书架子上方的时钟正好显示六点。
她下楼时恰好遇上上楼的成童。
成童轻轻地笑,“正想叫你吃饭,有特别想吃什么吗?”
杜非烟摇摇头,一句“你把我带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不送我回家”的、充满杜大小姐风格的埋怨,已经到了喉咙口,但不知怎的,出口的却是:“回餐厅吧!”
成童多瞧了她几眼,大概在想杜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说话了。
杜非烟旁若无人地迳自从他身边走过,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早上试过一次,既没拉肚子,也没有难吃到食不下咽的地步,还算不错了,我没心情再当一次实验品。”
或许成童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凌厉而骄傲,截然自我而刻薄;他微微耸起了眉头,表情却从惊讶变回了淡然,唇角依然如勾,只是略带一分自嘲、一分冷然。
杜非烟恍若未觉,静静地走自己的路,只是心头一片空。
原来他心里认为她就是这样的人,根深蒂固;而她不能作任何辩解,因为她便是这样,没有一点掩饰地自我而骄傲,活得嚣张肆意而任性。
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她何须缅怀?落落自在,走自己的路就好。
两人在“硝烟弥漫”的餐厅解决完晚餐。
在育幼院里稍稍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杜非烟并没有特意跟成童针锋相对,但眉角眼梢都染上了三分凌厉的自傲,没有高跟鞋支持的她,明明个子娇娇小小,但那微微垂着的明眸、清澈骄傲的眼神,分明透着一股居高临下、只可远观的拒绝意味。
成童有时受不了这种氛围,出口不善,她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语气骄嚣,眼角透一点讥诮;他记忆里,这便是杜大小姐的真实面目,但是见过了那种温柔纯善的笑,他开始有些不确定,然后更加想要挖掘她内心的部份,而无法满足于这样对峙的局面。
成童在柜台付完帐,没有在第一时间追上去,他望着等在门口的杜非烟,纤细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一张俏脸一半隐入黑暗,一半在灯光下闪耀,水嫩的红唇拉成一直线,骄傲恣意如同开屏的孔雀,却偏偏散发出令人心疼的委屈。
她为什么突然凌厉到锋芒毕露?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
晚上,杜非烟继续鸠占鹊巢的恶行,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书房,而成童放弃了楼下的沙发,抱着笔电占了书房的一张单人沙发。
杜非烟强迫自己全神贯注地吸收书本内容,眼睛却仿佛失去了控制,总是偷偷地瞄向身后的成童,书房里没有多余的设施,笔电只能架在并起的双腿上,为了保持大腿平衡,他只能踮起脚尖,长时间下来,难免会产生酸痛。
而他显然也感觉不甚舒服,一连换了几个姿势,眉峰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杜非烟咬了咬嘴巴,干脆地阖上书本,物归原主,离开了书房,来个眼不见为净。
成童感受到她不为人所知的体贴,在背后悄悄地弯了眉毛,声音却正正经经,听不出一丝笑意:“你可以住在书房旁边的那间客房,新的睡衣放在床头柜里,新的洗漱用品已经放在洗手间了。”
这些东西在杜非烟来之前已经准备妥当,他本来就打算让她住在这里,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后来考虑到自己一对上她,就变得异常薄弱、不堪一击的自制力,才把她带到了可可的房间。
除了简单的日常用品,在那间客房的柜子里,还塞满了她所习惯的品牌的衣物,让她穿可可的衣服,主要是为了磨一磨她的棱角;好吧,他承认这也是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学生版清清纯纯的杜非烟,一想起来,小腹里就会升起一团火来。
杜非烟收住脚步,扭过脸问:“有谁住过?”她只想知道,孔可可有没有住过。
成童狐疑地看她一眼,“你有必要知道吗?”
杜非烟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成童的避而不答反而让她更加不悦,冷冷说:“确实没有必要;请问成先生洗手间有空气清新剂吗?不管谁住过,喷个半瓶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成童弯下的眉毛又被气得翘了上去。
杜非烟勾了勾唇角,潇洒转身,心里却死死打着一个结,一点也无法潇洒起来。
今天他几乎整天跟她在一起,哪有什么时间特意准备客房的必须用品?所以,这些东西是为另一个人而准备,十有八、九一定是那个孔可可吧?
明明告诉自己走自己的路,不要理会成童的私生活,但是她的心却不由自主……
虽然跟成童相处得摩擦不断,但杜非烟必须承认,在小镇的每一天都过得异常充实,如鱼得水。
她在大学里也曾当过家教,为了锻炼自己的交际能力,对像一般是要参加联考的高中生。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耐心十足的人,又是娇惯了的人,遇到把她的话当耳边风的高中生,她从不手软,学生最讨厌哪门课,她就硬是逼着学生念,把课文内容抄个三遍,或者一个晚上把生硬的古文一字不漏地背出来;论娇气、论气焰、论大牌,高中生怎么比得过她?几个回合硬撑下来,基本上就会举白旗投降了。
这应该属于她生活里唯一接近“平民”的日子,洋溢着鲜活的气息。
不过,这些日子都埋在了记忆的底层,大学毕业进入杜氏后,心高气傲的她禁不得别人说她走后门,只好埋头苦干,在短时间内提出自己独特的想法,对公司的某些设计理念,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修改,有目共睹的成绩,成功让许多人闭嘴,承认了她的能力。
但之后铺天盖地的工作让她没了空闲时间,甚至没空回忆,自然疏忽了某些或许她也追求过的一些东西;而今,她脱离了冰冷先进的办公室,和令人眼花撩乱的绚丽色彩,心里某处的渴望重新被唤起,原来,朴实无华的生活,她并不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