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光滑红木楼梯的一根横木站直。黑暗在图书室的角落里盘旋,菸草味悬在空气里。她以疲惫的双眼注视着一直到天花板的书架,花罩灯的光照亮了手边的书名:歌本。她失望地叹口气继续找。灯在挂钩上摇晃,使光圈疯狂地旋转。其他的书名在光线中贬着眼睛:农业、耕作、畜牧。
那该死的族谱在哪里?
哪个女孩是她的外甥女?
茱莉对这问题已思索了一个星期。她研究公爵的每一个女儿,搜索她们某些细微的差异以及和莉安任何相像之处。雅妮的独一且和应变能力,使她想起莉安面对孤儿院院长的情景。玛丽对许多复杂问题的好奇心,与莉安出奇地像。若婷的早熟就和莉安一样。而莎拉天使般的脸和美丽的金发,看起来就像另一个莉安。可是茱莉必须承认,她或许抱着太大的希望去想。在她内心深处的莉安仍是最美丽的女人,可是她已多年未见到莉安了。
她再次试着回忆最后的一次。那天天气暖和,码头拥挤;她引领张望着要离开的姊姊而脖子酸痛。莉安戴着她最漂亮的草帽,在下巴系个大红的蝴蝶结,还穿着星期日的裙子。
茱莉在梯子上的手抓紧,但她感觉到的不是坚实的木头,而是那天她抓着的棉裙。
一阵啃噬的痛苦揪住她的心。
莉安弯身拿开茱莉的手。“我会回来接你,”她允诺道。“等我找到一个有地位的绅士。”她捧住茱莉泪痕斑斑的脸颊。“你会有匹小马,我们要用蝴蝶结和花来装饰它。噢,不要哭。”
她的心在破碎,她站在码头上由中午直到黄昏,注视着船消失于地平线上口当夜晚笼罩着水面时,寂寞渗入茱莉的灵魂。
三年后信才来。莉安坠入情网且怀了孩子,茱莉将会有个外甥或外甥女。莉安和孩子一安顿好,就会来接她的妹妹。
几年过去,茱莉为姊姊的失信编了许多借口。她不再冲去邮政局长的家。梦想消褪,人的样子也变得模糊。她长大一些了开始担心姊姊是否病倒了。此刻,过去的心酸和目前的不确定,使她挣扎着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的信心沉入谷底。就算她继续一天偷空一个小时,也要花好几个星期才能找完这图书室。想到对面还有一墙壁的书,她回过头。
这才瞧见罗斯公爵就站在门口,注视着地。
她的喉咙一止即卡住,身体变得僵直像根木棍,抓紧梯子的手开始发抖。公爵偷看她已多久了?他猜出她真正的目的了吗?
“晚安,爵爷。”
“现在的确是很晚了。”
自从那天在马厩知道他真正是谁后,她努力不去想他,集中于正事上。甚至在教室里,监督孩子们写子,她也挥不去被他搂在怀中的记忆。他也曾像那样楼着莉安吗?,茱莉坦克不安地爬下梯子,低着头,紧张地拍拍长裙。,我相信你相心要我报告孩子们的事。”她不必要地瞥视时钟一眼。“在九点钟的时候。”
他斜靠着门框,双臂交叉抱着胸,目光瞄向钟。“是我让你久等了。”
他可以让她等到詹姆士河干涸了,她都不会在意。没关系。她对他嫣然一笑。“我喜欢阅读你的书。”
“我喜欢我的女人有智慧。”他咧嘴一笑,向她走来。“在开始时是,以后──”
“我不是你的女人。”她脱口而出,后退一步。
“当我在马厩差点吻你时,你的表现倒很像,即使你是个处女。”
她惊喘一声。他显然以为每个女人都渴望他的注意。可是她知道他是何种人,做过何种事。“我很确定召口我并不渴望你,我是说,我是个处女。噢,可恶!那不关你的事。”
他的表情变得沉思。他歪着头,一根辫子擦着他的肩。“我只是弄不懂,你怎会在一个星期中,由纯真、热情变得冷漠和叛逆?”
因为我发现你引诱我姊姊!
