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身为帝京娃娃,她和纴芝红情同姐妹,小红的身体一身不好,因此前来医院探病几乎成了她每个礼拜的例行工作。
这天下午,贾小笯正准备离开医院,经过中庭花园时,她马尾上的发带忽然松掉,在四月春风的吹送下,靛青色的丝带飘啊飘的,眼看就要掉落在中庭花园的水池上……
“不行啊!”贾小笯大喊一声,快步冲上前去准备抢救即将落水的发带,没想到发带没救到,她自己倒是被地上的石子绊倒,跌了个狗吃屎。
跌了个满身泥的她懊恼不已,正准备使力爬起时,却猛然听见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声从她身后的樱树下传来。
“有什么好笑的?”趴在地上的贾小笯视线一拉,望见了一位靠在樱树下的年轻男人,正毫不掩饰地取笑她的糗状。
这男生真是太没有同情心了,哼!被嘲笑的贾小笯嘟着嘴从满是落樱的地上爬起,不悦写满她通红的脸庞。
“你有没有事?”年仅十入的子薰挂着秀气的笑容,关心问道。
“哼,不关你的事。”她不友善地瞪着取笑人的子薰,这男人笑死最好。
面对她不友善的态度,子薰先是愣一下,之后才了然地加以解释。“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取笑你……”见到满脸通红的可爱脸蛋,他的笑意更浓了。他真的不是因为见她出糗而取笑她,实在是她跌倒的模样太可爱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逗趣可爱的小女孩,就连跌倒也跌得很“古锥”,让他忍不住发出会心一笑。
“明明就是在笑我还说不是。”贾小笯嘟着嘴,一脸的不开心。她都已经快要赶不上宿舍门禁的时间了,偏偏又发生这种衰事,怎么办,她的膝盖好痛,掉入水池中的发带再也拿不回来了。
她拖着一跛一跛的右脚,懊恼地看了手表一眼,然后又无奈地忘了池中的青色丝带,生气地瞪了瞪樱树年轻男人,才不甘不愿地拖着跛脚准备离开。
“等一等!”子薰见她就要转身离去,连忙起身唤住她。
贾小笯当然不会理会他,自顾自得往前走。
子薰见她不理会自己,情急之下,连忙冲入水深及大腿的水池中,找回那条落在池面的靛青发带。
一旁的贾小笯完全目睹他冲入池中,然后弄得半身湿的冲到她面前来。
“你的。”子薰露出如阳光般的温暖笑容,将手中的发带硬是放到她手中,顾不得春风吹到他身上的湿冷。
贾小笯一瞬间全呆愣住了,他的笑容好温柔,动作让人感动。
“你的膝盖不要紧吧?”见她短裙下的裤袜被磨破,他一脸关心。
“死不了的。”贾小笯心头微微一悸,手握着湿漉漉的发带,转身跑着离去。
伴随着她离去的,除了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子薰,还有那不停飘落的樱花雨。
“唔……”睁开眼,贾小笯骤然从睡梦中清醒。刚刚这个梦……不,该说是她和子薰在多年前邂逅的这段回忆已经好久不曾出现在她梦中,为何现在又忽然梦见?
她从沙发上坐起,视线落在客厅墙上的三皇子的巨幅海报上。
今天傍晚吃完白梅送来的便当之后,她便躺在沙发上睡去,然后作了这个多年前和子薰在帝京医院相识的旧梦。真是,一定是这两天都和一起,所以她的潜意识才会不知不觉浮现这段过往回忆……
坐在布沙发上伸了个大懒腰后,她打算起身找水喝,没想到才一起身,没开灯的漆黑客厅一隅,竟站着一位黑衣黑帽的……老巫婆?!
