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茶楼前教训过大白猪的两个时辰後,某间阴暗的地窖——云逸飞愤愤地扯了扯被吊著的双手,然後摇头甩开落在脸上的零乱发丝。该死!想他堂堂凌云岛少岛主,竟然在小小的地痞手中翻了船。早知道就不要学那麽多医术,先反武功练好再说,
「喂,你没事吧?」锺灵儿半伏在地上,轻声询问旁边躺著的姑娘,见那位姑娘睁开眼睛,回了她一个虚弱的微笑,这才松了口气。然後又想起另一个难友,「云公子,你也还好吧?」他被吊在她的身後,而绑著的手脚使她无法回头看他。
「还好。」云逸飞闷声应道,心里仍在懊恼。
「没事就好,」锺灵儿放下心来,语气也轻快了许多,「不用担心,公子会来救我们的。」她对公子有无比的信心,
「哦。」云逸飞可没她那麽乐观,但也不愿泼她冷水,只是应了一声。
两个时辰前,他们救了这个受虐的丫头,带她到最近一家医馆里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後打道回府。但马车走了不到一刻就被那群恶霸追上,恶霸们这次多了一队守城的官兵来助阵,云逸飞顾及锺灵儿和那位姑娘的安全,被迫投降,三人被劫持到这个阴暗的地窖里。
锺灵儿蠕动著坐起身来,试著松动身上的绳索。虽说公子会来救他们,可是也不能光等著呀,至少那位姑娘的伤口要重新包扎一下。
想不到那群坏蛋会这麽无法无天,不仅追上来抢了这个姑娘回去,还连她和云公子也一块抓。哼,等公子来了就有他们好看的!不过,虽然他们被抓了,那些坏人也没占多少便宜,至少那个大白猪就被云公子一拳打掉满口牙,哀叫著被抬走了,嘻嘻。钟灵儿想著,更加使劲地扯动著绳索。现在大白猪伤得太重,不能立即来处置他们,他们正好可以休息一下,等公子来救。
没用的,云逸飞暗暗摇头,这绳索非常结实,连他也挣脱不了。看来是逃不出去了,而他们被劫的地点是一处偏避的小巷,韩应天短时间之内恐怕追查不到他们的下落。怎么办?那个大肥猪一看就知是残暴好虐的人,依他看很快就会急不可待地来折磨他们了。落在那种人手里,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女人。云逸飞蓦地想起那位受虐丫头的哭诉,看著前面两个姑娘,不禁打了个冷战。
挣了一会儿,钟灵儿泄气地停下,抬眼看四周又没有找到什么锋利之物,「云公子,你身上有没有带锋利的东西?」他们并没有被搜身,如果带有小刀之类的东西就太好了。
云逸飞精神一震,对,乘大白猪还没来之前想办法逃走。拚死也要逃出去,不能留在这里任人宰割!他想了想,「对了,我左边鞋子里插了一把小刀!但是,我拿不到。」
锺灵儿艰难地蠕动著身躯,捱到他身边,但碍於手脚被缚,怎么也触不到刀子。
真气人!希望就在咫尺,却偏偏够不著!锺灵儿和云逸飞对看一眼,急得满头大汗。
「再试一次,来。」云逸飞一咬牙,忍住手臂被拉扯的疼痛,尽量将被捆在一起的双脚伸近锺灵儿,而锺灵儿则尽力将反绑在背後的双手往上翻。
「近了,再往左一点!再高一点!对……哎呀!」可恶,还是不行!两人泄下劲力,无奈地叹了口气。唉——
蓦地,被微小的声音惊动,他们同时看向她——那个没有被缚住的丫头,她已经费力地撑了起身,正向这边移来。
大好了!云逸飞大喜,看著她摇晃著走了过来,拔出了救命的小刀。
再经过一番折腾,二人的绳索终於解开了。
锺灵儿一获自由,立刻趋上前去查看那个丫头的伤势,将她裂开的伤口重新包好,并一边温柔地安慰著她。
云逸飞扭了扭酸痛的手腕,活动一下筋骨,他被那夥人狠狠打了一顿,但幸好都是皮外伤,咬咬牙还可以坚持下去。轻声掩上门,倾耳细听外头的声响,似乎没有人在看守。但当他看到门上的铁锁时,又不由失望地苦笑一声,难怪大白猪不怕他们逃脱,这个厚实的木栅门加了巨大的铁锁,分明是官府里关押江洋大盗的牢房嘛!
