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点也不想吃虫子的费以爱,自从大哥费以忠、二哥费以孝相继出外求学后,每天帮父母张罗店面的重担就落在他肩上。谁教他排行老三,老大、老二离家后,就轮到老三了。
明年毕业后,待他离家,就换老四接手,他真是等不及啰!
他向父母抗议,他明年就要大学联考,难道他们就不能更体恤一下身为考生的他的辛劳吗?
不过,抗议无效,父母亲说,老四费以仁也忙着升高中,老五费以信年纪又太小,所以他别无选择,除非他逃家。
啐!天底下哪有父母鼓励孩子离家出走的?
又说他只要能考上三流的大学即可,他们不会对只有四肢较发达的儿子抱太大的奢望。
啐!虽然是事实,但直接挑明了讲,很伤人的。
前些日子老爸不小心扭伤了腰,所以他就更加忙碌,举凡较粗重的工作、出外送货等,全落在他头上,只要他没课时,他就被家人绑住,连个偷闲的时间也没。
还有,因为胡涂的老爸老妈,害他比别人晚就学,高二就年满十八,别人还以为他曾留级呢!也还好他已满十八,早早不小心先考取驾照,不然成天在外骑着野狼125乱跑、开着小货车四处钻,也难保有一天不会被警察逮到,挣来的钱可能还不够付罚金。
早知他就不学其它男生争先去考驾照,以为这样比较好泡马子,结果马子没泡到,反倒先泡到了有可能是马子的娘的客户们。
那些婶婶阿姨们刚开始或许还会被他染得像鸟巢的头发吓到,但后来因心折于费以爱的勤快和孝顺,开始将他当作自己的子侄辈,而非他们先入为主的路上行径怪异的不良青少年。
只不过可怜的费以爱,自此之后,除了在家遭受父母亲的关切外,在外也得受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们的关照,只为了他那颗鸡窝头。
有时他会想说为了求得耳根子清静,干脆将头发染回来好了,但又因懒得上发廊而作罢。
喔!每回一染烫头发就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坐在同一个地方不动,这对小时有过动儿倾向的他,真是会要了他的命,所以受罪一次就够了,他才不要再有第二次,等他的头发长长前,就先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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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被伟大的母亲大人踢下床后,费以爱即瞠着惺忪的睡眼,不断地打着呵欠下楼打开铁卷门,粉哀怨地开始每天比别人还早的早课——把招牌、盆栽、货品等摆好,还得早一点吃完早餐,在上学途中顺道去送货。
幸好他们店里摆在最外头的并非易碎的货品,否则一大清早总是神智不太清楚的费以爱,难保不会将它们一一打碎。
在他们这儿有点乡下又不会太偏僻、有点城市又不会太拥塞的地方,他父母辛苦经营的「贴心小铺」,为了提升与现今最盛行的便利商店的竞争力,提供了送货到家的贴心服务,只要一通电话或上网订购,在不出本县市的条件下,他们必会尽速送达。
而费以爱就得服务那些早起的老一辈,或有特殊需要希望一大早就能收到货的人们。
铁卷门才方拉起,费以爱随即听到如猪嚎般的鬼叫声。
大清早的自己还在做恶梦?费以爱忖道。
真是的,老妈就不能再让他多睡一会儿吗?
可那杀猪般的叫声非但没有远去,还有愈来愈近的趋势。
突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盖一
这庞然大物直接冲进费以爱的怀里,但由于来者实在太大,顺势即将费以爱撞倒在地。
「啊!」好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撞,把费以爱残存的睡意全给赶跑,他吃痛地仰头瞧见窝在他怀里的巨大物体,而他身上竟穿著他们学校的制服。
「喂!你干什么?」正值青春期,永远都睡不饱,又总是有人不让他多睡一些的费以爱,早晨时脾气通常不佳。不,是极为不佳!
只见那赖在他身上的人,拼命地在他胸口前摇头,手指向后方,就是不肯起来。
汪汪汪!
哪来的狗?
除了原本的猪嚎声,现在又加上狗吠声,不断侵扰费以爱的耳膜,他开始感到头痛。
突然有一个想法渗入脑际,这个大个儿该不会是怕狗吧?瞧他全身抖成那副没用的蠢样,可那只狗是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小狗,且是那种永远长不大的吉娃娃!
「不要叫了!」真是吵死人了!
