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香遥一路挂着傻笑,对于自己今天上街得到的“战绩”感到很满意。这一切可都得归功于孙问磊呢!
要不是他同意给她外出的木牌,又叫人替她劈柴的话,她一定没机会救到那对夫妻。
连香遥又开心的在几个摊位流连了一会,就在她吃饱喝足,打算回孙家的时候,那双灵巧的眼睛不经意瞄到不远处的一间织造坊。
“对了,小羽先前说过想要买杭州最有名的鹄纹缎料子,替她那个青梅竹马缝制香包的。”连香遥沉吟了一下,接着便朝着织造坊走去。
虽然小羽现在还在沉睡,但是她相信,小羽总有一天一定会醒来的,所以在那之前,她要先替小羽把东西准备好才行。
“小泵娘,来挑布料吗?来来,这些布料都是我们这里最多人挑的,你看看喜欢哪一种?”织造坊的伙计一见有生意上门,便热心的拿出几款寻常人家用的棉布,以及染花的麻布让她挑选。
“我不要这些。”连香遥皱眉摇摇头。“我想买鹄纹缎。”这家织造坊看起来挺大的,应该有卖才是。
鹄纹缎料子只有在杭州境内卖,因此许多商旅为了要买一块上好的鹄纹缎料子,都会特意跑一趟。
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年的生辰,爹爹就在到杭州谈生意的途中,给她捎了一块鹄纹缎料子回家,当她的礼物。
以前她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好的料子在芜湖会买不到,后来才听娘亲说,原来那是现今几大绣坊合力垄断的结果。
不过也无妨,反正能买得起鹄纹缎料子的都是些富贵人家,他们非但不介意特地派人跑一趟,反而觉得千里迢迢买一块缎子,更可以彰显自己的风雅富贵。
“鹄纹缎?”伙计怔了一下,然后笑道;“小泵娘,鹄纹缎是专给一些权贵富商订制的,你恐怕……”
“我买得起。”连香遥心知伙计想说什么,立刻接口。
她在出嫁前就将自己所有的首饰都带在身上了,今天要出府前还特意挑了两样到当铺典当,手边现在有一千多两的银票,怎么可能会没钱?
“那……好吧,你等等。”伙计犹疑了一会儿,目光有些闪烁,才转身进内院取货。
不久,伙计就抱着几块料子出来,放在柜上,笑道:“姑娘,这是你要的料子,你自个儿挑挑看,喜欢哪种颜色。”
连香遥伸手摸了摸那几块料子,忍不住皱起眉,“这些都不是鹄纹缎。”
“怎么不是?”原本笑脸盈人的伙计随即板起脸来,冷声道:“是你这粗鄙的丫头没见识,不知道什么是鹄纹缎吧!”
“这块是湘地产的天孙锦。”连香遥随手拿起一块湖水绿的料子朝着伙计说道:“天孙锦讲究的是斜纹织工,所以锦缎上会有类似鹄纹缎的斜纹,但是方向完全不一样。”所以虽然天孙锦也算是高价格的布匹,但是和鹄纹缎比起来,料子还是差了一大截。
“你……”伙计闻言,惊愕的瞪着她。
这看起来根本就是个小丫鬟的姑娘,怎会知道天孙锦和鹄纹缎的差异?
“至于这一块……”放下手中的天孙锦,连香遥又拿起另一块较为翠绿的布匹,说道:“这是吴地的风螺缎,虽然亦有斜纹,却连而不断,和鹄纹缎也略有不同。”
“你、你别胡说!”伙计有些结巴的斥喝,希望她能闭嘴。
但是连香遥却没让他如愿,继续指着桌上其他布料说道:“剩下的这些都是玉线绡,价格虽然高,也不是寻常人家常用的衣料,但只要仔细看上头的纹路,便能发现它们和鹄纹缎不同。”
“……”伙计沉着一张睑,冷汗直冒。
一直以来,他们织造坊多半以这些价格略低也较罕见的料子,假装是鹄纹缎出售,卖给一些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想买鹄纹缎的人家,从未有人识破过,没想到现在居然被一个小丫鬟给看穿了……
这怎么可能?!即便是精于织布的织娘们,也不一定分辨得出来呀!
第4章(2)
“权掌柜,现在你应该知道,孙家不愿意和你们织造坊继续合作的原因了吧!”
就在伙计和连香遥僵持的当下,一道冷嗓打破沉默。
“孙大当家,这……这只是一场误会啊!”权掌柜立刻陪笑脸,急着想和孙问磊解释。
孙问磊?
听见是孙问磊的声音,连香遥十分诧异的看着从织造坊内院走出来的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今天恩准她外出的孙问磊,他身后站的是徐寒,但另外几个在他身旁不断鞠躬哈腰的家伙,她就没见过了。
“误会?”孙问磊冷笑,“连我家的小丫鬟都可以看出你们织造坊鱼目混珠,又怎么会是误会?”
这间织造坊原本承接孙家的布匹生意订单,但是最近有耳闻他们贩卖时不诚实,只是苦无确切证据,所以他今天来,本只是想给他们一个警告而已,不过多亏了连家丫头……对了,他到现在都还不晓得她的名字……
“这这……孙大当家,您误会了,应该是伙计不小心拿错了,他不是故意的。”权掌柜谄媚讨好的笑着,企图想让孙问磊收回不合作的成命。
“哼!要是每次都拿错,那孙家的商誉可要毁在你们手中了!”孙问磊挑眉,冷冷的拂袖而去。
徐寒自是紧跟在后,而连香遥也默默的跟了上去。
原来他们是骗人的啊!
亏这间织造坊还那么大一间,居然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来牟取利益;实在太要不得了!
“你怎么会分辨那些布料?”走出织造坊,孙问磊突然停下脚步,面有疑色的转头看着连香遥。
“啊?”连香遥傻怔怔的回视着他。
她从小到大穿过的衣料也就只有那几种,除了鹄纹缎比较少见之外,另外几种她满常穿的,再说那些料子虽然纹路很像,但只要常摸常看,还是可以区分出细微的不同。
“你怎么知道如何分辨那些布料?”孙问磊见她傻傻的盯着自己,心底滑过一抹异样的感受,只好又问了一次。
“就、就自然而然会的。”连香遥耸耸肩,不是很在意的答道。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分辨那些布料,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伙计叫她区分他第一次摆出来的料子,她大概就没辙了。
“自然而然?”孙问磊不是很相信,一个丫鬟,有可能懂那么多吗?
“对、对呀!”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连香遥下意识回避孙问磊的视线,“大概……大概是因为我天天替小姐整理衣物的关系吧,所以才会懂一点。”
“是这样啊……”
那几种料子,在外观上并无明显不同,要非常仔细观察,或是穿了很多年,才有办法区分出来,听小妹说过,服侍她近十年的贴身丫鬟都还常常搞不清楚哪几件衣服是什么料子做的……
孙问磊虽然不完全相信她的说法,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欸,孙……大少爷,你不是说要谈生意吗,原来就是来织造坊啊?”差一点就要脱口直接叫孙问磊的全名,但在徐寒的阴冷的瞪视下,连香遥很没用的马上改口。
“不是。”孙问磊露出浅笑,又回身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方才她又差点脱口叫出他的名字,其实他不是很介意的,反而还挺喜欢她这样唤他。
虽说一个丫鬟会像她这样不拘小节,实在很奇怪,而且老实说,在他看来,她压根就不像是个丫鬟,不仅言行举止不像,就连气质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