贾小笯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后退一大步的她一个重心不稳,再度跌回沙发椅上。
“原来屋子里有人?为何我刚刚按了半天门铃,没来应门?就连灯也没开,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老巫婆”说话的同时,屋内的灯光登时亮起。
电灯一亮,让屋内的两人更看清楚彼此。贾小笯只见一个全身黑衣黑帽,年近七十的老妇人正用着她的老花眼镜,从头到脚的打量自己。从老妇人的衣着打扮、说话谈吐、尖酸刻薄的嘴脸,更让贾小笯确定眼前的这个陌生女人若不是巫婆,就是白雪公主里头的那个坏心母后;当然,还得多加二十岁才行。这突然出现在子薰屋内的老妇人究竟是谁?该不会是子薰的亲人吧,一股不祥的预感闪过她脑海。
“小娃儿,你是小薰的什么人?”老妇人用着相当锐利的眼光打量贾小笯,她甚至可以感受得到精明眼底所散发出来的寒气。
“我……是……”贾小笯一时语塞。“我是……助理,我是子薰的助理。”根本扯不上是助理的她说得有些牵强。
“你真的是小薰的助理?”老妇人再问一次,这回她走近窝在沙发上的她,视线更加逼近。
“嗯。”贾小笯吞了吞口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会害怕一个老妇人审视的目光,怪了。
“既然是助理,怎么这会儿躺在椅子上睡觉?小薰人呢?”老妇人站在原地,用着不高不可攀的态度打量静悄悄的屋内。
“子薰在开记者会了。”贾小笯连忙站了起来,让一个老人家站着跟她说话,她有罪恶感。
“既然小薰去工作,你这个助理怎么会在家里偷懒?”老妇人用手指指了门边的行李。“把我的行李搬进来。”之后她坐了下来。
“我负责家里的工作,所以不必到外面去。”谎话一出口,小笯立刻后悔,走到门边的她,看见那如小山高的大型行李时,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家中的助理……不就摆明了她是家中女佣,可以任人呼来唤去。
这么多行李?怎么搬?她蹲在行李堆前伤脑筋。
“把行李搬到小薰的房间去,要小心点,别搬坏行李箱里头的东西了。”老妇人优雅地取下顶上的帽子,吩咐道。
“喔。”贾小笯低应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拖起其中一样行李。
“你这是什么态度,回话时要答‘是’,不是‘喔’。”见她应对不得礼,老妇人严厉地纠正她。
“是……我知道了。”贾小笯嘟着嘴,不甘不愿地拖着行李准备走入房间。
“等等,不是告诉过你行李要好好搬着,你这种拖法,会把里头的东西全弄坏的。你得用提的!”老妇人一见到她拖行李的方法,差点没吓得花容失色,里头装的可都是从英国特地带回来的昂贵礼物,她怎能如此虐待它?!
“提就提嘛。”小笯真是受不了了,她索性使出所有吃奶的力气,双手一提,左拥右抱各一件行李。
死老太婆,给我记着!
好不容易来回了四趟,贾小笯终于把所有的行李搬到子薰的房间,累瘫的她正准备坐下来喘口气时,一旁的老妇人又说话了。
“用这茶叶泡壶茶来,茶具就用棕色行李箱中的那套蓝白色骨瓷。”老妇人又说话了,显然一点也不给小笯休息的机会。
“我不会泡茶。”这回小笯学乖了,她想以不会来拒绝她的无理要求。这老巫婆,真的把她当女佣使唤。
“不会泡茶。?!”老妇人冰寒的眼光扫射向她。
“是……啊,我向来只喝即溶咖啡,很少喝茶的。”贾小笯深觉此地不宜久留,所以当下她立刻拿着外套,走到玄关穿起球鞋。
“你要去哪里?”见她打算出去,老妇人冷着脸问。
“我忽然想到得去记者会现场帮子薰处理一些事情,婆婆,你就自己泡茶喝吧。我走了!”话一说完,贾小笯立刻开溜,顾不得身后所传来的阻止声。
笨蛋才会继续留在屋里,死老太婆!冲往电梯的同时,她不忘朝着屋子扮个鬼脸。
没人告诉她三月的台湾竟然还是这么冷,明明听人家说台湾是个“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的宝岛,怎么,第一次踏上这块土地,竟然是一堆川流不息的人潮和车潮,拥挤不塂,乌烟瘴气。
“凯悦到底在哪里呢?白梅明明说离住处不远的,怎么我走了这么久还没见到一家饭店?”她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有些后悔自己没多加件衣服,夜晚的台北,在眼花瞭乱的霓虹灯中显得冷漠凄凉,当初她没选择前来台湾的“银剑学园”见学是对的,她不喜爱过度热闹和繁华的地方,显然台北并不适合她。
“子薰人到底在哪里嘛?”连续走了近一个小时,贾小笯有些挫败地坐在世贸中心大门前的石阶上。都已经晚上九点了,就算是开记者会也早该开完了。子薰到底在做什么嘛,如果他不回去,她铁定得在外面晃荡一夜,她不想再和那个老太婆共处一室,会短命的。
“一只羊啊两只羊,丙只羊啊三只羊,三只羊啊五只羊……五只羊啊……不对,刚刚跳过四只羊,重来。”贾小笯又累又无聊,只好以数羊来打发时间!
