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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瞳国师 第3章(2) 作者:陈毓华
    晁无瑾出了门,跳上大小包行李都还没卸下的大白驹背上,拉直缰绳,直奔皇城。

    京城说远不远,他的大白驹撒开蹄子,三十几里的路程半个时辰就到了。

    一入城门,他不走车水马龙的大道,挑了人烟稀少的捷径,果然省时省力,无须太多周折就到了神武门。

    门外下马,城门的卫兵还有公公都认得他。

    “无瑾大人,好久不见了。”守门的公公心花朵朵开,轮值的他今天是走了什么好运,竟然能看见不知有多久不曾进宫来的当朝大红人。

    “公公辛苦了。”

    “不敢不敢。”自动地拿出令牌。

    “多谢公公。”

    “难得大人进宫,这是一定要的。”哈腰哈腰再哈腰。

    扣除晁无瑾大人是集陛下三千宠爱于一身的人不说,他的丰神俊秀也是整座宫殿里无人能比,有幸见到他真面目的人都有同感,那简直就是如沐春风。

    即使他有严重的洁癖,不靠近人,也不让人靠近,想跟他说上话还得遵守相距五步的距离,也无损众人对他的景仰。

    “请问公公,这司粮库要怎么走?”他很少为银子这种东西烦心,所以官员们赖以养家活口的微薄收入,他压根一次也没领过,自然不知道领取地点在哪。

    平常他所有的花费用度有道观供给、有师父负责、有皇上赏赐,太多的赠与,这对毫无物欲的他来说早就远远超过需求,若非看到汝鸦在抄书,他决计想不起自己还有俸禄这件事。

    “大人从没去过司粮库吧,不如小的叫人带大人过去。”

    于是,从来不曾踏进过司粮库的晁无瑾,在小公公的带领下来到了位在皇宫右边角的库馆。

    库馆门口跷着二郎腿喝茶磕牙的官员们起先没注意到晁无瑾的到来,虽然只是小小司库官,可朝廷里大小官员都得看他们脸色领月俸,因此官虽小,气焰还是很大的。

    但是总有人眼尖,看见了大红人,陆续站起来。

    朝廷的恩宠得看运气,身在此处的文武百官更不敢疏忽,今天谁受宠、明日谁被打入冷宫都不一定,受宠的要努力抱大腿,备受冷落的众人则要打听清楚,他家门口五条巷子以内,绝对不要经过。

    皇宫是吃人的地方,要想待得久,就得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谄媚阿谀,做得到这些,包准你的官僚生涯一路平坦。但要是不谙此道,哼哼,那就走着瞧了。

    而荣宠长久不衰的晁无瑾正是个中翘楚,众人最需要巴结的对象,上自皇帝陛下,下至后宫的那些娘娘们,都对他诸多赞赏,因此这些人又怎么能不看他眼色?

    “无瑾大人是来领俸禄的。”小公公很自动的担起发言之责。

    官员们都凑了过来。

    “好像还要领份工资凭证是吗?”晁无瑾很自动的退到柜子前面,伸出一掌,阻止那些过于热情的人群。

    “哪来这么多麻烦事,大人是什么身份,领取工资凭证这种小事下官来就好了。您稍微等等,下官马上就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看到晁无瑾淡淡蹙起好看的眉毛,平常有事就推的司库官竟然主动把事揽上身,很狗腿的勒令下面的人即刻办理。

    晁无瑾被恭敬的请到上位,他看看自己满是灰尘的衣袍,实在不想应酬这些人,觉得赶快回家沐浴更衣比较重要。

    “其实大人只要吩咐一声,下官就会派人快马把您的俸禄送到府上,不需劳您跑这一趟的。”司库官一面喋喋不休,一面就近的偷看着气质如仙的无瑾大人,今天能一饱眼福,回去他应该能作许多天的美梦了。

    晁无瑾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对司粮库的众人而言,无瑾大人来领俸是破天荒的大事,下面的人谁敢不动起来。不到半个时辰,银两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送过来了。

    不过晁无瑾一点笑容也没有,当他看到他的“薪饷”是用小车送来的时候,表情和那笑得脸上只剩下眉毛的司库官相比,着实难看得多。

    因为没有经验,他不知道朝廷官员的薪饷分俸和薪两种,俸是禄米,薪是白银,有兑换现钱的,有领取实物的,实物又有衣帛、粮食等分别。

    拿了一袋银子,他转头就要走,同时说:“这些酒肉要是各位不嫌弃,就带回去吃吧。就当帮无瑾一个小小的忙,感激不尽。”

    垂泪啊,天下哪来像无瑾大人这么替他们这些小官设想的人?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司库官们差点翻了天。

    不过没多久,皇帝派来传达旨意的内侍公公满头大汗的到来,上了年纪的公公停住脚步时一口气还喘得提不上来,差点厥在门口。

    只见他高举着明黄色的圣旨道:“圣旨到,无瑾……无瑾大人请出来接……接旨。”他可是从御书房一路狂奔,绕过大大小小的宫殿花苑,来到最远、最偏僻的司粮库的,谁来给他一口茶喝?

    听到“圣旨”,忙着搬货据为已有的司库官马上跪了一地。

    “无瑾大人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内侍公公的公鸭嗓都分岔了。

    “就是刚才。”

    “还不快点去把人请回来!”