费以爱一声暴吼,令吉娃娃夹着被剪短的尾巴,哀声不断地逃走。
少了一份噪音,但仍有教他倍感压力的巨物令他不悦,费以爱连手带脚,用力地将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
「啊!」
庞然大物的破坏力果真够强,在费以爱的作用力与地心引力的牵引下,大个儿呈拋物线落下的同时,顺道拉下一长排架上的物品,且压烂了立在外头的看板,东西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发生了什么事?」在厨房忙着煮早饭的费家主母徐文秀,正巧瞧见儿子扯住外人的衣领打算动粗,她不慌不忙、很有气魄地向前揪住儿子的耳朵。
「你在做什么?要你开个门,你却把店弄成这副德行,竟然还想动手打人!」
她十足母夜叉的架势。
「老妈,是他把店搞成这样的,不是我!」
「喔,就算是他的错,你也不可以动手打人,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准跟人打架!」她的纤细玉指用力地扭啊扭的;她的宝贝儿子总是带着满身的泥巴灰尘回家,却老见他没受伤或只受了点小伤,可见是他欺负别人居多。
「老妈,住手。痛!」这下发出猪嚎似叫声的人变成费以爱。
「伯母,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跌倒弄乱你们的东西,妳儿子只是好意要扶我起来,并没有要揍我的意思,妳别误会了,伯母。」
「真的?」知子莫若母的徐文秀哪会相信这番屁话,不过这小孩真好心。
「真的,真的!」管他蒸的、煮的,只要他娘能放过他的耳朵就好。
「好吧,这次看在有人替你说情的份上饶了你,下次若让老娘看到你再犯,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是,老妈。」今天他是倒了什么大楣?真衰!
「对不起,请让我赔偿你们的损失,这都是我的责任。」男孩低头不停道歉。
「这不算什么,你只要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放回原位就好了。」徐文秀以不同于方才对待儿子的语气,温和地对着眼前的高中生说道。
「可是我将你们的看板给压坏,看来是无法修复了,请让我赔偿。」男孩头压得更低。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反倒是你,你知不知道说话时不看着对方是很不礼貌的哟!」
男孩闻言将头抬起,却见他一副呆愣样,他又怎么了?
「喂!」费以爱戳了戳他,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你怎么了?」这孩子是不是不舒服?定是方才摔着了哪儿,得赶紧叫以爱送他去看医生才是。
正当徐文秀想开口吩咐儿子时,男孩却开了口。
「咦!妳真的是伯母吗?怎么儿子这么大了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看那身制服肯定是同校小他一年级的学弟,听他讲得挺流利的,费以爱听了却倍感恶心。「你眼睛瞎了吗?这样叫年轻、漂亮?」太不可置信了,竟然有人可以将谎言讲得跟真的一样。
话说完没多久,费以爱便被亲爱的母亲大人踹倒在地。
「呵呵呵!你叫什么名字?嘴巴真甜。」太令人高兴了,她也觉得自己风韵犹存,只是她家的那些大老粗们没有鉴赏的眼光。
「伯母,我叫宋功稷,是中崚高中一年级的学生。」
比以爱小,却比他有礼得太多太多,真是有教养的小孩。
「跟我儿子同一所高中,也算是他的学弟,那就更不用你赔了。你吃饱了没?」
「老妈,我肚子饿了。」被这学弟一折腾,他慰劳肚皮的时刻也早到了。
徐文秀握紧拳头威胁儿子——大人在说话,小孩子给我闭嘴。
「看你这样子一定还没吃。不行哦!你们正值青春期的小孩,早餐是不能不吃的,走吧。」徐文秀相当热络地硬是将宋功稷往屋内拖去,不忘回头向儿子交代:
「赶快把货品摆好,迟了,你可就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
这老魔女,没事就只会虐待自己的儿子,别人家的儿子青春发育期到了就很重要,妳家儿子的就不重要。喂!本少爷的青春期还没过完呢!
费以爱一边收拾,一边碎碎念,不经意抬眼望向墙壁上的时钟。
「糟了,今天要跑三个地方呢。来不急了!」
费以爱加快脚步,以俐落的身手,将他熟得不能再熟的货品放回它们原本的位置上,然后急忙往屋内冲。再不快点,他上课又要迟到了!
「老妈,我的便当你准备好了没?」他冲进屋里,看见他的午饭在宋功稷的手上。
「你这笨儿子,就知道你会来不及,人家功稷早替你想好。喏,这你在车上吃,今儿个就由功稷载你,否则你一边骑一边吃,多危险!」
功稷?这么快就这么熟了,他老妈怎么这么没原则?
「拜托!被他载,我怕会迟到更久。」
「你放心好了,我的技术很好。」
宋功稷说得很诚恳,可费以爱着实不信任方才被吉娃娃吓得四处逃窜的鼠类。
但早被收买了的徐文秀不顾亲生儿子的宝贝性命,硬是将费以爱往外推。
「坐稳了。」
「喂!啊……」在老妈强逼下,方坐好的费以爱,被突然趋前的车子吓得赶紧以没拿早餐的右手抱住宋功稷的腰。
天啊!他不会高中没毕业就葬送他宝贵的小命吧!至少要赴黄泉前得先填饱肚子。费以爱赶紧在车子急驰间,两口作一口,囫囵吞枣地将早餐塞进口中,还险些噎住。
还好,现在两手都空了,自己可以紧抱住前方那人的腰,至少紧急剎车时,他不会先被摔出去,飞向一点都不亲切且硬邦邦的水泥地。
感受到身后的人全身紧绷地紧贴在自己背上,宋功稷的嘴角不让后方的人察觉地微微扬起。
「嗯……」
「右转是吗?」
「嗯!」
太神奇了,还未将满嘴食物咽下的费以爱,只能在快该转弯前嗯嗯啊啊地出声,想不到这小子竟听得懂!