锺灵儿见他颓然地坐回地上,便上前安慰道:「不要担心,公子很快就会来了的。」她觉得他们不用冒险自己逃跑,等公子来救会安全一点。
云逸飞看她一眼,「你对应天兄很有信心嘛。」毕竟是不知世事险恶的小丫头,没有一点危机感。就算韩应天能及时查出他们的下落,但既然大白猪有本事勾结官兵,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你以为他能很快打那些人打倒,进来救你吗?!」
「当然,公子很厉害的!」锺灵儿很理所当然地回答,没有一丝怀疑。
吁了一口气,云逸飞低下头去,她现在能这么想也是一种幸福吧。可以这麽信赖一个人,或许亦是一种福分。起码,他就做不到了。想到这些,他又叹了声,深思地望著在为那个丫头整理衣裳的灵儿。
***
天色渐暗,地窖中没有烛火,愈显阴森,只有一角的天窗中射下一方惨白的月光来,气温也越来越低了。
锺灵儿与那女孩相依著靠在墙角,云逸飞则坐在她们旁边,静默无语。
「灵儿,你……很喜欢你家公子吗?」
「吓?」突然响起声音让锺灵儿一惊,然後才听明白他的问题,「……喜欢?」该怎麽回答?她对公子的感情岂是用喜欢来形容的?但是回答不喜欢又好像不对。
「怎么不回答?」云逸飞半天等不到回音,以为她不好意思,轻笑了声,「别怕,这是我们秘密的谈话,我不会告诉谁的。你老实跟我说,好不好?」她的回答对他很重要。
「我不是怕,」锺灵儿开口,「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嗯,我尊重公子,爱戴公子,愿意一辈子服侍公子,公子是世间最好的人,也是待我最好的人。嗯,这能不能叫喜欢?总之,公子对我很好,我也希望尽力让公子好,就是这样。」她很笨,不知道怎么才表达得清楚她的意思,「云公子,主子和丫头之间……不是说喜不喜欢的吧?」公子说过喜爱她,那是对小宠物一样的喜欢,而她不能反过来也这样喜欢公子的,虽然她有他睁候也觉得公子就像小孩子一样可爱,但是这样想是不对的,她只能在、心里偷偷地想。
「主子和丫头吗?」云逸飞喃喃地道,再叹息一声。钟灵儿很单纯,没有一丝邪念,但朴实的语言中已经不自觉地透出了更深层的意味。
「云公子,你在说什麽?」种灵儿没听清他的自言自语,追问了一声,但云逸飞半晌不做声,似乎又陷入了沉思。她觉得云公子真的有些奇怪,彷佛常常会突然想到一些事情,然後莫名地黯然。
「灵儿,」沉默了好久,云逸飞终於又开口,「你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跟你家公子分离的是吧。」
「嗯。」锺灵儿用力点头。
「可是,他总有一天会娶妻生子啊,到时候你如何自处?」看得出来韩应天的重心一直都是放在她身上的,正如她心中只装著他一样。但是,为何他们还是维持著主仆关系,是否韩应天顾及灵儿的身份,仍然决定另娶相配的女子?那样的话,灵儿会如何?而……韩应天的心又会不会转移?
「如何……自处?」锺灵儿迷惑地重复他的话,停了好久,「云公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耶。」
「我的意思是说你……唉,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吗?韩应天总会娶妻的,到那时候你还能与他像现在一样地相处吗?」
「公子会娶妻?嗯,应该是吧。但是,公子娶妻後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吗?」锺灵儿还是很迷惑,虽然她从未想过公子娶妻的事情,但公子已经说过,她可以一辈子都呆在公子身边的,这样就好了,不是吗?
她明不明白他的意思?云逸飞叹息道:「灵儿,你不怕吗?你家公子娶了妻子後,就不会再像现在这般疼你,他会更多地喜欢他的妻子,会把他的妻子看得更重要。那个时候,你会不会离开你家公子?」
「当然不会!」钟灵儿直觉地回答,她早已下定决心永远服侍公子了,不论发生了什麽事情都不会改变!