    乱成一团的这当头,太子一路人马也派了人来寻。

    “无瑾大人——”

    “这位公公,你也来晚了。”

    对于晁无瑾这次数月就回来,汝鸦高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想确定这不是梦,她一直提着自己的脸,捏出一块块红色印记出来。

    “啊,这是做什么?”怎么跟个孩子一样?晁无瑾觉得好笑,一手将她颊边的发轻柔地拢到耳后。

    汝鸦感觉他在耳边的手指凉凉的。“我下厨煮了几样菜。”

    “看来我回来得恰是时候,有口福了。”

    “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只是为了感谢你之前的照顾,聊表一点心意。”

    “跟我客气什么,这只是举手之劳。”他一笑,光华倾世,有如珠宝光泽般的迷人丰采,根本无人能及。

    她连忙转过身,按住怦怦乱跳的心,给自已心理建设——不能看不能看,不论他的眼睛还是笑容都不能。你是妇人,要学着端庄,端庄端庄……

    唉,端庄真是难学。

    她换上笑脸转回身来,赶紧添饭摆碗递筷子。

    “我有一阵子不会出远门了。”两人同桌面对吃饭,他看似不经意的说道。

    她很意外,一口饭含在嘴里急急问道:“是要长住吗?”

    “也许吧。”说着他放下碗筷,掏出一个荷包递到她手中。“这是我的月钱,我支了一年的银子,家里要有什么花用,你自己看着办。”

    她只觉得手中发沉,“好重!你一年的薪俸到底有多少?”

    “我也不清楚,”他笑得有些腼腆,“银子都放在司粮库,我很少进宫,也就忘了有薪俸可以领这回事。”

    听起来好像很无稽,但是汝鸦知道这的确是晁无瑾会做的事。

    “这个……我不能拿。”手里捧着银子,她的心酸酸的。

    都借住人家家里了,现在还要拿他的饷银当家用?她的脸皮再厚也不到这等程度。

    “我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所有开支自然算我的,开销我不出,难道要你养我?”眼里有着低叹,他会不会无意间伤到她了?

    “谢谢。”她咽下无谓的自尊,低声说。

    晁无瑾看着她,平静的眼中卷起一片深沉,她有这么娇小吗?那肩膀看起来好像一捏就会碎。

    比起那些他见过的被捧在手掌心上的官家千金,同样的年纪,她实在太安静也负担太多了。

    拿起碗筷,他不动声色又莫名的小心翼翼转移话题问道:“玛瑙可来过?”

    “玛瑙是谁?”她一脸茫然。

    “我忘了跟你说,玛瑙是李旭的字。”

    “呵,他的字倒是很符合他金光闪闪的身份。他娘亲生他的时候,很缺银子首饰吗?”她吐了下丁香小舌,一想起那个凶神恶煞,胳臂还会起一层疙瘩。

    “顽皮!就你的脑袋能想出这种东西来。”

    “我只是实话实说。还有,为什么你们都互相称呼彼此的字,不叫名字?”

    “我只让好朋友叫我的字。”

    汝鸦的心跳了下。偶尔她也会喊他抱璞,那么,她也算是他的好朋友吗?

    记得以前第一次叫出口的时候,他的不悦是显而易见的。

    “这不是你能叫的。”他这么说,

    “抱璞、抱璞、抱璞、抱璞、抱璞——”她完全不管,简直是耍赖了。

    他大皱其眉。“你都几岁的大姑娘了?”

    “反正我年纪就是比你小。”她干脆跑去抱住他的手臂。

    那次他走后,她软软的倒在竹榻上,觉得子方才好像在摸老虎的胡须,好在没有被揍得屁股开花。

    那年她才几岁,他就已经当她是个大姑娘了,那么现在的她,是残花败柳了吗……

    晁无瑾在东厢房住下了。

    他将就着原本的家具,什么都没有添购,还是汝鸦看不过去,才请木匠做了个朴实牢靠的书架和衣柜。

    岁月如流,表面上,他们认识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她的幼年,可是其实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并不多,是直到近来她才真正开始认识他。

    他的生活很简单,说是一杯水也无不可,平常不是在厢房里看一天的书,要不就带着一根竹竿,去不远处的溪边钓鱼。

    他文韬武略,真的很不得了,武学、文学、历史、治国、阴阳术、医书都有涉猎,桌上常常出现这些书籍。

    至于溪边钓鱼,虽常常一待就是半天,可从来没见他带渔获回来过。

    汝鸦常常会觉得他太空灵了,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腾空飞去,回到仙界。

    不过,他还是有像人的地方。

    她发现他不善整理自己的头发,嫌烦的时候就用一条葛巾随意把头发束起来,要不然就任由它披在背后不去管。

    有一回见他的发湿得不成样子,她终于自动出马。“我给你梳头。”

    “你不需要做这些,头发散着自然就干了。”

    “等头发干了,你也生病了。”

    她让他坐好,不去看他脸上略显局促的神色,替他擦干发后,拿起竹篦梳理起有些打结的黑发。

    他的发丝柔软,她细细地顺着往下理,背后留下少少一缯,再用黑金玳瑁扣住额前往后梳的部分,最后以一支玉簪于横穿过玳瑁固定住。

    一个活色生香——呃,不,是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就活脱脱出现在眼前。

    那时她看得色心大发——又错了,是情难自禁——算了,怎么说都错,总之,替他梳头这件事,以后不能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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