她咽回痛苦的硬块。如果她说实话,他会开除她。可是老天帮助她,她不想和他单独在一起。不过,她依然占了个便宜;她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
他走至梯边,熄掉灯。“你正要告诉我,你为何变得这么冷漠和难以亲近。”
她稳住手,开始点亮皮面桌上的烛台。强烈的肉桂香飘向她的鼻子。“我忙着教导你的女儿和做其他份内的工作。我已认识厨房里的人,可是除非我能弄清城堡四周的路,我无法适当地监督家中的女仆。”
“你对我很冷淡,对那姓艾的却很热情,为什么?”
她和波克的关系不干公爵的事,可是他正等着她回答。“波克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雇主。”她吹熄火柴。
“我应该对猜测你和艾先生有亲密关系而道歉。”
她感到一阵满足。“我接受你的道歉,而且波克不久就要离开去格拉斯哥……”她没说完心中的想法。
“你会想念他吗?”他问,声音中有明显的指控。
她误会了他的道歉吗?“噢,你饶了我吧,爵爷。”她双掌往上一摊,耐心和细小的火柴一样迅速消失。“你前一刻还指控我有什么阴谋,下一刻就道歉并发誓你错了。你下一步又要做什么呢?”
他用拇指和食指扯着下唇,目光变得不再专注。“那要看你下一步怎么做。”
她数到十。他就是不习惯她,而她也不习惯和贵族在一起。她像对一个困惑的小孩般说我是你的孩子的家庭教师,我希望你就是那样对待我,不多也不少。”
他的眉挑起,眸中闪着愉快。“上位教师曾爬上我的床,教了我十分有趣的一课。”她的好心全飞了。“你搞清楚,”她咬牙切齿说。“一位家庭教师不会靠近你的床。”
他呵呵轻笑。金项链在烛光中闪亮,可是还比不上他眸中的神采。“你是在向我挑战吗,小姐?”
“不,我只是澄清我的立场。”
“我要警告你,我知道许多立场(译注:position,亦可译为做爱时身体的位置。)而且我的确喜欢一段愉快的求爱过程。”他伸手抓她。
她跳向后。“跟我,是不可能的。我原希望你想讨论你女儿的进度。”
“噢,我是想。”他的声音就像教堂的唱诗班男孩一般真诚,但她很清楚,在英俊的外表底下是个毫不真诚的无赖。
“你雇用我来教导你的孩子和监督你的家务。我想进行我的报告了,我相信你希望了解女孩们的功课。”
他深蓝的眸子盯在她浅绿色棉衣的胸前。在他专注的端详下,她开始发热。他也曾这样看莉安吗?这想法令茱莉盛怒不已。
他喃喃地说:“我十分期待能满足你的……希望,茱莉。”
他有最佳的智慧将每一个回答、每一句话转变成诱惑的暗示。她,一个殖民地的处女,怎么敌得过一个英国贵族和著名的浪子呢?但她一定要。她别无选择。
她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说:“我们由何处开始?”
他由桌子旁边的架上取下一支烟斗,再由口袋拿出一个小皮袋。他坐下之后,填满烟斗,并利用腊烛点着菸草。他含着烟斗,说:“你又这样做了。”
“做什么?”
他的眼睛盯着她,由口中拿出烟斗,吸唇吹出一个完美的烟圈。它就像一根风中的羽毛,慵懒地向地飘了过来。“一个铁匠也不可能撬开你的唇。你像个修女正襟危坐,双手拘谨地叠放在膝上。但你的心思绝不纯净。”
此刻烟圈和餐盘一样大,飘近她。她若不移向一边,烟圈就会罩在她头上。他怎么可能读出她的心思呢?他不可能那么了解她,他只是想激怒地。她要自己轻松下来。“以后我会努力不使我的行为令你不悦。”
他再度含住烟斗。“只要主题正确,随便你怎样都可以上他喃喃地说。
“很好。”她不理会暗示,选择绝对能挫他锐气的话题。“葛丝今天发脾气,把你的床单和刮胡肥皂扔了。”
他叹口气,两眼望着天花板。“我们有得是床单,而且补锅小贩会带肥皂来卖。告诉我,女孩都睡了吗?”
他显然不在乎他的情妇做什么。“她们睡得像天使。”
他差点喷掉烟斗。“你如何办到的?”
