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不想看到她成为金城绝的人,换句话说,就是不希望看她依偎在别人的怀中吧?
他的话总是不如金城绝来得直接坦率,更不如金城绝悦耳动听,当她受伤时,金城绝的温柔体贴可以一点一滴地帮她疗伤止痛,萧离的话,却可以让她在痛的时候笑出来。
*
萧离不得不逃走,他这辈子没在女孩子面前说过那么肉麻的话,自己都觉得受不了,只好赶快离开。倘若再多留一会儿,他怕自己的脸会比谢萦柔的还要红。
叫住一个小宫女,嘱咐她去找太夫替谢萦柔看病,那个小宫女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样子忽然让他觉得有点好笑。他真的是那么可怕的人吗?那为什么那个女人却从来都不怕他?
万岁还在等着他回报,于是他又立刻赶去干清宫。
这一年来,他来往宫里的次数更加频繁,他知道朱允炆属意让他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但是他没有对此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和愿望,再加上燕军战事紧迫,所以擢升他的事情也就耽搁下来。
其实他真的不想做锦衣卫指挥使,不仅仅因为树大招风,可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还因为在谢萦柔几次真诚的劝告之后,他的心中也有了波动。
朱允炆是个好人,但绝不是一个好皇帝。
燕王也许不是个完美的好人,但只有他才能扛得起大明壮丽的河山。
他不能负燕王,也不想亏欠朱允炆太多。
第7章(2)
干清宫里,灯火通明,只有朱允炆一个人独自沉思着,好像等待已久。
「萦柔还好吗?」他看着他问,「没有被吓坏吧?」
「没有。」萧离走到宝座前的玉石阶下站住。
朱允炆又说:「刚才朕对你发了火,如果有伤到你,朕向你道歉。」
「万岁的话让臣诚惶诚恐。」他跪倒,深深低下头。
「萦柔说得对,这些事情有天意,朕不能拿人情来命令你们,最近朕逼你逼得太紧了,也许是因为最近朕的心中越来越不安,所以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朱允炆唠唠叨叨的,根本是在自言自语。
「萧离,刺客今日的目标是萦柔还是皇后?」这句话总算明白无误地是说给萧离听了。
萧离回答,「听谢姑娘和其他宫人的描述,这个刺客的目标似乎是谢姑娘,不是皇后。」
「为什么?」他大感不解,「刺客为什么要和一个宫女过不去?」
见他沉默不语,朱允炆不满地薄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而不告诉朕?!」
萧离这才说出了口,「恕臣直言,万岁对谢姑娘的过于宠溺,已为谢姑娘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个答案让朱允炆一震,喃喃地问:「为什么?」可他并不是傻子,不需要萧离说明白,只是稍微动了动脑便想通,不由得又气又怒,「燕王居然连这种脑筋都要动!」
「倘若万岁想救谢姑娘,就最好不要让别人再对谢姑娘与万岁的关系说三道四了。」
朱允炆陡然大怒,「朕就是对她好又怎样?难道朕身为一个天子,还不能对一个女子示好吗?」
闻言,萧离的右拳一攥,唇角抿得很紧。
只听朱允炆忽又一叹,「本来朕一直在考虑封萦柔为妃,但是皇后反对,说朕不该用死气沉沉的宫廷束缚萦柔开朗的天性,现在看来,皇后的反对是有道理的,朕怎么也没有想到,外人会因为朕对她的好而要她的命。」
低垂着头,萧离握紧的拳头一直没有松开。
朱允炆又问:「萧离,朕听说金城绝又回到应天了?」
「是。」他抬起头。
「金城绝这个人朕真是捉摸不透。他之前居然敢威胁朕用萦柔换取二百万两的军饷!朕不管他是真的喜欢萦柔,还是故意要让朕难堪,朕都不会答应。你知道朕一直顾虑他和燕王有私交,但是如果他真是燕王的人,这淌浑水。他一脚踏进来到底有什么好处?」
「万岁要臣去查吗?」
「朕只是不安很久了,也许这天下一日不属于燕王,朕就一日不能安心。」
这样的话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实在是太过颓废了,从这样的一句话就能听出朱允炆已经全无斗志。
萧离身为臣子,本该力劝,但是他不是巧言诡辩的饱学儒士,也不想违心说一些虚无缥缈的空话,所以还是维持原来姿势,一个字也没说。
朱允炆苦笑一下。「你先退下吧,一会儿朕还要见太傅和齐泰他们。」
「请万岁保重龙体。」这是他唯一能说的客气话。
离开皇宫,他独自走回北镇抚司,没想到疲倦的一夜还没有结束,在北镇抚司中还有人在等他。
「你来做什么?」他皱起眉头,「还嫌万岁不够怀疑我?」
金城绝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杯子,「来找你喝酒都不行?」
在他的对面坐下,萧离没有接过杯子,直接问:「为什么回来?今天万岁还和我问起你。」
「回来是为了一个人,万岁难道想不到?」金城绝哼笑。
萧离一震。「什么人?」
喝干杯中的酒,金城绝缓缓念出那个名字,「谢萦柔。」
闭了闭眼,他很困难的才挤出一句,「你是真心的?」
金城绝看着他笑,「你紧张什么?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误以为你要和我争她。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参军的情形吗?在奔赴蒙古的行军路上,我们曾经共饮一壶酒,那时候我对你说过,只要我还有一口吃的,就会留给你,除了女人,我不会让。」
「她呢?」
「她?」金城绝目光悠远,浅浅地笑开,很愉悦自信的样子。「是个懵懵懂懂的傻女孩,还不确定自己要什么,但是相信她最后会跟我走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金城绝。」
他口气中的狂妄,让萧离蹙紧的眉心皱出深深的印痕;而他的沉默,也让微笑的金城绝发现了异状。
敛去笑容,他像是早就察觉,瞇着眼说:「你,该不会真的对那个丫头动心了吧?」
抬起头,萧离正视他的眼,坚定且郑重地点头。「是。」
金城绝笑得更加灿烂,却无笑意。黑亮的双眸窜出习惯掠夺的危险光芒,「这可有趣了,我很不想和自己的好朋友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但是偏偏这个女人是我这辈子最不想放手的一个目标。所以,萧离,我们只有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女人不是买卖。」萧离认真的说,「她不是用来买卖和交换的。」
金城绝勾唇,笑得轻蔑。「我当然晓得。女人是用来疼的,生来就该是男人掌中的一颗明珠。木头,这样的道理我比你要懂得多,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只是我问你,这颗明珠你养得起吗?你能保证很好的把她呵护在掌心,照顾她一生一世吗?如果不能,又凭什么和我争?」
「……我只希望她快乐,至于她最后选择谁,我都不会阻拦。」
他没有万贯家财,不能为喜欢的人营造金碧辉煌的宫殿,他的前程渺然,当决战到来之时,也许生命将会终结,所以他无法做出任何许诺,有的只是一颗真心,和无限的希望。
希望她平安,希望她快乐。
*
谢萦柔的伤势不重,休息七八天就全好了,但在她养伤期间,却得到了一个让她意外的消息——金城绝以商贾身分暗中赠与朝廷白银一百万两,用以抵抗燕军。
她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做此决定,朱允炆显然也不明白,所以急急来找她,第一句就问:「萦柔,妳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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