顺手摸了摸口袋,她身上没带半毛钱,就算现在想打电话给子薰也没得打,可怜喔。
她全身冷得发颤地缩成一团,嘴里咒骂着那个不知名的死老太婆,如果她没出现,现在她一定还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的睡回笼觉,都是她害的啦,贾小笯自怨自艾地坐在石阶上,漫不经心的目光却被从大门口走出的一群人吸引住。
“那是……白梅?!”在几乎清一色为男人的人群中,她一眼便望见了穿着白色套装的女人,她的面貌酷似白梅,不,可以说是白梅的翻版。
她人怎么在这里呢?她不是去参加子薰的记者会?!若这女人不是白梅,为何两人却如此想像,那冷然的神韵,高傲的气质,在在像极了,而且两人都穿着白色系的衣服,她记得子薰说过,白梅向来最爱白色,只穿白色衣服。
千百个疑问随着这女人的出现不断浮出,远远的,她看见一台相当豪华的宾士停在大门口,在两个看似随身保镖的护送下,白梅坐进了轿车中,随后扬尘而去。
:我应该不会看走眼。难不成那女人和白梅是双胞胎姐妹,不然……”正当贾小笯望着散去的人群出神思索,忽然一束鲜红的玫瑰花从天而降,子薰的声音也随着花束出现。
“在等我啊?“子薰一身复古晚礼服,笑脸盈盈从身后拥了过来,将手中的玫瑰花交到她手中。
“子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一见到他,贾小笯可是讶异得合不拢嘴。每每在她最失措无助的时候,子薰总是会适时出现,就像现在,她又冷又饿,免费的暖炉和饭主就出现了,真好。
“奶奶打电话给我,跟我抱怨家中的‘女佣’竟然不会泡茶,态度也不好,要我把女佣换掉。还说她已经出去一个多小时了,仍然不见人影。”子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这上女人真是的,在台湾还穿在沙漠穿的衣服,她当这里还是埃及啊!
“原来那位老巫婆是你奶奶?!”她的视线从手中的玫瑰花束移到他俊朗的脸上。
“老巫婆?!”子薰听了噗哧一声。“你这么称呼她啊?”他索性放声大笑。
“有这么好笑吗?”她原以为他会生气的。
“不……只是这个称呼让我想起了一些童年往事。”他小时候也曾如此称呼过奶奶,后来让奶奶知道就被严厉斥止,他当然也就不敢再这么称呼他老人家喽。
“原来子薰也有童年,真想不到。”
“当然,我和你一样,同样是人。”他笑望她,眼底满是柔情。都经过这么多年了,她纯真的顽皮的个性还是没变。
“你在公共场合送我花,难道不怕被你的歌迷和媒体知道吗?说不定啊,明天我们两人就一起登上头版绯闻了。”闻着花香的她对这束花的来源感到好奇,这花八成是子薰的歌迷送给他,然后他再将它转送给她的,一定是的。
“不会的,媒体早就去直追着我的替身了,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的。”子薰领着她来到停车场,他的红色跑车就停在不远处。
“那……白梅呢?怎么不见她人?”从刚刚她就觉得不太对劲,原来是少了个跟班。
“她回家休息了,这几天她陪着我去埃及找你,也够辛苦的了,所以我放好一天假。”
“这么说明天我就开始代理白梅的助理工作喽?她可开心了。
“不是,白梅的工作自然会有人代理,你不必插手。”
“那你到底要我回来台湾做什么?不要我工作,也没告诉我究竟为何带我回来,难道你真要我待在家里发呆整天没事做?”小笯不满意地抗议。
当然不是,其实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子薰连忙安抚。
“什么事?“一听到有事情可搅和,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奶奶在事先没先知的情况下从英国跑来台湾找我,而且还说要住好一段日子,平常我人都在外工作,放她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本来我想请临时管家来照顾奶奶,但是向来顽固的她又不肯,既然你刚刚谎称你是住在家中的佣人,我想不如就拜托你将计就计,代我帮忙照顾奶奶一段时间,我想过几天等她住腻了,她就会回英国。“子薰很无奈地提出这个请求。老奶奶已经七十八岁高龄了,实在让人不放心。
“你真的要我充当你家的女佣?”她睁着眼,不确定的反问。无法相信子薰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一切拜托喽!”他双手合掌,施以温柔“美男计”。
“不要!”小笯别过头去,毫不考虑地一口拒绝。如果她点头,就是要跟自己过意不去。
“拜托啦!只要你愿意帮我忙,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美男计不成,改以利诱。
“我不要,我又不欠缺什么。再说要我服侍其他人还可以,但是要我服侍老巫婆,免谈!”小笯才不想理他呢,都是这家伙才害她刚刚被那老巫婆整,气死人了。
“好吧,如果你不愿意答应,那就算了,不过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为了什么而跑去埃及?在信上你不是提到,你已经离开鬼组,加入另外一个新组织,这件事跟你单独跑去埃及有关吗?”