“我给她们说了个故事,她们就睡着了。”
他靠向椅背,脚放在桌上。他的靴子擦得那么亮,烛火都反映在皮革上。
“她们会每晚都期待你说故事给她们听。”
“我不介意。”她老实地说,喜爱地微笑。“看雅妮那么专心还有……呃……那么安静,很有趣。”
他的眉挑起。“在你说故事时没有恶作剧吗?雅妮没发出粗鲁的嗓音或接她的姊妹?”
“没有,她被宝佳丝公主的勇敢迷住了。不过,若婷指控施约翰和异教徒的印地安人来往。”
他会意地一笑。“她有时有点过分守礼。”
“你反对女人过分守礼吗?”
“起码有四个女人我曾希望她们守礼一些。”他喃喃地说。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好色怪罪于女人呢?茱莉真希望莉安曾更加慎思考虑;如果这样,她今天仍会活着。
“你在想什么,令你那么痛苦?”地质问。
茱莉留心地看着他。“我不是痛苦。我是在想若婷,她不是有意过分守礼,她只是说出她的意见好让别人注意她。”
“有趣的观察,茱莉。玛丽和莎拉对你的故事又有什么反应?”
“正如你能想像的,说了一大堆。玛丽对食物问了不下十个问题,由印地安人多常举行欢宴到宝佳丝最喜欢吃什么。亲爱的莎拉则自己做了许多家庭作业。”
“噢?”
茱莉轻笑道:“她背诵宝佳丝死时的不幸环境”
“告诉我。”
“她在准备坐船回维吉尼亚时死去。莎拉哭着哀求我留在苏格兰,因为她怕如果我要回维吉尼亚,我也可能会死。雅妮说”茱莉忍不住笑起来。
“快点,说吧,让我也笑一笑。”
“雅妮说她宁愿死也不愿像宝佳丝被埋在坟墓里。”
“哈!”他豪放的笑声充满房间。“她就跟那个柯麦隆一样固执。”
茱莉忍不住说:“她们很幸运,拥有这么爱她们的父亲。”
他的眼中闪着骄傲。“我擅长爱女性。”
“我相信,你对你的女儿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他挥下烟斗,豪迈地说。“我赞成你的方法。”
她想告诉他,他可以把他的赞成塞入烟斗里。她老早告诉过他,她对照顾孩子很有办法。难道他、永远不会相信她吗?
边门打开。管家汤姆走进房里,来到公爵的旁边。
汤姆看起来约三十岁,像个整洁的人。虽然他和公爵说话时有相同的喉音,可是这是唯一相似点。汤姆穿着黑色及膝长裤及白衬衫,和一件及腰外套。他并穿著有牛角扣的方头鞋。他黑直的头发整齐地贴在颈背上,两撇胡子修剪得很漂亮。看见他使她想起无越的殡仪馆的人。
“爵爷,柏小姐。怨我打扰,可是我们有访客,是来自──”他锐利地瞥视茱莉一眼,然后弯身以手遮住公爵的耳朵,开始没礼貌地耳语。
公爵的腿砰地打在地上,他在椅中僵直地坐起,牙紧紧地咬着烟管,双手握成拳头。汤姆说得愈久,公爵就变得愈生气。他深蓝的眸子眯着,鼻子翕动。
管家可能带来什么可怕的消息呢?
蓝棋感到无比的愤怒,将烟斗啪嗟放下,他喜爱的菸草味此刻在他口中变得苦涩。家庭教师也吓住了,迷人的眸子恐惧地大睁,原本端庄地叠放在膝上的手,此刻紧抓着椅臂。她正在隐藏什么事,他知道。可是他说不出她今晚的动机。
在几分钟里,他平静而享受的生活已被连根拔除。
“我发誓,我要干掉施威尔。”
“爵爷,我拿这些一孟家人怎么办?”
汤姆声音中的急切激使蓝棋推身站起,椅子猛然倒在地上。他磨损的耐心欢迎这种暴力。“有几个人?”
“六个,包括小孩。”
小孩。在大人战争的残忍爪子下,连无助的小孩也遭殃。“暂时叫他们待在原处,不过去找伊恩。要他提供他们住处。”
“马上就去。”汤姆由通至城堡重要部分的双扇门出去。
“我能效劳吗?”茱莉问。
“别管这件事。”他咆哮道,了心只想着隔壁房间里等着他的麻烦,他大步走向边门。
“爵爷?”