不过费以爱还是讲得太晚,都快到转角了他才说,他心下想:转不过去就算了,下个转角再回转就好,千万别在马路中央硬转,他的小命还想留着啊!
宋功稷大大地出乎费以爱意料之外,以极完美的弧度,一转身就将两人带往要走的路上。
这一定是好狗运!
费以爱不信邪地忘了该珍惜他未满二十的小狗命,在前往送货地点前,一连试了好几次;后来他总算心服口服,这小子的技术真好,不过当然还是差他一点啦!
「哈哈哈!」在摩托车上享受强风吹拂的快感,又不用注意路况,真棒!
「你的技术怎么会这么好?常骑吗?」
「偶尔至赛车场赛车。」
「赛车场?」
「对啊!在那儿赛车都不用顾忌路上会有多余的来车,又可以飙得很快,感觉相当棒,下次带你去。」
「好啊。」
费以爱不甚在意地应允,这时他还不能预料到他们的缘分会持续很长很长的岁月,他还以为过了今早,他们顶多只会成为在路上不经意遇到时打声招呼的点头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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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的钟声方响完,坐在费以爱前方的最佳损友——何建垣,在下课钟响后马上回头。
「喂!以爱,今天早上你怎么会和那个宋家公子一起来上学,还一起很嚣张地骑摩托车迟到?还好你们躲得快,才没被老师当场逮个正着,但还是有很多学弟妹们看到了哟!」
「谁是宋家公子?」费以爱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好饿,管他口里碎碎念些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祭早上没祭好的五脏庙。
咦?他的便当呢?
「就是颂扬集团董事长『正规』的独生子宋功稷,那个国中就越级就读的资优生,听说他可能会和我们一起考大学,那他高中又要跳级啰!」
「啊!」
「你要吓死人吶!」
「我的便当不见了。」
今天他也忘了带钱。不会吧?他得饿到下课回家!?
「费以爱,外找!」同班同学钟日生以唯恐全班同学皆没听到的音量,叫唤着今早创造话题的主角之一,请他来面对另一位主角。
太好了,又有八卦可聊,否则光是K书的日子,还真有些教人过不下去。
瞧,一双又一双的眼睛直盯着教室门口的人影,恨不能错过任何可资渲染的画面。
这时费以爱才终于察觉到原来那个胆小鬼是个名人。
看见宋功稷手里的盒状物……啊!他的便当。
本想直接取回便当再道声谢的费以爱,在瞧见同学们过度关爱的异样时,突然让他改变主意;成为话题的主角一点也不有趣,他可不想连吃顿饭都不得安宁,被扯住问东问西的。
当下他拉着宋功稷想避开人群,想不到下课时间,校园里到处都是人,根本找不到可以避人耳目的绝佳场所。他领着宋功稷走着走着,就这么走到屋顶上,踹开原是该锁上的门,来到没有其它人的屋顶。
啐!想不到吃顿饭竟然这么麻烦,他快饿死了!
「学长……」
「谢谢你,我都忘了拿了。」费以爱一把接过,开始狼吞虎咽。
「学长……」
费以爱自饭堆中抬起头,他还没吃过瘾,千万别叫他说话好吗?
「学长,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吗?」宋功稷拿起自己的便当盒,有点谄媚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他的问题让费以爱翻了翻白眼。再不快点吃,就要打钟了,他还杵在那儿问啥问?他点了点头。
宋功稷一副得到天大恩赐般的模样,喜孜孜地坐在费以爱身边,打开属于他的便当盒。
一下子香味四溢,令费以爱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
「哇塞!好豪华的便当。」里头竟然有龙虾、鲍鱼,还有许多看起来很高级的料理,难怪他的便当比他的还大,看得他垂涎得都快有三尺长了。
「我和你交换好吗?」
「啊?」
「便当。」
「可是我吃过了。」只剩一半多一点而已。
「没关系,我想换换口味。学长,可以吗?」
当然好,他现在的胃可是无底洞,尤其是遇着好吃的料理时。
「给你!」真是怪人,好吃的东西不吃,要吃他老妈做的、说不上难吃但也不算好吃的平民便当,有钱人就是这么奇怪!
早已在男人占绝大多数的家庭里养成狼吞虎咽习惯的费以爱,又专注地扒着饭,不经意的瞥见宋功稷正一脸幸福、斯文地吃着他的便当。
怪人!这是他对他下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