冲口回答完後,她才细想云逸飞的话,如果……如果公子将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喜欢她……她的心立时就像沉入冰窖般的寒冷!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会离开公子的!锺灵儿摇去心里冒出来的难受,低声重复:「我不会离开公子的,不管怎麽样都不会!只要能在公子身边,我就会很开心的。」她只要这样就好,而公子也说过她可以一直跟著他,这样就很好了,不是吗?还要去想别的干什么?
「我明白了。」云逸飞叹息似的说道,灵儿对韩应天的爱情很朦胧也很朴实,但,或许这样子的爱情才最坚定、最纯粹。即使她自己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爱意,但是毫无杂念的心灵中已经把所有的真情和依赖全捧给韩应天了,而且永世都不会再收回来。如此的绝然,恐怕只有像她这么单纯的人才做得出来吧。起码……他就做不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云逸飞呼了一口大气,轻快地笑道:「灵儿,有件事我可真不明白,应天兄给了你什麽好处?你才这样对他死心塌地?」
「啊?」锺灵儿有些奇怪,云公子这会儿似乎很轻松,好像刚刚解决了什么难题的,「公子对我很好很好啊,他给了我们家二百两银子,对我很照顾,还送我弟弟上私塾。」
「还有呢?怎麽不说下去?」见她停住,云逸飞催促道。
「咦?公子对我很好了啊,不仅给了我们二百两银子,还送我弟弟上私塾耶!」难道这些一还不够多吗?她一辈子也还不清了呢。
云逸飞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刚才已经说完了?韩应天为你做的,就是这些?」天哪!他要晕倒了!还以为里头会有英雄救美或是同生共死之类的精彩故事,原来只是二百两银子!她还真廉价哪!「那麽我给你一千两!你以後就跟著我好不好?」他开玩笑道。
「这怎麽可以?」锺灵儿想都不想地大叫,「我怎麽可以背叛公子呢?我这辈子跟定公子了!除了公子什么人都不可以!」
「傻丫头,跟你说笑的!」云逸飞笑道。唉,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
锺灵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感到自己刚才反应太过了,不好意思地咕哝:「怎么拿这个来开玩笑!」
云逸飞微笑著说:「好好,以後不再拿这个来说笑了,行了吧!」她还真是纯真,到这种地步还不明白自己的感情。突然,他笑容一僵,因为赫然听到有纷杂的人声往地窖这边移来。难道……要来了吗?
锺灵儿也听到了,赶紧推醒身旁的丫头。三人警戒地绷紧身躯,暗叫不妙却皆无计可施。
云逸飞一咬牙,摸出小刀躲在门背後,示意锺灵儿两人找地方藏好,现在已经避无可避了,他只好拚死当在门口,挡得一时是一时。
锺灵儿把身旁吓呆的丫头扶到角落,让她躲在一堆旧家俱後头。自己找了一根木棒,也跟著云逸飞闪在门後边,携紧了木棒。心里暗自祈盼公子快点到来。
云逸飞看了她一眼,苦笑一声,也没再说什麽。两人屏息以待,紧张得手心出汗。
***
外面脚步声近了,甚至听得到那只大白猪变调的嘶吼:「他妈的!那个臭小子竟然打断老子的门牙,我非把他剥皮剜心不可!」
说话间他们已经停在门外了,接著传来铁锁晃动的声音。大白猪又在嚎叫著催促下人快点开门,真是可恶,今天在茶楼前吃了那臭小子的亏後,他立即带著娘舅手下的守城门的官兵去报仇,想不到一时大意,又被那臭小子当脸击了一拳。方才刚刚包扎好,他就迫不急待地带人来泄恨了。
哼,待会儿一定要把那臭小子活活打死,还有那两个丫头也不能轻饶。不过话说回来,那一个跟著臭小子管闲事的小姑娘倒是长得挺标致的,嗯,不如他先留下来玩玩好了。想到这里,他更加不耐烦开销的下人慢手慢脚,粗暴地踢开他,自己夺过钥匙打开销,毫无防备地推门进去——合该地倒霉!