一个轻柔的维吉尼亚口音压过耳内的嗡嗡之声。
他蓦地转身。“干么!”
她跳向后,恐惧地睁大眼睛。
他瞪着她。
她犹豫地说:“我可以留在这里一会儿吗?”她一手指着墙上的书。“明天的课……我想准备一下。”
“你要准备什么都随你!”他知道自己不讲理,但在这一刻,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
她的唇再度紧抿,挺直着背脊走向梯子,拿起灯。他听到隔壁房间里有婴孩的哭声。
愤怒重新窜身而过,但他挥掉怒皱的眉,轻轻地打开书房的门。
景象比他的想像更糟。
男人垮着双肩,眉头深蹙,在孩子们旁边踱步。三个年龄依次而下的男孩,穿着绉兮兮但剪裁很好的衣服,他们的头发蓬乱,不安地围着”个女孩闹着。
蓝棋看到她,心疼不已。她看起来仅约七岁,紧抱着哭闹的婴孩,低声地哄着。孩子的母亲呢?
蓝棋把门关上。
五对眼睛盯着他。男孩们顿着脚,搓着手臂砝寒。男人走上前。他的头发短而整齐,是东罗斯地区流行的样式。虽然他的个子比蓝棋较矮,但身体却很健壮,而且有张老实的脸。
这男人弯身鞠躬。“爵爷,我是孟费根,尼格村的桶匠。我原想等到早上,但府上的总管说您会想立刻知道治安官对我们所做的事。”他摇摇头,眼中满是哀愁。
蓝棋强迫自己微笑,任何承认只会加重眼前这人的伤痛。“现在别管那个姓施的混帐。我很高兴你来了,费根。这些可爱的孩子是谁?”
男人紧张地吸口气,以多茧的手摸着领边。“是我的儿女,爵爷。”他转向他们。“站好来,向公爵行礼。”男孩们鞠躬,女孩想屈膝行礼,但差点绊倒,较大的男孩扶住她。她害怕地瞥她父亲一眼,小婴儿仍在哭。
“都是很乖的孩子,”男人喃喃地说。“尤其是……”
“夫人呢?”蓝棋关心地问。
费根的嘴角微弱地牵动。“在篷车里,先生,现在在马厩。她自产后就很虚弱,而且旅途对她也很辛苦。她正在休息,我的大女儿陪着地。”
蓝棋感到如释重负。“她何时生的小家伙?”
他骄傲地挺起胸。“四个月前,爵爷。小男孩出来就哇哇地哭。”他喜爱地看一眼小孩。“他哭个不停,我们真怕他没法完成这趟旅程。”
蓝棋微笑地拍拍男人的肩。“谢谢天!一个男孩。这是值得庆祝的一天。你是个幸运的人,费根。我自己有四个女儿。”
孟费根深爱地看着他的家人。“是的,爵爷。我只希望我能继续喂养他们,我想在这里重新开始。”
“你会的,给自己倒杯酒。”他指着酒柜。“我马上回来”
小婴孩需要照顾,可怜的女孩需要休息。蓝棋想到茱莉。他没有停下来思忖他的决定,只是走向图书室。看到这位殖民地的女教师,他抑住想大笑的冲动。
她背对他而站,双手插在腰上,眸子浏览著书架,仿佛它们是头待宰的野猪。这姿势强调出她的纤腰和柔美的臀。她就像个正在生气的孩子,躁着脚,口吐雅妮最爱骂人的话。
他关上身后的门。“你若踩在那堆脏话上,你会弄脏你的拖鞋。”
她猛地转过头,头上盘着的辫子被摇落下来。“爵爷?”她把头发推回去,但它又落下。“我只是在想……噢,没什么重要的事。”
对她的不安,他咧嘴一笑,说:“既然你在想不重要的事,我需要你的帮忙,隔壁房间里有个婴儿和一个女孩需要帮忙,我想要你带他们去厨房。把小婴孩交给葛丝,女孩交给厨子。”
“当然。”她匆匆走至门,好像很高兴离开房间。“孩子生病了吗?”