“你不提,我都忘了还有这件事。”她吐了吐舌头,模样好不可爱。“其实我加入的是‘世界人权组织‘啦,这组织的宗旨是以提高世界各国的人权为职志。我跑去北非和阿拉伯半岛,主要是探察当地的实际人权,没想到工作进行一半,却被当地的土匪给抓去卖了。”回想起这件事情,她仍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还好你被任大哥救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子薰替她捏把冷汗。
“是啊,这世界还真小。”她抬头仰望,想寻找在沙漠时那满天的星海,她失望极了,这里的天空有的只是高挂在一隅的残月,光害和空气污染太严重,见不到星子。
“在想什么?!”他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瞧见的是她眼底的落寞和孤独。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人世无常,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如何。”她想起以前在御之岛接受训练时的点滴,每当她心情不好或受到委屈无法向人诉说时,她就会坐在大草原上看海、听浪潮声,或者是躺在草地上仰望那满天星空。
“没有人知道自己明天会如何,所以我们必须活在当下。就如同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能够红到何年何月,可是我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毕竟我曾经拥有过这么锪掌声和肯定这就够了。”他摸摸她的头安慰她,没想到这鬼灵精的小妮子竟也有如此善感的一面。
“子薰这么有才华,想一直红下去绝对没有问题的。”就算没有音乐才华,光凭他的脸蛋,就足以迷死许多小女生了。
“这可是我们认识以来你第一次赞美我耶,怎么你今天吃错药了?”子薰被赞美得乐晕晕的,他笑得好开心、好温柔。
“子薰……我想我不适合台湾,我打算明天离开。”
“你准备去哪里?”他正色问。
“还没决定。”她摇头,摇得无助。
“不要走,好不好?”他的眼神好温柔。
“我……”
“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你就像阵风般,来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你下一站将停泊在何处。”子薰无奈地笑了笑,笑中有着些许心疼。
“你知道的,我喜欢自由自在,而且我还无法安定下来。”她的视线落在手中的花束上,子薰向来温柔又体贴,从以前就是了。她和他的关系一直暧昧不清,经常大半年无法见上一面的两人,两人之间所存在的该只是纯纯的友谊,然而每次地她所付出的关心和体贴,却深深走出朋友礼宾司的范围,害得她经常只好以逃避或装傻的方法来抵挡他这莫名的情感。子薰不曾开口表示他喜欢她,而她也不认为子薰会爱上她,子薰向来好脾气,对每个人总是和颜悦色、温柔体贴,他对她的好,只是他惯有的态度。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不强求你了。”他低叹一口气,天知道他多么希望她能够为他留在台湾,她好不容易才脱离帝京集团,摆脱娃娃的身分,过去这三年来,他感觉得出她过得并不开心,倔强的她只是只字未提。
就在此时,子薰身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接通电话后,他的神情瞬间丕变。
“怎么了?”见他神色不对,她急问。
“奶奶不小心在浴室滑倒,现在人在医院,他忧心忡忡地连忙把手机收好,掏出汽车钥匙。
“我也要去。”贾小笯跟着跳上车,内心充满自责与不安。如果老巫婆因此而有三长两短,她往后该如何面对子薰?阿弥陀佛,千万、千万别出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