在锺灵儿的手起棒落之後,云逸飞再狠力一掌劈下——
「哎哟!哇!呃!」大白猪轰然倒下,庞大的身躯当在门口,成了绝佳的屏障。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云逸飞和锺灵儿跳出门後,不管三七二十一,首先挥捧乱砸一番,以地上那坨肥猪肉为防御物,与门外众人展开对垒战。
因为中间隔著大白猪,外面的人纵使实力大占优势,也一时间攻不进去,双方形成僵势。
恶战了一会儿後,锺灵儿毕竟力弱,被人家揪准机会,抓住了她的木棒再用力一推,立即向後跌去。
少了助力,云逸飞守不住整个门口。於是马上就有人踩过「垫子」大白猪,冲进地窖中。
跌在地面上的锺灵儿还没站起来,就见一个大汉扑向她,钵大的拳头高高扬起,然後——
「啊!哇呀——」
咦?惨叫的却是那名大汉!锺灵儿迷惑地望去,立时惊喜地叫出声来:「公子!」
不错,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地窖中,正是韩应天。他扶起锺灵儿,看到她狼狈的衣裳和脸上的划痕和淤青,心里的怒火马上燃至最高点!
接下来云逸飞退至一边,目瞪口呆地看著韩应天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飘过全场。而他所过之後,所有的敌人定住,全都在还没有感觉到疼痛之前,两只手臂便已经软趴趴地垂在身侧了。这个……是人类的身手吗?
韩应天停下来了,向锺灵儿伸出手。
「公子。」锺灵儿走近他,乖乖地让他为自己抚拭脸上的伤痕。
全声静默,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即使那些断了手臂的人已经感到了彻骨的痛楚,也不敢叫出声,他们皆以恐惧万分的眼光盯住那个邪魅的人——不,他不可能是人!
「……韩应天……」不知是谁,轻轻吐出了这几个字。
众人脸色愈加苍白,身上猛纸冷汗。韩应天!不属於人间的俊美,出神入化的医术和不可思议的手!在洛阳人的心目中,「韩应天」三个字就代表了生死、地狱和一种神秘的力量。天哪,早知道这两人与他有关系,打死他们也不会去招惹的!
云逸飞讶异地望著众人,韩应天在这里有那麽大的影响力吗?不过,他的力量的确太可怕了。
现场中只有锺灵儿不受影响。她就知道公子会及时出现来救她的!她微笑著,专注地望著公子,完全忘了其他人的存在。正如他只专心抚著她脸上的伤一样。
韩应天察看完她的伤口,觉得没有大碍,眼中的寒霜这才融解。嗯,回去後上点药就很快会好了。迳自揽著她走向门口,彷佛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存在。
当然没有人敢阻挡,好像灵魂被什麽操纵著一样,所有的人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道,甚至把大白猪的身躯也踢了开,好让他们畅通无阻。
锺灵儿也无法去想其他人或事,依偎著公子,跟著他的心意走,忘了其馀的一切。只有在公子身边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已想不起来了。
云逸飞呆在原地,直到他们走远。一抹微笑缓缓浮上他俊美的面容,唉,他早就知道,韩应天给灵儿的绝不止二百两银子……低下头,释然地叹了口气,转身扶起那个瑟缩在墙角在丫头,穿过众人走了出去。
依然没有人阻拦,所有的人站在原地,还没找回动弹的勇气。
一个时辰後,洛阳西门校尉,即是大白猪的娘舅,闻讯急冲冲而来。他看著仍瘫在地上的外甥,老天哪,这个笨蛋怎么惹上了韩应天?先不说他是众多王公贵族心目中的救命菩萨,传说中就连阎王爷也要让他三分。这个笨蛋别想在洛阳再呆下去了,赶紧连夜逃命吧!