“不,他只是又饿又累。”
“我听到哭声──”
他用一手放在她手臂上阻止她。“他们是个有麻烦的家庭,对我很重要。我要你对他们好一点,尤其是孩子们。”
她台起下巴。他真是看错人了。“我应该办得到的,先生。”她讽刺地说。
他感到愧疚,但没有时间解释。这个来自殖民地的人怎么可能了解东罗斯地区的问题?还有施威尔的残酷及不公平呢?他怎能承认自己在此事上感到的无助呢?
他不能。他领她穿过门。
“孟费根,这位是柏小姐,我几个孩子的家庭教师。”
男人的重心由一只脚移向另一只。“柏小姐。”他喃喃地说。
“孟先生。”可是茱莉的注意力盯在疲惫的、紧抱着婴儿的女孩身上。她走过去,蹲下来。
“嗨,我叫茱莉,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低着头。“丽丝。”
茱莉悄悄说了一句话,伸出她的双手。巴丝管视她父亲,寻求他的赞同。
“她是个很称职的教师。”、蓝棋说。
费根点点头。蓝色大眼睛看着茱莉,女孩把婴孩交给她。
茱莉抱起裹着毯子的婴孩。“男孩吗?”她屏息地问,脸孔散发着善意。“他的红头发多美丽。”
女孩点点头,慎重地说:“他四个月大,我母亲也是红头发。”
蓝棋着迷地注视着茱莉用轻柔的口音哄着婴孩。哭声停止,小手乱抓着她散落的辫子。婴儿猛然一扯,头发的丝带被扯开,由茱莉的腰落下。
她看着费根,笑着说:“你可以考虑叫他赫克力斯,他的力气很大。”
费根咧嘴而笑,他的孩子们也轻松了下来。“谢谢你,女士,”他平静地说。“他看起来是个漂亮的小东西。”
“好了,来吧。”茱莉换只手臂抱婴儿,向女孩伸出另一只手。“各位先生对不起,我要去看看我们能给这小家伙吃些什些。”
“去吧,女孩,”费根哄道。“好好照顾自己。”
一只颤抖的小手握住茱莉的手,她轻捏一下。“你会很好的,丽丝。”
她们走近门时,最大的男孩急忙去打开它。茱莉让女孩先出去,然后再领她走过走廊,穿过餐室。婴孩又开始哭起来。丽丝仰头,心形的脸担心地皱起来。
“我想他是想要喝些牛奶,你认为呢?”茱莉说。
她门牙掉了,新的才刚长出来。“是的,”她严肃地说。“然后他就会睡觉了。”
茱莉心中充满疑问。这家人为什么在半夜到达呢?是什么可怕的情况使他们离开那个叫东罗斯地区的地方?为什么这件事令公爵这么痛苦?她换个手抱孩子。在她到逵厨房时,他仍在哭。
厨子由长木桌边的椅子上跳起来,放下手中的削皮刀和萝卜,萝卜滚到地上。丽丝就像只兔子一般,立即跳过去把它捡起来,拍去尘土,放到一堆削好皮的萝卜当中。
厨子微笑着,露出颊上的酒窝和雪白的牙齿。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跟公爵似乎有某种特别的感情,因为他待她像个圣人。
“你带来什么了呀,柏小姐?”厨子问。
茱莉打开裹住孩子的毛毯,笑道:“另外两个孟家的人,孟太太。他们刚从东罗斯地区来”
“噢,老天!”厨子叹口气说。“那个该死的治安官就只会找苏格兰人的碴。这些一疯狂的事何时才会停止呀?”她似乎并未期待回答,只说:“这里水远欢迎你们。”
葛丝由桌尾的座位台起头,板着脸瞧丽丝一眼。“如果这是公爵的另一个私生子,告诉他育儿室已经客满了。”
茱莉十分冒火,她不会把孩子交给葛丝照顾。“闭嘴,葛丝,否则回你的房间去。”
“是的,陛下。”女仆冷嘲地说,拂袖而去。
“别管她,”厨子说,双手在围裙上擦拭。“即使仁慈或怜悯与她擦身而过,她也认不出来。”
“你是对的,请你为这男孩热点牛奶好吗?”