当然,这是指如果大白猪现在还活著的话。
***
「云公子,我给你送药来了。」锺灵儿敲敲房门,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有回音,「云公子,你在吗?」又等了半天没有回应,自言自语道:「可能不在吧。」嗯,那么她先把药放在桌子上好了,於是轻轻推开门进屋。
将手上捧的疗伤药摆放在桌子上,却瞥见旁边正一个包袱。唉,连包袱都已经收拾好了,看来云公子真的要走了。自从共患难一番後,她便觉得云公子倍加亲切,可惜历劫回来後第二日,云公子就向公子告辞,说要回东海凌云岛了。公子竟也不挽留,只是因他伤势未愈才延请他多逗留几天。她觉得云公子是个很好的人,但似乎公子对他一直很冷淡,像今日,帮云公子开了几副药,却不肯自己送过来,硬叫她来送。唉,公子待人就是大冷淡了一些,朋友才会这麽少。
锺灵儿思量著,正要转身回去,侧边的门却在此时被推开,云逸飞挽著湿洒洒的头发,从内间出来,手上还拿著一叠衣物。他见到灵儿,彷佛被吓了一跳,「灵儿!你怎麽会在这里?」
「啊,我替公子给您送药来。」锺灵儿有些讶异他过度的反应。是错觉吧,云公子好像很慌张,更荒谬的是,刚沐浴完的他竟然真的可以用「出水芙蓉」来形容。锺灵儿暗暗笑了笑,平常姊妹们老是在说云公子长得比女子还好看,若此刻她们在场,肯定会愈加著迷。
「哦,」云逸飞拉了拉衣襟,将衣物抱在胸前,「那,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我先回去了。」锺灵儿向他行了个礼,转向朝门里走去。走到门口,一只脚已经超出门外,她突然又回头,对了!云公子……」
她停住了声,因为云逸飞似乎被她的突然回转吓了一大跳,仓煌地後退了一步,手肘撞到了桌角,捧著的衣物也散落了一地。锺灵儿连忙上前去帮他收拾衣物,然後,她愣住了——这个是——女性的内衣!
云逸飞伸出去阻止她的手也顿了下来,两人都呆愣著,半晌没有说话。
「云公子……」锺灵儿呆呆地抬头看他,猛然发觉他的眉毛好像细了一点,而且没有喉结。蓦地想起公子教过她的易容术,哑口无言。他……她……
云逸飞站起身,清了清喉,「灵儿,既然你发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是的,我是女的。不过请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他真的是女的?锺灵儿仍然无法合上嘴,呆看著她,这才发现穿著单衫的她显现的是女性的身材。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云公子……不,云小姐……」
云逸飞「噗哧」一笑,瞧她吓成那个样子,「灵儿,你就像以前那样唤我就好,注意别让其他人知道好不好?」见她似乎面有难色,「我後天就要走了,不用你瞒太久的。」依她坦诚的性格的确不善於骗人。
「哦。」锺灵儿傻傻地点头,她笑起来真好看呢,恐怕连仙子都要自惭了。「咦?为什么?」讶异过後才恢复思考能力,「为什么你要扮成男的?」这么好看的小姐,扮成男人真可惜了,还引著府里的姊妹们个个神魂颠倒。
「不为什么。」云逸飞淡淡地说,「我是父亲惟一的子嗣,自小就习惯了穿男装。」
「哦。」锺灵儿依然一直盯著她看,深深为她的美丽赞叹。不知公子看了又会什麽反应呢?愈到公子,蓦然却想起云家和韩家的约定:若後代为男女异性,则结为夫妇。啊!那她、她和公子……
云逸飞见她倏然瞪大眼,知她想到了这一层,笑了笑说道:「我自幼习惯了男儿装束,连自己也自认是男儿身了,根本不想嫁人。这桩约定也是长辈当年开玩笑的,别把它当真。你可别多事去告诉韩世伯和应天兄,否则我饶不了你!」
「啊?但……但是……」锺灵儿皱起眉,她觉得这样好像有些不妥。她本应和是公子……是夫妻呀。
「好啦好啦,没什么但是的。」云逸飞打断她,迳自下了结论,「就这麽说了!」
锺灵儿望著她,「可是我不明白,为什麽你不要嫁给公子,你不喜欢公子吗?」公子那么好,为什么她不想嫁他?