厨子逗弄着婴孩的下巴。“当然,我还有面包给他可爱的小姊姊吃呢。”她转向丽丝。
“你喜欢面包吗?”
女孩紧张地微笑。“喜欢的,女士。”
“请坐,亲爱的。”
丽丝深叹口气,扑通一声在桌边坐下。茱莉也坐下来,但她心中一直在想这家人突然到达的原因。
蓝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把瓶子递给费根。汤姆进入房间,费根吩咐男孩们跟管家去。
一待和费根单独在一起,蓝棋即谈到男人离开东罗斯地区的事。“我听到许多故事。施威尔对你做了什么?”
费根厌恶地撇撇嘴,说:“那家伙由约克郡带来一个桶匠。施威尔将木材给他,使得他的木桶售价极低。我无法竞争。我改做木工和修理屋顶,可是治安官因我任意改行而通缉我,我不得不离开。他对东罗斯地区的孟氏族人都是这样。”
蓝棋心头掀起无名之火。施威尔有个令人尊敬的地位和美丽的妻子,他应该满足了。“那该死的混蛋!”
“是的,他真该死。一个正直的人不会像他那样。”
“老夭!我真想用棍子把他赶出东罗斯地区。”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对不起,爵爷,但国王不是曾封你为东罗斯地区的领主吗?”
蓝棋因他父亲二十五年前扶助查理王子时所犯的错误判断,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东罗斯地区的每个人都仍在受罪。“没有。这该死而无用的汉诺威王朝。我根本不能踏入东罗斯地区。”
费根悲伤地摇摇头。“国王和治安官怨恨苏格兰人,不让孟家的人统治东罗斯地区。”
蓝棋起身,开始踱步。十一年前,施威尔娶了泰恩伯爵的女儿麦蕾琪。这婚姻从一开始即有问题。三年以后,蕾琪把威尔赶走。他去了英格兰的宫廷,寻求东罗斯治安官的职位。
他成功地得到了,然后返回东罗斯地区的首府泰恩。夫妻复合以后,蕾琪每年生一个小孩。
这苏格兰女人显然已解决了和英格兰丈夫之间的歧见。可是施威尔为何不能解决他与东罗斯地区孟氏族人的问题呢?
家族的自尊和理智在他内心争战。他终于说:“你在这里会更有发展。酿酒的人总会需要有好技术的桶匠,他的威士忌才能卖得很好。”
费根放下酒杯说:“我很高兴听到这消息。修理屋顶不仅危险,而且没法养活家人。”
蓝棋轻笑道:“离此一个小时的马程地方,有间木屋。屋顶有些破旧,不过那些田两年前就没人种了,你们可以自己种些吃的。”
“这对我和我的家人就是个城堡了上他注视着双手说。“我很感激,爵爷。他们说你会帮助我们”
“他们?”
男人半咧嘴笑道:“那些叫东罗斯地区气黑了脸的高地人。”
据说几年前,孟肯尼曾保证严惩这些人。蓝棋也会有同样大的权力吗?他打算再向国王请愿,但这次他会要求安亚力公爵助他一臂之力。一旦得回东罗斯领主的头衔,他会设法改正施威尔七年来所犯的错误。
此刻不想思忖这个挑战,他将酒一口饮尽。“快去安顿你的家人,费根。明天你还要整修屋顶。”
“婴儿和女孩怎么办?”
“我们今晚会照顾他们。”
费根鞠个躬。“你不会后悔收容我们的,爵爷。”
一个人时,蓝棋即提笔写信给安亚力公爵。一个小时之后他仍瞪着一张白纸,所以他又回去图书室拿烟斗。
他再次发现女教师正提着灯,搜寻着一排书架。她的头发已放下,像大波浪般地披垂至腰上。她穿着绿色的毛料睡袍,腰间松松地系住,她的腰看起来正好适合他两手盈握。
看来柏茱莉和其他人并无不同时,他感到一阵失望。他没有料到她会投怀送抱。不过生活中已充满了不如意,他又何必质问这女人倒入他怀中的方法?反正他需要她。
欲火在他体内燃烧。她是那么专注于手边的工作,毫不知道他的接近。无法抗拒诱人的亮丽秀发,他伸手插入她浓密的发中。
她立刻冻结在原地,手中的灯在发抖。她轻喘口气。“请你放开我。”
“你怎么能承受住那么多的头发?”他问,整只手埋入秀发中。“你似乎太瘦了负不起它的沉重。”
“请你……”她轻声耳语道。
他放下手拿起灯挂在梯子上,然后转过她轻抚她的脸颊O她想逃开,可是书架当在她背后,无处可逃。太好了,温柔的小灯光撒在她头发上使它像金黄色的阳光,较深的发丝则像融化的金子。她开起来就像温暖夏日中的百合。
大而警戒的眸子审视着他。“我只是想要一本书,爵爷。”
他如果没有和她的前几任女教师玩过这一幕,他可能会相信柏茱莉,她的眼神是那么坦率。他喜欢她的眸子、她的秀发和她娇嫩雪白的肌肤。她甚至已真的选择了一本书。多奇怪。她把青藏在背后,手臂的笨拙姿势使她的睡袍打开,露出粉红的长睡衣,衣领还绣着精美的叶子。她的酥胸随着每个呼吸而上下起伏。
“当然,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他倾身向前;她往后缩,肩部触及书架。那对醉人的眸子从未离开过他,一只小手伸至他胸前推着他。这种女性化的保护姿态他已看过太多次。
他歪着头,唇俯向她。
她尝起来有苹果酒和清新温柔的女性味道。可是她的唇并不柔软。他认出抗拒的表示,并选择适当的回答。
他离开一丁点儿,耳语道:“放轻松,小姐,张开你的唇。只是一个吻。”
正如他所料,她默许了。她启开唇,他坚定地吻她,探索、吮吸、熟悉她的唇形。他缓慢以舌轻画她的唇时,他们的呼吸相混,可是他想要更多。
“再张大一点,把你的舌头给我。”他在她唇上喘息地说。她开始靠着他身上蠕动成正确位置,她衣带的结在他的坚挺上来回地磨赠,二只膝溜入他双腿之间。她这原始的动作诱人至极。
不过柏茱莉有点不同,她似乎仍有些矜持,若不是他较了解,他会以为她害羞。但他了解那种女人,而且知道她们喜欢什么。
他的手游移到她胸前,令他高兴地,它在他手中高耸。他兴奋至极,渴望占有她。他双手摸着诱人的玉乳,心中想像她裸体、想要他,双腿邀请地张开,并想像她在哀求、催促他占有她。
“隐藏这样的礼物是个罪恶,小姐,”他急躁地说。“为我脱掉衣服,让我在火光下看你。让我爱你直到太阳升起。”
她突然僵立不动。他退开去看,她的唇微张而湿润,她的玉乳高耸,随着每个呼吸起伏。可是她的眼神表露着厌恶。“怎么了?”他问。
“我自愿给你一个吻,以免你强取。”
它需要人轻推和开始。“是的,但你还想要更多。”他伸出一只手。“我在邀请你来拿你想要的东西,小姐。”
她摇摇头,秀发披过她的肩。“我想要的东西,你不会随便给。”
“噢?我会给你有芳香花瓣的闺房。”
“那不是我想要的。”
“那么是什么?”
她的眼睛眯起来,以衣袖拂过唇上,像要擦掉他的味道。他的自尊颇受伤害;从来没有女人在接受他的爱后,又那么明显地躲避他。在微黄的灯光下,她看起来就像受到不公平指控的正直少女。
“我不要廉价的引诱,我要尊重,还有一本书。”
他还来不及向她挑战,她已低头由他手臂下溜走。手上那本书就像个盾牌挡在仍起伏不止的胸前,转眼间便冲出门去,长发疯狂地甩动。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情欲仍在他腰间骚动。他一手按着小腹以缓和压力,松开膝盖以抗拒几乎淹没他的需要。他寻找着任何能使他分心和忘掉那女人的事,柏茱莉在玩什么游戏?
尊重?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渴望尊重?
他受挫地检查她刚看的书架,希望她选择的书能提供他答案。他发现有个空的缺口。由书架上的标示,他猜到她的选择并蹙起眉。柏茱莉要苏格兰孟氏家族的书做什么?
老天,她想要给他好印象。