云逸飞一边收拾著衣物,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淡淡地说:「我不是说了吗?根本不想嫁人,不论是嫁给谁。」见灵儿仍然蹙著眉,伸手拍拍她的脸颊笑道,「干嘛呀!别皱著眉头,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我说你就别想太多了,反正你家公子这麽厉害,什麽事都交给他扛著就是了,干吗还要自己烦心?来,开心点,我要走了,别用这种脸送我!」有些事情她根本不必明白,也不必知道太多。这一时间的相处,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很适合被人捧在手中珍爱一辈子。
锺灵儿依然无法释解,总觉得心头哽了一块大石,沉沉的,闷闷的。
***
「公子……公子,我有话要跟你说呀。」踌躇半晌,钟灵儿终於下定决心似的站到韩应天面前。
「什麽事?」韩应天暗叹一口气,放下书仰头看著她。她已经在他身边转了半个时辰的圈圈,就知道是有事在烦心。
「是云公子的事!」锺灵儿凑近他,「公子,你知不知道,云公子她……」
「灵儿。」云逸飞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怎麽了啊?」这个丫头,就是藏不住事。
「云公子……」锺灵儿无措地望望他,又望望公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韩应天看了看他们,站起身,「云贤弟怎麽有空过来?伤好了吗?」
「伤口都已经痊愈了,多谢应天兄关心。小弟是来辞行的。」
「辞行?」锺灵儿跳起来,「不是明天才走的吗?怎么现在就要走?」
那样她岂不是来不及跟公子说了?昨天知道了云逸飞其实是女儿身,她矛盾得一晚没睡。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事情,许多以前从来没去想过的,现在都想了一遍又一遍。好多东西,似乎若有所悟,却又朦朦胧胧的不清曾。但凭女性天生的敏感,隐隐知道云逸飞对公子不是那麽简单。那麽,就这样让她回东海吗?真的要瞒著公子吗?心里好不安呢,模糊中觉得应该告诉公子的。虽然一想到公子将娶她又会使自己的心莫名地郁闷。但是,应该告诉公子的,不是吗?
好不容易想明白了,刚要对公子说,她却提早选在这个时候要走。这怎麽可以,「云公子,你……」
「灵儿,」云逸飞再次打断她,「别留我了。应天兄,我的属下已经在门口等著了,天色不早,该是起程的时候了。」这样仓促地离开是有些失礼,但再呆下去她会觉得尴尬的。
「但是……」锺灵儿急著要说话,不乘这时候说出来。她一辈子都会记挂著这件事的。
「灵儿,别再插嘴。」这次打断她的是韩应天,他揽著她的腰,看向云逸飞,「既然如此,我祝你一路顺风,万事顺意。以後多来中原走走,有机会我也会去凌云岛拜访你们。还有,以後若有什么事我帮得上忙的,尽管来找我。」
这是他对她说过的最长的话。云逸飞微笑道:[好。你们也请保重。」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出大门,云逸飞的属下已经备好行装等待起程了。韩应天放开锺灵儿,走至他们面前,与众人寒暄道别。
「云公子,为什么不让我说?」刚才一直没有机会插口,锺灵儿跳到云逸飞面前拉住她,难道她真的就这样吗?
「灵儿,说什么呢?你就当我是云公子好了,这不是很好吗?」云逸飞摇摇头,为她的坚持不解,「你说出来也於事无补,对我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让我尴尬而已。好了,我要走了,别苦著脸。」
锺灵儿口才不好,说不赢她,只好不顾别人的注目,拉著她的手不放。
「灵儿,别闹了。」韩应天皱眉走过来,拉开她的手。
云逸飞微笑奢望著他们,「那么我走了,不必送了。」转身而去。是的,她的中原之行已经结束了,她弄明白了她想知道的事,也作出了正确的决定。曾经的期待和在乎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他们会幸福的,而她也会找到属於自己的幸福。
「云贤弟。」韩应天蓦地唤住他,朝她微微点头,诚恳地道,「有空常来走动。很抱歉,此次为兄多有不当之处,也请你原谅。明年我会带灵儿到凌云岛探望云世伯,并向他谢罪。还有……多谢了!」他欠了云家的一个人情,更欠了云逸飞的,以後要去说清楚的。
云逸飞愣愣了,然後一抹恍然跃上双眼。原来!她再次笑了笑,向他们摆摆手。
看著一群人走远後,钟灵儿望向公子,轻声道:「公子,云公子,她是个女的呀。」还是要说的,纵使有种心痛悄悄蔓延,但她的正直的心性不容许她欺瞒公子。
「我知道。」韩应天淡淡应道,拉著她转身回去。
「呃?」锺灵儿完全优住。
傻丫头,他是个大夫,又精通易容,岂不辨不出一个人是男是女?但云逸飞不说,他也不揭穿。因为这段时间,突然恍悟到灵儿在自己心中,绝不止是一个丫头了。这样的他,再没有能力接纳另外的女人。
云逸飞是个了不起的人,她会得到她自己的幸福的。
这样,很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